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冉和陌奈霖剛剛到家,他們並不知道,因爲一次小小的熱心救援,陌奈霖,甚至是陌氏集團,從網絡開始發酵,延伸到主流媒體,再一次被腿上輿論的最前沿。
只是這一次,不是緋聞,更不是醜聞或者公關危機,而是最正面的形象。
“暖男”、“熱血”、“男子漢”等等,幾乎所能用上的所有溢美之詞,都被套在了陌奈霖身上。
齊羽城的電話打來時,艾冉正在浴室裡洗澡,露營對輕微潔癖者而言,最難以忍受的就是沒辦法洗澡。
“小冉,你能不能馬上到醫院來一趟,馬上!”齊羽城的聲音透着難以掩飾的焦急。
“齊羽城,我是陌奈霖。”陌奈霖平靜地回答,“小冉沒在這裡。”
“她在哪兒?陌奈霖,帶小冉馬上到醫院裡來!爺爺……爺爺可能不行了!”
陌奈霖神色一凜,“我知道了,我們馬上出發。”
扔下手機,陌奈霖匆匆敲響浴室門,“丫頭,快點出來,我們去醫院一趟!齊老爺子……不行了。”
嘩啦嘩啦的水聲停了片刻,而後再次響了起來,陌奈霖知道,艾冉很快就會出來。
果然,不足五分鐘,艾冉已經頂着一頭溼漉漉的長髮,穿戴整齊地站在客廳,“我們走。”
陌奈霖搖了搖頭,拿起浴巾蓋在艾冉的頭上,握住她有些微微發抖的手掌,“別怕,有我在。”
聽到這句話,不知道是起了安撫的作用,還是挑破了艾冉的恐懼。艾冉雙手反握住陌奈霖寬厚的手掌,力氣大得捏地那只有力的大手微微發白。
陌奈霖的車很好,車技也很好,但是京城的交通一向是以堵爲名的。兩人趕到醫院時,齊家的親屬已經整整齊齊地站在急救室門外走廊的兩側,彼此沉默着。
“爺爺他半個小時前實在撐不住了,昏迷過去,被推進急救室了。”齊羽城向來跟陌奈霖有的一拼的冷臉此時也有些堅持不下去了,神情痛苦地靠着牆壁。
艾冉腳下有些軟,距離她上次見到齊老爺子,也不過才短短五天不到。
那時候,他們之間依然尷尬,但是卻至少能夠坐下來跟彼此說說話了,“爲什麼突然這麼嚴重了?”
“爺爺的身體本來就不好,一直都是醫院和家裡兩頭跑,藥物也是常年沒有斷過。這次也是有預兆的,過年前他就一直打不起精神……”齊羽城嘆息,“否則我也不會那麼着急把事情告訴你,小冉,我真的是想在爺爺走之前,讓你們正式見上面,聊聊天。”
艾冉沉默地靠着陌奈霖,她不知道自己心裡這種喘不上氣的難過,是因爲什麼,“陌奈霖,我難受。”但是她知道誰能夠保護她。
陌奈霖緊了緊攬着艾冉的手,站在她面前,隔絕開她投向急診室的目光。把艾冉的頭按進懷裡,“靠着我,沒事的。”
等待的時間過得特別漫長,急診室的門被推開,出來的是醫院的院長
,也是陌奈霖的親小姨李院長。
看到保護姿態的陌奈霖和見不到臉的艾冉,李院長沒有意外,艾冉的身份,她從自己姐姐那裡聽說了。
“抱歉,節哀。”簡短的四個字,一個人的生命。
長久的靜默在走廊中蔓延。齊羽城單手捂住眼睛,轉身面對着牆壁,“謝謝醫生,抱歉,親讓我平靜一會兒。”
陌奈霖眼疾手快地摟住艾冉的腰才防止她跪倒在地,“齊老爺子他……”
“在裡面,護手馬上會把他推出來……你們……好好告個別吧。”雖然已經晚了……
“陌奈霖……”艾冉眨了眨沒有焦距的眼睛。
“我在。”
“陌奈霖……”
“別怕,我在這裡。”陌奈霖死死地抱住艾冉,從她身上傳遞過來的悲傷,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老爺子戎馬一生,是國家的功臣,他的葬禮簡潔但是相當肅穆。各界大佬們紛紛到場拜祭,艾冉第一次正式以齊家一份子的身份,跪在靈堂一側。
陌奈霖握手送走一個又一個憑弔的客人,視線不時尋找到安安靜靜的艾冉,好在齊家家族龐大,能夠幫忙彼此照顧的人不少。
“去齊家老宅看看吧,小冉,”齊羽城走到艾冉面前,“我知道,你今天在這裡,與其說是認同自己是齊家的一份子,是爺爺的孫女,更多的原因是因爲你有點懵了。”
艾冉擡頭茫然地看着齊羽城。
齊羽城嘆了口氣,“小冉,齊大哥要謝謝你能夠在心裡這麼彷徨的時候也聽我的話,來跟爺爺聊天,至少讓他生命最後的一點時間,能夠稍微釋懷一點。爺爺給你留了東西,你去看看吧。”
