邏各斯恢復自己的意識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躺椅上。右臂上打着鹽水點滴。旁邊一排溜的躺椅上坐着小六子、船長、舵手、法國人、馬俊偉和日本人。出海的十一個人少掉了一半!
問過醫務室裡的護士才知道,他們這是在一艘新加坡‘維多利亞2號’商船上。他們又在海面上飄‘蕩’了一個月後,集體餓暈了過去。是這艘船上的人用汽艇將他們救了上來。
“船長,如果我們靠岸到上海,他們會怎麼安排我們?”邏各斯問杜爺請來的船長道。
“一般來說,會把我們‘交’給上海海關,調查清楚我們的情況。如果認爲我們是走‘私’或偷渡,會提起公訴,給我們量刑。”船長沮喪地說道。
邏各斯只好自己隱身下船,回到了上海。他們先前離開時,曾付給了小旅館半年的房租。他們沒有身份證,無法將錢存入銀行,只好在旅館房間的席夢思墊底下割了個小‘洞’,在裡面藏了十萬餘錢。
回到小旅館,那老闆果然守信用,房間還替他們保留着,席夢思墊子底下的錢也還在。只是——紫蘇不在了!
邏各斯在小旅館裡‘蒙’頭大睡了一天,接連做了幾個噩夢,都是夢見紫蘇被電水母緊緊地纏繞住,拖進了深不見底的深海。
邏各斯醒來,腦海裡一直迴響着紫蘇最後的一句話:“邏各斯,我會陪你回上海看大衛.科‘波’菲爾的魔術表演的!”
大衛.科‘波’菲爾的演出票已告磬,根本買不到入場券了。邏各斯失魂落魄地在上海大小街頭閒逛了幾天,街邊到處可見大衛的宣傳海報。
沒有票難不倒邏各斯,反正也沒其他的事可做。
上海大舞臺,原上海萬人體育館,因場地的寬敞,經常有世界各地的明星表演在這裡演出。
邏各斯故意等到觀衆都入場後,最後一個進場。雖然他可以隱身,卻只是讓人看不見,形體並未消失,夾雜在擁擠的人羣中的話會引起‘騷’‘亂’。
大舞臺前面是六個座椅組成的方陣,後面是三層環形座椅,座無虛席。舞臺的燈光已經亮起,大衛站在舞臺上,正在表演傳統撲克魔術熱場鋪墊。
坐在環形觀衆席第三層的觀衆離舞臺太遠,根本就看不清大衛的動作,只能聽得見音響裡的音樂,與電子大屏幕上播放的放大的大衛形象。
邏各斯站在方陣後面,觀衆席過道的空地裡。雖然他一直很欣賞大衛,很喜歡大衛的表演。但牽掛紫蘇的他卻魂不守舍,常常出現幻覺。將舞臺上的大衛想象成自己,而他身邊的美‘女’助手則成了紫蘇。他腦海裡一遍遍重放着二十多年前,在北京的那場演出,與紫蘇初見時的情景。
而現在,大衛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自己卻是個連身份都沒有的老男人,遊魂一般地飄‘蕩’在別國他鄉,連自己的‘女’人也保護不了。邏各斯的心裡說不出的難過與悲傷,大半場看下來,耳邊只有震耳‘欲’聾的音樂,大衛到底表演了什麼,他都毫無知覺。身邊的觀衆們響起一陣陣的掌聲與歡呼聲。邏各斯卻覺得自己猶如躲在一個大玻璃罩中,一切都離他那麼遠,如夢似幻。
突然,舞臺上大衛的翻譯說了幾句什麼,觀衆席中掀起了一陣熱‘潮’,很多人站起身來,高舉雙手,有的甚至飈起了尖叫。
邏各斯的右邊隔着幾個座位,也有兩個人站了起來,揮舞着雙手,竭力想引起舞臺上大衛的注意力。
兩人中的中國人笑着對他身邊的黑大個說:“你就別瞎起鬨了,大衛肯定選中國人,不會選你的!”
黑大個轉過臉來,他聽不懂中國人在說什麼,張大嘴巴,眉‘毛’拎起老高,問道“What?”
