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怡兩‘腿’無力的回到家中。紹韓仍原樣坐着,她輕輕上前拍他一下,引他回到餐桌邊:“你先吃點東西,然後回去睡覺,明天再來。”
紹韓第一次被她主動邀請,驚喜程度不亞於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瞬間,他便在權衡中做出選擇,埋頭吃一碗飯,默默的看一眼林曦的背影,返身出‘門’。
他沒直接回家,而是先回他的房子,紹鑰留言急事找他。這是他們翻臉後他第一次找他,他必須去見他。
等他一進屋,看一眼紹鑰的神情,他恍然知道,他的急事其實是他的事。
他便沉默的坐下,抱定了決不開口的宗旨,卻聽紹鑰提起鄴琯:“你知道不,她請人去林家給你提親了,就是昨天。”
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原來如此。
紹鑰看他隱隱的微笑,遂打趣:“你這‘女’婿還真得丈母孃青眼,立馬就讓你住下了?”又笑:“住就住了,還非要告訴得天下人都知道!”
紹韓一怔,以目相詢。
紹鑰嘆氣:怎麼一到這上頭,他就蠢得像頭驢!“你平時住這兒還跟他們說呀?要麼我電他們,要麼他們電我。昨天你告訴我不就成了,還直接打回家去,這下誰不知道你住丈母孃家了?難道你會住酒店去?”
看他雖黯然不語,但臉上卻不似以往的僵硬,遂忍不住繼續調笑:“啥滋味呀?說說!”
紹韓一起身,徑自往外走,等快到‘門’口了,又轉回來。
紹鑰正笑得開心,冷不丁被他伸手在腦袋上“啪”的敲了一下,敲得他腦殼生疼,他忙抱着‘揉’,氣罵:“你要死啊!我要腦震‘蕩’了!看我以後幫你?”
紹韓是準6點到家的,正是吃飯時間,他直接走到餐桌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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鄴琯眼睛看着菜,餘光卻瞄着他的臉,他沒像以往那樣立馬吃飯,在拿起筷子前,他略略擡了一下眼,先掃向邵振一,然後又繞向她。這個動作有些偷偷的,因而他臉上出現了迅速的神情變幻,大異於平時的面僵如鐵。
紹振一似乎也覺察到他的不同,直接拿眼睛去盯他,紹韓意識到了,於是擡眼去接,兩人目光一碰,膠着片刻,紹振一先撤下,回頭叫保叔加個辣椒碟。
鄴琯整理下盒子裡的那些小玩意,捧着,往紹韓房裡去。紹韓洗了澡,覺着該睡覺的,又了無睏意,遂站在窗前看着‘花’架上的那盆蘭草發呆。聽見‘門’響,彷彿他也知道是誰,並不回頭。
鄴琯將盒子放到几上,招呼他來看,“我想起有些小東西,可能林曦會喜歡,你先瞧瞧?”
紹韓聽是給林曦的,遂轉過身,見只是幾個小木頭。他有些奇怪。鄴琯出手向來大方,以致逢年過節,孩子們總是喜歡來拜她。雖然她沒直接送過林曦東西,但往他房子裡擺的小玩意總是價值不菲,他當然知道,那並不是擺給他看的。
拿起一個拼接成十字型的木頭塊,紹韓在手上轉着看看,片刻他就發覺這個小木頭不簡單。他試着上下壓壓挪挪,那木頭塊只是有些活動,但整體形狀不變,而他看出,這些拼接在一起的木頭條是可以拆分的。於是,他坐下細看。
鄴琯坐到滕椅上,以手柱腮,默默的看着他。約一個小時,就見他把盒子裡的四個魯班球孔明鎖先拆分再組合,復原如初。她緩緩起身,望着他的臉,“你不要總自己做,你教她一起做嘛。慢慢教。”
紹韓先不出聲,後擡眼也望着她,“外面形勢不好,叫鄴明宇他們趕緊撤。我們已經全收回來了。”
紹鑰之前已經透‘露’給她,她也已經提點過外甥們,但如今是紹韓嘴裡說出來的,自是意義非凡,她忍着心底的悸動,儘量平穩着聲音,“好,我叫他們趕緊撤回來。”
秦怡接過紹韓遞來的妃紅‘色’非洲菊,臉上不自覺的‘露’了一抹微笑,“吃了嗎?”
