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晴紅了雙眼,那些創傷是那次爆炸之後帶給阿卡的麼?
她蹲了下來,憐憫地望着氣若游絲的阿卡,想要伸手去觸摸她,卻又害怕自己會傷到如此虛弱的她!
喉頭哽咽,半晌,蔚晴濃濃的鼻音裡才愴然吐出,“思卡沒騙我,她真的沒騙我……”
“你……是……”阿卡依然喘着,呼吸費力,微擰過眉頭,看着朝她走過來的女子,聲音是那麼熟悉,可臉孔卻又是這般陌生……
阿卡不確定她究竟是誰,只是猜到,她一定也認識她!
“蔚晴!”蔚晴再也無法自控地上前握住阿卡顫抖的手,不住地對她點頭,“我是蔚晴!記得嗎?阿卡,記得我嗎?請你一定要撐住,思卡把一切都告訴我了,你一定要撐住,答應我,一定要爲你姐姐撐住!”
誰能知道,這命運往往總是開着所有人的玩笑。
她也是直到黎思卡不顧一切闖進莫斯科‘澈園’找她,才知曉這段被封塵了多年的秘密!
思卡,竟是阿卡的姐姐!
也直到親眼見到阿卡的這一刻,她才深信了當日思卡所說的那些話。
思卡沒騙她,阿卡真的還活着!還活着!
蔚晴一邊急切地鼓勵着阿卡,一邊看向奇巖,才驚然發現,這個平素不苟言笑的硬漢子,此時已是熱淚盈眶!
她明白奇巖眸眶裡飽含的意義!
儘管當年,是阿卡默默地傾慕着他,他連阿卡的手都不曾牽過,甚至還來不及萌芽的一段感情,卻經過時間的釀陳,早已是不捨的眷戀……
這時,才從驚嚇中回過神的出租車司機,匆忙打開車門,喊了過來:“快……我,我送她去醫院!”
蔚晴握緊阿卡的手,看了司機一眼,搖搖頭,眼眶裡是濃濃的焦急,“她不可以亂動,請你趕快叫救護車過來,這裡最近的就是埃索醫院,拜託你趕快——”
司機張望了一眼身後不遠的巨大建築羣,埃索醫院幾個大字清晰可見。他點了點頭,掏出手機準備撥打電話……
“不行!”奇巖制止的聲音竄過來!
“不行!”奇巖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嚴肅的臉孔再度浮現,深擰着眉頭看了蔚晴一眼,他明白她的疑惑,但仍是堅持搖頭,“埃索醫院現在到處都是獵鷹的身影,阿卡絕對不能去那裡!”
“可她沒有時間了,這纔是關鍵!”蔚晴雖然知道埃索醫院已經被戒嚴,但是目前還不清楚阿卡的傷勢到底如何,就算是冒險,就算厚着臉皮再哀求況天澈一次,她也一定要救阿卡!
“不行!”奇巖堅決搖頭,俯下身就要抱阿卡起來,匆忙卻很冷靜地說着,“我要送她去最近的醫院,除了埃索!”
然而,奇巖抱起阿卡的動作,幾乎嚇壞了蔚晴,她睜着眼,喊出聲,“奇巖,你到底在幹什麼!你這樣很容易再傷到她!萬一……”
被車子撞過的人絕對不能輕易移動,在不清楚傷勢的情形下,容易造成內臟出血,反而會令傷者命在一弦!
“沒有萬一!”奇巖抱着阿卡就往出租車裡走,緊繃的情形下顧不上那麼多,對蔚晴喊道,“阿卡是叛徒!叛徒!你應該知道,主子對待叛徒的方式!”
他重複着‘叛徒’二字!
這兩個字,彷彿從他牙縫中擠出是有多艱難那般,悲傷劃過。
他看了一眼蔚晴,希望蔚小姐能明白他,寧願冒險,也絕不能送阿卡去埃索醫院,那等於是將她送入獵鷹的槍口之下!
蔚晴這才冷靜下來,的確,當年阿卡的背叛,導致獵鷹經歷了一場空前的劫難!
同時也因爲那次,她和澈只是擁有過短短九天,便各奔天涯……
這些心酸回憶,究竟算是誰的錯呢?
阿卡?
她嘆息,阿卡又何嘗不是被迫?甚至因爲阿卡的悲劇,使得思卡再重蹈覆轍着。
而奇巖這麼做,確實有他的道理。
他恐怕比誰都瞭解他的主子,叛徒,就彷彿是那頭冷獸眼底容不下的一粒沙子!
她也曾背叛過,深知他對待叛徒的手段會是什麼!
所以,她只好妥協,或許避開埃索醫院,阿卡還有一線生機,她看了奇巖一眼,“……那麼,奇巖你答應我,無論如何都要救阿卡!”
