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涼軍礦場,牢房內。
魏閔掃視着衆人道:“能和我說說,你們都是什麼人嗎?”
“此處共有男丁三十六名,其中有三名是與胡人交戰時被俘的兵士。旁邊還有十間牢房,共關押了三百七十餘人,都是被北涼胡人抓進來的中原人氏。”班農一口氣答道,回答得非常詳盡、乾脆,作爲一名老兵,還保持着軍隊的作風。
“此處竟關押了三百多人?”魏閔驚訝道。
班農點了點頭,笑道:“其實,不至三百人。這裡有一個大型銅礦礦場,胡人把我們關押此處,便是爲了給他們當奴隸開採銅礦。這裡的礦洞很多,我們所處的礦洞僅是其中一個,整個礦場約莫有三千多人。”
魏閔微微皺眉:“被抓來挖礦的全是中原人嗎?”
“大部分是中原人,也有少量的白羯族和錫伯族等各族胡人,但胡人都關押在別的礦洞內。其實,這些胡人部族之間也會相互征伐。”
“那這裡有多少看守的兵士,有修行者麼?”
“看守兵士約莫五百人。修行者的情況,我一時還沒摸清楚,但整個礦場領頭的,是一名叫喬山魁的總管,應該是水系修者。”班農對答如流。
“喬山魁,是胡人嗎?”魏閔覺得這個名字倒像是中原姓氏。
班農忙解釋道:“喬山魁是地地道道的北涼族胡人。由於北方大地,史上也曾被中原王朝統治過,所以有些胡人的祖輩爲了融入中原,更改了中原姓氏,而且,很多胡人爲了與中原大地交流方便,基本都是採用咱們中原文字,學說中原語言。”
“哦,原來如此。”
魏閔頓悟道,又問:“班隊長可知道這喬山魁是何境界?”
“此人,至少是聚能境中期之上的高手。”
班農肯定地答道,又道:“我以前在軍中金蛇隊乾的便是情報打探之職,所以對信息收集比較上心。”
“聚能境!”
魏閔心中“呵呵”了一下,暗想着自己是化元境修者,那區區聚能境,怎麼都算不上高手。
這個世界的武道功法從低到高分爲五個境界:開悟、聚能、昇華、萬象、化元。
聚能境與自己起碼有三個境界的差距,若是此刻能動用功法,也許動動手指,都能捏死個聚能境修者……只是,此刻經脈封閉使出不來!
隨口又問:“你怎麼知道他是區區聚能境……高手?”
班農摸了一把臉上的胡碴,答道:“這個喬山魁非常殘暴,人稱喬山鬼,最喜好看人決鬥,常常挑一些強壯奴隸,逼迫他們相互廝殺,以此取樂。有一次我親眼所見其出手冰凍了兩個人,從他那凝冰聚氣的手法來看,不會低於聚能境。”
魏閔注意到班農手腳之上的鐐銬,問道:“爲何這裡有的人戴了鐐銬,有的又沒有帶?”
“嘿嘿!”
班農仰頭豪爽一笑,道:“胡人很小氣,也很膽小,只給身強力壯之人戴這玩意,怕我們造反。沒戴的都是些老幼病殘者。其實我們一直都在尋找時機衝出去,也聯繫了不少戰友,只是現在沒有必勝的把握。”
周業憤然道:“我們雖不是兵士,卻都與胡人有深仇大恨,若是有人領頭,我第一個衝上去跟這些胡人拼了。”
衆人見識了魏閔的功法,似乎也看到了希望,紛紛圍上來述說:
“這些惡魔殺害了我的家人……我被抓到這做奴隸,爲他們挖礦一年多了,雖然全身上下被折磨得沒一塊好肉,只要有機會,我就是用牙齒咬,也要咬死一個胡人。”
“我們白天被趕到地下礦洞中挖礦,胡人只給我們一塊糠粑吃食,乾的是粗活,又吃不飽,很多人都患上了夜盲症,現在看什麼東西都是黑白色的……”
“前天,旁邊兩個牢房又有三個病死的,還有兩個患病幹不了活的被他們殺害了!”
“一年前,胡人屠戮了我們村子,男子都被抓到這充當奴隸,女子則被他們肆意侮辱蹂躪……甚至被他們充當血食!”
