這不是龍域裡纔有的黑龍嗎?
雖然不知道黑龍的來歷, 但朝芩心裡清楚,憑着它的碩大體型,就已經天下難尋敵手了。但龍域裡的黑龍見了眼前這隻, 恐怕也只有灰灰溜走的份了。朝芩原本以爲, 龍域裡的黑龍個頭已經夠大了, 但放在這隻眼前——簡直就像是剛出殼的小蛇, 面對真正的巨龍。
這條黑龍從岩漿中聳起身體, 百餘米的蛇身盤旋在半空,巨口一張彷彿打開了地獄的大門。龍域裡的黑龍能隨意吞下整個人,而這一隻, 就算是一整個人,也塞不住他的牙縫。
黑龍壽命非常長, 除了進食, 幾乎都藏在地底不動。就算對食物的欲/望也不是很強烈, 這龐然大物的一生,大都在沉睡中度過了。沉睡時像是巨大的石雕, 一旦甦醒過來,它就成了地下最恐怖的獵食者。
這隻黑龍似在沉睡中剛剛甦醒,巨大的眼瞼反覆滋潤着黑色的瞳孔。它並沒有像朝芩他們襲來的的準備——在它的眼裡,朝芩他們就像是幾隻螞蟻,根本引不起的他注意。但要命的是, 黑龍只稍作休息, 就開始猛烈的撞擊山體了。
山體彷彿關押它的牢籠, 引起了它莫名的憤怒。蛇頭像是撞鐘的木樁, 每撞一下, 山上都會掉落不少碎屑。岩漿在黑龍的攪動之下,鼓動的更加激烈, 赤色靈氣大漲,瞬間充盈了整個山體。
劉善像是忽然驚醒一樣,大喊道:“快跑!往山頂爬!”
“可是布勤他們……”朝芩看了眼下面的情況,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攀着石壁往上爬去。就算甲定漪他們掉下去後沒有立即燙死,這種情況下,他們也肯定活不成了。
程頤然也沒有說話,而是緊了緊捆着伏青的帶子,用他那缺了一截小指的手,攀爬起來。他們歷盡千辛,終於從洞頂爬了出來,又順着進來時候的枯藤,往山下爬去。
總算暫時安全下來,但肉眼都能看出,煜火峰已經搖搖欲墜。經過一路的顛簸,伏青終於醒了過來。雖然不知道到底出了何變故,伏青卻掙扎了起來,從程頤然背上跳了下去。
“我要回師門!去通知師父他們!”
程頤然攔住了他,道,“這山眼看都要崩了,你回去也不過多個人送命而已。再說你已被逐出師門,對他們沒有責任和情義了。”
“是你害我這樣……”伏青停住了,接着倔強的說,“我生是煜火峰的人,死……如果煜火峰今日有所不幸,我死也要死在山上。”
“你不用去了。”劉善也開了口,“既然龍無涯會將你的師門放在煜火峰上,就一定想好了對策。你看……”
他們順着劉善的手望去,有一股煙氣渺渺升起。雖然被山當着,但那位置明顯是前山。
“這是煜火峰傳達危險信號的煙火……”伏青說,“就算這樣,我也要去。煜火峰撤離,少不了人手幫忙。”
他說完,就一縱身跳上了樹。回頭看了程頤然一眼,他低聲丟下了句“對不起”,就靈巧的飛身走了。程頤然頓了一下,衝劉善一抱拳,“我要去保護伏青,已經沒了兩位美人,不能再少一個了。”
“至於你,莫要對暮暮動手,等我回來後自然會找你算賬。”程頤然這話是說給朝芩聽的。朝芩卻不耐煩的冷笑了一聲,只是程頤然並不在乎他的態度,轉身追了上去。
只剩下他和劉善兩個,朝芩撫着受傷的肩膀說,“我們兩個還是儘快離開,若是山真的崩塌了,這裡也不安全。”
“我們分頭走吧。”劉善說,“你受了重傷,恐怕沒能力攔住我了。再說你動用了真龍之力,歸墟已受重創,別說運功了,現在恐怕連行走都疼痛不堪吧?”
