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天鵝與惡魔共生死
當唐晉離開之後,蔚晴才恍然明白,不是那隻冷獸殘忍,而是這個世界對他太過無情!
澈不曾對不起任何人,卻因爲命運,使得他終其一生都活在仇恨的糾葛裡,最終只能選擇死亡!
她痛到大哭,他怎可以棄她而去?無論什麼時候,他都不該丟下她啊……
猛然,她一把拔掉手上插着的針管,掙扎着爬起來,衝出病房,拖着疲憊的身子,跑到頂樓——
一步一步,站在天頂上,眼角泛着淚花。
這裡,是離天堂最近的地方,她揚眸仰望頭頂一片晴朗的天空,澈藍一片,她彷彿看見了他對她揮手,微笑……
他答應過她,會帶她去拉斯維加斯註冊,帶她去倫敦舉行婚禮,帶她去巴黎蜜月,帶她去羅馬踏青,帶她去馬德里大街壓馬路,帶她去威尼斯遊船,帶她去維也納聽演奏會……
她彷彿看見他對她點頭,彷彿聽見他在說着:晴,來吧,我帶你去……
“澈——”
她彷彿看見自己化身成美麗的天鵝,而那個被毀滅的惡魔,化成了天空裡最澈藍的一片雲彩,正張開懷抱在等着她……
她激動地呼喊一聲,眼角淌下熱淚,脣角揚起一道如夢似幻的弧度,那彷彿是幸福的光芒,照耀了她的心!
微笑着,她再也沒有任何猶豫,朝他狂奔過去……
誰說,天鵝最後變回公主跟王子快樂的在一起?
她說,天鵝最終的選擇,是和惡魔一起共生死……
澈,我來了,你等我……
……
……
05,他不相信有奇蹟
就在蔚晴奔向那片澈藍的天空,奔向況天澈的懷抱時,忽然背後被一股重力抱住——
“不要!”
馬蒼喆強勁的臂膀一把就拖住了蔚晴!老京跟在身後,嚇出了一身冷汗。
“放開我!你放開我!”蔚晴瘋子般掙扎起來,淚眼婆娑,“求你放開我,遲了他會不高興的!”
“蔚晴!你清醒一點!你看清楚你腳下,你看清楚!”馬蒼喆一聲呵斥,震醒了幻覺中的蔚晴。
她放棄掙扎,垂眸,才發現自己的腳已經踩到了天台的邊緣,再往前一步,就是樓下萬丈深淵!
然而,即便是深淵又如何?她早已在深淵中無法自拔,她只知道,她要追上那片澈藍的天空,她要和澈永永遠遠在一起……
閉上眼,熱淚滑過臉龐,她痛苦地搖着頭,“他在等我,蒼喆,你放開我……”
老京見狀,連忙擋在前頭,害怕蔚晴真的一不小心墜下樓去!
“不!我死都不能放手!你不想活,難道你就不顧及一下肚子裡的孩子嗎?!”馬蒼喆喘着粗氣,蔚晴這個跳樓的舉動,幾乎嚇破了他的膽子!
“孩子?!”她被馬蒼喆的這一句,徹底嚇傻!
見她冷靜下來,馬蒼喆這才嘆了一口長氣,“是!你懷孕了,懷孕兩週!因爲你的身子很虛弱,我擔心你情緒不穩會影響孩子,所以才暫時沒告訴你。”
“懷孕……”蔚晴簡直不敢相信聽到的話語,她努力睜着眼睛,卻被淚水氤氳,“蒼喆,你發誓你沒有騙我!你發誓——”
她太害怕,這不過又是一場騙局。
曾經她和澈那麼努力,卻還是沒有孩子,然而,蒼喆卻在她一無所有的時候,告訴她,她懷孕兩週!
“沒有!我沒有欺騙你,蔚晴,你是真的懷上了澈少的孩子!所以你不能死,你創造了一個奇蹟,你和他一起創造了奇蹟,你知道嗎!”
馬蒼喆說到這裡,有些哽咽,他多害怕自己晚一步便救不了蔚晴!幸好,他趕上了!