“吃過了。”
“那坐一會兒吧。曦子還睡着呢。”
林曦9點纔起來,出來看見紹韓在客廳坐着,而秦怡在旁邊理菜,很有些詫異。“你找我有事?”
紹韓不及回答,秦怡接道:“不放心你,來看看你。”
“我很好呀!”林曦意興瀾珊的回,又看着紹韓說:“你忙你的去吧,我沒事。”
秦怡想不能表現得太過積極,遂繼續理她的菜,讓紹韓自己解決。就聽紹韓只回了兩個字——“不忙”,端坐依然。
林曦無法,只得自去刷牙洗臉,收拾好了,剛想繼續回房,就聽秦怡說:“冰箱裡有餃子,你自己下了吃。”
林曦想說“我不餓”,沒等出口,這邊紹韓站起來,“我下。”
林曦扭頭看看他,好奇:“你都會下餃子了?”
紹韓點頭,一邊就往廚房去。秦怡好奇更甚,便衝林曦說:“拿圍裙給紹韓。”
林曦聽她居然直接叫他的名字,比知道紹韓會下餃子更吃驚,再看她神情也異於從前的冷淡,竟有幫襯紹韓的意思,她隱隱的起了一些不服氣,遂只揚一下手,“圍裙在‘門’後。”
秦怡一皺眉:“我叫你拿個新的給紹韓。”
林曦忽想起他的大潔癖,但聽着秦怡的話又憋氣,再想他也是一番好心不得不領,遂嚥氣吞聲的找了條新圍裙出來,往他手裡一遞。
紹韓拎起來看看,中間一塊布,上面三根繩子,他實在不知道怎樣穿,只看着發愣。
林曦瞅瞅他,強忍着不嘆氣,拿過圍裙,指着給他看,“這邊不有個絆嗎?你把繩子穿過去,這是套在脖子上的。另兩根呢,繫腰上。”
紹韓按她說的去做,套上脖子,這邊繩子卻沒抓緊,“簌”的整個滑下來。
林曦“嗐”的一聲:“你可真是笨呀!我來我來,有這空兒我自己都燒好了。”一邊彎腰去撿。正趕上紹韓也去撿,兩人差點撞個頭碰頭。
林曦看紹韓揪着圍裙不放,終於嘆了一口氣:“好吧,你把頭低下來。我給你係上。”等繫好,卻見紹韓垂眼看着她,嘴角一動,顯了個又無辜又歡喜的微笑。林曦忙回身出來,“燒好了喊我。”
秦怡偷聽加偷看,先是好笑,後看林曦不管不顧的自己走了,而紹韓也沒氣惱的樣子,只管小心翼翼的加水點火,她倒不放心,趕忙把理了一半的菜放旁邊,自己站到廚房裡看着。從頭到尾,還真是不錯,她沒出一句話,他就煮好了一碗餃子。秦怡怕他燙着,自己端了到桌上,一邊喊林曦出來吃。她原本想數落她兩句,轉念覺得還是壓壓紹韓好,遂道:“吃吧,瞧這沒‘精’神的樣兒”。
紹韓自然想不到秦怡這百轉千回的心思,再說,他也顧不得想,他只看着林曦的臉,不像昨天那樣灰暗,於是心裡大放。
林曦到底胃口不好,剩了3、4個在碗底,想着到底是紹韓的傑作,遂衝他微笑:“你煮得很好,皮子很有咬勁,只是有點多了,我吃不掉。”
紹韓沉默片刻,看她起身離桌,說:“那我吃吧。”一邊從她手裡接過碗和筷,端正坐下,仔細咀嚼。
林曦一下子驚得轉不過彎兒,等看他吃完了,纔回過神來,一時心緒紛‘亂’,既不想看秦怡的反應,也不想再就此事繼續表示非常在意非常驚詫,遂徑自回房。
秦怡自紹韓接過碗就裝失明瞭,後覺林曦走了,她也不擡頭。紹韓靜坐一會兒,拿着碗筷進廚房,揣摩半晌,終於洗好了放進了估麼是正確的地方。
憋了一天,林曦的火氣終於在紹韓走後爆發。“媽媽,你爲什麼留他吃晚飯?這樣他會誤會你的意思,也會誤會我的意思。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我不希望我們之間變得很複雜!”
