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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蛇生死搏”乃華山派已傳之百餘年的絕技,鷹蛇雙式齊施,蒼鷹天矯之姿,毒蛇靈動之勢,於一式中同時現出,迅捷狠辣,兼而有之。可是力分則弱,這路武功用以對付常人,原能使人左支右絀,顧得東來顧不得西,可對付慕容燕,就……
只見慕容燕隨手拆招,朗聲道:“鮮于掌門,在下有一件事請教,你當年和人家相戀,人家以身相許,懷了你的骨肉,可你爲了貪圖華山派掌門之位,竟棄了人家不理,和你師父的獨生愛女成親。導致人家羞憤自盡,造成一屍兩命的慘事。你於心何忍?”他話聲清亮,朗朗說來,六派人人皆聞。
鮮于通無言可答,張口罵道:“胡……”他本想罵“胡說八道”,跟對方強辯。哪知剛說了一個“胡”字,突然間一股沉重之極的掌力壓將過來,逼在他胸口,鮮于通喉頭氣息一沉,下面那“……說八道”三個字便咽回了肚中,霎時之間,只覺肺中的氣息便要被對方掌力擠逼出來,忙潛運內力,苦苦撐持。
慕容燕道:“不錯,不錯!你倒記得是姓‘胡’的,爲什麼說了個‘胡’字,便不往下說呢?胡家小姐給你害得好慘,這些年來,你難道不感內疚麼?”
鮮于通窒悶難當,呼吸便要斷絕,急急連攻三招。慕容燕掌力一鬆,鮮于通只感胸口輕了,忙吸了口長氣。喝道:“你……”但只說了個“你”字,對方掌力又逼到胸前,話聲立斷。
慕容燕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是就是,非就非。爲什麼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當年你身中劇毒,是蝶谷醫仙胡青牛先生當年救了你性命,是不是?胡先生的妹子胡青羊和你相戀,*於你,是不是?你爲了華山掌門之位,將人家棄之不顧。是不是?”
鮮于通卻見自己一切所作所爲,對方已全都瞭然於胸,又苦於言語沒法出口,臉色一片蒼白。
旁觀衆人素知鮮于通口若懸河,最擅雄辯。此刻見他臉有愧色,在對方嚴詞詰責之下竟無言以對,不知他是被慕容燕用內力逼得說不出話來,對慕容燕的說話不由得不信。華山派中的諸名宿、門人眼見掌門人如此當衆出醜,給慕容燕罵得狗血淋頭,卻沒一句辯解,人人均感羞愧無地。
只聽慕容燕又大聲斥道:“咱們武林中人,講究有恩報恩、有怨報怨。那蝶谷醫仙是明教中人,你身受明教大恩,今日反而率領門人。前來攻打明教。人家救你性命,你反而害死他的親人,如此禽獸不如之人,虧你也有臉面來做一派掌門!”
慕容燕心想,鮮于通是華山掌門,不能就這樣輕易殺了他。當下掌力一收,說道:“你既自知羞愧。那便暫且饒你一命。”
鮮于通突然間呼吸暢爽,喝道:“小賊。一派胡言!”摺扇柄向着慕容燕面門一點,立即向旁躍開。慕容燕早就防着他這一招,見他將扇柄朝向自己,當即一口氣吹出。
鮮于通喝道:“小賊,叫你知道我華山絕藝……”
剛說到這裡,陡然鼻中聞到一股甜香,登時頭腦昏眩,腳下幾個踉蹌,但覺天旋地轉,眼前金星亂舞。這一下,當真嚇得魂飛魄散,張口待欲呼喚,慕容燕縱身上前,伸手在他雙腳膝彎中一拂。鮮于通當即立足不定,撲地跪倒,伏在慕容燕面前,便似磕拜求饒一般。
慕容燕彎下腰去,從鮮于通手中取過摺扇,朗聲說道:“華山派自負名門正派,真料不到居然還有一手放蠱下毒的絕藝,各位請看!”說着走到一棵花樹前,以扇柄對着鮮花揮了幾下,片刻之間,花瓣紛紛萎謝,樹葉也漸轉淡黃。
衆人無不駭然,均想:“鮮于通在這把扇中藏的不知是什麼毒藥,竟這等厲害?”
只聽得鮮于通伏在地下,“啊……啊……”的發出殺豬般地慘叫,聲音淒厲,撼人心絃。他呼叫了幾聲,大聲道:“快……決殺了我……快打死我吧……”
慕容燕道:“想死?先說清楚你這扇子藏得是何種毒物?”
鮮于通叫道:“這……這是金蠶……金蠶蠱毒……快……快打死我……啊……啊……”
聽到“金蠶蠱毒”四字,各派耆宿卻盡皆變色,有些正直之士已大聲斥責起來。原來這“金蠶蠱毒”乃天下毒物之最,無形無色,中毒者有如千萬條蠶蟲同時在周身咬齧,痛楚難當,無可形容。偏偏又讓中毒者神志清楚,身上每一處痛楚加倍清楚地感到,比之中者立斃的毒藥,其可畏可怖,不可同日而語。
慕容燕道:“你將金蠶蠱毒藏在摺扇之中,怎會害到了自己?”
鮮于通道:“快……殺了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說到這裡,伸手在自己身上亂抓亂擊,滿地翻滾。
慕容燕道:“你將扇中的金蠶蠱毒放出來害我,卻讓我用內力逼了回來,可是如此?”