老京這時,再也忍不住了,老臉憂傷地對蔚晴點點頭:“是的,蔚小姐,馬醫生沒有騙你,你確實懷了主人的孩子……”
她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看了一眼蒼喆和老京,顫抖的手,這才緩緩覆蓋住自己的小腹,呢喃着,“孩子……孩子……”
懷孕兩週的事實,使得她驀然悲喜交加,若算日子,這個孩子,應該是那次,她假扮‘琪琪’混入聖達慕斯,算計澈的那一夜而懷上的!
多麼諷刺!她驀然大笑出聲,眼淚卻流的愈加洶涌!“孩子……哈哈哈哈……”
老京於心不忍,看着蔚晴失控的狂笑,他的心難受極了,“對不起,蔚小姐,是老京對不住你!對不住主人!”
老京擡眼看了看馬蒼喆,不由得嘆息一氣,“當初,主人趕走奇巖,找上我,就是爲了執行和況辛博生死一搏的計劃!主人知道奇巖率領的獵鷹,是戰無不勝的軍隊,所以他放棄了奇巖,因爲他知道奇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配合他執行那個——自取滅亡的計劃!”
“自取滅亡?!”馬蒼喆驚訝地喊出聲。
蔚晴身子不由得一顫,止住了笑容,在聽到‘自取滅亡’這四個字時,她心都碎了!
老京沉重地點點頭,自取滅亡這四個字,是主人一直不肯讓他說出口的四個字!
“我起初也很驚訝,極力反對主人這麼做!可是他說,這世上除了我,再也沒有人可以幫他。他甚至握住我的手,哀求我答應他!他說,他不想毀掉況家的人,即便是再痛恨那些人,他們始終也流着況家的血液,他曾承諾過,對況家永不動武,他這一生,就絕對不可能破壞這個承諾!然而,況辛博並不打算放手,反而步步緊逼,死不相讓!他知道,唯一可以平息況家恩怨的辦法,唯有他死……”
“不!不!他怎可以對自己這麼殘忍……”蔚晴每聽一句,心都彷彿被針刺破那般,鮮血淋漓!
“的確,主人對自己真的很殘忍!我曾多次勸阻他,不要這麼做,一定還有其他解決的辦法!可主人說,要麼況辛博死,要麼他死,兩個只能活一個!否則這場恩怨永不停歇!然而,殺況辛博,主人始終下不了狠手,畢竟是兄弟,再相殘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況且,主人的身體已經開始惡化……”
老京說到這裡,老淚縱橫。
“惡化?!什麼時候開始的?”馬蒼喆怔道。
蔚晴已經痛到窒息!
“從一年多前那次手術失敗之後,主人的身體就日漸惡化。尤其是最近幾個月,他對熱度越來越難以適應,而往往一發作,昏迷的時間就逐步延長,尤其是心肺功能的衰弱,影響了他體內各個器官,長此下去,他終有一日……會……會因器官衰竭而死……”
猛然一聲,蔚晴再次痛哭失聲,“嗚嗚嗚……爲什麼這一切,他都不曾親口告訴過我?爲什麼?爲什麼……”
“蔚小姐,您難道還不明白,主人他根本不是怕死,他是怕給不了你幸福啊……”
原來,所有的事都是他一早安排的結局!
安排麗安蓮生下唐晉的孩子,繼承亞瑟斯王國的事業,是他一早就在鋪設的後路!
而他,對她那般殘忍,原來是一早就已經決定,他要拋下她!
因爲他不相信有奇蹟這回事,他不相信他們還可以再擁有孩子!
老天!她悲從中來,眼淚斑駁,“蒼喆,他拋下了我,現在,你卻告訴我懷上他的孩子……他爲什麼不多等等,爲什麼不願意給我時間,如果他肯再多等幾天,他若知道孩子的存在,他不會選擇這條路,不會的……不會的!嗚嗚……”
馬蒼喆唏噓不已,同時也感到痛心,況天澈不僅只是他的病人,更是他的兄弟!
他看着蔚晴哭成淚人,揚眸,掃了一眼澈藍的天空,不禁聲音哽咽地回憶道——
“是啊,他如果再多等等,他會知道,奇蹟會出現的……還記得當年,我曾取笑他,可別生個孩子跟他一樣怕熱!你知道他說什麼嗎,他說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他就帶着他的女人和孩子,一起去北極……”
馬蒼喆不經意的一句話,使得蔚晴渾然震顫!
