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輝看着墓碑上還如當初一般美麗溫柔的女子，心中一痛。如果沒有當年的那場車禍，她或許就在自己身邊，到現在，他們還能一起攜手，出去買菜，在夕陽下散步，聊天，一起看月色。
可惜，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想象。
“阿柔！最近……我又夢見你了，是不是你想我了，所以才從夢裡來見我。我真的很想你，你說，你都食言了，是不是下輩子，下下輩子，都要來找我還債呢？”
白錦輝說着，乾脆在旁邊乾淨的臺階上坐了下來，隨手點了一根菸，夾在手裡。順着墓碑的方向眺望遠方。
“這個位置，真的很好。要不……等我以後死了，我和月月丫頭說，把我火化之後，和你葬在一起，你說好不好？不能同生，死了能同穴，也是不錯的。”
白錦輝笑着，彷彿看到了他們昔日裡快樂的光景。
“阿柔，現在有天霖照顧丫頭，我真的放心了，就算現在閤眼，我都沒有遺憾。就是沒能看見他們的孩子出生。我還要替你，好好照顧我們的外孫，外孫女，你說是不是？其實，我挺累的，多想去找你，可我知道，我還得看着丫頭好好生活下去，我不能讓她難過……”
白錦輝開始一一數着平時和曉月在一起的一些瑣事，雖然很平凡，卻透着說不盡的幸福感。
可白錦輝說着說着，就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們小兩口突然過來吃飯，那丫頭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白錦輝心口一緊。
“阿柔，其實，這麼多年，我一直有個秘密沒能告訴你。藏了這麼久了，我有些喘不過氣，今天，要不我就告訴你吧！你知道以後，千萬別難過，也別怪我。好不好？”
白玉陽一聽，是秘密，趕緊仔細聽了起來，儘量把手機拿近一點。
只是，白錦輝遲遲都沒有再繼續開口。過了半天，他才聽到了一聲長長的嘆息聲。
“想來，你走了這麼多年，恐怕在天上，也早就知道了，就等着我說吧！又或者，從一開始你就知道了，我明白，你的直覺很準的，可你還是對這丫頭這麼好。我也一樣，我幾乎都要忘了，她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在你眼裡，應該也和我一樣，早就把這丫頭當成我們親生的女兒了吧！”
白錦輝說着，聲音有些哽咽了起來。雖然時間過去了這麼久，白錦輝想起當年的事情，還是會心痛。
那個……一出生，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就已經離開的孩子，是他心裡永遠的痛。他知道，妻子如果知道這個事實，肯定會接受不了的。
就在那個時候，老天爺似乎知道了他們的痛苦，不知是憐憫還是如何，他遇到了曉月。她被人放在空蕩的病房裡，餓得哇哇直哭，聲音很宏亮。
開始，白錦輝只是心疼，抱着孩子哄了一會，想等着孩子父母來的時候，就把孩子還給他們。誰知道，他坐了一下午都沒看到孩子的父母。
後來還是護士告訴他，這個病房裡根本就沒人住。
白錦輝看着懷裡的孩子，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又等了三天，還是沒人來認領這個孩子，那個時候，他看着襁褓中可愛的嬰兒，有了一個念頭。
從今以後，這就是他和阿柔的親生女兒，白曉月。
從那之後，他們一家人都生活得很幸福，看見妻子開心的笑着，白錦輝就覺得，自己當初的決定是沒有錯的。
這也是他們和這個孩子的緣分，也許這就是老天爺的意思。
可誰知道，過了這麼多年，這孩子突然在那天說了起來，雖然滿口的不相信，可白錦輝知道，她那天去，就是想確認一下。
當時自己的反應還好沒有讓這孩子看出破綻，看到她那麼大的反應，十分排斥，白錦輝真的很擔心，萬一有一天，這個秘密被公佈於衆，丫頭會不會無法接受。
又或者，會恨自己，害她和自己的親生父母分開？
“阿柔，你會不會怪我？不要生我的氣，我今天……給你買了你最喜歡的小雛菊。”白錦輝一個人說着，根本不知道身旁還有一個人躲在暗處，將這一切聽得清清楚楚。
白玉陽滿臉震驚，趕緊按住了自己的嘴。這個時候，千萬不能被發現了。
他是知道，白曉月不是大哥親生的女兒，可現在親耳聽到大哥說出這個事實，還是有些震驚。更何況，當時居然是這麼個情況。
他還一直想不明白，怎麼明明是李柔自己生出來的孩子，怎麼就會突然成了不是親生的，這不是很奇怪嗎？
他當時還很自然的想到，難道說，李柔和別的男人勾搭在一起，孩子是她和別的男人生的不成？也只有這樣，白玉陽才能稍微安慰一下自己，告訴自己，他沒有把那個女人娶進門，那是對的。
這樣的女人，就讓她跟着大哥吧！
可即便這樣想，每次看到她和大哥恩愛的樣子，白玉陽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我以爲，這個秘密永遠都不會被人知道，可誰知道那天丫頭突然這麼問我。阿柔，你說，是不是丫頭的親生父母來找她了，或者她遇到了什麼奇怪的人？你說，丫頭知道之後，會不會怨我？”
白錦輝最擔心的就是，萬一曉月知道了真相，會不會怪自己，不再認自己這個父親。
那個孩子那麼孝順，他一直把她當成親生女兒，有時候他甚至覺得，這點血緣關係，真的不重要了，生母還不如養母大，更何況，當初曉月是被丟在那的。
又或者，知道自己是被丟棄在那，曉月會更傷心，覺得自己是被拋棄的人。
白錦輝現在唯一想保護的人，就是自己的女兒，他有怎麼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女兒難過呢？
“阿柔，我想了很久，最後才決定來找你，和你商量一下。如果你不出聲，那就表示你同意了，好嗎？我想，這個秘密就讓它永遠隱藏下去吧！不管是哪種可能，那孩子都不會比現在幸福。只要她開心，其他的什麼都不重要了，對吧！”
白錦輝想，如果妻子還活着，知道這件事，她的決定應該是和自己一樣的。
他一個人就這麼坐在墓碑前，坐了很久很久，沒有再說話。
白玉陽就一直蹲在那，直到天快黑了，白錦輝才起身，離開公墓。
等他走遠了，白玉陽才慢慢站起來，這麼一蹲，他渾身都是麻的，他看了看手機，錄音已經結束了。知道了這些，那麼接下來，他該回去好好想想，自己到底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