那一瞬間,邏各斯看清了黑人的臉,他竟然是——傑夫.肖恩!
“因爲你是外國人,上電視,人家會說你是大衛請來的託……”中國人哈哈大笑,他們兩個人都沒被選上。其餘被大衛選中的11名觀衆,興奮地擠到了舞臺上。而邏各斯則悄悄地站到了傑夫的身後,仔細地打量起傑夫的後腦勺,傑夫的頭上仍然戴着頂‘棒’球帽,將他腦後長長的疤痕給擋住了。
舞臺上,擺着一個巨大的旋轉推車。上面擺着11把紅‘色’座椅,被選上臺的觀衆在助手的示意下,坐到紅座椅上各就各位。一個個顯得興奮、緊張。大衛.科‘波’菲爾遞給他們每人一支手電筒。打開亮起光束,並教他們有節奏地從左到右地晃動。
背景音樂響起,從舞臺上方垂下來一塊超大的白‘色’幕布,將推車完全遮蓋住。觀衆們可以看見有十幾支手電筒光柱透過薄薄的幕布,來回閃動着。
大衛揮舞着雙手,似在指揮着強勁有力的音樂,突然,隨着他的右手猛勁一揮。音樂中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貝斯。一陣耀眼的煙‘花’燃放開來,火光迸‘射’,白‘色’幕布也掉了下來。而推車上的11名觀衆憑空消失了!
緊接着,一束強烈的、巨大的探照燈照亮了體育館後面的出口旁。原來坐在推車座椅上的11名觀衆出現在那裡。衝底下的人羣揮手歡呼。
觀衆們再次站起身,有的尖叫,有的掩住自己張的過於大的嘴巴,有的搖頭晃腦地讚歎不已:“天啦,太不可思議了!這麼多人集體穿越……”
座無虛席的大舞臺內,觀衆掌聲雷動、經久不息,一片歡騰。
邏各斯前面的傑夫也站起身,打起了唿哨。等人們的歡呼聲終於靜淡了下來。他聳聳肩,自言自語道:“如果邏各斯那傢伙也看到大衛的表演,不知道會有何感想。”
邏各斯一直跟在傑夫的身後,魔術表演散場後。來到了傑夫所住的賓館。趁傑夫去洗澡時,他翻出傑夫的一套衣服,穿在身上。
傑夫吹着口哨,一邊擦着頭髮,一邊走出浴室。腰間圍着塊浴巾。看到翹着二郎‘腿’坐在‘牀’邊圓椅裡的邏各斯,本能地嚇了一跳,後退兩步,將嘴巴張成了“0”型,眉‘毛’拎起老高,額頭上出現三條深深的擡頭紋。
“你……你是……”
“傑夫!不認識我了嗎?剛剛在體育館裡還想念着我呢。”邏各斯調侃道。
“邏各斯!……這不是大衛那傢伙從哪把你變出來的吧?!哈哈……”傑夫一把抓住已站起身,走到近前的邏各斯雙臂。不可置信地打量着邏各斯:“嗨!你可老了哦!”
