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在陰沉之時,阿逸已經起身來,給江鳶搭好被子,留下一張紙條便輕步出門了,秋涼的意味越發明顯,落葉不經意間抓丟了樹幹,從而飄忽灑落,不知道原因,卻看見歸途。
“大哥,可以起程了。”
忍善早已等在門外,有些不捨道:“善據守西水,蕭將軍陪大哥出征,吾觀察蕭將軍兩月有餘,實乃是國之棟樑,由他一路策諫,定能趨利避害,逢凶化吉,馬到成功。”
“噢喲?”
阿逸一把摟住他肩膀道:“什麼時候說廢話也如此順溜了你?”
“大哥。”
忍善並沒有因爲阿逸的揶揄而變得開懷,而是如語凝噎在喉間不吐不快,最終還是鄭重抱拳道:“善還是那句話,從一開始蘇家就不是一道可以永固的後盾,如今後盾遇矛本色畢現,實在不行,退一步吧。”
“你...非得說些不討好的話是吧?”
也是離別之時,阿逸也不願說些不好聽的話,且對待下屬也不必要無端責罰,忍善的話卻也不錯,只是有時候外在的困惑是難以動搖信念的。
“善言盡於此,主公請吧!”
忍善也不再多言,言語點到爲止,因爲他深刻了解阿逸的性格,對待親人朋友,阿逸有着別樣的情懷,哪怕是身死道消,也不會看着身邊人受半分苦楚。
“走了,替我看好佩兒。”
丟下此言,阿逸轉身便出了庭院,孤身一人前往蘇家根基之所,而蕭寒的部隊稍後延緩,因部隊龐大行徑緩慢,是以遙遙跟在後面。
此次出征雖是暗中前行,意在不驚動任何勢力,但足有十萬之衆,還有二哥將近七萬部隊從旁協助,幾乎是傾巢出動,當阿逸看到十萬大軍磅礴姿態時,饒是強大的心理素質也不得不激動半晌。
想來西水城出兵的消息不多時就會被其他世家探聽到,畢竟探子是無處不在的,即便再如何隱蔽也會被挖出來,更何況是十萬大軍呢?
兩日之後,阿逸從各方打聽,才探清楚蘇傢俱體所在的位置,還是去藥門境內一家出色的妓、院打聽出來的消息,花了阿逸上千靈石,纔在一個從蘇家逃兵身上探聽到的。
“真她媽藏得深啊?打個仗就像是捉迷藏似的。”
走在趕往蘇家大本營的路上,阿逸不免心中腹議,望着身處一片茂密叢林的偏僻之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隨手給蕭寒的部隊留下記號,這才繼續往前行進。
逐漸的,阿逸便感覺到四周的不同尋常,無時無刻都有目光在自己身上掃視,但阿逸卻發現不了他們的行蹤,而且這種壓迫感也越來越劇烈,不用想也是幾十個合意期往上的高手在盯着阿逸呢。
此時還不是暴露身份的時候,既然他們不動,阿逸自然是心不在焉的繼續往前走,但越走壓力越發大,知道阿逸氣喘吁吁的坐在草堆上,抹着汗水罵道:“草擬嗎的看什麼看,你爹好看嗎?”
“放肆!”
話音剛落,十幾道身影蹦到了阿逸身邊,一個個都是黃袍錦衣,腰間皆掛着一顆雪白的吊墜,模樣有些像某種靈寵,化作一團又像是缺了些雕刻,看起來不是那麼高檔。
阿逸也不懼他們,反而破口大罵道:“圍着老子作甚,無死角盯着老子,我走你家路了還是怎麼的?”
“此路本就不是你可踩踏的,看你一屆小散修,本想讓你知難而退,竟是這般不知好歹!”一位帶着黑色頭巾的領頭呵斥道,黑色頭巾上也有個雕刻的玩意,仔細看卻又清晰了許多。
“什麼意思,是你修的路?你是哪家的?”阿逸套起話來,若不是蘇家,而是其他世家的陷阱就不好了。
“我...快點出去,否則休怪我不客氣了!”那黑帶高手差點脫口而出,好在旁邊有人拉了他一把才反應過來。
但旁邊有人明顯被阿逸挑釁到了,一時憋不住道:“領隊,說不定他是魅域派來的奸細,可別被這小白臉騙了!”
阿逸一聽此話咧嘴一下,拍了拍手掌爬起來道:“果然沒錯,我乃辰逸,蘇玥是我妻子,讓她出來見我。”
“你?有何憑證?”
衆人皆是一愣,領頭自然不會聽信阿逸的一面之詞,但瞧着阿逸面相也不是奸惡之徒,言辭便緩和了些。
“我日,這還要什麼憑證?”
不知不覺間,阿逸語氣變粗糙了許多,十分不爽道:“我他麼還能跑了不成,你讓蘇玥來見我,若我說的假話,我不得被打死?”
“小姐怎麼嫁了他?”
一聲蚊吟之聲傳入阿逸耳廓,阿逸面色頓時黑沉下來,細細瞟了一眼混在人羣中長得較爲白皙的小白臉,嘴角上揚道:“那蘇玥嫁給你可不可以?”
