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雀

九月,開學季,亦是桂花開的季節。首都特有的橙色桂花開滿了整座校園。

南茗坐在長椅上翻看一本散文詩集。桂花花瓣飄落書頁之間,一抹清甜香氣。丹桂鋪路,南茜語一路小跑,朝他的方向奔來。

臉蛋的紅暈尚未褪去,雙眸興奮地撲閃,像藏不住秘密的小孩兒。

“哥,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校友了哦!”聲音糯糯的,像顆棉花糖。纖巧的身體向後一躍,鞠躬,敬禮,一氣呵成,南茜語故作正經道:“學長好!今後請多關照!”

南茗啞然失笑,寵溺地輕撫她的小腦袋,“都快成年的人呢,怎麼還長不大啊?”語氣中卻沒有半絲責備。

“本公主永葆十六歲!”說罷,還傲嬌地輕哼一聲。誰讓我天生麗質,不自戀是不可能的。倒是讓人慨嘆基因的強大,兄妹兩人的顏值絕對算是天使吻過的容顏。

“入學儀式感覺如何?”南茗笑望着她,語氣輕柔。

“其他的還好,就是你們校長話也太多了吧?”南茜語不滿地砸了砸嘴,提到這事就有點兒不爽,校長在長篇大論的時候,作爲新生代表的她就只能捧着一束鮮花站在一旁充當人肉背景。

南茗對此表示十分贊同,冗長無味的演講什麼的,統統都應該抓起來痛批。

“那接下來呢?”南茜語看了一眼南茗。

“我等一下還有一節課,你繼續逛逛還是先回家?”

“嗯......我去超市買點東西吧,這麼早回家挺無聊的,這兒附近有虹弧嗎?”虹弧指的是虹弧公司旗下產業——虹弧智慧商城,商城內實現了全自動化管理流程,幾乎在全國範圍內都有連鎖。

“華檀東路應該有一家,記得幫我帶幾本紙質書。”南茗略微思考後道。在這個電子書盛行的時代,他依然鍾愛紙質書,紙質書頁間有一種天然的木香,令人感到放鬆。至於爲什麼不自己去買——不要問,問就是路癡。

“行吧,早點回家哦。”茜語朝他招招手,一蹦一跳地離開了。

談笑聲迴盪在學校走廊,南茗自顧自地向前走着。

學生稀稀散散地走進歷史學教室。這是開學的第一節課,主講人類史的是一位校內比較知名的教授,自我介紹完之後便捧着一本歷史學著作絮絮叨叨的講起來。

南茗正在認真地做着筆記,忽然,他的手被人輕輕地推了一下,是一位長得十分漂亮的女孩,女孩對他禮貌地笑笑,道:“能借一下你的筆嗎?”

他將一隻黑筆遞了過去,隨後繼續做他的筆記。

女孩從側面觀察着他,似乎沒有什麼搭訕的機會,她嘆了口氣,試圖再把注意力集中到那枯燥的課本上。

歷史學什麼的不愧是最無聊的學科,下輩子打死也不會被再國家政策忽悠去選歷史了......女孩滿肚子吐槽的話語卻不知如何傾訴。

下課鈴聲準時地響起,南茗看見筆遞了回來,女孩說:“哎,能問一下你的名字嗎?”

南茗剛剛寫完最後一行字。“什麼?”他停下筆,轉頭看向她。

女孩莫名地臉紅起來,深呼吸一口,“我叫夏憶,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南茗。”他露出友好的笑容,然後收書離去。

夏憶坐在座位上,揉了揉自己發燙的臉蛋。

一條拆遷區的小道,四周很少有行人。路邊散佈着殘垣斷瓦,少數幾家釘子戶還隱隱飄着炊煙。一隻黑黃雜毛的流浪小貓從南茗面前跑過,毛髮亂糟糟的,溼答答滴着泥水。

南茗小心地避開地面上的小水窪——他本是不想走這條路的,但是若不走的話便需要繞一大圈才能到家。“譁”背後有水花濺起的聲音,南茗回頭望去,空蕩蕩的街道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斷壁下好像有黑影掠過。

“茜語?”南茗試探地問了一句,隨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不可能,這條小路已經脫離了治安管轄範圍,就算他自己也只敢在白天走這條路,茜語再調皮,也是斷然不可能在自己一個人的情況下來這麼危險的地方的。

沒有迴應。他轉身繼續往前走,隱隱加快了速度。南茗並不相信白日撞鬼這種事情,不過也不能沒有防範意識。他裸露的後頸搭上了一抹冰涼。“不要試圖掙扎,我找你有事。”聲音有些許低沉,年齡似乎接近中年。

有事找他?南茗臉上露出一絲冷笑,這分明是找茬兒。

他講南茗挾持至一個無人的小巷中,四米高的水泥牆將小巷圍得嚴嚴實實。南茗被粗魯地推至牆角,轉過身,黑洞洞的槍口指着他的額頭,散發出冰冷的火藥氣息。南茗蹲下將課本放在腳邊,起身將雙手攤開舉起示意他沒有武器。對方依然不肯將槍放下,槍口抵上他的眉心,“你跟Breaker是什麼關係?”

南茗愣了一下,沒搞懂他口中那個陌生的英文單詞是什麼意思。

“抱歉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南茗冷眼看着他,對於這一番莫名其妙的話有些微惱。

對方同樣回以冷笑,剛欲開口。

“喲,審人呢?”圍牆上傳來一個慵懶的男聲,隨後一個人影墜至地面,人影周身泛起金色光圈,光圈向四周不斷擴大,形成一個將小巷籠罩在內的結界。“Breaker上權,請戰!”聲音慵懶中帶着一絲興奮。

“灰雀爍。”男子一臉嘲諷地看了眼南茗,好像在說:這下你也沒法狡辯了吧?

