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天澈俊俏冰冷的臉上仍是那一貫高傲得不可一世的神情,彷彿這血漬並沒影響他絲毫,反而使得他藏匿在銀眸底下的嗜血因子愈發旺盛起來!
眼角的餘光掃過仍處在震驚中的蔚晴,饒有興味地勾起脣,回過眸探向麗安蓮,哼道,
“麗安蓮,我的王后,過來吧,讓你見見亞瑟斯另一位最有資格繼承王位的人!”
麗安蓮胸口一驚!
她並不愚蠢,亞瑟斯王室除了鷹,身爲另一派系的唐納之子——唐晉,依舊可以列爲王位儲備人選!
雖然唐納沒有標誌性的銀眸,雖然唐晉血統也不純正,可是——在亞瑟斯的正統繼承人如此匱乏的今天,顯然已經沒有更多的選擇了。
只是……麗安蓮不敢去猜想,鷹將唐晉捉來,究竟意欲爲何?
麗安蓮瞪着褐色的眼瞳,緩緩起身走到鷹的跟前,忍着那股越來越濃的惡臭味,看着這個三年如一日的冰山男子——她名義上的丈夫!
麗安蓮的視線根本不願意在唐晉身上停留半秒,閃過鄙夷與嫌惡,她噘了噘嘴角,“鷹,這個人……”
猛地,腦中閃過一道白光!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腦中閃過,她想起昨夜,他對她說過的那些話語!
他說:【麗安蓮,如果你沒聽清楚我要的是什麼,那麼我再重複一遍,我要的是——亞瑟斯王國未來的王位繼承人!繼承人,你、懂、嗎!】
昨夜那威懾滲人的話語還在麗安蓮耳邊迴盪,而今,唐晉的出現……她冷不丁一縮,開始害怕起來……
在麗安蓮的退縮之中,況天澈閃過一絲危險的眸光!
他毫不掩飾眼底的陰狠之意,直直瞪進麗安蓮驚慌的褐瞳裡!
冷鶩的嗓音再次揚起:“我說過,麗安蓮,我絕不會容許一個智障的血統納入亞瑟斯王室!”
話音剛落,麗安蓮頓覺雙腿一軟,嚇得臉色蒼白跌落在地!
鷹是在懲罰她!懲罰她不該懷上一個智障的孽種!
懲罰她不該妄圖以不健康的孩子,換取自己存在的價值。
“所以……鷹,這個唐晉……就是你的安排麼?”
“你說呢?”他挑了挑陰冷的眉峰,眉骨上那早已被他刺成金色的圖騰,閃過一絲況色,“麗安蓮,你最好放聰明點,別再給我耍什麼把戲,否則你該知道,你親愛的父親乃至整個家族將會承受什麼樣的後果!”
“不——”麗安蓮嚇得尖叫一聲,眼淚稀里嘩啦說掉就掉,她嚇得甚至不敢多看唐晉一眼,急忙喊道,“鷹,求求你不要這麼安排,我不要……”
蔚晴驚訝地看着麗安蓮跌倒在地,露出驚恐的表情,如同秋風中的落葉那般,頓時失了顏色!
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麼?
蔚晴不懂,更加不明白時隔三年,竟然會看到如此慘狀的唐晉……
從前的往事,一幕幕浮現眼前,她想起在美國的那些日子,想起當年法庭之上唐晉爲她辯護,爲她洗刷冤屈的情形。
想起唐晉曾對她一片真心,她卻辜負他的真情。
想起莫斯科時,唐晉帶來況天澈在亞瑟斯娶妻的消息,想起慌亂逃離之間,她滾落扶梯的種種瞬間……
心口一下子揪疼起來!
“……什麼安排?”驀地,這句話輕易地就從蔚晴口中喊出聲來!
“蔚晴,你別理……”馬蒼喆的話還沒說完,還來不及阻止奔上前的蔚晴,就只見況天澈凜冽的眸光刺射過來——
心中暗暗叫糟,蔚晴難道不知道此時此刻保持沉默纔是最好的選擇麼!
看着蔚晴焦急地躍過張張座椅,從餐桌那席趕過來,眼裡自始至終只有唐晉,況天澈的眸光愈發灰暗陰霾了。
忽的,他勾起沉冷的脣角,將手中沾血的溼巾一揮,輕蔑、鄙夷、厭惡以及隱藏在那雙銀瞳之下,不被人輕易察覺的傷痛,都逐一在他的視線裡輾轉、糾結。
她果然如他所料,唐晉絕不是她可以坐視不理的人!
好!很好!
“你似乎很關心這個安排?還是說,看到舊情人,你捨不得了?”
他從牙縫中擠出的這句話,透着刺骨的冷意,震得蔚晴膽戰心驚!
舊情人三個字顯然不止震到蔚晴,在唐晉察覺到身後走過來的女子之時,他驚訝地沉吟一聲,旋即飛快地轉過臉,腦袋耷拉過去,表情裡閃過一絲疼痛的羞憤!
唐晉想不到況天澈竟是以這般羞辱的姿態讓他再次見到蔚晴!
唐晉不敢看蔚晴一眼,甚至害怕被她看見!
