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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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莎白滿臉漲得通紅,氣急敗壞的走了,留下夏綠蒂無奈的搖了搖頭。

安妮就坐在離伊麗莎白幾步遠的地方,她看起來很像在認真的看着跳舞的人們,實際上在她發現伊麗莎白和夏綠蒂坐到自己邊上的時候就一直在豎着耳朵聽兩人講話。兩個鄉下姑娘,沒見過多少世面,說的也只是身邊發生的一些閒事,安妮聽着伊麗莎白那些自以爲是的高見,暗自覺得好笑。其實安妮現在接觸的人裡許多多少都有些自以爲是,只是伊麗莎白是其中特別固執己見的那一種,安妮覺得夏綠蒂真是好脾氣,她們說了五個話題,其中四個話題中夏綠蒂的意見都被伊麗莎白給強制反駁了,換做安妮肯定忍受不了。

因爲對伊麗莎白並沒有多少好感,本身也挺羨慕妒忌她的完美婚事,所以當安妮看到伊麗莎白被達西落了臉面之後,心裡便有些幸災樂禍起來,一直平靜的表情也不由帶上了一些笑意。

達西先生注意到安妮的笑容,就坐到了伊麗莎白之前的凳子上,側頭看了安妮一眼。

夏綠蒂順着達西先生的目光看到了安妮,她立刻笑了一下,走到安妮身邊,說道:“斯蒂爾小姐,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我剛纔並沒有注意到你坐在這裡。對了,露西小姐呢,她也來了嗎?”

“我也很高興見到你,盧卡斯小姐。露西也來了,她正在跳舞呢。其實我們也沒想到我能夠參加這次的舞會,全託了威克漢姆先生的福,是他邀請我們的。”安妮笑着說道,她很樂意和夏綠蒂聊聊天,可惜她旁邊的位置已經被達西先生給佔領了,安妮有些埋怨的想到,然後不由的看了達西先生一眼。

達西先生見安妮在看他,目光立刻毫不避諱的看了過來,他微微側身看着安妮,說道:“您是剛纔那位小姐嗎?很高興見到您。”

自從來到朗伯恩之後,達西先生就一直保持着一種不與陌生人說話的態度,這是夏綠蒂第二次看到達西先生主動和一位小姐說話,之前的那個例外是伊麗莎白。夏綠蒂心裡有些驚訝,立刻開口爲兩人介紹:“達西先生,這是斯蒂爾小姐,她和她的妹妹露西小姐是過來參加特拉弗斯先生家的婚禮的。斯蒂爾小姐,這是達西先生,他和尼日菲花園的主人賓利先生是好友。”

安妮站了起來朝着達西先生點點頭,實際上她心裡也挺驚訝,達西先生竟然會主動認識她,這可真是令人吃驚的事情。安妮心裡有一絲驚喜,不過這絲驚喜只存在了幾秒鐘,因爲安妮覺得達西先生想要認識她完全是因爲他在進舞廳時看到了她出醜的畫面,然後又被她潑了一身酒的原因。有時候人們就會這樣子,看到對方出醜或者做了什麼讓自己印象深刻的事情時就會故意想認識那個人,然後在自己心裡瞭然一聲,原來做這些事情的是某某某啊!

如果達西先生知道了她的名字,大概他會在心裡想着,原來這個在吵鬧的舞廳裡坐着也會睡着的倒黴小姐叫安妮.斯蒂爾,原來這個走路不長眼睛被撞後潑了他一身酒的倒黴小姐是安妮.斯蒂爾。然後當他回去和賓利先生他們說起今天舞會上發生的事情時,就會告訴他們那個安妮.斯蒂爾真是一個滑稽的小姐,下次我可以介紹給你們認識。

由於心裡默默的吐槽着這些話,安妮迴應達西先生的時候就顯得比非常的平靜,甚至可以說有些冷淡。她對達西先生點頭示意了一下,說道:“很高興認識您,達西先生,剛纔的事情真是非常抱歉。”

達西先生聽到安妮說自己是被威克漢姆請來的,又聯想到剛纔在休息室時看到的畫面,心裡就有些擔心,如果這位小姐是威克漢姆的朋友,那麼大概他是不能和她成爲朋友的,於是達西先生說道:“斯蒂爾小姐請不用再道歉了,那並不是你的錯。實際上我們前幾天就在鎮上遇到過了,不知道斯蒂爾小姐是否還記得。”

