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教訓?

不,雪歌並不認爲事情會嚴重到了她必須教訓他的地步,事實上,她也沒有任何的現由,任何的資格去教訓拓拔殘。她之所以爲氣憤,完全是因爲,他爲什麼不可以稍稍的節制一點,明明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他卻非常的乾脆的將事情做到極制。

難道,這樣他便會好受一些。

清澈的水眸,看向他隱閃着光芒的黑眸,那道光,閃得太快,太急,讓她因爲只是自己一眼眼花所致。

他的樣子,看起來——似乎有些挫敗和傷心。

這一些,原就不該在拓拔殘身上出現的表情,老天——

“你應該知道,這不是教訓,我只是跟你說這樣一個事實,現在你把事情鬧大了,整個花其鎮的視線全都放在你的身上了,你認爲,這就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嗎?”不,她並不認爲他會喜歡讓人家偷瞄着他,評估他,“說實話,我也不喜歡秋如,我也看得出來她似乎看上了你,不止我,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因爲,秋如的行爲一點都不曾掩藏過,明目張膽的告訴大家,她看中了一個目標,便是拓拔殘。

“我並不認爲這樣做有什麼不對”,撇過眼,他不看她。

心有些傷,難受的感覺是從來不曾有過的,她爲什麼要幫着別人來說他,難道,他在眼中,真的就那麼不濟嗎?

他們擁有一個共同的兒子,世上有多少人能有這樣的關係。

他彆扭的表情,讓雪歌無奈的一再嘆息,現在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而她,也不想再多說。

“你要不要先回南部去”。她,在他的身邊坐下。

猛然回頭,拓拔殘黑眸中溢出攝人的寒光,“就爲了這件事,你要趕我走?”。他咬了牙,雪歌甚至開始懷凝,他是不是打算一拳揮向她,這種事情,他並非沒有做過,他打女人的——連她都不曾例外過不是嗎?

或許,在他的眼中,女人實在是沒有什麼區別,與男人,同是人吧——

“殘——”,她開始有些語重心長,或許,她還真的適合去當個老師,爲人師表,教育孩子,因爲,她現在的心情正是這樣,“你不要故意扭曲我的意思”。

“是我的扭曲嗎”冷哼一聲,她明明就是這個意思。

“你該明白,秋如一回來,不可能平心靜氣的面對你,你難道想看到一個歇斯里底的女人在你的面前瘋狂大叫嗎?”。他住在張家,秋如也住在張家,情況,可以想像的不是嗎?

“我不會讓她有機會出現在我的面前”。

“用什麼方法?直接殺了她?”。聽起來似乎真的很簡單。

“有何不可”。

“拓拔殘——”,雪歌從他的懷裡抱回小安理,直瞪着他,“你該清楚現在的身份,你是日月集團的總裁,並非迷天盟的盟主,你已經轉型了,轉型的不止是你的企業,還有你的人,你的心——”,如果人心依舊,他還轉什麼型。“正常人不可能整日喊打喊殺的,你要收斂你的脾氣,看不順眼的東西,大不了走遠一點”。

她說,她不是在教訓他,拓拔殘心中稍稍一緩,不過,接下來,她的話,又讓他高大的身軀繃得緊緊。

不是教訓——那這又是什麼?

她到底當他是什麼?

“看着我——”,高昂的語氣變得輕緩,雪歌極其希望自己擁有催眠術,更希望自己能有那個能力去剖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頭到底裝了些什麼。

拓拔殘不語,卻依她所言,看着她的眼,一眨也不眨。

脣微微嚅動,卻不止開口說話。

他看得很深,深得似乎再用力也拔不出來,微眯的眼眸,活似沾在了她的身上。

“你想你兒子學着你嗎?如果不想的話,先回去,秋如的事,我會處理,等到事情過後,你再過來看安理好不好?”。語氣中,透着些許企求。

她知道,與這個男人硬碰硬只會兩敗俱傷,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會輕易妥協的男人,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會是。

她只能好脾氣的與他講理,雖然,他也不是一個講理的男人。

“就爲了這麼點小事,你讓我躲回南部去?”。躲字,他是用力的咬出來的,可見他有多痛恨這種情況。

早知道,他會毫不留情的擰下那女人的脖子,現在就什麼事都不會有。

“就不是小事”對他或許是,但是,在花其鎮,這不是小事。

“該死的,我怎麼知道你什麼時候會處理好”。莫名的煩燥讓拓拔殘用力爬着自己的滿頭黑髮,她就打算用這個理由來打發他嗎?只要她一聲沒有處理好,他就沒有理由再到花其鎮來了是不是?

