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虞平安並沒有睡着。
他此時此刻正在遭遇人心劫最險惡的一關——人心浮動。
一切都因爲之前杜無義所說的那一句……醜。
曾經對他而言,極爲重要的美醜之辨。
“玲瓏……”
他眼前浮現出了無數幻影,當年每一幕場景猶如潮水般涌現,把他吞沒其中。
每一次幻影出現,都會給他的心神造成極大的負擔,使得他嘴角鮮血不斷流淌着。
這讓商心言嚇了一跳,看着昏迷中的虞平安血流不止,頓時不知道該如何纔好。
“這………這麼多血,真的不會死麼?”
商心言喃喃着,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虞平安嘴角不斷流血。
不過先前杜無義死亡的那一幕實在是太震撼了,第四靈樞巔峰的存在沾染了他的鮮血都瘋癲而死,她吸取教訓,並不敢距離虞平安的鮮血太近。
無數場景化作了大劫,不斷轟擊着虞平安的心神。
這個劫數沒有人能夠幫他,即使是楊壽也不例外。
只能靠着他的意志力撐過一輪輪的人心幻象,找到真我。
“渡天心,地心,人心,找到真我,方能用真我契合大道,晉升本源,而世人往往容易在花花世界中迷失自我,哪怕是修煉者也不例外。”
楊壽輕念着,經歷越是複雜之人,越難度過人心劫。
相反,若是心思純粹者,人心劫的難度越小。
而虞平安,作爲被他選中的主角,經歷頗多,木星世界,玄陽大世界裡的每一件大事都和他有關。
“由此可見一斑,我的人心劫恐怕……”
楊壽搖了搖頭,不敢想象,他可是開闢了數個世界的男人……
到時候吐起血來,恐怕不需要沾染,方圓感應到氣息的生靈都會瘋癲而死。
哪怕是七級也不例外!
……
人心劫總共有三輪高潮,撐過三輪便算真正渡過。
第一輪便是人心浮動,各種以往記憶幻象涌現心頭,一遍遍重複。
第二輪則爲人心叵測,顧名思義,你一生裡經歷的所有人,都會在記憶和幻象中對你動手,以各種方式來傷害你或者殺死你。
不管你曾經和對方關係如何。
在這一個劫難裡,最容易迷失本性,失去真我。
分不清虛假與現實,哪怕渡劫未過而不死,也極容易瘋癲。
很快,人心浮動達到最高潮,各色記憶涌現心動,每一次出現都對虞平安造成極大的心神傷害。
好在他根基紮實,十分穩固,最後順利渡過了這一劫。
這個過程,持續了十天十夜。
這十天以來,商心言一直盯着他,生怕他突然吐着血就死了。
“小姐,既然他已經醒了,那我們……”
虞平安緩緩睜開眼,便看到了另一箇中年人正對着商心言下跪恭敬請示道。
在商心言身後,是一羣實力強大的保鏢們……
領頭的居然是第五靈樞的強者。
看來這次遭遇杜無義,讓商家變得謹慎了起來。
“你去吧,我已經沒事了。”
虞平安拖着虛弱的身體,勉強露出一個微笑。
最後,在商心言欲言又止的複雜神情下,緩緩閉上了眼。
“既然如此,那……心言就告辭了。”
商心言朝着他行禮道:“這次多謝先生搭救,然後但有差遣,可前往商氏駐地尋我,心言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次她之所以能夠活命,完全是因爲……對方那一口老血吐的好。
對此,虞平安苦笑着道:“一切都是因爲你救了我,歸根結底,還是我欠你的。”
頓了頓,虞平安輕聲道:“此次救命之情我記着了,日後你有什麼需要,可來天璇城找我。“
在離別之時,虞平安給了商心言一個信物,乃是天璇學院院長方能製作的信物。
持此信物,在天璇城幾乎可以橫着走。
當然,商心言等人還不知道這個信物的價值。
商心言只當作這是虞平安的客套話,收下了信物便離開了。
……
隨着一羣人浩浩蕩蕩的離開,又只剩下了虞平安一個人躺在原地。
“第二輪人心叵測應該快來了吧?”
他喃喃着。
第二輪最好是在一個僻靜的地方渡劫,不然的話他擔心自己到時候沒有控制住自己,動輒殺人。
這一劫,幾乎是與天地爲敵,不管幻象與真實,所看到的一切,都將是你的敵人。
而且,這一劫難極爲神奇,從過往記憶中復甦的那些人,所造成的傷害,都將化作真實的傷害!