此話嚇得那小白臉頓了一頓,往後微微退了一步道:“小姐是女中鳳凰,自然是要嫁給天子驕子,辰...辰將軍自然是配得上的!”
“噗~”
阿逸不由得發出一聲冷笑,走到他身前嘆口氣道:“我有那麼可怕嗎,需要你如此阿諛奉承?”
“我...”
那人嚇得話都理不清楚了,畢竟阿逸如今是惡名遠揚,西水城傭兵二十萬,足以擠身一方諸侯之列,他這般的小人物,哪怕是境界已達運神圓滿,也只能唯唯諾諾起來。
阿逸也不再與他計較,轉身再次坐下,吩咐道:“都散開吧,我坐着等她來接我。”
衆人都不敢忤逆阿逸的意思,眨眼之間便消失在叢林之中,阿逸也樂得看着青山綠水,靜聽飛鳥長鳴,倒是有幾分寧靜存留。
“相公!”
不多時,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輕喚,蘇玥邁着蓮步走來,臉上帶着一絲喜悅,不管是見到相公的驚喜,還是因爲猜到阿逸來此的目的,至少是真切的喜色,阿逸也就不計較了。
“玥兒。”
阿逸擁住奔向自己的佳人,心中也不覺愉悅許多,聞着時隔兩個月的髮香,還是那般誘人芳香,阿逸猛吸了兩口氣,咧嘴一笑道:“剛洗頭髮了?”
“唔~人家剛洗了澡,相公就來了呢?”
兩人耳鬢廝磨,絲毫不忌諱草叢中還藏着許多人,蘇玥鬆開了些道:“聽下人說,相公在發脾氣呢,他們不懂事,相公別和他們計較。”
阿逸轉頭看向四周,輕笑兩聲道:“走吧,帶我去見見素未謀面的岳父岳母,還有,頭髮披着就行。”
女子的青絲一直是阿逸首先關注的對象,有人戀足癖,有人戀耳癖,唯獨阿逸這一份是愛披頭散髮,倒是有天子別具一格的獨特喜好和性格。
恰巧蘇玥一頭烏黑靚麗的髮絲細順柔和,實在是滿足了阿逸極大的心理癖好,故而也算是暴露了心性。
蘇玥抿嘴一笑,打趣道:“相公不是來專程看玥兒的吧?”
“當然不是了,我是來帶你走的,私自跑回孃家,給我一份口信,真把你能的!”阿逸故作嚴肅,卻又忍不住撫摸蘇玥的如雪長髮,實在是愛不釋手。
蘇玥吸了吸鼻子道:“不對,相公定是捨不得玥兒的頭髮,不如待會玥兒剪些髮絲編成手鍊,好嗎?”
阿逸心中一動,咧嘴一笑道:“玥兒最明白相公的心思,相公等你的禮物哦?”
這話有些一語雙關的意思,蘇玥面色如常道:“好,爹爹也知道相公到了,我們先去見他吧。”
山爬了好一會,穿過深深的密林,阿逸才見到一座修在大山深處的宮殿,此處大約是在藥門與齊山交接的荒涼之處,誰能想到能有一座連山的宮闕拔地而起,難能可貴的是修得富麗堂皇,更具皇家威嚴。
果然,蘇家還是忘不了他們的春秋大夢,有如此隱蔽而富饒的宮殿,一看就是賊心不死,阿逸對蘇家的好感也消磨殆盡,如今要做的不過是與蘇家聯手共抗強敵罷了。
邊走邊想見,已經有一羣人迎接了出來,蘇玥依偎在阿逸身邊,一一指着介紹道:“那就是我爹爹蘇羣,還有我二叔蘇右,那個你認識吧,是我堂哥蘇立遠...”
“蘇立遠也來了?”
阿逸一直以爲蘇立遠看見蘇立遠便煩,不爲別的,這厚麪皮公子和阿逸一個風格,當初論輩分也輪不到他來主持阿逸與蘇玥的訂婚,他愣是來了,上哪說理去?
“是啊,我父親與二叔感情很深,我與堂哥也是如此...”蘇玥從小就受到皇家貴族的薰陶,自然聽出了阿逸對此不爽的緣由,想要解釋卻被阿逸眼神給頂了回去。
說話間,蘇羣等人已經到了跟前,身着一身刺金錦袍的蘇羣稍顯憔悴,但身上的氣勢依舊無法抹去,每一步都沉穩有力,不用想也是個功於心計的城府之人,眼神間透出的精芒實在不能小覷。
“女婿,你總算是來了,我可是想念得緊啊,但身在其位,只能日夜盼你來見我這個岳父啊!”
蘇羣不免要爲阿逸這新女婿說些體面話,這無可厚非,但阿逸嘗慣了世間的表象,不禁有些發顫,這些話也太虛假了些吧?
好在阿逸早就學會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自然氣定神閒道:“岳父!岳父啊!小婿想得你好苦啊!”
與此同時,阿逸一把就抱住了蘇羣,淚水嘩啦啦往下淌,哭得泣不成聲:“岳父,多謝你將玥兒交給我,才讓我能好好照顧她啊,您是我辰逸此生的大恩人啊!”
衆人都有些沒反應過來,皆癡癡瞧着這一對見面便如見手足的父子,場面也過於浮誇了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