鮮于通尖聲大叫:“是我自己作孽……我自作孽……”伸出雙手扼在自己咽喉之中,想要自盡,但中了這金蠶蠱毒之後,全身已沒半點力氣,拼命將額頭在地下碰撞,也是連麪皮也撞不破半點。
慕容燕道:“中了這‘金蠶蠱毒’者,需要受七日七夜萬蟲齧身之痛,纔會肉腐見骨而死,期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要是想早點解脫,就將你曾經做過的虧心事說出來。否則,你就在這躺七天七夜吧。”
鮮于通道:“沒……沒有……”
慕容燕道:“那你就在這兒躺七天七夜吧。”
鮮于通忙道:“我……我說……”可是要當衆述說自己的虧心事,究是大大爲難,他囁嚅半晌,終於不說。
突然之間。華山派中兩聲清嘯,同時躍出二人,一高一矮,年紀均已五旬有餘,手中長刀閃耀。縱身來到張無忌身前。那身矮老者尖聲道:“姓慕容的,我華山派可殺不可辱,你如此對付我們鮮于掌門,非英雄好漢所爲。”
慕容燕道:“請教兩位尊姓大名?”
那矮小老者怒道:“諒你也不配問我師兄弟的名號。”俯下身來,伸手便去抱鮮于通。
慕容燕掌力虛拍,將他逼退一步。冷冷地道:“他周身是毒,只須沾上一點,便和他一般無異,閣下還是小心些吧!”
那矮小老者一怔,只嚇得全身皆顫。卻聽鮮于通叫道:“快殺我……快殺我……白遠白師哥,是我用這金蠶蠱毒害死的,此外再也沒有了,再也沒虧心事了。”
他此言一出,那高矮二老以及華山派人衆一齊大驚。矮老者問道:“白遠是你害死的?此言可真?你怎說他死於明教之手?”
鮮于通叫道:“白……白師哥……求求你,饒了我……”他大聲慘叫,同時不住地磕頭求告,叫道:“白師哥……你死得很慘。可是誰叫你當時那麼狠狠逼我……你要說出胡家小姐的事來,師父決不能饒我,我……我只好殺了你滅口啊。白師哥……你放了我……你饒了我……”雙手用力扼迫自己咽喉。又叫:“我害了你,只好嫁禍於明教,可是……可是……我給你燒了多少紙錢,又給你做了多少法事,你怎麼還來索我的命?你的妻兒老小,我也一直給你照顧……他們衣食無缺啊。”
此刻日光普照。廣場上到處是人,但鮮于通這幾句哀求之言說得陰風慘慘。令人不寒而慄,似乎白遠的鬼魂當真到了身前。華山派中識得白遠的。更爲驚懼。
那高大老者突然舉刀,疾往鮮于通頭上劈落。鮮于通身中劇毒,全身無力,不能抵擋,被他一刀砍下了半個腦袋。
那矮老者嚮慕容燕道:“我師兄弟是鮮于通這傢伙的師叔,你幫我華山派弄明白了門戶中的一件大事,令我白遠師侄沉冤得雪,謝謝你啦!”說着深深一揖。那高老者跟着也是一揖。
慕容燕還禮,道:“此事也是巧合,當不得二位謝。”
矮老者舉刀虛砍,厲聲喝道:“可是我華山派的名聲,卻也給你這小子當衆毀得不成模樣,我師兄弟跟你拼了這兩條老命!”
高老者拾回單刀,也道:“我師兄弟跟你拼了這兩條老命。”
慕容燕道:“華山派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偶爾出一個敗類,不礙貴派威名。武林中不肖之徒,各大門派均在所難免,兩位又何必耿耿於懷?”
高老者道:“依你說是不礙的?”
慕容燕道:“不礙的。”
高老者道:“師哥,這小子既說這是不礙的,咱們就算了吧!”
矮老者厲聲道:“住口!華山派今日倘若勝不得這小子,咱們豈能再立足於武林之中?”
高老者道:“好!喂,小子,咱們可要兩個打你一個了。你如覺得不公平,那便乘早認輸了事。”
慕容燕道:“兩個打我一個,那也沒什麼,但倘若你們輸了,可不能再跟明教爲難。”
高老者大喜,大聲道:“咱們兩個打你一個,那你決計活不了。我師兄弟有一套兩儀刀法,變化莫測,聯刀攻敵,萬夫莫當。你既肯一個對我們兩個,那就輸定了,我瞧你這小子人也不壞,砍死了你,倒怪可憐的……”
矮老者怒喝:“師弟,少說一句成不成?”
高老者道:“少說一句,當然可以。不過我先行提醒他,叫他留神,咱師兄弟這套兩儀刀法,乃是反兩儀,式式不依常規……”
矮老者厲聲喝道:“住口!”轉頭嚮慕容燕道:“請接招!”揮刀便砍了過去。慕容燕舉起鮮于通那柄摺扇,按在他刀背上一引。
高老者大聲叫道:“喂,喂!不成,不成!這個樣子,咱們寧可不比。”
慕容燕道:“怎麼?”
高老者道:“這把扇子中有毒,不小心濺了開來,可不是玩的。”
慕容燕道:“那我不用此物就是。”屈指一彈,那柄摺扇“嗖”的一聲飛向一塊巨石,直沒入半截扇身。那柄摺扇除了扇柄的機關之外,只是一柄普通的木質摺扇,而那巨石堅硬無比。這一手除了慕容燕外,廣場上再沒第二人能辦得到,衆人忍不住都大聲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