“我曾看見有個礦洞內,就關押着一羣抓進來的婦孺,聽說這幾天被他們拖出去的,好幾個都沒回來,估計遭到了不測……”
“禍亂中原的胡人之中,最殘忍的還是白羯族胡人,這羣惡魔將中原女人不當人看,稱作‘雙腿羊’充當軍糧……”
“據說這白羯族胡人的祖先……原本是一羣幫北涼族胡人放馬的奴隸,後來霸佔了一塊土地建立了石國,這才擺脫了北涼大汗國。”
“這兩撥胡人也是相互戰爭不斷,狗咬狗,都不是好東西。”
……
魏閔覺得現在的人間,變化得太殘酷,太黑暗。
此時只能悲哀地苦笑着,默默傾聽、消化着這些最新的信息。
班農嘆了口氣道:“我靖朝當今皇上……昏庸無道,幾個王爺爲了爭奪皇權相互舉兵交戰,整個中原現在都是兵荒馬亂,胡人趁亂紛紛入侵我中原大地,到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北涼族入侵?他們打到哪了?”
魏閔好奇地問道,心想自己墜入不周山之前,就是響應皇帝的徵召入伍從軍,欲去北方邊陲鎮守雍州府,抵抗北涼族入侵。
班農答道:“北涼族原本只是屯居於雍州以北,常常侵擾我邊陲之地罷了。靖朝的先皇採取以夷制夷之策,聯合燕國拓跋部勢力牽制北涼一族,並設立上郡,防止北涼胡人進入關中,幾十年來倒也相安無事。”
班農嘆了口氣,繼續道:“而在十五年前,先皇駕崩,新帝登基後,皇族兄弟爭奪皇位,無暇北顧……那北涼胡人便趁機吞併了整個雍州……”
“等等,你說什麼!十五年前……北涼胡人便已吞併了雍州?”魏閔插話問道,突然覺得哪裡不對。
想起自己三年前因車禍“腦死亡”成了一名“植物人”,整日躺在病牀上,卻一直在做一個奇怪的夢。
夢中自己穿越到一個同名同姓的古人身上,正準備向自己心儀女孩餘蘭姑娘表白之時,突然墜入了不周山,隨五位骷髏師傅修煉五行功法。
記得三年前靖朝還未遭到胡人入侵,雍州也未淪陷。而在不周山修行期間,自己每天都在石室內刻下記號,也不可能算錯,莫非是這班農記錯了。
班農疑慮,答道:“這北涼胡人的大軍,確實是在十多年前便已佔領雍州,此事天下人皆知。仁兄何有此一問啊?”
魏閔魏閔心下一沉,驚訝道:“那……現在是什麼年辰?”
“丙申年!”班農脫口而出。
“丙申年,你確定是丙申年!?弄錯了吧,今年應該是己巳年!”魏閔有些緊張道。
班農怔了一下,面露疑慮,但還是點頭堅定地道:“我確定是丙申年。我今年滿二十四周歲,今年正是我的本命年,絕對不會記錯……都說本命年易發血光之災,這不,還碰上了這牢獄之災。”
周業眼神微動,也堅定道:“今年確實是丙申年。我自小就立志成爲一名修者,所以學得了一些天文地理常識。閔哥哥方纔所說的己巳年,我測算了一下,應該是二十七年前的年份。”
旁邊一名年紀稍長的獄友,也對魏閔道:“小兄弟,是你記錯了。我可以證實今年丙申年無疑……我以前乃是私塾教書先生,對這年份時辰格外清楚。而這位班農兄弟,剛纔說得也沒錯,那雍州府的確在十五年前,便已淪陷於北涼胡人之手……”
魏閔瞪着雙眼,呆坐在地。
明明記得那個月夜,墜入不周山那年可是丙寅年,甚至自己寫下那首“心繫餘蘭”詩句後,落款就是丙寅年,這一點是記得清清楚楚。
按年份推算,六十年爲一甲子,丙申年與丙寅年正好相差半個甲子,即三十年。
如此算來,在不周山修行三年,豈不是人間卻已過去三十年了!
所謂天上一日,世上一年,而不周山一年,人間卻是十年?
想不到,自己從不周山再回人間卻已是三十年後!
魏閔立即想到了自己夢中朝思暮想的戀人,餘蘭姑娘。
如此算來,餘蘭豈不是年近五旬,已成半老徐娘!?
時過境遷,事是人非。
可自己還是當初那個少年,餘蘭,還是我當初的蘭妹妹嗎?
青春已逝,容顏易老,她還能接受我的表白嗎?
兩人青梅竹馬,一同見證了彼此的青春成長。此時自己怎麼看也是正當年少,時過境遷,卻從餘蘭的生命歲月中,平白消失了三十年!
魏閔頓時生出無限感慨!
在人生最美好的年紀,遇上最美的你,卻不能陪你度過最美好的時光,一起看那最美好的風景。
還要去找到她嗎?
歲月的改變又如何面對,也許白髮蒼蒼,也許步履蹣跚……
魏閔痛苦地抱着頭,不敢再往下細想了。
班農與周業看着魏閔那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都目瞪口呆,這位仁兄究竟是怎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