“嗯!”奇巖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越過蔚晴——
“司機,你最好保佑她平安無事,否則我絕不會輕饒你!”朝司機冷清地丟下一句,奇巖抱着阿卡鑽進出租車裡,沒有時間再停滯更多,“還愣着幹什麼,趕緊開車送我們去最近的醫院,除了埃索!”
“啊?哦!是是!”司機這纔回過神,心驚膽顫,額頭冒汗,不敢再多說什麼,鑽進駕駛室,車子‘咻’的一聲,奔馳而去……
剩下蔚晴,愣怔地站在原地,半天都沒緩過勁兒。
雖然她不知道阿卡何以出現在這裡,也不想去猜測更多的可能性,她只是默默祈禱着,但願阿卡平安無事……
而想到仍身處‘澈園’地牢的黎思卡,她心中嘆息。
想到當年在洛杉磯法院前,思卡曾因爲臨時改口供幫她洗脫罪名,而被況辛博用柺杖狠狠抽打的情形,她不禁一陣心酸!
她多懷念當年,在聖達慕斯與思卡買醉的夜晚,多懷念和思卡傾訴心事的曾經,多懷念思卡總是若有所思的說着那些聽起來憂傷卻能解人心結的話語……
雖然,到後來才知思卡接近她是別有所圖,或許是受人指使,可思卡對她的那份真摯友情,她依然能感覺得到!
“思卡,這就是你這些年來,不肯接受蒼喆,死也不肯離開況辛博的原因麼?”
她想起在地牢的那日,思卡哭着對她訴說的那些話語。
今日親眼所見,卻沒想到是這般震撼。
阿卡滿身創傷遺留下來的疤痕,讓人只需望一眼,便淚眼婆娑。
原來這些年,思卡一直默默忍受着況辛博欺侮的背後,是爲了救贖阿卡。
這個令人心酸的孩子,這對讓人心揪的姐妹!
她們姐妹倆,總會在給你最痛的打擊之時,讓你看見其實她們也在流着眼淚……
而她,也曾是一個叛徒,在背叛澈的同時,亦是熱淚盈眶……
……
……
翌日。
和況天澈約定的九日之約,終於到來。
蔚晴一清早起來,便將自己細細清洗了一番。
在這所奇巖曾替她租好的小房子裡面,她開始打點自己。
陳舊的小桌子上,擺放着各式各樣的易容工具。
她給傷口上好藥,再用當初奇巖請易容師傅教她的簡單易容術——
將那張原本蒼白的臉容遮擋起來,換上‘琪琪’的面孔。
而很多時候,人往往是被境況給逼出來,從來不懂這些所謂易容術的她,爲了接近澈,不得不逼自己要儘快學會!
額頭仍然疼痛,她在那層假皮上,剪破了一道口子,灑了一些藥粉,再包紮好昨日被磕腫的額頭。
終於,大功告成。
她再仔細看看鏡子裡陌生的自己,不禁嘆然一笑,沒想到自己要用這副面孔才能接近她所深愛的男子。
而額頭上那個大補丁,讓她不由得哀憐一笑。
笑自己的可悲,當時爲了能見澈一面,自己竟然……可以爲愛放下尊嚴至如斯境地……
轉眸,看了看時間,該準備啓程了。
走出小屋,迎面而來是一律金色暖陽,爲這開春的季節驅走些許寒意。
她下意識地擡手遮住眼簾,許是當初在莫斯科經受過寒冷的訓練,如今的她,竟然對這溫暖下意識地有絲抗拒……
又或者,是她心裡潛意識的想要抗拒溫暖,彷彿這樣,便可以再靠他近一點……
奇巖早晨聯絡過她,阿卡並沒有傷到內臟,慶幸已經度過了危險期,但是腿折了,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復原。
慶幸,阿卡還安好着!
蔚晴撫了撫用繩索垂掛在胸前的那顆銀色尾戒,垂下眼簾,清晰地看見,這枚尾戒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亮眼的銀色光束。
那曾是……澈最愛的銀色!
她的心忽然一下子就逸出滿滿的感動。
戴上屬於他氣息的尾戒,就彷彿將他帶在了身邊。
她深吸一口氣,脣角勾起一抹溫暖的笑容——
澈,我來了,等我!
……
……
一路上,懷揣着不安,蔚晴坐計程車來到埃索醫院。
不知他的身體好些沒?
昨日見他的臉色仍是蒼白的,卻有着令人心疼的陰霾。
她下意識地握了握頸間垂掛的銀色尾戒,將戒指小心翼翼地藏進領口內,輕吁了一口氣,下了車。
誰知,在抵達埃索醫院門口的時候,一輛印有獵鷹標誌的黑色保姆車駛過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保姆車門被打開,走出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恭敬地朝蔚晴頷首,道,
“請問是琪琪小姐嗎?”
蔚晴擡眸,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雖有些意外,但見獵鷹的標誌,便點了點頭:“是的。”
“琪琪小姐,我是主人派來接您的司機,叫我老盧就行了。請琪琪小姐上車吧。”
老盧的聲音拉回她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