邏各斯的頭髮、鬍子都已有些‘花’白。笑起來,眼角有深深的魚尾紋。
而傑夫的黑皮膚還是充滿彈‘性’,仔細打理過的鬍鬚在黑皮膚底‘色’下並不明顯。即使不拎起眉‘毛’,額頭上的擡頭紋也依然橫現。兩隻小眼睛,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嘿,你身上的衣服好眼熟啊!”傑夫明知故問,在邏各斯‘胸’前擂了一拳。
“怎麼樣?比你穿着更有型吧。”邏各斯看到熱情洋溢的傑夫,臉上綻開了久違的笑容。
“呃……你怎麼一個人,你的‘女’神呢?”傑夫記得邏各斯留在中國是爲了一個叫紫蘇的中國‘女’孩。
提起紫蘇,邏各斯的臉‘色’頓時‘陰’鬱了下來,幽幽地說道:“她……我不知道她在哪,我又失去她了。”
“快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傑夫拉着邏各斯在‘牀’邊坐下。他自己則隨便在身上套了條棉短‘褲’。
邏各斯簡明扼要地對傑夫講述了一遍來中國找到紫蘇後的經歷,長嘆一口氣道:“當時,我只感到頭很疼,就失去了意識。醒來後就已經到了回上海的商船上。跟我一起的人說我並沒有昏倒,是我命令他們開船返回的。”
“你是受到大章魚的控制了。”傑夫說道。
“我發現自己很無能,什麼都幫不了她!”邏各斯難過地低着頭,緊抿着雙‘脣’。傑夫在邏各斯的背上輕拍幾下:“不怕,你現在碰到我了,我會幫你找回她的。”
“你?……你真的願意幫我?”邏各斯的雙眼又燃起了希望。
“當然,你不知道我這幾年,在美國都做了什麼。嘿嘿……先睡覺吧,明天再跟你慢慢講。過兩天,我就去‘弄’條船,幫你去南海找她。”
原來,傑夫自上次與邏各斯分別後,經美國大使館引渡回到了美國。但由於他擅自帶離邏各斯,被FBI開除了外編人員資格。
傑夫在拉斯維加斯開了個家‘私’人偵探所,賺到第一桶金後,又開始炒股票、期貨、房地產。上帝似乎特別青睞他,這二十年裡,他的個人資產已達上億。
“我沒有企業,沒有公司,什麼牽掛負累都沒有。只需要帶着筆記本電腦滿世界跑,偶爾上網瞄瞄證券行情……”第二天,傑夫靠在‘牀’上得意地介紹完自己的經歷,略帶遺憾地說:“可惜始終沒有遇到一個能讓我停留下來的妞。”
“你怎麼想到來中國的?在美國沒看過大衛的魔術?”邏各斯一大早就洗漱好,坐在‘牀’邊喝咖啡,幾十年沒喝了,居然很不適應它的苦味,喝了幾口便皺眉,放在桌子上。
傑夫伸了個懶腰,光着膀子跳下‘牀’,走到衣櫃翻衣服。一邊嘴巴不停地說:“我都來過四次中國了,長城、敦煌、西藏、雲南、廣東……兄弟,我自己都奇怪了:爲什麼我遇到世界各地那麼多美‘女’,都沒有一個人住進我的心裡。爲什麼我二十多年都沒把你忘了呢?我每次看到跟你有關的事物,就會想起你。這次去看大衛的魔術,也是因爲記得你曾經是魔術師——哈哈,聽說達.芬奇也是同‘性’戀,我不會愛上你了吧!”傑夫拿了件T恤,往頭上套了一半,又褪了下來。走到邏各斯的身前,給他看自己的背:“看!這條疤也總是提醒我,想起和你差點葬身海底的往事……”傑夫腰上有一條橫向的疤,高高地凸出皮膚,像平坦沙漠裡拱起的一條沙丘。
“那次,我差點就癱瘓了,醫生說。”傑夫在T恤外面隨便套了件夾克。穿了條淺藍‘色’牛仔‘褲’。走進洗手間洗漱。
邏各斯順手打開‘牀’對面的電視機。
電視上正在播放東方衛視的《早間新聞》。
傑夫走出洗手間,衝邏各斯一歪頭:“走吧,陪我吃早餐去,我可不能象你一樣辟穀!”
邏各斯剛起身想關掉電視,電視屏幕上畫面一轉。
新聞主播說:“下面我們來關注下前幾日,新加坡商船詭異事件。最新消息:在維多利亞2號商船上神秘失蹤的美國人,至今毫無線索。兩名失憶人員已查明身份,分別是日本柔道高手山本一夫,西安一家戶外運動俱樂部的老闆馬俊偉。其餘船員皆是受僱於馬老闆。鑑於他們提供的漁民證與實際人員身份不符,法庭將針對各人具體情況提起公訴。目前此案正在進一步審理中,本臺將會對此做跟蹤報道……”
“神秘失蹤的美國人……”傑夫見邏各斯對這案件如此關注,從他的表情中也猜出了八九分。右手伸出食指,指着邏各斯。
“吃完早餐,就去租船好嗎?”邏各斯點了點頭,默認了,也不和傑夫客氣,直接了當地說。他來四次中國,估計也和探秘紫星族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