也就是說,他若是在這個劫難中死亡了,就不只是心神重創,吐血那麼簡單了。
那是真的死亡。
“人心劫,人心叵測……”
他深吸了一口氣,擡頭看着天空。
在他頭頂,他的學習大道正瀰漫着,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一的昇華。
眼看着本源雛形即將出現。
只需要他渡過人心叵測這一關,便能順利昇華爲本源雛形。
“來吧。”
虞平安緩緩閉上雙眸,當再次睜開的時候,他身上的傷勢完全痊癒。
而他彷彿化作了一個小孩子,不會說話,跟隨着一個面色土黑的中年男子,跪在一個墳頭。
“平安,這是你孃的墓,你給她多拜幾下,多磕幾個頭。”
中年男子溫和的聲音響起,把虞平安帶回了小時候。
在靈山腳下,他跟隨父親去祭拜母親的那一幕。
沒有猶豫,虞平安的直接叩首,一連磕了十多個頭。
然後……身後的虞山突然掏出了一把匕首,朝着他後背狠狠紮下。
那溫和的表情不再有,而是化作了猙獰的扭曲笑容。
虞平安一時沉浸在這個氛圍中,當及時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能夠錯開要害,讓匕首隻是劃破了後背,並沒有扎入。
最關鍵的是……
他還在渡劫期間,實力幾乎爲零。
想要渡過這一關,幾乎是不可能的。
因爲……記憶中的玉山,可是曾經修煉到第三靈樞境界的。
而他面對一個第一靈樞境界的人都有些費勁。
“我的乖兒子,你怎麼能躲呢?”
“虞山”獰笑着,第三靈樞境界毫無保留,朝着他瘋狂攻擊而來。
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在遇到第一個人的時候,虞平安就差點喪命。
“不!不行,我不能死,這只是幻象,我爲渡劫所作的準備……”
虞平安緊咬着牙,看着猙獰的“父親”,從懷裡拿出了一個法寶。
朝着虞山扔去。
類似霹靂彈一樣的法寶,直接炸裂,把“虞山”生生炸裂。
一個第三靈樞境界的強者,直接當場死亡。
“好在人新界雖然實力全失,但法寶還是能用,我在玄陽大世界裡曾學習過不少煉器知識,能夠煉化出相當於第六靈樞級別的法寶,所以只要謹慎一些,第六靈樞境界的人也構不成威脅。”
看着“父親”被自己炸死,虞平安心中咯噔一下,想起了玄陽大世界裡那麼多的存在。
希望之靈,八陽……
幾乎都是七級。
關鍵是他煉製不出神器,到了後期,該如何對付那些敵人?
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幻象中的希望之靈挫骨揚灰!
“不!一定有辦法的,造源法中曾說,天地萬物,都有一線生機,就看我如何尋找了。”
虞平安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接下來遇到一個又一個人,都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當着他的面,十分溫馨正常,可在背地裡,卻是準備對他痛下殺手。
然而有了防備的他,沒有再輕易受傷。
那些人在他心中,遠不及父親的一根毫毛。
然而……
又一幕裡,天璣學院的大槐樹下。
他再次化身爲一個小孩,身材矮小,,長得也不是很好看的那種。
在他面前,一個身材高挑,樣貌可愛的小姑娘正笑盈盈的望着他。
“虞平安?”
“嗯?”
聽到這個稚嫩的熟悉聲音,虞平安一楞,手中握着的法寶卻再也甩不出去。
這一幕的美好,讓他十分珍惜。
幼時的玲瓏,是那般美好,兩人的相遇,是那麼美妙的一次相遇。
只可惜,小玲瓏很快就打破了他的幻想,可愛的小臉逐漸扭曲,朝着他瘋狂追殺。
然後在一聲嘆息下,被他直接炸沒了。
“幻象就是幻象,即便再真實,也是假的……”
虞平安輕嘆一聲,繼續渡劫。
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是防備玄陽大世界那一波人。
那一波,一不小心就可能讓他死在這個劫難中。
……
就這樣,虞平安悄然渡劫,一遍又一遍,把身邊記憶中的人都殺了一遍。
而……人心劫的恐怖之處也漸漸涌現了。
在這個世界之外,楊壽看着和虞平安有關的人,目光凝重。
那些人,受到虞平安冥冥中大道的影響,在每天晚上睡夢中,都會涌現有關自己被殺死時的那一幕。
平安殺了多少遍,他們便會做多少遍這個夢。
“大道無情,還真是殺人誅心啊。”
楊壽觀摩平安渡劫,又有了新一層的領會。
人心叵測這個劫難真正恐怖之處並非是那些幻象,而是對幻象之人所做的一切。
這一切,都會被大道無意識地傳遞給自己身邊的那個人。
在睡夢中,把如此慘烈的情景反饋給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