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宥倫“欽點”爲《大時代》的女主角,周海湄當着周彗敏的面表現得十分開心,可等周彗敏一走,立刻就苦起一張臉,最愛吃的牛排此時也味同嚼蠟。
呂良韋看周海湄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心裡感覺很納悶,“怎麼,你不想演這部戲?”
“不是我不願意,而是因爲珍姐……”周海湄輕咬着嘴脣,眼中顯出猶豫掙扎的表情。
呂良韋和無線的長約到期之後就改簽了部頭約,這兩年事業中心又都放在電影上,對於無線內部的一些事情,知道的也很有限。
“你知道我從加入無線就一直在珍姐手下拍戲,而林先生找我拍這部電視劇是掛在粱加樹名下製作拍攝,珍姐和粱加樹兩人一直不合,如果我答應了,珍姐那邊肯定會不高興。”周海湄眼中盡是擔憂,情緒也顯得很低沉。
聽她這麼一解釋,呂良韋發現這件事確實叫人頭疼。
一邊是待周海湄不薄的珍姐,一邊是即將成爲無線董事的林宥倫,兩邊都不好得罪。
“以前拍電影的時候,我和林先生有過接觸,他並不是那種不通情達理的人,他肯定不知道這個情況,不然也不會找你來演這部戲。”呂良韋安慰了周海湄兩句,接着又給她出了一個主意:“你和周小姐不是好朋友嗎?今晚回去你把這件事和她說一下,請她幫忙向林先生解釋,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周海湄點點頭,這是現在唯一的辦法,至於林宥倫是不是真像呂良韋說那麼通情達理,她心裡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把握。
滿腹心事地吃完了盤子裡的食物,周海湄和呂良韋卻只能一直這麼無聊的枯坐着,在林宥倫和周彗敏沒有離開之前,他們便不能結賬走人,不然就會顯得很失禮。
好不容易捱到林宥倫和周彗敏結伴離開,呂良韋立刻擡手示意侍應生埋單,但卻被告知,他們的賬已經被林宥倫一併結了。
吃西餐讓林宥倫幫忙買單,這件事說出去本來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但此刻呂良韋和周海湄的心情卻很複雜。呂良韋只不過是再林宥倫手下拍過一部電影,而周海湄和周彗敏也只是私交要好的朋友,雙方其實並沒有太深的交情,林宥倫越是表現得這麼“客氣”,越是說明他對《大時代》這部電視劇的重視,這也意味着周海湄要拒絕出演,遇到的阻力會比之前想象的更大。
——爲了防止狗仔偷拍,司機直接把車開到了餐廳門口,上車之後,周彗敏突然用手捂着嘴,“啊”的輕呼了一聲。
林宥倫讓司機別忙開車,轉頭看着周彗敏問道:“怎麼了,東西忘在餐廳裡了?”
“沒……”周彗敏搖搖頭,低垂着眼睫毛,不肯說話。等汽車駛離餐廳,她才向林宥倫解釋了剛纔出聲的原因。
“阮梅這個角色,可不可以重新找一個人來演?”
林宥倫非常意外,更不明白周彗敏爲什麼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阿湄是珍姐的人,而《大時代》的監製是粱加樹,珍姐和粱加樹關係一直不太好,讓阿湄來演粱加樹的戲,她一定會很爲難……”
周彗敏解釋了半天,林宥倫這才搞清楚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無線這些年在電視劇製作方面將競爭對手亞視壓得死死的,表面上非常風光,實際上內部卻分成了很多派系。在武俠劇大熱的那幾年,王天霖和蕭苼這兩位金牌監製明爭暗鬥一直沒有停過,邵毅夫也清楚這個情況,但卻將其作爲一種御下的手段,無論王天霖和蕭苼鬥得多厲害,他都能穩坐釣魚臺。
邵毅夫退居幕後,推芳逸華出來全面接掌無線,又趕上武俠劇開始走下坡路,王天霖和蕭苼手上的權力被芳逸華大力提拔的幾個親信慢慢取代。王天霖已經是準備要退休的人了,當然不在乎這個,而蕭苼卻大爲不滿,所以就藉着上次港姐改革引發的動盪,直接跳槽去了亞視。
蕭苼走後,空出了影視劇總監的位置,芳逸華一口氣提拔了兩人上來,一個是曾麗珍,一個是粱加樹。
隨着五虎將淡出,號稱“明星加工廠”的無線一度出現“小生荒”的尷尬局面,無線一方面積極推出新人,一方面也開始轉變過往的以明星效應作爲收視率保證的做法,該走精品劇路線,力圖讓偶像的存在意義降到最低。
這麼做最直接的好處就是降低了電視劇的製作成本,但起背後卻有着不得以的苦衷:無線力捧的小生往往是演電視劇成名之後,馬上就和電影界打得火熱,只把電視劇作爲第二選擇。
五虎將先後出走就是最好的例子,哪怕無線曾經用雪藏這樣的手段威脅過劉徳華,最後還是沒有能阻止劉徳華奔向電影界的決心。既然沒辦法組織人才的外流,無線就轉而提升一直處在暗處的監製和編劇的地位,到目前爲止,這種努力已經初步取得了成果。
報紙上關於tvb劇集的報道,不再刻意強調是由某小生某花旦擔綱正印,而在是否由韋嘉輝、戚其易、鄧特西等明星監製來掌控,觀衆也開始由追星改爲追劇。
在這樣的背景下,監製的地位大大提升,從故事大綱的確定到演員的遴選,再到具體的拍攝執行,一應事務都是由監製拍板決定。
無線每年至少要拍三四十部電視劇,監製之間爲因爭搶演員時常發生矛盾,而且在各個監製之間還存在“站隊”這一說法,監製手上有好的劇本好的角色,當然也是優先照顧“自己人”。
當前無線最大的監製派系就是曾麗珍和粱加樹兩派,而芳逸華出於平衡各方利益的需要,也默認了兩人拉幫結派的做法,韋嘉輝雖然沒有明確倒向哪一邊,但《大時代》這部戲卻是掛在粱加樹的名下拍攝,而周海湄又是曾麗珍的人,讓周海湄來演這部戲確實叫她爲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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