“北極?”她呢喃地重複了這個字眼,眼淚卡在了眼眶,回憶頓時如潮涌那般,席捲腦海!
她清楚地記得,當年在東方公主號上,他曾對她說,他們和泰坦尼克號的男女主不同,他們不是七十二小時的激情,他們不會遭遇船難,他們會一輩子在一起,而他不允許分離!
她記得,那一年她說:
【澈,我們去北極吧!】
【冰冷的晴天,依舊清澈一片!那纔是屬於我們的世界啊!】
而他寵溺地迴應着:【傻瓜!等鐵樹開花了,我就帶你去北極。】
北極!
想到這裡,她已是泣不成聲!
忽然對着那一片一望無垠的藍天,大聲呼喊道——
“況天澈!你這個膽小鬼!你說過要帶我去北極的!況天澈,你給我回來,我不准你死,你聽見沒有,我不會原諒你,永遠都不原諒你……”
……
……
06,孩子,是她活下去的理由!
三個月後——
半夜,蔚晴從噩夢中驚醒!
隨即,她聽見黎思卡焦急的聲音喊着:“醫生!快去叫醫生!”
平復了一會,蔚晴看着趕過來的產科醫生,急忙給她做各項常規檢查。
她乾啞着嗓子,問道,“孩子,還好嗎?”
“你放心,孩子沒什麼問題。”
醫生的話,使她噓了一口長長的氣息,手掌不由自主地覆蓋住腹部,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幸好,孩子經過三個月的努力,懷穩妥了!
黎思卡也跟着鬆了一口氣,走到蔚晴的牀邊。
蔚晴這才發現,她懷裡抱着的芸芸,已經安安靜靜的睡着了。
“幸好孩子平安,蔚晴,這一胎來得不易,辛苦你了!”
蔚晴一陣鼻酸,這三個月對她來說,就像是做了一場夢。
因爲孩子的存在,使得她苟延殘喘着,她不允許自己再犯從前的錯誤!
她告訴自己,就算死也要留下澈的血脈,留下這個上天賜給她的寶寶!
看了一眼黎思卡,她微笑着搖搖頭,“倒是你,究竟什麼時候才答應蒼喆的求婚?難道你不想給芸芸一個完整的家麼?”
黎思卡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猶豫和自卑,低聲嘆道,“我不是不想,只是……蔚晴你知道,我和況辛博的往事,是我這輩子最深刻的陰影,我配不上蒼喆對我這麼好!況且,阿卡好不容易醒過來,我現在什麼都不敢奢想,只想好好照顧阿卡和芸芸。”
蔚晴伸出纖瘦的手,握住黎思卡抱着芸芸的胳膊,語重心長,“思卡,你明明深愛蒼喆,否則在當時那樣惡劣的境況下,你不會冒死生下芸芸!因爲芸芸是蒼喆的孩子!而蒼喆也很愛很愛你,爲什麼你不嘗試給他一個機會,就當是給你自己以一個機會,走出陰影,重新獲得幸福呢?你知道嗎,我多想澈還在我身邊,可是我知道……”
說到這兒,她的聲音忽然就沙啞了,每次一提澈,她就無法遏制住自己的眼淚,抓緊黎思卡的手,她繼續哽咽道,“我知道無論我有多想,每當我醒來,他都還是不在我身邊!而你,蒼喆一直都在,他從來不曾放棄過你,爲什麼你不試着接受,好好珍惜這份感情呢?別等到有一天他不在了,你才後悔啊……”
蔚晴的一番話語,聽得黎思卡動容,眼角泛着淚光。
黎思卡看了一眼懷中熟睡的芸芸,咬了咬脣,反握住蔚晴的手,點點頭,“每天看你這麼辛苦,這麼痛苦,我忽然覺得自己很幸運!至少蒼喆一直在我身邊……我承認,我對他始終放不下那份感情。
曾經我以爲,我這一輩子根本毫無指望了,直到我懷上芸芸。那個時候,我纔有繼續和況辛博鬥下去的動力!那幾年,我欺騙況辛博,千方百計用盡各種辦法來瞞騙況辛博,誰知道最後還是被他發現,芸芸不是況家的孩子!
