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逍也算個識時務的人,見拗不過蕭客行,便不再掙扎,乖順地張開了嘴,溫柔地迴應着對方。
雖然不清楚這僞君子忽然發什麼瘋,但多少也能猜到,蕭客行八成是吃了景凌哲的醋,心裡憋屈。別看進京一路上他榮辱不驚,擺出一副大義凌然沒所謂的瀟灑樣兒,說到底還是死性不改,醋罈子說翻就翻,若是自己還不會看眼色,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和他計較,恐怕第一個倒黴的就是他雲逍。
被親得暈乎乎的,好不容易待對方分開,雲逍靠在蕭客行懷裡,白皙的臉頰染上幾分微紅,可這分情熱卻分毫沒有燃進那雙桃花般的眼睛裡,濃黑得看不到底的眸子裡依舊清醒如故,縱使盈了萬株碧桃都不及的風情,卻也容不得半晌貪歡。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他不想縱情。蕭客行擡起雲逍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懷裡的人身子一僵,無奈地對上他的眸子,任蕭客行的手指持續停留在他的臉上,漸漸順勢而下,臨摹着他極其清秀的輪廓。
四下無聲,昏暗的房間裡,斜陽投下的幾縷微光飄散於雲逍的身後,淡淡地暈開一道狹長的人影,屋裡的兩個人沉默地互相對視着,不知爲何紛紛失了語。
很深的眼睛。
蕭客行能夠從雲逍那雙眼睛裡看到自己的遲疑。他的眼神總是似醉非醉,隱隱含笑,甚少能見到他目光銳利的樣子,或許正因爲如此,他纔將自己隱藏得如此之深,明明看清世事無常,卻也總是揣着明白當糊塗,寧可一壺酒醉今生,也不願違背了心意,將那黑白是非分個清楚。
雲逍擡手抓住蕭客行的手臂,他的手還停留在他的臉上,兩個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可下意識地,他覺得這樣不行,稍微用力抓住對方的胳膊,想讓蕭客行放開,卻被那執拗的傢伙抓住了手往一旁推過去,直直地將他整個人都壓在牆壁上。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雲逍,看着我。”緊緊地貼着他,雲逍難受地想別過臉去,卻發現根本無路可退,能看到的只有那雙濃墨重彩的眼睛,帶着幾分冷峻神色,語氣又溫柔得不可思議。
蕭客行在他耳邊輕輕地還想說什麼,卻換來對方的無視,努力地想將臉轉到一邊,寧可看斜陽留下的幾抹餘暉也不願意再看他。
“我不想讓你走。第一時間更新?”
一身繁冗墨衣的敦煌城主似是被他這句話嚇了一跳,神色僵了片刻後,忽然開始掙扎,使勁想要掙脫他的懷抱,卻苦於受制於人,後背抵着牆壁,只能被困在他身前,半分也逃離不開。
“你瘋了。”
蕭客行失笑,瘋的何止他一個?上前一步,逼上他的脣,一吻卻不落下。
炙熱的氣息吹在雲逍面上,吹皺桃花眼中的波瀾不驚。第一時間更新?何苦不承認呢?蕭客行心裡暗暗嘆息,自己之前故作鎮定,終是騙不了這顆不受控制的心,從雲逍走上前馬車前往京城的一剎那,他就後悔了,若是那天青水碧的江南從此沒有了雲逍,縱是風景依舊如夕,在他心中亦是一片荒蠻。
他終是醉在了那雙桃花也似的眸子裡。
“你也不想走。”蕭客行低低地說道,神情溫柔得像是天底下最好的情人——瘋的不止我一個,要瘋也要你和我一起瘋。
一向冷峻沉默的人忽然說出了這樣的“瘋話”,雲逍再也撐不住那張理智的面具,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神色暗淡地垂下了眸子。
他又何嘗不想留下?這世上最高昂的莫過於自由二字,他縱使想順着自己的性子,不管不顧地留在蕭客行身邊,可沒了城主的敦煌又該何去何從?
他答應過無端此生此世,即使是不惜性命也要守住敦煌大業,這承諾太重,幾乎把他此生的所有都許了進去,而蕭客行身爲聽風樓主,公然違抗皇命,私通外族,他又怎忍心讓他揹負如此罪名?
況且,這裡是京城。第一時間更新
搖了搖頭,雲逍苦笑,都走到這一步還說什麼不想走。
“對,我是不想走,可是你又有什麼辦法留得住我?”他突如其來的冷靜像一盆冷水,澆在蕭客行的心上“我身上有離心蠱,留在大承便註定是個禍患,景凌哲容我不下是必然,不說黎明百姓,不說天下蒼生,就說你——你能容得我?”
蕭客行沉默了,雲逍說得對,他嘴上雖然不說,骨子裡終究還是大承的人。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明日宮裡設下宴來爲敦煌城主洗塵,若是皇帝不留我,幾日後便是我離開之際。”不再理睬蕭客行,雲逍執起筆,坐到桌旁,極其認真的樣子,正是在抄寫欠景凌哲的《牧誓》十篇。
他不是老老實實受欺負的人,只是舊日的回憶太過折磨人,十年糾纏早就讓他心力交瘁,雖說對景凌哲已經沒了少年時候那般心思,可終是受不了這藕斷絲連。所以欠他的,他一一還下,即使是小小一篇牧誓,也不願相欠。
蕭客行站在一旁看他執筆,明明是那樣一個清瘦的人,寫出的字卻力透紙背,懸着腕子,修長的手指握着筆桿的高處,那姿勢倒是有些熟悉。
臉色一沉,聽風樓主似想起了什麼一般,再不停留,拂袖而去。
雲逍那執筆的姿勢和景凌哲倒是如出一轍,仔細看去,連那帶着幾分瀟灑意境的字跡都和那人類似,蕭客行見過景凌哲寫字的次數寥寥,卻對那種君臨天下,筆力千鈞的姿態印象深刻,再加上時不時會收到皇兄的親筆書信,如今細看雲逍認真書寫的《牧誓》,又怎能看不出相似之處?
知道身後之人離開,雲逍擡起眸子,低低嘆了口氣,卻再也沒有心情抄寫,他明白蕭客行是如何一個理智冷靜之人,今日說出這般隨性的話也是不易,他不是不動情,只是這裡是帝都皇城,容不得半點差錯,他能做的只能是冷着眼,硬着心腸叫他看清楚。
男子相戀,本來就有違倫常,更何況他們兩人身在皇城,又是這樣的身份?
忽然有些理解景凌哲爲何十年冷顏相待,不是他薄情,只是生在帝王家,身不由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