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方晴興致勃勃地利用外出採訪的機會公然翹班,剛到華源門口就碰見了來找劉洽的陸昕。
方晴很高興地上前,激動之餘也沒多想,拽着陸昕的手臂就往裡走:“來得正好!”
陸昕顯然有些驚訝她的主動,然後不留痕跡地反手握着她的手,跟上她急急的腳步。
一到二十二層,方晴就甩開陸昕撒丫子跑得飛快,衝到二喜面前一句話也不講就開始上上下下打量起來。
二喜被她雷達似的眼神看得莫名奇妙,撓撓後腦,看見跟來的陸昕,指指他問:“晴子,你和他勾搭在一起了?”
方晴一愣,有些心虛地看了一眼聞言心滿意足的某人,立馬轉移話題:“不對呀二喜,我看你眉形修長眉毛柔順整齊,脖子上也沒有標誌性的小草莓……你沒被吃了呀!”
二喜臉騰得紅了,指着她的手指顫抖着:“方晴你個色女,你才被吃了!”
陸昕一臉鐵青地瞪着倆人。
方晴眨眨眼,驚訝地低呼:“不是吧!難道劉洽居然不行?”難怪長得那麼妖孽,比女人還美,果然……
劉洽聽到動靜從辦公室裡出來,正好聽見方晴最後一句,黑着臉怒吼:“方晴你個死丫頭居然詆譭爺!爺行不行要不要證明給你看!”
陸昕臉色更黑了,冷冽的眼神射得劉洽體無完膚。
二喜聞言先是錯愕,接着就用怨恨的小眼神幽幽地盯着劉洽。
方晴不屑,淡淡地轉臉:“欲蓋彌彰!”
劉洽頓時淚流滿面。
晚飯自然是四人湊在一起。
劉洽打量着周圍典雅的擺設,嘖嘖不已:“果然夠符合小姨子文藝女青年的品味!”
地方是陸昕找的,陸昕眯着眼懶散地伸手撥弄着袖口,劉洽一看到他這個動作立馬打了個冷顫:“夠高雅!夠賞心悅目!在這樣的地方吃飯,真讓人食慾大開恨不得多吃幾碗!”
方晴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臉堅決擁護小姨子的樣子,託着腮幫說:“好啊,那就給你多點幾份好了!”
陸昕點點頭:“不錯,正好給我們劉公子補補……”說着意味深長的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免得他不行!”
方晴強忍着笑意:“瓜子不用客氣,反正這頓也是你請!”
劉洽一拍桌子,悲憤地抗議:“憑什麼我請!”
方晴不客氣地說:“慶祝你抱得美人歸啊!”
二喜默默地縮在角落裡,她從來都知道身邊的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女王如姐姐,可依然不抵偶爾狂暴起來的方晴有殺傷力,腹黑如顧陌,跟眼前這個未來小叔子比,卻失了瞬間秒殺一切的冰山氣場……
談個戀愛怎麼就那麼難呢?
二喜心裡一遍遍淚流。
劉洽雙拳難敵四手,委委屈屈地靠近自己的小女友,擺出小鳥依人狀:“他們欺負我……”
二喜僵硬地轉過頭,毫不留情地將劉洽擱在她肩上的腦袋撥開。
劉洽知道自己的小女人抵不過眼前這對變態小心眼的男女,只好改變策略,大大咧咧地將二喜摟在懷裡,吊兒郎當地調侃:“陸昕,這眼看着哥哥有美在懷了,你還形單影隻孤家寡人的,哥哥看了真是心疼啊!”
餐廳裡的氣溫連續下降,陰風陣陣,陸昕冷冽地看着他,渾身散發着森冷的氣息。
陸昕緩緩開口:“我記得,楊丹是你媽媽內定的兒媳。”
劉洽大驚,連忙對着懷裡的二喜賭咒發誓表明真心,一邊還不忘可憐兮兮地向陸昕求饒。
陸昕側過頭,對着若有所思的女人悄悄說:“你什麼時候心疼心疼我這個孤家寡人?”
方晴衝他甜甜一笑,伸手給他夾了點菜:“你的意思是……給你介紹個對象?”
陸昕慢條斯理地吃完菜,優雅的舉杯喝了口酒,才微微笑着說:“唔,我不介意你使些無傷大雅的小手段把你自己推銷給我。”
方晴冷冷地哼了一聲。
陸昕面色不動,心裡卻是十分嫉恨劉洽和二喜的膩歪,更加氣身邊這女人躲躲閃閃的態度。
四人邊吃邊聊好不開心,旁邊突然傳來一個溫和的男生。
“晴丫頭!”