“是的,我記得當時您很快就走了。”

“我當時有些急事要去處理。不過我記得斯蒂爾小姐您是和班納特家的幾位小姐還有兩位民兵團的士兵待在一起的。”

“那時我不小心撞到了威克漢姆先生,於是就和他還有另一位丹尼先生認識了。正好班納特家的幾位小姐過來,她們和丹尼認識,然後我們就被介紹給了幾位班納特小姐。說起來今天還是我第三次見到威克漢姆先生呢,不過沒說上幾句話他就走了,之前他去山雀莊園送邀請函,我們也沒有說上幾句話,我都沒有好好的謝謝他邀請我參加這場舞會。”安妮解釋道,話裡撇清了自己和威克漢姆的關係,她可不願意讓達西先生覺得自己是威克漢姆的朋友,然後被這位先生無緣無故的以品行不好的理由劃到不可相交的行列裡頭。

聽了安妮的話,達西先生放心了一些,只要安妮和威克漢姆沒什麼關係,他就可以和她交朋友了。不過達西先生還是有些擔憂,威克漢姆慣會討小姐們的歡心,剛纔他們在花園裡的舉止又有些過分的親近,也不知道安妮有沒有被威克漢姆騙取了好感,便看似無意的說道:“在場的許多小姐似乎都想要和威克漢姆先生跳舞,斯蒂爾小姐,您是否在遺憾威克漢姆先生離開後不能和他跳舞了?”

安妮一聽,覺得果然達西先生是把她當做那些癡迷威克漢姆的愚蠢小姐了,她心裡有些不高興,面上便也沒有掩飾,說道:“如果威克漢姆先生辦完事情趕回來了的話,還是請他陪着其他的小姐們跳舞的好。我今天能夠來參加舞會純屬意外,所以也並沒有多少心情跳什麼舞。”

達西先生點點頭,然後說道:“是嗎?看來我要做一件讓小姐你覺得生氣的事情了,因爲我已經打算好了在和盧卡斯小姐跳完舞之後邀請您跳舞,不知道您能夠讓您的心情高興一點,然後答應我的這個邀請呢?”

明明是帶着玩笑的話,達西先生卻說得異常的一本正經,結合他嚴肅的表情,甚至讓人覺得的他的話裡帶着一些強迫的意味,似乎是在讓安妮必須高興的接受他的邀請。安妮突然明白了朗伯恩所有村民的感覺,如果安妮不是事先在書中瞭解了一些達西先生的事情的話,她肯定也會覺得這位先生異常的討厭。

當然現在這個態度其實也挺討厭的,安妮挺樂意和達西先生跳舞的,但是被他那麼一說,安妮覺得自己有種被逼迫的感覺,實在有些不爽。達西先生難道就不能笑一個,然後站起來向她行禮之後禮貌的邀請她嗎?難道這樣有面子的邀請只能是伊麗莎白.班納特的專利嗎?

不過不管怎麼樣,安妮可沒有伊麗莎白那麼大的臉任性的拒絕達西先生的邀請。就算事後達西先生不會計較,舞廳裡其他的人看到她這個沒美貌沒嫁妝的小姐拒絕達西先生這個黃金單身漢的話,背地裡不知道會如何嘲笑她不知好歹呢,光爲了這一點她也得答應。

“我很高興接受這個邀請,達西先生。”

達西先生得到了答案,終於滿意了,然後毫不猶豫的扭頭看向了舞廳。

坐在邊上不可避免的聽到了這場談話的夏綠蒂在心裡嘆了口氣,深深覺得達西先生實在是個完全不知道如何和女孩子相處的笨蛋。這位先生一來朗伯恩就因爲一句“還沒有漂亮到打動我的心,我可沒有興趣去擡舉那些被別人怠慢的小姐”得罪了伊麗莎白,現在達西先生大概也會因爲剛纔的話得罪斯蒂爾小姐了。

