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城

“碧草如絲,春花爛漫,一條天河劃破古城傾斜而下。”這是廣告上對青城的描繪。祝曉君選擇來這恐怕正是受了這廣告的蠱惑。然而,眼前只有數不盡的街鋪和絡繹而至的遊客。除了喧鬧,感受不到一絲“古城”的氣息。祝曉君不由地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儘管這裡沒有旅行雜誌上介紹的那般與世隔絕,那般神仙境界,卻依然讓她停下了腳步。其實祝曉君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會留在這兒,或許是覺得離家夠遠了,離過去也夠遠了吧!亦或者僅僅是因爲累了。

按計劃,租個鋪子,開個小店,利用多年的積蓄和那個人的資助,在這裡慢慢消磨自己的歲月……

十六個月,祝曉君在這裡生活了快一年半了。時光在寧靜的歲月中流逝,祝曉君淡然而從容,在這異常熱鬧的小鎮按自己的節奏默默生活着,彷彿來自仙界的使者神秘地隱居着,給這裡的喧囂帶來一絲幽靜。也爲青城鋪上一層真正意義上的文藝色彩。令人,不,是令祝曉君惋惜的是,以上種種只不過是她初到青城的美好設想。而真實的情況是天性活潑的她怎麼能忍受沒有朋友的寂寞,天大的事都無法讓她變成一枚安靜的女子。於是在這不長不短的時間裡,她居然將這座不小的古城內的人認識了七七八八,提到她,提到她的“九月軒”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青城是座有名的古城,據說是魏晉以來便一直存在,堪比“桃花源”。當然這也可能只是廣告的噱頭。但青城的確有古城的風貌,即便如今飯店、酒吧鋪天蓋地,卻依然可以從這青磚黑瓦之間看出往日的靜謐。

青城不大,呈矩形,東西南北各有一條主幹道。整座城四四方方,所謂主幹道無非是連接四座城門,且比其它街道寬闊些罷了。當初的青城是何模樣已無從知曉,如今的青城中林立的都是客棧、酒吧,各種花式紀念品銷售處,所謂“古”字,恐怕只剩下了幾間有關部門拿來擺樣子的“故居”了。

在如此轟轟烈烈,熱熱鬧鬧的街市中,“九月軒”可謂一股清流。上下共有兩層,前後共有兩進。蹲守青城東南角,廣告上那條迷人的天河便從它前面穿城而過。這個位置吧,如果居住自然是極好的。清淨、閒適。可若是開店,便顯得太過冷清了。能繞到這兒來的顧客可不多。若是開個主題酒店,或者尋些奇巧的玩意倒也有幾分神秘,或許能吸引些獵奇的顧客。可偏偏祝曉君開的是“書吧”,純粹的書吧!除了滿坑滿谷的書以外,只供應毛尖和普洱,產地不詳。

若大一個“九月軒”只有沿街的底樓門面用來開門營業,約60平米的大間,沿街都是落地窗,陽光完美地灑進店內。兩排藤編沙發鬆鬆地擺放着,哪裡像營業的店家,分明是自家的會客室。其餘的空地擺滿了書架,書架上自然是數不清的書。各種書,不分類,不編號,隨意地擺放。與這等面積的二樓是祝曉君個人的休閒區。她稱之爲工作室。而所謂的工作室,不過是窗口處擺了張莫名大的書桌。與其說是書桌,不如說是塊巨形石。上面倒是有一整套看得人眼花繚亂的茶具。還有筆、墨、紙、香爐……一些和諧或者不和諧的,祝曉君喜歡的物件。光是筆,大大小小便掛了不下十支,這還不算鋼筆呢。但也奇怪,這張可謂聚寶盆的大桌子上卻獨獨沒有硯臺的身影。除此之外,剩下的空間依然是書、書、書!這上下兩層被祝曉君稱之爲“九月軒”。而祝曉君買下的宅子,還包括這店後的一進院落。沒錯,是買,計劃中的“租”因爲一個意外變成了“買”。祝曉君真正算是在這安家了。而這個意外簡單說來就是:便宜。她發現買下這套宅子也不貴。

午後的陽光總是不適合享受的。當鐘聲敲響下午一點時,祝曉君總是選擇關門睡覺。此時,正好下午一點。祝曉君輕快地關上門,就在她轉身準備回屋時卻沒有聽到熟悉的“咔擦”——門鎖釦合的聲音。一回頭,方方的腦袋從門縫中鑽了出來。“曉君姐,能幫個忙嗎?”方方歉疚地看着祝曉君,小心翼翼地說,“我家店裡太忙了,我姐快考試了,實在忙不過來了。”

方方是前面一條街(也就是主街)上“青城第一味”老闆娘的女兒。這老闆娘平日裡看着特別和氣,嘴快心善、幹活麻利。丈夫在一次進貨途中出車禍走了。當時兩個姑娘才五六歲大。這老闆娘硬是守着這家店,獨自一人將兩個姑娘都拉扯大了。兩姑娘是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連老闆娘自己都認不清。長得像,可性格是一點都不像。姐姐方圓外向能幹,嘴兒甜。十里八鄉都誇好。八面玲瓏,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活脫脫一小人精。可是妹妹方方卻內向極了。平日裡不怎麼聽得她出聲。儘管打小就跟姐姐一樣在店裡幫忙,這點菜、算賬也是樣樣精通。就是說話這上面卻不及姐姐分毫啊,總是怯生生的。要不是這一個模子裡刻出的樣兒,誰能想到她們是親姐妹呢。

祝曉君向來喜歡這個不太說話的妹妹,儘管自己認爲非常重要的“午覺”被打擾了,也沒有生氣。笑盈盈道:“行啊,可這端盤子的活我幹砸了你們可別跟我急啊!”聽見祝曉君一口答應,方方重重地舒了口氣。看樣子真是鼓足了勇氣來的啊!祝曉君無奈地笑了笑,跟着方方出去了。

真不愧是“青城第一味”,這都幾點了,店堂裡可謂人山人海,居然還有人在等位排隊。這裡可不像大城市的飯店,等位的地方還有板凳給你們坐,有茶水小吃給你們品嚐。店鋪門口的石階上,三三兩兩或站、或坐,都被這正午的陽光肆虐着。祝曉君不能理解這些遊客的心思,若是她,堅決是不會等的。若是真心愛吃,不如早一些,哪怕等開門,也比此刻餓着肚子在烈日下“翻炒”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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