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009
千靈殿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個玉石鋪成，取九九歸一之意。始建於第一代統領魔界的王，而後每一代魔王繼位都要整修千靈殿，迄今以躍億年。
在我心裡已經自動將千靈殿歸爲寺廟一類的，但是會魔人修寺廟？
噗……很抱歉，我笑了……
一路上夜翼給我講了很多，幾乎把魔界目前的所有狀況都說完了纔到千靈殿。
這座宮殿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奢華，卻是大氣宏偉，石壁上刻畫的圖案，就跟真人站在那裡一樣，所畫的女人端莊典雅，卻是人身魚尾。最讓我吃驚的是這個壁畫講述了一個故事，徹底顛覆了我心目中的神話故事。
壁畫上的女人懷抱天地而睡，在無盡的寂寞中，她開始幻想能有和自己一樣的“人”。但是她除了自己懷裡的東西便一無所有，後來她掰開了一直陪同她的天與地，如同撕碎自己的血肉一般，一滴眼淚流下，變成海洋，那便是所有情感最初的來源。
女人用自己心窩上的肉做成許多和自己相似的“人”，把她們放進海中，也就有了人魚。 щщщ¸ тт kān¸ c o
女人每天在天地的縫隙中看她們嘻嘻，玩耍，十分快樂。
可是女人的身子長大了些，再也不能趴在天地的縫隙中看人魚嬉戲。
她憤怒的揭開了天，扯下地的一部分，放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用自己心窩上的肉做出了人。
很快，她發現因爲她的憤怒與私心，人已經不再像人魚那樣只追求快樂和美好，而有了慾念。
女人有些失望，隨着身體的長大，她也不能再看到人。
有一天，她喜歡上乾淨潔白的雲層，便分出自己心上的精華，做出了天人，他們美麗而高貴，讓女人十分喜歡……
可是她還不滿意，便一直做，一直做，隨着她的心不同，做出來的也不同。
女人徹底憤怒了，她把自己覺得醜陋的孩子通通扔到最下面，就有了魔人。而從她心上散落的碎片，也成了牲畜。
有一天，女人終於做出她認爲最美的人，讓他住在最美的地方，給他想要的一切。
可是那個人卻騙走了她所有的力量，她不再年輕，不再美貌。
女人傷心欲絕，她用她殘餘的能力將那個人的力量封印到一顆玉石中。
那個人罵她，她笑了笑，她笑自己一直以來只看到美麗的外表，卻沒有看到醜陋的心。
女人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她挖出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凝聚所有的血，化成一顆通紅的玉石。
她把玉石給了被自己丟棄的孩子們，那是她的懺悔。
最後女人的身體變小，倒下。
她又看到在海中嬉戲的人魚，她們自由，快樂，美好……
千靈殿的中央有女人的雕像，她手中捧着玉石，面目慈祥。
看到這裡，我突然想哈哈大笑，我還以爲魔人真在供奉她，原來不過是諷刺，大家都只記得她的懺悔！
我也意識到，如果這是代代流傳下來的故事，那麼魔人討厭人魚的程度也可想而知……我有點冷汗，人魚本身並沒有錯，錯就錯在她們與這個創造了他們又丟棄他們的女人長得像……
怪不得夜翼的母親……我很無奈的嘆氣，想到自己也是人魚，如果遇到的不是夜翼而是別的魔人……
我哆嗦了再哆嗦。
一位穿着白袍的老者從千靈殿的側門步入，他手執法杖，雙目矍鑠。夜翼喚他“長善長老”。
老人微略點頭，面向女人扣起食指，嘴脣微微嚅動兩下，那女人手中的黑玉石便像墨布一般鋪展開來。上面點點閃爍，如羣星薈萃，看上去真如夜空一般。
老者轉身遞給夜翼一支筆。
夜翼一手抱着我，一手執筆，在如墨的漆黑中寫出金燦燦的滄瀾二字，那筆鋒蒼勁有力，清逸俊雅，這兩字從他手中出來，喻意頓現，那股氣魄真如海洋一般，能匯百川。
夜翼將筆遞還給長善長老，低下頭把我往上抱了抱說：“瀾兒，來。”
來什麼來？我完全不明白的看。
他笑着，抱着我上前走一步，將我的小手擡起來，又轉頭對長善說：“長老，我自己來吧。”
長善點頭，退到後面。
夜翼握着我的手，微笑着說：“瀾兒乖乖，把小食指伸出來。”
我昏倒！
他絕對故意的！
我沒好氣的瞪他一眼，聽他一個人自說自話。
“這隻纔是食指……”他把我的食指摳出來輕輕捏住摁在名字上，然後看我一眼，似笑非笑的說：“從今以後，我會愛他、疼他、憐他、給他快樂，讓他幸福……