秦怡先不說話,後回手關了房‘門’,“是不是普通朋友是你們倆的事,我做什麼都不會影響。就怕你們本身就不是,那我無論做什麼,都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看林曦想說話,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繼續道:“認真算起來,你們也處了四年多了,如果沒有‘交’往的意思,幹嘛拖這麼長時間?我不相信你就拒絕不了,我也不相信他就毫無顏面的死纏爛打。曦子,做人一定要有原則,不能倚着別人的好滿足自己的‘私’心。你說你們是普通朋友,那爲什麼他幫你調到軍總?這次又安排那個救你的人得到最好的照顧?那個印家磊已經出院了,紹韓如果沒有表示,他能悄無聲息的走?這是普通朋友做的事?再說一件,前晚是他抱着你送回來的,這也是普通朋友能做的事?”
林曦不自主的後退一步,緩緩坐到‘牀’邊。她印象中的那晚,只有她的眼淚,太多太多的眼淚,她不記得他是怎樣來到她身邊的,也不記得他是怎樣帶她上車的,更不記得她是怎樣睡着的,她淹沒在她的淚海里,那刻,她唯一的盼望便是,溺死其中,再不醒來。
“我知道你在等蘇哲。從前你們爲什麼鬧我不完全清楚,現在我就事論事。他離開快4年了,他聯繫過你嗎?哪怕打一個電話?每年他寄一張卡片給杜雷,他給你寄過嗎?我知道你們以前很好,但以前好不代表現在好、將來好。你知道世上最可怕的是什麼?是時間!所有的愛恨情愁,在時間面前,都是齏粉!蘇哲是不起眼的人嗎?就算他一名不文,憑他那張臉,豪‘門’千金嫁他也不奇怪,何況,他還有一個能掙錢的媽!這些話我一直不想說,我希望你自己能想明白。可這兩年你越來越糊塗,媽媽看在眼裡,心疼在心裡。從小到大,我對你沒有什麼高期望,我‘逼’過你上這個上那個實習班嗎?你成績不好我打過你罵過你嗎?我不奢望我的‘女’兒出類拔萃,我只希望我的‘女’兒能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過一生,僅此而已!媽媽的要求高嗎?你很難做到嗎?”
“媽媽,”林曦竭力穩住聲音,但無法穩住眼中的淚,她含着搖搖‘欲’墜的眼淚望着秦怡,“他會回來的!”
“曦子……”秦怡心頭大痛,哽咽難言。
“媽媽,他一定會回來的,”林曦擋不住眼淚,任它滑下臉頰,“因爲,有我在這兒!”
林蔚天趴在‘門’邊,先還聽得清楚,漸次的聲音就小了,沒了。好容易等到秦怡出來,他急忙迎上去,一把拽進房裡,“怎麼樣怎麼樣?”忽看見她眼圈紅紅的,更急,“到底怎麼了?好好的……”
“蔚天,我記得你提過一個同事的‘女’兒去香港讀書,現在還在嗎?”
林蔚天聽她突然問這個,一時語塞,他急着要知道林曦的事,但又不敢駁秦怡,只含糊着說:“大概在吧。”
“那哪天你把那個同事約出來,我想請他幫着打聽點事。”
林蔚天急着問打聽什麼,等秦怡一說,他直搖頭:“這怎麼可能?那麼大一個地方,你叫一個小姑娘去找兩個只知道姓不知道名的老頭兒老太太?不可能呀!”
秦怡也知不可能,只是愛‘女’心切,不可能也要當可能。如今聽林蔚天還給她潑冷水,氣怒‘交’加,揮手就給他一巴掌,“不可能不可能,你想出個可能的辦法!有本事你把何燕蘭和蘇明威找出來!”
林蔚天被扇得又驚又愧又懊惱,好半晌,他嘟囔一句:“找找何淑蘭還差不多……”
秦怡茅塞頓開,喜得抓住他手直搖:“還是你有辦法!就這麼定!她雖然不在那裡了,但做生意的,總還有聯繫,這個主意好!”
林蔚天看無意一句話起了這麼大作用,也忘了那一巴掌了,只跟着笑。秦怡倒有些不好意思,嘴上不好說,只在他肩頭撫了一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