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瀠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跟斯穆森離婚了,是她先提的。
兩人維持不到五年的婚姻感情就這樣破裂,從裴家女變成斯家媳的這幾年裡,她從來沒一刻是遵從內心真正的意願的。
啪!
在家門前,母親給了她一巴掌,雍容的臉上幾分猙獰:“誰給你的資格,讓你跟他離婚!”
裴瀠紅腫起來的臉蛋上,表情是麻木的,清晰地五根手指印很明顯,她纖長的眼睫顫抖的很厲害,擡起,看着憤怒的母親,不管是表情還是語氣,都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媽,我想爲自己活一次。”
裴母冷笑了。
她指着這個逆女的額頭,句句刺心:“你的命都是我給的,你這輩子只能爲我活!”
裴瀠美眸有淚光微微含動,心尖上痛楚強烈襲來,她不禁後退兩步,轉眼間,身處的環境就驟然變了。
變回了二十幾年前。
那時,宛城正處於夏季,是槐花綻放的季節。
從街頭望到街尾都是一片片潔白的槐花,異常的柔軟乾淨,風吹過來,花瓣便漫天飛舞起來太過美麗。
而裴瀠,就出生在最美的七月。
她一出生,母親就意外難產了,在醫院痛苦地生了三天三夜,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又一遭,度過了最艱難的深夜,終於在天亮那一刻,將她生下。
老人們都說,這個孩子是老天爺給的命,是有福氣的。
裴瀠從小就沒什麼大病,而且,生的極美,她的美貌已經遠遠超過了自己的母親,聽外祖父說,她像極了早年過世的外祖母。
越是長大了,就仿若是外祖母投胎轉世回來了。
當年外祖母可是以容貌名揚整個宛城,被諸多名門貴族求娶,也給孃家帶了一筆豐厚的利益,最終,被最權勢的男人娶到了手。
而她的容貌,完全遺傳了外祖母。
隨着裴家生意日漸不行,裴母靈機一動,就將心思打在了自己親生女兒身上。
裴瀠,是她九死一生拼了命生下來的,這個女兒的一生,也就由她掌控了。
從一個小姑娘到了美麗的女人,裴瀠永遠該做的,都是聽從。
在家聽從母親,出嫁聽從丈夫。
比起跳舞,她小時候更喜歡畫畫,可是母親得知後,卻將她的畫紙都燒了,用小板子打她的手心,不允許她在碰,因爲,跳舞更能培養一個名媛的氣質。
後來,裴瀠開始慢慢開始了跳舞。
只有在跳舞的時候,才能覺得自己是一個自由的人,她想堅持下來,成爲優秀的舞蹈家。
……
未出嫁前,她是裴家的大小姐,是宛城最美的女人,身邊圍繞着形色不一的名媛和貴少,出嫁後,她是斯家的少夫人,也依舊是宛城最美的女人,身邊卻連一個朋友都沒有了。
裴瀠很容易感到孤單,她一心都在服侍斯穆森飲食起居上,將賢妻良母這個角色扮演到了極致,可是,心卻也越來越空了。
裴瀠像是走馬燈光般看完了自己的一生,淚水不知何時,就已經滿面狼狽了,一滴淚,落在了地上,瞬間燃起了火光。
她眼眸茫然中閃過一絲害怕,看着火從自己腳上燒起來,怎麼避都避不開,很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到了整片地方。
“啊!”
裴瀠被嚇的驚恐尖叫。
她腦海中浮現出的一幕幕,都是被綁匪放火燒的那幕。
身體很疼,特別是胃。
可是,她怎麼會胃疼?
裴瀠漸漸的,眼前薰煙朦朧的場面恢復了一片正常,她從噩夢中下來,突然睜開緊閉的美眸,映入眼簾的是白色天花板。
她一時沒從意識中緩過神來,猝不及防,又看到了裴瀠。
夢中看到他,現實生活中又是他。
裴瀠眼眸睜着久久不眨一下,有淚水從裡面掉落下來,蒼白的脣顫抖間,溢出破碎的聲音:“你不要再出現了。”
斯穆森冷峻的臉色陡然大變,守了她一整晚,卻聽到的是女人叫他別出現了,眼神陰鬱到都快掐死她。
“你在說一次試試?!”
那慣有的霸道腔勢,一看就是他本尊了。
裴瀠消瘦的肩膀下意識縮了下,眼眸帶着紅,無辜又可憐看着怒氣不掩藏的男人:“我……”
“你很厲害,還敢喝酒喝到進醫院搶救?”
斯穆森不懂得柔情,更不懂要怎麼哄一個水做的女人。
他斯文的眉目間盡是很重的戾氣,氣勢恨不得將她從病牀上拽回家,狠狠關起門來訓一頓。
而裴瀠一聽,才知道自己身處於醫院裡。
白色的牆壁,窗簾也是白色,包括自己蓋的被子,甚至聞見了很淡卻令人不舒服的消毒水味道。
難怪,她那麼難受。
這時候,護士也正好推門進來照列檢查病人的身體,間接性的,打斷了斯穆森的訓話,只不過,氣氛越發糟糕就是了。
裴瀠爲了保持纖瘦的身材,爲了練舞,經常會控制自己飲食,讓體重保持在最佳狀態,所以長期下來,不怎麼吃飯,胃也受不了。
她昨晚這樣一喝,就喝出事。
上次喝醉酒,在家裡斯穆森就有教訓過她了,裴瀠下午就被辦了出院手續,她換好衣服,磨磨蹭蹭的出來。
看着手插着褲袋,站在門口不耐煩打電話的冷峻男人,裴瀠腳步微止住,隱約,聽見了什麼蕭小姐在絕食。
裴瀠剛想聽下句,斯穆森寒漠的眸光便直直掃了過來。
她心微微縮起,不由得連呼吸都輕了幾分,站在原地很尷尬,彷彿是在刻意偷聽男人講話被當場抓包了,美麗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僵硬。
過了會,頂着斯穆森的打量,裴瀠無血色的脣角扯了扯:“我已經弄好了。”
斯穆森頷首,語調冷漠跟電話那端說了一句話,便掐斷了手機,他長腿邁着步伐走過來,神色如常冷峻到彷彿就沒什麼虛心事。
“我送你回去。”
在醫院住了一晚上,裴瀠的氣色還是很差,踩着高跟鞋像是無力一般,甚至是,看着還有些虛軟的樣子,所以,她看着眼前高大冷峻的男人,不說話時,這副模樣很容易給人隨時要暈倒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