夏啓明和安立然剛從包廂裡出來就看見樓下詳談甚歡的四人,方晴和身邊的男人低頭親密交談的動作完全落在他們的眼底。
“夏啓明,立然哥,你們也來這兒吃飯嗎?”方晴高興地站起來。
陸昕冷冷地注視着突然冒出來的兩個男人,這兩人他都認識,一個是那天酒會讓方晴情緒大變的人,一個是‘別來無恙’的老闆,夏家的兒子,看樣子他也和方晴很熟。
夏啓明明顯感覺到陸昕的敵意,那是……自己珍視若寶的東西有被人搶走的危險時,不由自主表現出來的誓死捍衛。
安立然看見陸昕,想起了那天的事情,微微有些尷尬。
陸昕周身愈發森冷,夏啓明毫不退縮地和他對視,一個冷峻,一個溫潤,卻一樣讓人無法忽視。
“你……你們,有JQ?”就在氣氛越來越詭異的時候,角落裡傳來弱弱的壓抑着驚喜與興奮的詢問。
方晴無語地扭頭,二喜縮在劉洽懷裡,眼神**的在兩個男人之間來回。
陸昕眼中冰錐嗖嗖的射向二喜,夏啓明好脾氣地露出無奈的笑容。
劉洽滿頭黑線地擋住陸昕的眼神,捂上二喜讓他很惱火很不爽的熱切眼神:“小孩子家家的,別亂說話!”
二喜不滿地嘟嘴,劉洽笑笑,寵溺地說:“乖——”
方晴心裡把二喜狂扁了一千遍,艱難地對夏啓明和安立然笑笑:“吃過了沒,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夏啓明熟稔地揉揉她的腦袋:“不用了,我和立然剛吃過了。”
方晴這纔想起來還沒介紹身邊的人:“二喜你認得的,這兩位是我的朋友。”
二喜揮舞着爪子:“夏小哥好,立然哥好!”
夏啓明禮貌的點點頭:“你們好!”
“你們要是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管我的。”
夏啓明笑着說:“好的,那你們繼續,我們就不打擾了。”走前又狀似不經意地開口,“對了晴子,你上次去雲南給我帶來的禮物很喜歡,哪天有空我請你吃飯。”
方晴很乾脆地答應,立即惹來身邊某人的不滿。
安立然也忙和方晴道別,在陸昕凌厲的眼神中和夏啓明一起離開了。
“明哥,晴子和陸昕什麼時候關係那麼好了?”安立然坐在‘別來無恙’裡悶悶地喝酒,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夏啓明溫和地笑笑:“立然,你是不是有些畏懼陸昕?”
安立然一聽,連忙憤憤地反駁:“誰怕他啊!我……我不過是……”
安立然尷尬地悶頭喝酒,過了一會兒才把那天發生的事情說出來。
夏啓明聽完沉默良久,安立然忐忑地看看他:“明哥,我是不是做錯事了?”
夏啓明對待這兩人一直很溫和、很包容,方晴和安立然他很早就認識,那兩個人一直把他當做哥哥,他也一直努力做個好兄長,處處照顧他們,所以現在露出前所未有的嚴肅目光,一時讓安立然怔住了。
“立然,你實話告訴我,你爲什麼要去找晴子說那番話?”
“我……我自然是關心她的,怕她吃虧啊……”安立然聲音越來越小。
夏啓明明顯不信:“你喜歡她是不是?所以怕她和陸昕有了糾纏!”
安立然一驚,囁嚅着不知說些什麼。
夏啓明嘆了口氣:“立然,晴子那丫頭從小就喜歡你,跟着你那麼久,可你呢?你無非是仗着她對你的喜歡,不把她放在心裡,你說說看,你可曾真正在意過她的感受?可曾正視過她的感情?”
安立然低下頭,酒吧裡的燈火照在已經褪去稚氣的眉眼上,熨帖出一些憂傷。
“所以現在,她終於放下了對你的感情,你就開始惶恐了,你才明白她也是會離開的,你纔開始想着挽回。可是,立然,你這樣對晴子公平嗎?你傷害了她,可你又不願意她離你而去,現在她的身邊有了別人,你終於嚐到了失去的滋味,然後就想要把她搶回來嗎?立然,你這樣,把晴子當成什麼了?”
