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衆人怔愣之際,忽然聽得錦弦低低的笑聲響起:“你憑什麼跟朕提要求?”
“憑什麼?”牢內男人亦是回之以冷笑:“就憑你的女人在我的手裡!”
“朕的女人?”錦弦輕嗤,“莫非你以爲你們演個雙簧,就可以騙過朕的眼睛?”
女人臉色一白,不明白這個帝王是什麼意思?
原本心裡就慌怕得不行,方纔脖子上又被男人用錦帶拖拽,痛得要命,見現在錦弦還這樣說,心裡更是委屈得緊,瞬間就紅了眼眶龕。
“皇上……”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身後的男人沉聲打斷。
“你到現在還覺得我們在演雙簧嗎?那要不要我在衆人面前證明給你看看這並非雙簧?輕”
男人說着,一手繼續扼住女人的咽喉,另一手則來到女人的臉頰邊緣,輕輕地摩挲。
錦弦瞳孔一斂,女人更是大驚失色,“皇上,皇上,救臣妾......”
錦弦微微眯了鳳眸,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裡瞬間浮出水面,他猛地意識過來什麼,身子重重一晃,愕然擡眸,難以置信地看向兩人。
怎麼會?
“皇上,皇上救臣妾......”女人瑟瑟發抖,一副嚇得不輕的樣子,一直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也終於奪眶而出,“救臣妾……”
而錦弦根本沒有理會她,只微蹙着俊眉,若有所思了片刻,猛地轉身,直直往大牢的入口處走。
“你走試試,你會江山跟女人什麼都沒有!”
男人篤定的聲音在大牢裡響起,不大,卻擲地有聲。
錦弦腳步一滯,沉吟了片刻,又回過頭來,鳳眸森冷睇向牢房內男人,咬牙,聲音從喉嚨深處出來:“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已經說過了,打開牢門,打開腳鏈,讓我走!”
“如果朕說不呢?”
“你大可以試試,我會讓我知道的變成全天下皆知。”
男人一邊說,一邊搗弄着女人臉頰邊緣,那樣子,那樣子,似乎下一瞬就要將女人臉上的人皮面具揭下來的似的。
錦弦臉色微微一變,揚袖一止道:“等等!讓朕考慮考慮!”
“皇上,救臣妾,一定要救臣妾......”見他這個時候,還說要考慮,女人又慌又亂,又失望又難過。
“葉炫!”錦弦驟然開口。
葉炫一怔,不知帝王這個時候喊他所爲何意,連忙收了長劍,提劍對着錦弦一鞠:“屬下在!”
“去未央宮讓衆人宴席繼續!”錦弦沉聲命令。
葉炫再次一怔。
這個時候,還有心思管這個?
雖心下疑惑,卻也不敢多問,只頷首道:“是!”
說完,就領命而去。
就在他上了臺階,快要出了大牢之際,又聽到身後帝王喚住他:“葉炫!”
他回頭。
卻發現帝王並沒有看他,而是背對着他負手而立,依舊看着大牢裡面的男人。
“如果朕答應你的要求,你就會立即放了皇后嗎?”
葉炫再次懵了懵,分明是跟凌瀾在說話,那剛纔難道是他聽錯了?沒有喚他嗎?
就在他微微疑惑之際,驀地發現帝王揹負在身後的手在動。
他一震,輕凝了眸光,不動聲色地看過去,末了,轉身快步離開。
這廂,兩方還在對峙。
“當然,只要你讓我走,皇后定是會好好的。”
錦弦略一沉吟,點頭說:“好!朕答應你,但是,也請你說到做到!”
女子眸光一喜,凌瀾眼波一動。
“一言爲定!”
錦弦緊緊抿着脣,面色冷峻,睇了一眼邊上的獄卒長,示意他前去開鎖。
獄卒長擰了擰眉,這個男人被困囚室、雙腳被鐐銬所鎖,武功都是如此霸道可怕,一旦,給了他自由,那怕是再也無人能攔,就這樣放了他,真的可以嗎?
雖心中腹議,可帝王有令,卻也不敢不從,諾了一聲,就哆哆嗦嗦上前,先打開了千年玄鐵門上的鎖鏈,接着又蹲下身,隔着鐵柱去開男人腳上的鐐銬,也不知是不是手抖得厲害,竟是鑰匙半天沒對上鎖洞,好不容易,將鐐銬打開,他撒腿就跑了老遠。
男人一手將搖搖欲墜的蔚卿從門上拉開,隨着“哐當”一聲巨響,鐵柱門已是被他一腳踢得洞開,那沉悶的迴響就像是擊打在人的心坎上,衆人一震。
男人已遏制着蔚卿從裡面緩步走出來,門口那些一個一個舉着兵器的禁衛,紛紛回頭看向少年帝王,見帝王無令,便都往後退了退,甚至給男人讓出一條道來。
“現在,你可以放了皇后吧?”錦弦鳳眸深深,凝着男人。
“等我安全了,皇后自是就安全了!”