其實這真的不能怪達西先生,他和安妮在山洞之中談話時可並沒有用過什麼虛禮,在他的意識裡他和安妮已經是很熟的朋友了,畢竟他們那天分享了那麼多的秘密,許多事情達西先生從來沒有和別人說過,他相信很多話安妮也從來沒有和別人說過。所以達西先生覺得自己和安妮說話完全可以熟稔一點,可惜這位先生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認出了安妮,並不意味着安妮同樣認出了他。

第一場舞很快就結束了,短暫的停頓之後音樂再次響了起來,達西先生牽着夏綠蒂的進了舞池,角落裡便只剩下了安妮一個人。安妮放鬆下了一直挺着的背脊,有些懶散的靠坐在椅子上,她覺得自己至少有十分鐘可以這樣舒服的坐着,可是剛纔不知道走去哪裡的伊麗莎白卻在這時突然坐到了安妮的身邊。

伊麗莎白臉上帶着笑容,看起來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剛纔的憤怒,她看着安妮說道:“你好斯蒂爾小姐,真高興見到你。我聽丹尼先生說您和您的妹妹是由威克漢姆先生邀請來的,是嗎?”

“是的,伊麗莎白小姐。我們上次在鎮上遇見的時候威克漢姆先生和丹尼先生說會邀請我們參加這場舞會,我和露西還以爲只是玩笑話,結果後來威克漢姆先生就真的來邀請我們了。”

“哦,威克漢姆先生自然是一位言出必行的紳士。”伊麗莎白說道,然後她看了眼舞廳里正在和夏綠蒂聊天的達西先生,又問道:“斯蒂爾小姐,你和達西先生很熟嗎?我看見你們剛纔在聊天,那位先生可不是一個隨便會和別人聊天的人。”

伊麗莎白的話裡絲毫不掩蓋自己對達西先生的厭惡之情,但是安妮認爲正常情況下一個人如果真的討厭另一個人的話,最最可能會做的事情就是不理會那個人,也不會浪費精力去關注那個人的事情,所以伊麗莎白現在的詢問就有些奇怪的意味了。

“我和達西先生並不熟,他會和我說話大概是因爲我剛纔被莉迪亞小姐撞了一下,不小心把手裡的酒潑在了他的身上,他不想讓我要愧疚罷了。”安妮說道,就不怎麼想理會伊麗莎白了,她找了露西所在的位置,不等伊麗莎白迴應就起身走了過去。

“斯蒂爾小姐……”伊麗莎白還想和安妮說說達西先生的事情,但是她纔剛開口安妮卻已經走開了,伊麗莎白有些焦急,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想要對安妮說些有關達西先生的壞話,然後讓安妮知道達西先生是一位多麼傲慢無禮,讓人討厭的先生。

爲了讓先生小姐們有跳舞的空間,不在跳舞的人們都擠到了房間的四周,安妮繞了好大一圈才走到了露西那裡。露西這時正在和剛纔與她跳舞的那位先生聊天,那位先生正在和她說什麼有趣的見聞,露西聽了之後哈哈大笑了起來,樣子十分的快樂。

“安妮,你休息好了嗎?要不要找位先生跳上一場舞?”露西看到安妮,立刻走到她的身邊挽着她的胳膊說道。

“我已經找了一位先生跳下一場舞了。”安妮說道。

露西對剛纔與她交談的先生說道:“克里夫先生,我要和我的姐姐聊聊天了,等會兒再聽你的笑話。”

“好的,露西小姐,等到第三場舞的時候我再來找你。”那位克里夫先生說道,然後禮貌的離開了。

安妮看着克里夫先生離開的背影,對露西耳語道:“你很喜歡這位先生?”

“確實挺喜歡的,不過克里夫先生只是一個小莊園主的次子。”露西有那麼丁點遺憾的說道。

安妮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露西是不會找一位連個小莊園都沒有資格繼承的先生的,即使她挺喜歡這位先生。

“你可以和他多跳幾場舞。”安妮說道。

“我也是這樣想的,我本來和他說好了跳前兩場舞的,不過剛纔我在跳舞的時候不小心扭了一下腳,所以我們等下一場再跳。”露西捧着酒杯笑着說道。

那笑容裡帶着一點害羞,安妮看了不由說道:“露西,其實一個小莊園的次子沒什麼不好的,他可能得不到太多的遺產,但他的父母總會給他留下一點賴以爲生的東西的,而且他是一個軍官,只要努力上進總會過上更體面的生活的。”