“處理妥當,我會打電話過去”。雪歌只能這樣說。

“要是你處理不過來呢?”。他睨她。

清眸驀然大睜,“你是信不過我——”。轉而狠狠的瞪他。

拓拔殘微微嚅脣,而後,什麼也沒說,當夜,開着車子,離開花其鎮,回到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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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堅持到底可以到什麼地步,雪歌總算有個可看的例子,花其鎮的人也莫不睜大了眼,盯着秋如。

她的手,當場被折斷,送到診所,做完初步的診療之後,立刻送往大醫院,原是該住院一晚,觀察一下會不會再出其他問題,秋如,卻當場拒絕了,硬是要回到張家,在張家療傷。

她以爲——拓拔殘一定是誤傷了她,現在回去,讓他看到她的傷口,他一定會心疼她的,然後——她就可以乘此機會好好的與他親近。

手斷了可以接回去,疼疼又如何——她就是要看到那個男人心疼的樣子。

“什麼——”。一聲尖叫,再度響徹張家上空。“你怎麼可以讓他回南部?你趕快把他叫回來,佟雪歌,我命令你,趕快把他找回來”。完全失了控的秋如,用那隻完好的手指着雪歌的鼻子用力的大吼。

怎麼可以——

怎麼可以——

拓拔殘離開了花其鎮,那她的傷做給誰看,誰會心疼她。不,不——這一切全都要怪這個姓佟的女人,她怎麼可以尚自讓拓拔殘離開。

命令——

雪歌失笑,若非看到秋如手上有傷,她可能真的會大笑出聲,從小到大,她接收到的命令不知凡幾。

不顧家的父親,依着父親的母親,學校的老師,打工的老闆,還有拓拔殘——現在,輪到秋如,不過,她向來會選擇何種命令該聽,何種命令不該聽。她之所以會出現在秋如的面前,完全是爲了同情秋如,爲一個男人,把自己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到底值不值。

她,真的一點都不懂得自愛。

“爸,媽——你們去休息吧,我來照顧她”。雪歌轉頭,安撫張伯和張媽,今天一事,讓張伯和張媽的眉頭更皺了。

再加上秋如無止境的尖叫,這一晚,他們怕是也不會有個好夢。

張媽搖了搖頭,這事兒,怎麼也攤不到雪歌頭上,“雪歌,你先帶安理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和你爸就夠了,她睡下了,我們就去睡”。

“媽——”。

“乖,聽話,安理還小,可聽不得尖叫連連,會嚇到他的”。

“媽,我——”。

“雪歌,就聽媽這一次,回去睡吧”。

不再堅持,雪歌微微頷首,看着張伯和張媽短短時間內,似乎老了好幾歲的容顏,心中莫名的心酸。

若是張舉韶知道這一切都是一雙父母爲了他,他的心裡,也不會好過的吧。

“媽,要是有什麼事,記得叫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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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舉韶只留下部隊的地址,連個通訊電話都不曾留着,所以,除了寫信之外,沒有其他的途徑可以聯繫到他。

雪歌也只有耐心的等待,也希望他的儘早回信,這樣,張伯和張媽,就能早些重拾歡笑。

這幾日,他們一直都不曾笑過。

抱着安理,看着心空,她沒有立刻進屋,而是在屋外坐下,徐徐輕風,有些涼,她將懷中的安理,抱緊了些。

拓拔殘是氣沖沖回去的,但也終究還是回去了,秋如找不到他,頂多再鬧上一陣,也就不會再鬧。

主角都不在場,她要鬧給誰聽,誰看?