男人沉冷的聲音如同從遙遠的天際傳來,衆人一怔,只見眼前紫影晃動,風馳電掣、速度驚人得如同幽靈一般,等衆人反應過來,男人已經鉗制着蔚卿走在出口的石階上。
沒有人看到他是怎麼從一衆禁衛面前過去的,就連一直沉靜如水的少年帝王也不禁露出微微愕然的表情。
見男人已經挾持着蔚卿走了出去,錦弦眸光一斂,一拂袍袖,快速跟上,一衆禁衛亦是。
於是,廣闊的宮道上,就出現了這樣的情景,一個男人拉拖着一個女人往後退,其實也不是拖拉,說提拉更爲貼切一些,因爲男人幾乎是提着女人在走,少年帝王緊隨其後,一堆舉着兵器的禁衛亦是緊緊跟隨,卻又不敢貿然上前,不遠處,也不知幾時冒出來的弓箭手也一個一個拉滿了弦,做着隨時開射的準備。
蔚卿害怕極了,脖子被男人的大手鉗制着,不能呼吸,不能言語,唯有不停地流着淚,看着緊隨其後的明黃身影。
也就是到這一刻,她才明白過來,她中了別人的圈套。
那個小太監塞在她手裡的字條,就是引君入甕的伎倆,偏偏她還信以爲真了。
字條上說,蔚卿娘娘跟葉炫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別否認,人家佩劍上都掛着娘娘的玉呢,趕快給我準備一萬兩封口銀子,放在城西的斷橋洞下,立刻、馬上!不然,我會讓全天下人都知曉母儀天下的娘娘都做過什麼好事。
當時,她又驚又懵,驚的是,對方喊她蔚卿娘娘,那也就是說,對方知道她是贗品,懵的是怎麼會跟禁衛統領葉炫扯上了關係?
見對方寫着立刻、馬上,她也不敢賭,就想着先將事情弄清楚再說,對方不是說,葉炫佩劍上都掛着她的玉嗎,所以,她就去找葉炫,聽人說,葉炫在天牢,她便來了天牢。
她不知道葉炫的身上怎會有她的玉,就是爲了怕出紕漏,明明七公主蔚卿的東西,她早已清理得一乾二淨,留着的都是蔚景的東西,葉炫又是從何而得?而且還如此明目張膽地掛在劍鞘上,是什麼原因?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中了人家的圈套。
心中後悔不迭,卻已無力挽回,只希望她的男人,這個掌握着天下人生殺大權的帝王,不要棄她不管,他是天子不是嗎?只要他想救,她就一定會平安。
所幸,他也的確是這樣做的,爲了她,他放了凌瀾。
都說生死麪前見真情,這樣一個男人,值得她蔚卿全身心付出,哪怕殺兄弒父,哪怕違背倫常,哪怕死後不能輪迴,她願!
兩方的人一直對峙着,一方退,一方跟,雙方都不鬆懈。
這時,葉炫急急而來,瞟了凌瀾一眼,對着錦弦一鞠:“皇上,皇……”
本來想說皇后的,說了一半又頓住,想了想,就改成了她,“她還在的,已經被屬下不動聲色地請去了九景宮,屬下已經派人在九景宮外面守着。”
葉炫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在場的每個人聽到,譬如錦弦,譬如凌瀾。
凌瀾眸光微微一動,錦弦眸底掠過一抹失望之色,稍縱即逝,旋即,脣角一彎,說:“好!”
衆人懵了懵,只見凌瀾忽然加快了腳下步伐,大手直接將蔚卿擰了起來,衣發翻飛間,直直朝一個方向而去。
那方向,大家自是都知道。
九景宮麼。
因爲聽說了葉炫口中的‘她’被騙去了九景宮,是嗎?