“明哥,我……我以前很混,我太自以爲是了,越是喜歡她就越是不敢承認,可是你不是也說她喜歡了我那麼多年麼,爲什麼我不可以再把她追回來?”
“追得回來嗎?立然,聽哥哥一句,你根本就不懂晴子,你永遠不會明白她想要的是什麼,過去的就過去了,你再努力也挽回不了,不如就這樣順其自然吧!”
“我不懂,那……”
我是不懂,那你呢?
安立然心下黯然,他何嘗不知道方晴的倔強,愛的時候一心一意,一旦決定不再愛了,那就是真的不愛了,決絕得讓人寒心。即便他留的住她,也留不住往日的感情了。
可是這麼多年,他多多少少能明白夏啓明的感情,他看她的眼神,他說起她時的語氣,縱然他一直隱藏的很好,那麼多年把他當做榜樣的他又怎麼會看不出來?
“明哥,我明白的,我……我不會再去阻撓她了。”
安立然心裡有着濃得化不開的悵然,若是方晴對他和對夏啓明一樣,他說什麼也不會故意忽視她那麼多年。
夏啓明不知道他心裡想的,嘆了口氣說:“哥哥知道你的悔恨,你們錯過了我也覺得很遺憾。遇見自己喜歡的人,千萬別放棄啊。其實喜歡一個人,不就是希望看到她一切安好麼……要不是因爲這樣,我也不會……”
夏啓明及時收口,安立然失落地一杯杯喝着酒,沒聽見他後面又低又沉重的嘆息。
要不是因爲了解那個丫頭對你的感情,要不是知道你也喜歡她,我也不會選擇沉默那麼多年,不會只是在身後看着她開心就好,可是就因爲當時的猶豫,錯過了太多。
夏啓明自嘲地笑,他何嘗不是一個懦夫呢?他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對立然說教?
方晴在安立然離開後就不復剛纔的高興,勉強吃完晚飯就坐陸昕的車回去。
陸昕沉默地開着車,華燈初上,城市的夜生活纔剛剛開始,他心裡有着說不出的挫敗和惱火。
方晴一直在想事情,所以車子停下來很久她才反應過來。
“啊,到了?對不起我剛剛沒注意。”方晴對他歉疚地笑笑,推開車門:“再見,路上小心!”
陸昕不語,也跟着下了車。
“還有什麼事嗎?”方晴驚訝地挑眉,他的臉怎麼又黑了。
“方晴,你是不是該說些什麼?”陸昕沉默地看着她茫然的樣子,心裡一陣陣火起,她就那麼不在意他的感受嗎?
方晴懶得猜測這個好像處於更年期的男人奇怪又複雜的心思。
“你想說什麼?”
“你不解釋一下剛纔的事情麼?安立然是怎麼回事?還有那個夏啓明?”
方晴皺眉,冷冷地笑:“你管太多了吧,不過是遇見兩個朋友!”
“朋友?方晴,我陸昕在你眼裡就這麼沒腦子嗎?”
方晴忍無可忍,口氣就開始不好了:“你是我什麼人啊你憑什麼管我!我懶得和你廢話!”
陸昕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是你什麼人?方晴你說說看,我是你什麼人?”
方晴不耐煩地甩開手:“陸昕你少給我動手動腳的,別忘了你那次被我打得爬不起來!我告訴你,別說我現在和你沒什麼,就是有什麼你也沒權利干涉我的交友自由!”
陸昕眸火灼灼,看見她一腳在前一腳後退,兩隻手架起來,已經擺出了散打的起勢,不由更加憤怒。
“很好,我跟你沒什麼,這些天的相處算我自作多情!”
說罷快步走回車裡,大力摔上車門,車子飛速發動起來,一下子就消失在夜色中。
方晴心裡有氣,卻也知道自己剛纔過分了,站在學校門口注視着陸昕的車子消失的地方,有些後悔。
吃飯的時候遇見安立然是她想不到的,她知道自己不好,連二喜都看得出來她的情緒瞬間低落,更何況陸昕,他問問也是應該的吧。
可是,她哪能那麼瀟灑,說放下就放下,不見的時候還好,一見面,她總是想起那些青蔥歲月裡,年華靜好,安立然站在舊時光裡,聽自己說着那些碎碎的瑣事,有着一種絮絮的溫暖。
她真的,只是有些捨不得那些過往而已,僅此而已!
可是現在,第一次看見陸昕離她而去,心裡有個地方,卻又有着意想不到的,沉悶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