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用的是董卓進洛陽時曾經用過的迷惑之策,曹c部下的八千人馬總兵力不變,內裡的四千兵卻變成燕北部下經歷過平定黑山冀州之戰的老卒鄉勇。
但這在敵人眼中,撐死是燕北的部下多了四千匹戰馬。
這就像個笑話。
甚至於他們擁有戰馬在河對岸的涼州兵看來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沒有騎兵他們如何去追尋行動迅速的涼州兵呢?但是燕北根本沒打算搜尋那些遊曳在外的涼州騎兵。
他的目的,是平皋、溫縣之間駐紮在濟水流域的郭汜!
郭汜前番領兵擊破了河內太守王匡閉鎖河津的兵馬,此後便於濟水搭築營地時刻威脅着滎陽北方,讓燕北分曹c之兵協防與之對壘。
他的兵馬對誰而言都是威脅,但是如果燕北能擊敗他,若輕進則可由敵軍背後襲擊旋門關,即便不能展開奇襲,也能使城關對壘的陣勢發生扭轉。
實際上燕北還是對孫堅報以信心的,他希望孫堅能夠連敗徐榮、胡軫的兵馬,到時候聯軍便能以南北兩面突進之勢給予旋門關壓力,由內部將旋門關擊破!
夜晚,黃河南岸點點星火,那是曹c這些日子調集沿線民船走軻而打起的火把。孟德要向西進攻了,逆流而上,登旋門關以西,深入敵境。
這是極爲危險的活計,是爲誘敵。
他要儘量引郭汜自對岸取船渡河,因爲在滎陽以北的敖倉、廣濮城汴水一代,燕北已經率領部下神不知鬼不覺地向河內郡進發,度遼將軍的目的是在平皋附近集結四千軍騎,隨時準備向西推進。
曹孟德雖然劍指旋門關後側,但實際上的意圖則是要引誘郭汜,在其乘船涉水之時與燕北合兵,水陸並進擊潰郭汜的兵馬,搶回黃河沿線的控制權!
此戰最大的難點不在於引誘郭汜,也不在守備旋門關內側的兵馬,而在天時的預測。
如今正逢夏季,北方各地往年在此時都會降下暴雨,而黃河沿線又太過漫長,其中任何一個地方降雨都會使得河水暴漲……對於打算逆流而上的曹c,河水暴漲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他們輕便的走軻會被順流衝下,甚至打翻。在浪濤翻涌的黃河中一旦發生這種意外,他們的軍士將死無葬身之地!
但曹c義無反顧,他知道這樣是最正確的決斷,至於拼命?
洛陽九龍門燃起的光火,宦官聲嘶力竭的叫喊;涼州兵挺進洛陽,董卓兵屯顯陽苑;前驅攻滎陽,潰敗於汴水;種種過往,那次不是拼命才能搶下一條性命?
曹孟德從來不怕拼命!
廣濮城,這是河南尹最北端的一座小城,存在的意義是守備關隘與汴水以東的渡口,燕北趁着黑夜,統帥兵馬向北紛紛乘船,強渡大河。
他們不敢在對岸的渡口登陸,郭汜麾下兵馬早已封鎖了各個渡口,一旦被發現他們奇襲的消息便會爲敵人知曉。燕北只能命兵馬於懷縣渡口附近趁夜上岸。
四千騎兵乘船,一艘可承十二人的走軻運載馬匹一趟僅僅只能將一伍騎兵送至對岸,即便曹c蒐羅了足夠多的走軻,燕北運載如此多的兵馬也需要往返數次。
大河之上的兇險,不足爲道。
先頭兩曲堪堪上岸,便由焦觸率領着向沿線渡口駐軍發動衝擊,在極短的時間裡便搶奪下渡口,將其中駐紮的二百餘涼州兵盡數擊潰,並由遼東騎兵盡數追擊絞殺,隨後騎兵鋪開擔當斥候,派遣騎卒連接河內郡的太守王匡讓他出兵駐防渡口兵向西進軍,緊跟着燕北便在黑夜的掩護下驅使騎兵盡數向西。
依照約定,曹c會在黎明時分於船上點起火把,引誘郭汜傾巢渡河,留給燕北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事情並沒能照着燕北的想象順利進行,黃河沿岸,郭汜正在整備兵馬。
作爲董卓麾下李郭並立的頭號大將,盜馬賊出身的郭汜知曉什麼才叫伺機而動。眼下燕北的大部兵馬受困於滎陽、南面的徐榮又擊破了孫文臺的先頭部隊,似乎勝利離他們越來越近,郭汜的心也急了起來。
他並不滿足於僅僅擊破王匡的軍隊,他要渡河,向南衝擊!
郭汜打心底兒裡不覺得董公調遣楊定來駐防旋門關是什麼明智的選擇,楊定和胡軫算什麼東西?兩個依靠出身在涼州稱名的大人,能有什麼真本事?
還不如能挫敗曹c的徐榮呢!
當然,郭汜自詡要強過徐榮許多,連徐榮都能把曹孟德揍得滿地找牙,他郭阿多難道就能被曹c將着區區八千兵馬嚇住?