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好自私,我給了芸芸生命,卻讓她認賊作父,那時我好心痛!直到現在,我纔敢將讓芸芸喊蒼喆一聲‘爸爸’!相較於蒼喆,我的確自私很多……也許你說得對,我應該試着克服心裡的陰影,給自己一個重生的機會……”
蔚晴淚眼迷濛,她彷彿在思卡的眼睛裡,找到了幸福的光彩,她暗啞的呢喃着——
“思卡,你和阿卡一定要幸福……”
這對歷經苦難的姐妹,她衷心祝願她們,一定要幸福!
她轉眸,窗外的一棵樹影,在月色下格外皎潔,剔透!
她的心忽然狠狠一抽,那是——
一棵開花的鐵樹!
……
等到天亮之後,黎思卡再回到蔚晴的病房探望她時——
“呀!來人啊,快來人……”
馬蒼喆聽到黎思卡的呼喊聲,立即跑了進來,“發生什麼事了?”
“蒼喆,蔚晴她……她不見了!”黎思卡慌張地哭了起來,她怕蔚晴會再尋短見。
馬蒼喆沉下臉,神情變得凝重,他下意識地單手抱住哭泣的黎思卡,從口袋裡掏出電話,撥給奇巖……
……
……
07,通往北極的旅途
鐵樹開花的時候,在北極光出現的地方,就是我魂牽夢繞的嚮往;
我想要跟天使借一雙翅膀,飛往我魂牽夢繞的嚮往,尋找有你的方向;
若風雨飄搖,若孤寂艱險,也請佑我翱翔,通往有你的方向;
因爲那裡,有你,有我,有最美的北極星光!
……
……
轟轟轟——
一聲聲有節奏的聲響,劃破澄淨的天空,一架私人飛機疾馳而過!
“蔚小姐,你確定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頂得住?氣溫已經越來越低了!我們快要越過俄羅斯邊境,進入北極地區了!”
奇巖在飛機上對蔚晴大聲喊道,轟隆轟隆的聲音,幾乎要沒過他的!
他緊張地看着坐在他身旁的女子,裹着一襲厚厚的皮草大衣,黝黑的瞳仁裡,是無比的堅定!
“是!我頂得住!”她的手下意識地拂過微微隆起的小腹,孩子已經三個多月,在醫生確定度過了頭三個月危險期之後,在昨夜看到鐵樹開花之後,她才終於敢啓程,來到這裡!
“可是蔚小姐,你確定主人真的會來北極嗎?”奇巖皺着眉頭,當幾個小時以前,蔚晴央求他,派一架飛機送她來北極,他當時真的震驚極了!
“他沒死!”她忽然激動地說,那是她心底一直堅持的信念,“奇巖,我不信他真的死了!可是……除了北極,我完全想不出他會去哪裡……”
這三個月以來,她反覆回憶着他們曾度過的每一分每一秒,她反覆想着,他最後爲她削蘋果的舉動!
那是不是,他其實是想告訴她,他會平安?
這個信念,連日以來,在她心底日趨強烈,她想起當年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他說過,鐵樹開花,就帶她去北極的!她信這個承諾!
就在這時,奇巖的通訊器,通過飛機師在機上的轉接,他應聲接聽——
“奇巖,蔚晴不見了,你知不知道她在哪裡?”對方是馬蒼喆的來電。
奇巖嘆息一聲,“嗯,她和我在一起。我們正飛往北極!”
“什麼?北極?!”馬蒼喆在那邊的聲音不由得拔高腔調!“該死!你也陪她一起瘋嗎?她還大着肚子!”
“我知道,這也是我顧慮的。可是爲了找到主人,我也願意試一試!”奇巖的聲音裡,像是有了決定。
馬蒼喆沉默了一會,然後清晰地說道,“嗯!那你一定要照顧好她!讓她平平安安回來!”
“我會的,你放心吧!”奇巖頓了頓,“幫我照顧阿卡。”
“好小子!我會的啦!對了,要是真的找到澈少,記得拍張照send給我,我倒想看看那傢伙是不是真的抱北極熊去了!”