……
……
直至他長大成人……”
等他一長串的唸完，我早已進入蒸籠狀態。這都是什麼啊？！我臉上燙了又燙。
雖然只要稍微想一下就知道這應該是什麼儀式，可是這臺詞……
真讓人昏倒，比結婚的那啥還讓人昏倒……
夜翼捏着我的手，一起從名字上抽回來，在離開的瞬間，金色的光芒如同爆開，刺眼的將整個千靈殿都籠進金色中，一瞬過後，光芒收盡，連同我的名字都消失在如墨的黑色中，化作一顆星辰，遠遠的閃爍。
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那些閃光的，都是名字……
突然一羣身穿白袍的俊男美女從側門闖進來，兩眼發亮的把我們看了一遍。
一人站出來問：“長老發生什麼事了嗎？”
長善淡淡的瞄了我跟夜翼一眼，捋着鬍鬚說：“沒事，都退下吧。”
“可是剛纔星光大作，整個千靈殿的上空都是一片金色……”一個女弟子跳出來說得滿臉興奮。
“剛纔本尊作法祈禱，你們也要管？”長善長老眉頭一蹙，不怒自威的看向他們，低喝了一聲：“退下。”
那幾只被嚇倒，連忙應了一聲“是”，逃一般的奔出千靈殿。
長善長老對這他們的背影暗自搖頭，滿腹恨鐵不成鋼。
須臾，他的眼神朝我飄過來。我也看他，眨眼啊眨眼，現在我的表情絕對不會被他識破，因爲我正好奇的想數他的鬍子有多少根，要是一天拔十根，多少天能拔完？
“他真的是你的孩子？”長善突然冒出這樣一句，害我的眼珠子差點沒有落出來。我翻個身，把臉對着夜翼，在他的身上爬啊爬啊……
夜翼低頭看着我，十分肯定的說“是！”
我剛爬到他胸口，被這句給嚇得落了下來。於是在他懷裡翻個身，抱住他的手，就一個字——啃。
“這孩子的潛在魔力空前，不知他的母親是誰？”
我囧，那老頭子還打算打破沙鍋問到底了？
“長老，夜翼幼時受教於你，不勝感激，至今仍記得長老對我說過：任何人都有出生的權利和活着的權利……而今日夜翼懇請長老不要追問瀾兒的身世，不管他的孃親是誰，也改變不了他已經誕生的事實……”夜翼誠懇的看着長善，句句懇切，聽得我心裡一痛一痛的。
真不知道他何苦如此。
長善長嘆一聲，手指一收，那寬廣如墨的黑布迅速收合，重新變成黑玉石回到女人的手中。
很久之後，他對夜翼說了一句話，說完就離開了。
他說。
只怕你會後悔……
這自然是對夜翼說的。
這也是我想對夜翼說的。
只怕你會後悔，後悔遇見我，後悔這樣待我。
只有英雄才不問出處，而我不是英雄，你爲什麼不聞不問，你可知道遇上我的人都是什麼結果？……
“不會後悔。”
這是夜翼說的。
我第一次不想看他。
而他，也不再說什麼，抱着我直接出了千靈殿。
回到夜翼的住所，夜翼說他有事要出去。
於是我再次與小白大眼瞪小眼。
無聊之餘，我又想起長善的鬍子。
夜翼抱着我上千靈殿的時候講到“天上智也，魔域長善”。
長善與智也同出一門，卻不知道爲什麼長善會來魔界，夜翼說那已經是百萬年前的事了，如果無淵還活着，也許他會知道。
本來我不想懷疑他的，誰讓他跟天上的神有關係？哪怕是百萬年前的關係我也要計較！
我就是待見不得那些整日整日“天命天命”的神！
只數着天命過日子，那還活什麼活？！
還有，我懷疑他知道我的事，不然他爲什麼要對夜翼說——只怕你會後悔？
想不通……我鬱悶的在牀上打滾，一不小心把小白撞下了牀，好在我自己沒有掉下去。
它跳上牀抖了抖毛，瞪我的兩眼珠子都快成紅色的了。
我在心裡嘀咕，不就是打擾你睡覺了麼？又不是豬，那麼喜歡睡！
小白渾身毛髮一陣，頓時威風凜凜八面來風……
我的感覺，是那個不妙啊，爲毛我把一隻貓惹怒了要怕成這樣？
我看一眼小白，答出結論——因爲它不是貓。
忽然小白額心中的水藍寶石一閃，頓時房間像開了天光一樣，四處波光粼粼，空中出現一排字：
你要是那麼閒就開始練魔法！廢材豬！！
最後三個字還是加大號！我kao！
我挑眉看它，正考慮要不要撒泡尿畫個地圖來回敬它，那些光就不見了，小白懶懶的看我一眼，又睡下去。
這是搞什麼？……
我剛想朝它爬過去就聽到敲門的聲音，夜翼推門進來，我微微蹙眉，小白難道是在防備夜翼？
我看看小白，又看向夜翼，他抱了一大堆的書……我仰望再仰望……
我的好乖乖，這不是要給我看的吧？
夜翼把書放在牀上，對我說：“你先看，我再去找一些有用的來。”
夜翼出去。
我盯着一堆堆的書發呆……
忽然想到一句話叫活到老學到老，而這些書，恐怕我老了都還學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