朝齊羽城點了點頭,陌奈霖扶起艾冉,“走吧,我們去看看。”
齊家老宅只剩下一個老管家在家裡守着,氣氛很低迷。得知艾冉回來的目的,只對艾冉和藹地笑了笑,然後就帶着艾冉朝風格古樸的四合院內院走去,陌奈霖自然摟着艾冉的腰跟上。
“小小姐,這邊就是以前小姐的房間。”老管家打開一個房間門說,“小姐走了以後一直都空着,東西都沒有動。”
不由自主地往裡走,正如老管家說的,東西都沒有動,二十多年的時光被一扇門鎖了起來。艾冉一腳踏進了另一個時空。
東西都很陳舊,一看就是上了年代的東西,但是很乾淨整潔。房間角落了堆了許許多多色彩斑斕的禮盒,跟整個房間的感覺格格不入。
“啊,那些東西啊……”老管家看了一下,笑了笑,“那些是老爺給小小姐準備的。以前不知道,後來知道了小小姐,從那時候開始,老爺就總是準備禮物,說要給小小姐的。”
艾冉撿起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拆開緞帶,裡面是一個小小的皇冠髮夾和一張卡片。
“送給四歲的小冉,小公主的髮夾,四歲的小冉應該會做夢變成一個小公主。”
深吸
一口氣,艾冉拿起另一個大一點的盒子,一個粉紅色的小書包。
“送給七歲的小冉,我的小外孫女今年應該上小學了,小書包可以裝下大夢想。”
再換一個,裡面是一條白色的蓬蓬裙。
“十八歲的小冉,今年的小冉是個大姑娘了,外公沒有見到十八歲的小冉很遺憾,但是十八歲的小冉應該會想要一條蓬蓬裙?”
顫抖的手,拿起禮物堆最面上的一個扁平大盒子,裡面,是兩張紙——遺囑。
陌奈霖攬住艾冉的肩膀,把人往懷裡帶了帶,接過艾冉手中的遺囑。內容很簡單,四合院留給艾冉。
“你們……你們這些人是不是覺得,財產和錢就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艾冉哽咽着聲音。
把遺囑放回盒子,陌奈霖嘆了口氣,抱住艾冉。
“你們怎麼這樣?你們這些人怎麼都這樣?”艾冉拽住陌奈霖的衣服,埋頭在他懷裡大哭起來,
“如果真的覺得對不起,真的想要補償,就活着啊!這麼走了,留下這些東西,我要向誰說拒絕?我討厭你們!”
心疼地輕拍艾冉的後背,“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嗎?我討厭你們!”
“對不起。”陌奈霖無法安慰,只能不停地道歉。問題有許多種解決的方式,最可怕的其實是再也沒有機會。
老管家忍不住擦眼淚,這些禮物,都是齊老爺子自己一個人準備的,他知道,卻沒有見過,此時此刻,只覺得心酸。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從正午到黃昏,陌奈霖就像抱着自己最珍貴的寶貝一樣摟着艾冉的腰,陪她一份一份,小心翼翼地打開二十多份禮物。
“陌奈霖,我是不是做錯了。”艾冉看着最後打開的一份禮物,一隻奶瓶,這是齊老爺子補給她的一週歲禮物,“是不是如果我不那麼倔強就……”
“不是,這不是你的原因,這是意外。”陌奈霖親了親艾冉的額頭,“不是誰的錯,是所有的不可抗力。”
“陌奈霖,我們會不會也有這樣的誤會,吵了架,不理對方,然後等我回頭的時候,你已經不在原地等我了?”
艾冉突然有些害怕,“我從來沒有後悔過離開,那是我那個時間能夠做到的,對自己最好的選擇……但是我好害怕,如果你沒有再等我……會不會今天你已經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你陪着她逛街,陪她快樂,陪她悲傷……”
靜靜地看着艾冉,看着她晶亮的大眼睛隨着她說話而落下眼淚,輕輕擦拭掉,“胡思亂想。不會有那天,沒有如果,我會一直等你,如果你不回來,我就去找你。”
“不會有別人嗎?你身邊的誘惑那麼多,比我好的人那麼多……”他身邊的誘惑,比想象中的多太多。
“你最好,在我這裡,你最好。”陌奈霖跟艾冉額頭抵額頭,“比真的你好的人有許多,你卻只有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