正因如此,郭汜聽到曹c的巡防範圍變大,開始在滎陽與大河南岸分散兵馬便面露喜色……他只有五千人馬,否則早就率軍突襲對岸了。眼下曹c分兵,在他看來正是絕佳的大好時機。
他可以再擊敗曹c一次!這一次,他不會像面對徐榮時那麼走運,能活着逃回酸棗了!
做好準備,郭汜便派人向旋門關的楊定傳信,讓他伺機領兵出關圍滎陽。郭汜已經想好,如今滎陽城外還有鮑信的一支人馬,但並不足爲慮。真正令人擔憂的不過是滎陽城內燕北的本部大軍。
城裡頭的那些人才是吃夠了苦頭的好漢子。
所以圍困他們,只要郭汜這邊擊潰了曹c的軍寨,五千涼州騎兵便能截斷關東聯軍在河南尹與滎陽的糧道與支援,圍困兩個月,等董公蒐羅了洛陽城裡所有珍寶,一把火燒燬城池將大軍出關,順勢就能把燕北滅了……到時候,關東諸侯有一個算一個,誰敢再舉兵向西?
夜裡,大河之上數不清的走軻行進着,南北相渡,兩隻兵馬在誰都沒有想到的情況下交匯。
“對岸的戰船?”岸上的曹c瞪大了眼睛,聽着傳信兵的消息令他難以置信,“難道郭汜也正在領兵南渡?快,讓河上的士卒撤回來,在岸邊駐防!”
此時此刻河岸上發現敵人的戰船意味着什麼,曹c心裡是再清楚不過了。
意味着出了大事!
郭汜要打過來啦!
曹c以拳擊掌,面上帶着興奮之色,對身旁衆親族武將說道:“元讓,你領兵在沿線設防,如果郭汜要在南岸登陸,只有這幾個地方能夠讓他考慮,我們在沿岸打他個措手不及,遠比過去偷營來的好!”
如果敵軍下船,上來不及整備兵馬便被己方士卒大舉進攻,那是什麼下場?
曹c相信,贏了這一場大仗,就算是睡覺他也能笑醒!
緊鑼密鼓的設防在沿岸悄然展開,夏侯兩兄弟提領兵馬紮下陣腳,曹c則立在岸邊遠遠張望着對岸的情況。
在曹c看不清的一片黑暗中,三艘鬥艦逆風而行,沉默的涼州兵扭動着粗大的船槳向南航行,在鬥艦之後,數十艘載滿軍士與戰馬的走軻直奔南岸而來。
“剛纔那些小船,被阿翁嚇跑了嗎?”郭汜臉上帶着猙獰的笑意小聲嘟囔着,扣上混鐵胄立於船首。強壓下自己腹間想要嘔吐的想法,不屑地說道:“等我們靠岸,便殺光那些中原人,每顆頭顱都給阿翁割下來,都是功勳!”
郭汜沒什麼學識,馬賊出身的他喜殺嗜殺,掌控旁人生命的感覺令他感到無比強大。
這令他對戰爭的技藝極爲熟悉,論及殺人,他是行家裡手。
涼州除了鹹水湖之外再沒別的海或大河,涼州人的作戰也從來不需要水軍,但這並不耽誤他們會c船。橫渡黃河所需要的技藝並不太多,對涼州兵來說完全能夠勝任的本事。
也幸虧是扼守河岸,如果要讓他們在淺海或是大河之內與敵人作戰……只怕戰爭剛開始,涼州的旱鴨子們就都紛紛投河自盡了。
船上半數的涼州兵反映與郭汜差不太多,都被船身的顛簸引得想要嘔吐,並感到頭昏腦脹。
身體上的感受還並不重要,主要是不能腳踏實地的感覺讓他們心底不安。
郭汜不禁惡意地想着,如果是李稚然那個傢伙,會不會現在已經朝着東方虔誠跪拜,要他總帶在身邊的巫女跳來跳去。
李傕迷信巫術,甚至遠遠超過大多迷信涼州人的程度,這是西兵裡所有人都知曉的常識,畢竟找遍董公麾下各部將領,沒有誰在軍帳裡放兩個巫女疑神疑鬼。
在關東諸侯起兵的消息剛剛傳到洛陽時,李傕甚至讓巫女詛咒袁紹、袁術、燕北等人,打算用鬼神之術把他們都咒死。
結果不言而喻,現在燕北不但好端端地活在世上,還搶了他們一座滎陽城。
艱難的航行沒有持續太久,郭汜已經遙遙看見河岸了,這令他感到振奮,殺戮來臨前的興奮感令他熱血沸騰。
抽出馬環刀,郭汜高聲喝道:“放走板,準備下船,殺光他們!”
隨着粗獷的呼喊聲,鬥艦的船首拍下幾塊巨大的木板,在船上變成軟腳蝦的涼州兵紛紛躍馬下船,在河岸邊集結,準備開始他們在黃河南岸大殺四方的征程。
就在這時,四周圍突然亮起火把,數不盡的中原兵舉着矛戈高喊着朝他們衝殺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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