小鎮上的天空,星子明亮許多,連月亮,也閃着耀眼的光茫,走夜路,都不需要路燈,也不需要照明,月,便是最好的亮光所在。

低頭,輕凝着前方,那張白天拓拔殘一直坐着的椅子上,他的眼神,再度讓她心中微微輕顫,那對她而言,是陌生的。

她不明白,他爲什麼會露出那樣的眼神。

他——是拓拔殘啊。

寧靜的夜晚,張家並不寧靜,屋裡,時不時的傳來秋如的吼叫和喝斥,她在哭訴,哭訴命運的不公,老天對她太壞。

一個勁兒的指責上天無眼,沒有讓她過上好日子。

是啊——

上天偶爾是喜歡閉着眼兒,所以,世間不止她一個人沒有好日子過,過着苦日子,過着自己不想過的日子的人,大有人在,不止她一個人可憐,卻沒有多少人像她一般的大吼大叫。

吼過,叫過之後,天就會睜眼,許你所願了嗎?

不——

除了啞了嗓之外,一切,都不會改變。

直到屋裡電話鈴聲響起,雪歌才抱着小安理回了屋,電話是簡子南打過來的。

“他已經到了嗎?”。一個人,處於氣怒之中,容易失控,而且,只有他一個人,還自己開車。

“到了,正在不停的喝酒,一個勁的怒吼,雪歌,他在你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簡子南的聲音有些小,那一邊,還能聽到拓拔殘的大吼大叫,吼叫之中,無非是嚷着她的不公,她——哪裡不公了?

“他折斷了人家的手,一個女人——”。

那邊,簡子南倒抽了一口涼氣,“雪歌,不是你吧?”。急急的,簡子南需要確認。

“不是——”,雪歌輕笑,也難怪子南會這麼想,因爲,拓拔殘已經有前例了,“那個女人也住在張家,爲了怕她再吵再鬧,也怕你們大哥一時脾氣上來誰也拉不住,所以才讓他回去的”。他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回去了,卻把自己泡在酒裡咒罵她。

“原來是這樣——”。

“子南,勸着他一點,別把自己泡在酒裡,等到事情結局之後,我會拔電話過去,這些日子,最好把公司的事情都交給他處理,他怎麼說也是日月集團的總裁,雖然下面的兄弟,都敬他,可也不能三天打魚,二天曬網的,上面立得正,下面的人才會跟着做,人最容易有樣學樣,你和笑禮逼着他點”。

“我們——盡理——”,不能保證,簡子南有着短暫的沉默,而後,聲音更小的詢問,“雪歌,你真的沒有想過要回來嗎?”。

這些日子,是有改變的,明眼人都可以瞧得出來。

首先是大哥,似乎相當依戀那邊,公司的事情,他可以完全放手就是爲了能到花其鎮去,那邊有小安理,和雪歌——

先不管大哥有多疼惜小安理,他對雪歌,態度亦是有所改變,雖然輕微,仍能分辯。

而雪歌——

她盡能忍耐大哥的一再打擾她的生活,雖然是爲了小安理,不過——或許,雪歌願意接受呢。

只要雪歌搬回南部,留在大哥身邊,相信,大哥也會安了心,乖乖的處理公司業務。

“子南,你該知道我的選擇,生下安理之後,我的信念更堅定,這裡很好,真的——”。

“雪歌,你該知道,大哥離開鍾紫若了”。

離開?

鍾紫若。

鍾紫若是拓拔殘最愛的女人,好不容易,鍾紫若纔回到他的身邊,而她,也脫離了拓拔夫人的位置,接下來,該是皆大歡喜了不是嗎?

那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麼?

一個人要想遇上真正喜愛的人,是何其的不容易,有些人,就是花了一輩子的時光,也不曾找到這一人的存在。

他已經算是幸運的了,爲何還不懂得把再度回到自己懷裡的幸福掌握住。

“他吃錯藥了嗎?”驚怔的,她直覺說出了腦海中唯一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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