馬蒼喆調侃的話語,令奇巖沉重的心頓時輕鬆起來,他的嘴角忍不住低笑,點點頭收了線。
或許,是蔚小姐的堅定信念,給了他們力量!
這一刻,他們彷彿也開始相信,那個冰冷的主子,還存活在這個世上……
……
……
從飛機的透明窗子望下去,是一片白雪皚皚的世界……
北極,彷彿擁有神奇的魔力那般,那廣袤的山巒,連綿起伏,陸地與島嶼上的茫茫冰雪,看上去遼遠而寧靜,似乎象徵着某種永恆的靜止!
而這片純白寧靜,卻冰冷無比的世界,與天連成一線,是這般壯觀,這般奇妙!
當蔚晴看到這一片冰雪覆蓋的世界時,整顆心彷彿甦醒過來,怦然跳動,她彷彿感受到,在這片奇異的土地上,一定有一處是她要尋找的地方!
“奇巖,你關注那邊,我關注這邊!”她指了指飛機窗口下的冰雪地區,示意奇巖,他們一人負責觀察一邊的情況。
奇巖點點頭,將超高清望遠鏡遞給蔚晴,“蔚小姐,總之你要注意自己的身體,一有什麼不適應的地方,馬上要告訴我,我們立刻撤離!”
接過奇巖遞來的望遠鏡,她點點頭,將望遠鏡架在眼睛上,從窗口俯視下去,開始搜尋……
在這片冰川雪地的領土裡,她見到了此生從未見過的美景——
那山巒下,被冰雪覆蓋的河流,她看見了北極熊在裡面穿梭的影子!
飛機越過山嶺,她看見了白茫茫一片的叢林,隱約看得見在叢林裡奔走跳躍的馴鹿!
她甚至在叢林間,看見了冰川覆蓋的村莊!
那裡,是一片片由冰塊建造而成的房子!
她看見那冉冉村莊裡,依稀有穿着毛皮的愛斯基摩人,牽着幾隻阿拉斯加雪橇犬,拉着雪橇在村莊裡出沒……
心,彷彿一下子就被這平靜而幸福的一幕幕撼動了!
即使是在冰冷的北極,也依然不影響他們在這裡找到幸福……
……
……
08,獵鷹鷹章
眨眼之間,五個多月過去了。
然而,尋找,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蔚晴和奇巖,在這片白雪皚皚的冰川世界裡,在莫斯科與北極地帶交替來回,不斷搜尋了五個多月,眼看着蔚晴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大到如鑼鼓般,卻仍是一無所獲!
“蔚小姐,這次,您還是別去了!”奇巖盯着蔚晴的肚子,實在是不忍心,五個多月來,他們幾乎飛遍了整個北極,卻依然沒有任何屬於主人的消息!
老實說,若不是蔚小姐一直堅持,他早就氣餒了!
畢竟主人遭遇的一場爆炸,粉身碎骨的可能性不是沒有啊!
“不!奇巖,我堅持去!不管多久,我始終相信,只有這裡,纔是真正屬於他的地方!”蔚晴堅定如昔!雙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大大的肚子,因爲孩子,才使得她堅信,這個世上還有和孩子一樣血脈想通的人!那個人,便是她的冷獸,她的澈!
帶着複雜的心情,奇巖嘆息一氣,再次妥協。
飛機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飛往北極地帶。
或許今天,他們依舊會像往常一樣,一無所獲。
……
……
蔚晴又何嘗不知道奇巖的顧慮?
她透過望遠鏡,看着每天重複過無數遍的景色,曾經那期盼的眼,也越來越黯淡。
然而,孩子一天一天在長大,她清楚地感受到肚裡那個鮮活的生命,在提醒着她,爸爸還活着!
飛機下,掠過一片片叢林,雪地的村莊,冰造的房子,她的眼角忽然淌過熱淚。
……這蒼茫茫的一片啊,澈啊,你究竟在哪裡?
忽然,從那片冰雪覆蓋的村莊裡,幾隻拉着雪橇的雪橇犬,快速奔跑在一片冰雪之上!