沉痛地閉上眼,唐晉幾乎還能聞到一股清幽之香彌散在他的鼻息周圍,那是獨屬於蔚晴的味道!
那是他曾深深癡迷過的女子!
如若不是她,他想他這輩子都不可能與況天澈爲敵,而與況天澈爲敵的下場,便是他如今這般零落不堪……
“唐晉……”蔚晴低低喚出聲來,微顫的指尖不忍地將唐晉的頭顱緩緩轉過來——
當那張消瘦如骷髏的臉龐映入她眼簾的時候,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這哪裡是唐晉,這凹陷的雙瞳,甚至只能勉強睜開一隻眼睛!
整張面孔消瘦得只看得見骨頭的輪廓,嘴脣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新傷舊痕處處可見,望着這個血肉模糊的男子,就連發絲都是滴着血的!
這是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律師麼?
這是那個曾對她音容笑貌的紳士麼?
如今,卻是這般不成人形……
一股悲憤油然而生!
她猛地轉過眸,探向那個冰冷的禽獸,他卻彷彿很滿意看到唐晉如此狼狽,嘴角還勾着沒有溫度的陰冷之笑!
猛然勾起了她的怒火,眸光裡閃耀着一絲悲慟,忍不住質問出聲——
“況天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難道這一槍——”
說着,她將她那隻曾受過他槍傷的掌心攤開,舉在他面前!
至今這隻手,還留着彈孔的疤印。
亦是這三年來,她每每彈起鋼琴,便會生疼的創口,“你幾乎毀掉的這隻手,難道還不足以彌補當年的意外麼?他是你的兄弟啊!”
她質問的話語剛落下,屋子裡流竄的《天鵝湖》曲子亦隨即戛然而止!
世界彷彿就靜止在這一刻了!
蔚晴舉起的手掌上,掌心裡還殘留着唐晉的血漬,流淌過那道掌心的疤痕,彷彿如同當年的情景那般,醒目刺眼!
他怎會忘了,當年她是怎樣跪在他面前,乞求他放唐晉一馬,乞求他別殺這個害死他孩子的男人!
呵,他怎敢忘啊!
沉默了半晌,他那雙迷人的英俊的,卻也是最可怕的最冷峻的銀色雙瞳,微微一轉,手臂掃過身旁的餐桌,隨手拿起一根叉子!
隨意握在手中把玩着,脣角仍是那抹寒冷的弧度,“彌補?”
嗤笑一聲,低低迴應道,“我的晴,三年了,你還是如此天真!你可知,有些事故發生了,不是毀掉一隻手,甚至不是毀掉這個人就可以彌補的……”
他的話音還沒有落乾淨,猛然——
“啊——”一陣絕望的嘶吼幾乎穿透蔚晴的耳膜,震破這金碧輝煌的屋頂!
眨眼間的功夫,她甚至還來不及反應,一股暖暖的液體彷彿濺在她的臉龐上,她喉頭一緊,轉過頭,便見唐晉已嚎叫得聲嘶力竭……
可怕的是——
方纔還在況天澈手中玩耍的小叉子,此刻正插在唐晉的右眼之上!
深得只看得見叉柄!
血如涌注……
老天!是她看錯了麼?
顫抖的手指拂過臉頰那股帶着暖度的液體,順着指尖映入她的視線——那是血!
那是,從唐晉眼珠子裡迸出來的血液!
她喉頭澀得半晌都發不出聲音,幾乎費了很大的氣力,許久,才從喉頭擠出一聲嘶吼來——
“況天澈!你瘋了——”
他瘋了!
就這樣,輕而易舉地,他戳瞎了唐晉的右眼!
唐晉的哀嚎聲聲刺痛她的心靈,她幾乎可以感受到,叉子戳穿眼瞳的痛楚與絕望!
蔚晴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腦海裡猛然閃過他曾說過的話語:遲早有一天,我會殺盡你身邊每一個男人!
睜着驚恐的瞳仁,她烏黑盈亮的眸光裡閃爍着些許淚光,眨也不眨地仰視着矗立在她面前的男子!
他是王!
今時今日的他,不僅僅只是過去那個恐怖組織的首領,還是一個國家的王,可以殺戮一切,掌控生死的王!
卻也陌生得讓她恐懼。
因爲他可以眼都不眨地殺死喬治,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戳瞎唐晉的眼瞳……
他陌生得彷彿不再是三年前那個眸底閃過火光的況天澈。
亦不再是脣中輕喃,寵她如若至寶的男人……
這一刻,她才意識到,她的失約,竟是錯過了怎樣的三年!
這一刻,她開始懷疑蒼喆之前的那些話都是錯誤的訊息。
眼前的況天澈,哪裡還是曾經的況天澈,哪裡還是那個許下蔚藍晴天,清澈一片的男子?
蔚晴悽然一笑,一滴熱淚劃過臉頰,混合着那刺鼻的血腥味兒,鎮痛她的指尖——
“澈……如果,我的失約,惹怒了你,你要懲罰或是報復我,都可以衝着我來,可唐晉是無辜的!他不欠你什麼,那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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