‘她’是誰,衆人不知道,衆人只知道,肯定是這個男人極其關心之人。
果然,九景宮前也是一排帶刀禁衛。
可因爲凌瀾有人質在手,這些禁衛同樣也是不敢近前,不僅不敢近前,還紛紛給他讓出一條道來。
凌瀾便鉗制着蔚卿步履如風,紫影一晃,入了殿門。
禁衛們欲緊隨其後進去,卻是忽然被錦弦揚袖止了,衆人一怔。
在葉炫的指揮下,弓箭手們一字排開,將整個九景宮外面包圍了起來。
衆人這才明白,原來帝王的意思是,等裡面的人出來。
也是,畢竟皇后在其手中,這樣貿然進去,逼急對方,只怕會給皇后帶來危險,不如等在外面。
這樣包圍,就算他武功再強,插翅亦是難飛。
終於,在良久的靜謐之後,總算等到了裡面的動靜,總算等到了有人出來。
隨着一聲巨響,一個人的身影斜斜從殿門內飛了出來,重重跌在地上,嚴正以待的衆人正欲上前將其鉗制,卻驀地發現,竟然是被打入冷宮的賢妃娘娘——鈴鐺。
狼狽跌倒在地的她手持一柄銀劍,劍鋒上殷紅的鮮血還在滴滴答答往下淌,而她自己顯然也受了重創,另一手捂着胸口,秀眉深蹙,張嘴,一口血沫從嘴裡噴濺出來。
衆人一駭,不知發生了何事。
當然,有人知道,那就是葉炫。
因爲鈴鐺是他從冷宮帶過來的。
方纔,在天牢,帝王讓他去未央宮通知大家宴席繼續,他就覺得奇怪,這個男人怎麼會在那麼緊要的關頭,讓他去做這麼不痛不癢的事情,直到後來,帝王喊住他,卻又不理他,繼續跟凌瀾說話,那時,他才發現,帝王借負手而立,在跟他手語。
跟隨這個男人多年,在戰場上,他是他的副帥,他們早已學會了一套手語溝通,目的就是在軍情非常險峻的時候用,今日也派上了用場。
帝王告訴他,速去未央宮看皇后在不在,如果在,立即鉗制住,如果不在,就去冷宮將賢妃帶去九景宮,讓她扮作皇后,你也過來回稟說‘在’,總之,‘在’與‘不在’,都回稟‘在’,且讓凌瀾聽到。
如果說,他剛纔還整個處在懵的狀態,那麼那一刻,他徹底明白了過來,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昨日,錦弦跟他說,讓他告訴這些守天牢的禁衛,說,凌瀾的同夥可能會冒充皇后,前來營救凌瀾,讓禁衛們一旦發現,立即將對方控制住,並第一時間稟報於他,還一再強調,爲了深入追查,不要傷了人家,一定要留活口。
他不知道這個帝王的這個信息是從哪裡來的,既然他這樣安排,想來必定有他的道理,他當時只是問了一個問題,那如果是真的皇后親臨呢?那他們豈不是冒犯?
帝王說,不會,鑑於先前凌瀾說思慕皇后,後來賢妃鈴鐺出來說跟凌瀾有關係的人是她,皇后好不容易撇清自己的關係,定會避嫌,又豈會來天牢?
聽了帝王所言,他覺得甚有道理,所以,方纔在天牢,纔會那般篤定讓人拿下皇后。
結果,結果,完全反了是嗎?
其實,真的是貨真價實的皇后親臨了,是嗎?
而凌瀾的同夥,假的那個,曾經出現在未央宮是嗎?
哎,這是怎麼個亂啊!
正皺眉思忖着,忽然看到鈴鐺從地上爬起,對着錦弦艱難道:“皇上……凌瀾被我刺了一劍,受了很重的傷……皇上可派人進去擒拿……”
原來是這樣,衆人恍悟。
就是這個女人在裡面刺了凌瀾一劍,凌瀾又讓她受了一掌,將她擊飛出來,是麼。
看長劍上的血跡,應該對方受傷不輕。
倒是個擒拿的好機會!
衆人徵詢的目光看向少年帝王,帝王沒有吭聲,反而是快速睇了一眼邊上的趙賢。
趙賢眸光微微一閃,會意,不動聲色地離開。
就在衆人等着帝王發號施令的時候,驟然“嘭”的一聲驚天巨響,腳下的地面一晃,一股強大的熾烈氣流自九景宮爆裂出來,排山倒海、毀天滅地一般向四周傾散。
衆人大駭,驚呼聲一片,本能地迴避逃竄,等一切歸於平靜,紛紛驚錯回頭,才發現濃煙滾滾下的九景宮已經變成廢墟一片。
爆炸了?
衆人大驚,看向巋然站在那裡未動的帝王,在他的腳邊,很多碎屑瓦片凌亂,再看其臉色,鐵青一片,薄脣緊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他厲聲吩咐邊上衆人:“快,快救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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