爍右手將槍插進槍袋,隨後驟然燃起火花,星星點點地匯聚在手心,竄起一道熊熊烈火,“來嘛,誰贏,誰帶他走。至於你......”

南茗眼前一黑。

“先睡會吧。”

......

實驗體。

南茗腦中記憶回到三十分鐘前的歷史課上:“2142年,外星卡姆遜文明入侵地球,史稱‘一侵’......2148年,以C國率領的一支國際科考隊在一架外星運輸船上發現了一種具有極強能量且質地堅硬的晶狀礦物質......物質被命名爲‘晶巖’......”教授在手寫板上寫下“晶巖”二字,並在底部加上表重點的雙橫線,“晶巖這種能量強大的物質被研究製成一類極具攻擊性的機甲武器,但是也同樣被應用到了其他方面。”“實驗體”他又在手寫板上寫下這三個字,並在“實驗體”與“晶巖”之間用線段連接起來,“人們對於利用晶巖能量進行誘變而獲得超常能力者的統稱。這種手術具有極高的危險性,任何不當操作都可能使其變成半人半屍的怪物......”

......

“嘀嗒”......“嘀嗒”......

有亮光照射進眼睛,眼前是銀白色的牆壁、一個醫療架臺以及......一位少女。

“你醒了呀?”少女的聲音充滿活力,“歡迎來到灰雀實驗組織總部基地!”

灰雀......什麼?......爲什麼......似曾相識......

南茗的腦袋感到劇烈疼痛,有某些早已被遺忘在海底深處的記憶想要重新裝填他空蕩蕩的回憶小舟。

“怎麼了嗎?”少女似乎有些擔憂。

南茗跪在地上,手抓撓着頭髮,房間裡只餘留“嘶嘶”的喘息聲。他不知是什麼時候患上的這種病,某些詞和畫面總會讓他感覺到不適,彷彿自己丟失了什麼、遺忘了什麼。

“你還好嗎?”

南茗搖了搖頭:“我沒事。”

南茗在少女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少女向他鞠了個躬,繼續介紹道:“我是灰雀組織的接待機器人——弗希婭,對於先前無禮的舉    動,我代表灰雀組織向你道歉。接下來還望您的配合——請跟我來。”

南茗嘗試走了幾步,除了腳還有些發軟外,已無不適。房間是一個醫務室,兩張白牀並列排放,其中有一張牀單上有些許褶皺。弗希婭將玻璃門推開,門外是一條走廊。

“你要帶我去哪?”南茗警惕地詢問道。

“見一個人。”弗希婭回答,語氣平靜。

一位黑衣青年與二人擦肩而過,雖是驀然一眼,卻帶給南茗一種捉摸不透的熟悉感。

“嗯?”弗希婭看見南茗忽然停駐,以爲他還沒恢復過來。

青年也回頭看了一眼,胸前的金屬吊牌記錄着個人信息:灰雀A組    塵。

“沒......沒事。”

一種奇妙的感覺。

南茗被帶入一間會客室。一窗、一茶几、一綠植,簡單的擺設蘊着一股舒心的感覺。爍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眼神高傲。

仇人相見。南茗亦是沒給什麼好臉色。

“這位是灰雀A組組長,爍。”弗希婭介紹道。

爍擺擺手,示意弗希婭退下。

“南茗。”爍從茶几上拿起一本檔案本,緩緩念道:“性別:男。”

“廢話。”南茗在他的斜對面坐下。

“呵。”爍發出不屑的輕笑聲,繼續念道:“現就讀於首都華檀國際學院大學四年級歷史系,年齡:21——由於你已涉入此次行動,灰雀組織決定對你進行短期內的24小時持續監控。”

“你們這違法了吧?”南茗臉色陰沉下來。

“不好意思,我們......不歸法律管。”爍輕蔑地笑笑,將茶几上的一份合同單推到他的面前,“這是一份合同,簽了它,加入灰雀,對你沒有壞處。”

南茗眉頭微皺,不明白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南茗將合同推回,“算了吧,我平民百姓一個,沒那個本事。”

“是嗎?那可惜了......行吧,我也不喜歡求着別人。”

“但是有一件事還是提醒你一下,那個女孩,別跟她走太近。”語氣中透露着威脅的意味。

爍的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那個女孩指的應該就是夏憶了。

她?南茗有些驚訝,隨後便將這兩件事聯繫到一塊。

“我的事情,還是不勞煩你操心了。”南茗淡淡道,“你們不會就因爲我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和一個才認識的人說了幾句話,就把我當犯人一樣對待吧?”

“哧......那是不至於,找你是因爲其他的原因——詳細的你就沒有必要了解了。”

“那麼,你們還要繼續把我關在這裡嗎?”南茗冷靜地看着他的眼睛。

“其他的事倒是沒了,我會安排人送你回去,你大可不必太緊張。”爍擡頭看着窗外飛過的蝴蝶,把南茗晾在一邊。

真是嘴硬啊,不過,有點意思。

弗希婭推門進入,身體微傾,道:“南茗先生,請跟我來。”

南茗不語,只是起身跟着她來到門外。腳步聲愈行愈遠。

一簇火焰在爍面前憑空燃起,逐漸化形成一位白衣侍從。

“焰僕,盯緊他。”爍的語氣變得嚴肅。

“是。”

未完待續,先看看其他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