雪橇上,坐着一個帶着毛皮帽子的,身穿毛皮衣裳的愛斯基摩人!
雖然這片景象,五個多月以來,蔚晴曾看過很多次,可是這一次,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奇巖,讓飛機師飛到那裡,停下來!”
“什麼?”奇巖聽到嚇了一跳,“蔚小姐,您確定要去那裡落機?這裡可是北極,下了飛機,我擔心你受不住!”
這幾個月以來,他們一直不落機的原因,也是因爲北極太冷,怕蔚小姐的身子受影響,所以才只在飛機裡一邊飛一邊搜尋。可是這次,蔚小姐突然要落機!這不得不讓他神情緊繃!
蔚晴憐柔地摸了摸圓滾滾的肚皮,輕聲微笑着,“沒事的!你忘了嗎,這是澈的孩子!”
是啊,澈的孩子,又怎會怕冷?
她賭,賭自己一定會找到她的冷獸!
……
……
拗不過蔚晴的倔強,奇巖只好命飛機師在村落附近的地方降落下來。
當蔚晴第一腳,踏在這硬硬的冰川之上時,她整個身子,彷彿被一股強烈的冷流襲擊,閉上眼,用力深深呼吸一口冷氣,這一次,她竟然覺得自己的身體裡,有種鮮活的血液開始沸騰起來,幫助她適應這種刺骨的冰冷!
手下意識地拂過腹部,低聲喃着,“寶寶,是你在保護我麼?”
脣角不禁揚起一抹欣慰的笑容,她知道,那是寶寶在保護她!
保護她適應這冰天雪地的寒冷!
於是,她開始邁開雙腳,在冰川上踏出深深淺淺的步伐……
“蔚小姐,您還是別走太遠,回飛機上呆着吧,我一個人去找就可以了!”奇巖已經冷得臉色都白了,但始終跟在蔚晴的身後,不放心地勸道。
“沒關係,奇巖!我想去那邊的村落,親自問問那裡的人,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
卻在她話音剛落的時候,突然,從村落裡快速跑出幾隻雪橇犬,它們拉着雪橇,在這片冰川上肆意奔馳。
而坐在雪橇上,被拉着的那個男子,顯然是個本地愛斯基摩人。而男子的前面,坐着一個年約五六歲的可愛男孩。
“奇巖,快攔下他們問問。”事實上,方纔在飛機上見到這個愛斯基摩人,蔚晴心中就閃過一個念頭。也許這麼久以來,她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親自找這裡的當地人,問問他們,看看他們有沒有見過澈的蹤影。
起碼,這是一個希望!
奇巖二話不說,趕緊衝過去,用力揮手,呼喊着那個坐在雪橇上奔走的男人——
一聲刺耳的劃過雪地的聲音響起,奇巖成功地攔住了那個愛斯基摩人!
蔚晴也趕緊走上前去,用流利的英語問着,“您好,打擾您了!我們並沒有惡意,只是想請問一下,你們有沒有見過——”
忽然,她黑亮的眸子在見到坐在雪橇前的那個小男孩時,她的聲音頓住了!
心口轟的一聲,被狠狠炸出了一個缺口!
因爲她清晰無比地看見,這個小男孩頭頂戴着的皮毛帽子上,清清楚楚的釘着一個印有圖騰的印章!
而奇巖同時也訝然地怔住!
那個圖騰,是他無比熟悉的——獵鷹鷹章!
……
……
09,心口上的一槍,還給你!
在這片北極的地域,這裡的人們都使用冰塊來建造房子。
他們根本不用擔心房子會垮塌,因爲這裡常年冰冷的氣候,這些冰塊根本不會融化。
而在這個愛斯基摩人的小小的冰冷的村落裡,卻是他們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
據這裡的村民說,大概十一個月前,來了一名外地的男子。
據說,他長得很妖孽,擁有一雙罕見的銀色瞳子,他也很冷酷,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麼來頭,也沒有人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他甚至沒有跟這裡的人說過一句話!
就在十一個月前,他初來乍到的時候,他做了一件令這裡的所有村民都倍感意外的事!