“安妮,安妮!我知道你不是那麼在意金錢的人,就算是現在這樣貧窮的日子你也能過的有聲有色,但是我不行。安妮,我過夠了窮日子了,我不想後半輩子再過現在的日子,所以你不要再勸我了。”露西深吸一口氣,表情堅定的說道。

安妮再次自作多情了一下,罵了自己一句雞婆,轉頭又想開了。其實露西的選擇真的一點錯都沒有,古今中外、從古至今多的是女人在婚姻中只尋求物質幸福。每個人都是不同的,有的人追求心靈上的滿足,有的人追求物質上的滿足,露西是後者,只要她的婚姻不傷害任何人,而她和她未來的丈夫都在婚姻中得到了各自需要的幸福,那麼這在大多數人的眼裡就是一樁幸福的婚姻。

“想什麼呢,安妮?”

“沒什麼。”安妮搖搖頭,她只是突然覺得自己想要的比露西多太多,她並不像露西說的那樣不在乎錢財,相反她過過好日子所以對物質的要求更高。只是她有自知之明,她自己現在這個情況,只能在物質要求上降低一點,但不代表她不需要,她不僅需要還物質上一定的滿足,她還需要心靈上的滿足。

“對了安妮,你剛纔說的那位要和你跳舞的先生在哪裡?”

“喏,正在和盧卡斯小姐跳舞呢。”安妮努了努嘴說道。

露西是記得夏綠蒂的,她一下就找到了夏綠蒂的位置,然後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那是達西先生嗎?安妮,是他主動邀請你跳舞的嗎?”

安妮點點頭,“當然是,你爲什麼這麼驚訝?”

“我當然驚訝了!”露西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她壓低聲音說道:“這位達西先生的年收入可是一萬英鎊,是這裡最有錢的人了,而且他又長的這樣的英俊,簡直就是最好的結婚人選,而他竟然主動邀請你跳舞了!”

“停停停!露西,不要再白日做夢了,親愛的。如果你的姐姐長的如同仙女一樣美麗,那麼估計年收入一萬英鎊的先生願意忽略我極少的嫁妝,但是你的姐姐就長的和你面前站的這位小姐一模一樣,所以,就算是年收入只有一千的先生,也不會忽略我只有一點點嫁妝這件事的。”安妮做了個暫停的手勢說道。

露西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嘆氣道:“安妮,你總得保佑一個美好的夢想,或許那位先生就是對你有好感呢,你要知道你是多麼的與衆不同,你是我認識的所有小姐裡最特別的一個,或許那位先生就是喜歡這樣特別的小姐呢。你不能完全的否定自己!”

“是啊,我是在場所有小姐裡特別窮的那一個。”安妮看着露西說道,她不是不抱有美好的幻想,實在是她已經過了那個年紀了,她的身體雖然還只是個年輕小姐,但是她的靈魂已經是個中年女性了,她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也知道自己目前最大限度能夠得到的是什麼,她不會去浪費精力做一些無謂掙扎的。

“安妮……”

“好了,露西,我得去再找一個安靜的角落了,去找剛纔的那位先生吧,你至少可以和他多說一會兒話。”安妮擺擺手說道。

“好吧,安妮,不過我覺得你還是可以期望一下的。”露西說道。

她是安妮的妹妹,她知道安妮的身體裡有多少難能可貴的東西,儘管她一直在隱藏,但是她依舊知道,這些東西在其他的小姐身上露西從來沒有發現過,露西認爲這些品質是值得一位富有的高貴的英俊的先生去珍惜的,而不是一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鄉紳擁有它們,那會完全掩埋掉這些美好的東西的。

達西先生的出現讓露西很高興,露西自從開始在朗伯恩與人交際,她就已經不下十次的聽到人們在說達西先生的傲慢冷漠了,她知道這位先生是不會主動找陌生的人說話的,更別說主動邀請一位陌生的並不漂亮看起來也沒什麼錢的小姐跳舞了,但是他現在又確確實實的邀請了安妮,露西堅定的相信這個舉動必定代表着一些什麼東西,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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