朝芩淡然的點了點頭
“我劉家也龍域的孽緣,到此爲止,也結束了。”劉善道,“後會無期。”
朝芩卻說,“多謝。”
這話像是說反了,但卻正正符合當下情形。想要結束劉家的厄運,只有劉家“絕後”這唯一的方法。自己是劉家唯一的兒子了,只有自己死在這裡,龍域纔不會再找劉家麻煩。而如今知道他生死的,除了程頤然和伏青,只有朝芩了。程頤然和伏青自然不會交代他的生死,但朝芩是龍域的人,要回龍域去。
想要萬無一失,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殺了朝芩滅口這才一了百了。但他只道了聲“後會無期”。永不相見,永遠不會泄漏秘密。
劉善點了點頭,施展輕功飛走了。原來劉善武功也不低,特別是輕功,只是一遇到龍域的人,他就束手就擒了。
朝芩看着劉善的身影徹消失,才心力交瘁的癱倒在地。他早知道這趟行動不會那麼簡單,但也想不到,竟然陪進甲定漪、布勤和……段無顰的性命。朝芩嘆了口氣,眼睛望向的方向,並不是龍域所在的西方,而是霧靈山所在的北方。
甲定漪推着布勤“游出”岩漿,找了個石臺休息。看着暴躁撞山的黑龍,甲定漪臉上去沒有慌亂。他氣定神閒的從衣服裡掏出一隻短笛,放在脣邊輕輕吹了一聲。布勤認出,這是程頤然的斷魂笛。
“我從他身上拿來的。”在甲定漪的字典裡,絕對沒有“偷”這個字。
說來也奇怪,笛聲雖然不大又短促,卻飄蕩的很遠,一直傳遞到山頂。黑龍對笛聲有所反應,停頓了下來,歪着頭似乎在思考。布勤剛鬆了口氣,就見黑龍突然仰起頭,更加兇狠的向山體撞去。
布勤一把抱住了甲定漪的腰,“定漪,有句話我藏了許久,一直不敢跟你說。我們命不久矣,我不想再隱瞞了。”
甲定漪皺起眉來,眼神頗爲兇狠,“你有何事隱瞞我?”
怎麼像是丈夫在審問出/軌的妻子?
布勤緊張了起來,看着甲定漪的薄脣,磕磕巴巴的說,“我、我的心裡,一直伴你當作……呸呸?”
“呸呸?”甲定漪莫名其妙,“你隱藏的話,就是想呸我?”
“不是!是呸呸!就是劉家的那隻土熊!”
甲定漪順着布勤的視線看去,果然見一個灰頭土臉的“大老鼠”從山壁裡鑽了出來,只有一雙大眼睛泛出癡呆的光芒。真不知道布勤是怎麼判斷出,這隻“呸呸”的。
土熊全身都鑽了出來,瘋狂的左右搖晃,甩掉了身上的石渣。它撲進布勤的懷裡,親暱的打了幾個滾,然後叼了刁布勤的衣服,就又跳進了它鑽出來的洞口。
“呸呸這是……”布勤有些奇怪。
“跟上它。”甲定漪說完,解下布勤懷中捆着的段無顰,綁在自己胸口,就首先爬了進去。
這隧道只能將將容納一人,甲定漪邊爬邊看着山壁,見上面都是四指抓痕。早就猜到這隧道是土熊挖出來的,但親眼見識之後,就連甲定漪也不由得心中驚歎,這土熊爪子實在太過尖利,竟能挖穿山體。
他們跟着土熊鑽出山體,就見一雙腳出現在眼前。布勤擡起頭,見那人竟是劉善。劉善笑意盈盈的看着灰頭土臉的他們,說:“沒想到土熊還能記得你的氣味,打洞打的這麼準,一下打到了你們腳下。”
布勤精疲力盡的坐在地上,問,“你怎麼知道……”
“知道你們沒死?”劉善說,“我也不知道。但你畢竟算我半個弟弟,定漪也與我是摯友,我說什麼也要回來看一看。再說土熊焦躁不安,我猜想它是發現了你的氣味。”
聽到“弟弟”這個詞,布勤感動得不能自已。就算知道劉家只是利用自己,但劉善竟能不顧安危回來救生死未卜的自己,布勤還是忍不住心生感動。
甲定漪卻不像他一般面露感動,而是冷着臉問道,“你將他們都滅口了嗎?”
滅口?他們?都?布勤不解的看着甲定漪。
劉善搖了搖頭,“我見陸英志和你們……的‘死’,對他們造成了不少觸動。程頤然與伏青又是四方聖域的弟子,應該不會與龍域再有瓜葛。至於朝芩……他傷的很重,還動用了真龍之力,這片叢林裡險象環生,他不一定能活着走出去了。”
布勤大概猜出,劉善與甲定漪,也許早就有了約定。想到這裡,布勤不寒而慄,他們該不會是要奪取龍鼎後,就殺了所有人滅口吧?布勤倒是不擔心自己的性命,但如果甲定漪真有這個念頭,布勤還是覺得殘忍非常。
“我早就該知道,你的心太軟。”甲定漪說,“不過沒關係,我有了龍鼎,任何人都對我造不成威脅。”
聽到“龍鼎”二字,布勤指着自己,大喊道,“定漪,我有了!”
“……”甲定漪。
“恭喜你,要當爹了。”劉善說,“我早就看出你並非普通人,男人也能被你搞懷孕,實在佩服。”
布勤忍住掐死劉善的衝動,對甲定漪說,“我是說,我有了龍鼎。”
“你有了?不應該是段無顰嗎?”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當時我掉進岩漿裡,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甲定漪卻說,“此事日後再說,我們先離開這裡。”雖然站在同一戰線,但他對劉善,還是有所防備的。
他們急匆匆的北跑去。一/夜沒有停歇,終於在日出之時,離開了叢林。看着煜火峰真的被熊熊烈火包圍,布勤心中忽然有所觸動。這天下的至寶“龍鼎”已然在他身體裡了,那下一步,他們該怎麼做?
真像甲定漪計劃的那樣,稱霸天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