他靠自己的雙手,親自,一塊一塊冰磚,敲敲打打,整整耗用了一個月的時間,甚至做到雙手血漬斑駁,才終於建成了一所冰做的房子!
然而,他建好房子後,忽然又消失了!
直到差不多九個月前,這個擁有銀瞳的男子,才又再次出現……
而這個男人的房子,座落在離村莊較偏僻的地方。
沒有人知道他每天在幹什麼,也沒有人趕去打擾那個冷冰冰的男子。
只除了,一羣天真爛漫的孩子……
老天,這就是當初他不聲不響消失一個月之久,回來之後雙手卻滿是傷痕的原因麼?
怪不得,他消失的那個月之後,就變得異常冷漠!
無論她怎麼討好他,他彷彿都沒有感情沒有知覺那般,拒她於千里之外!
原來……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打算一個人跑去北極生活,不要她了麼?
蔚晴幾近淚奔……
……
……
“嘿,銀眼睛大叔,我們又來了!”
當蔚晴屏住呼吸,跟隨着方纔那兩個愛斯基摩人一起,來到這座冰雕的房子前時,她的眼淚瞬間就奪眶了——
她清楚地看見,這個房子,雖然很簡單,卻雪白得如同童話故事裡的小屋子。
她在這個冰屋子前,彷彿看到柏林紀念園裡小木屋的影子,頓時,心潮洶涌……
屋子的門正敞開着,裡面站着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身上穿着和愛斯基摩人一樣的毛皮服飾,正掄起垂頭,背對着他們,不知道在敲打着什麼,弄得冰屑碎末四濺——
砰!咚!咚!砰!砰!
一聲一聲,有節奏,有變化,就像是在雕刻着什麼似的!
她的心,瞬間就沉淪了!
她幾乎是一眼就認出這個偉岸背影的男子,鼻頭猛然一陣酸澀,她捂住脣,差點哭出聲來……
那個小男孩,樂呵呵地跑進屋子,顯然對這個銀眼睛大叔的冷漠態度習以爲常。因爲孩子們知道,銀眼睛大叔雖然不多話,但是常常會送些小禮物給他們,所以孩子也樂於經常找他嘰嘰喳喳,只不過每次都是孩子們說,他默默聽着。
小男孩童稚的嗓音如同平常一樣,再喊了一聲,“銀眼睛大叔,有個阿姨在找人,她找的那個人好像是你耶!我把她帶來了哦!”
砰!
一聲敲砸的聲音,像是滑了一下,有些尖銳。
緊跟着,男子依然背對着他們,繼續敲打着手中的工作,並沒有回頭!咚!咚咚!
他冷漠的置之不理的舉動,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奇巖跟在她身後,震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幾乎忘了要怎麼反應,跟隨了多年的主人,他又怎會認不出那個熟悉的背影?!
“銀眼睛大叔!你來看一看嘛!”小男孩賴皮似的,拖出男子的毛皮衣角。
卻依然無法撼動他一絲一毫!手中仍揮舞着敲鑿的動作,乒乒乓乓的!
蔚晴站在屋外,天寒地凍中,就連眼角淌出的淚水,都瞬間結成了冰晶!
“銀眼睛大叔!”小男孩再次扯了扯男子的衣角!
卻不料,小男孩的這一舉動,徹底激怒了男子,他隨手一拎,就將小男孩給扔出了門外!緊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
他甚至連頭都沒有回,他甚至沒有回頭仔細看她一眼!
砰!的一聲,大門在不到一秒之間被重重關上!
這一聲門響,震得蔚晴心臟陡然一慌!
奇巖也愣怔在門外!
隔了三秒、六秒、十五秒……
屋內一片寂靜!
蔚晴哽咽的嗓音,終於衝口喊了出來——
“況天澈!你這個膽小鬼!你知道是我,對不對!你根本就知道是我——”
喊着喊着,她的眼淚就流了下來,一顆一顆凍結在她俏麗的容顏上,如同水晶珍珠那般,那是她激動的眼淚,是她悲愴的眼淚,也是她幸福的眼淚……
因爲,這一次,她確定自己真真實實地看到了那個背影,那個心中掛念了數年的背影,還活生生的!
他沒有死!她就知道,他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