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到,薰衣草了?”
“我找到了。”
無盡光芒中,葉太的樣貌越來越清晰,來到了病榻前,捧起了這張面容憔悴枯槁的臉。
上品蟠桃幻化的薰衣草,到了蒼白的嘴邊,便化爲了一道靈氣,侵入了佳人的四肢百骸,三魂七魄。
血肉在昇華。
魂魄在躍遷。
皺紋逐漸消散,白髮化爲青絲,如瀑墜下。
檀口有了血色,眼中找回了神采,生機復甦,朝氣盎然。
冰肌玉骨,玲瓏之軀,瞬息鑄成。
白光中,異象紛呈,金蓮噴涌,花團錦簇,神凰飛舞,異獸環繞。
皆是無上靈氣,所演化出來的異象。
仙音靡靡。
麝香繞樑。
這天地規則之中,不可能成就的真仙之境,被一枚上品蟠桃,或者說薰衣草,強行逆轉。
引動天地規則,競相慶賀,爲天下唯一真仙,呈來異象。
兩雙眸子相對,無言,無外物可動容。
眼裡只有對方的樣貌。
這一幕,這一刻,等了太久,太長了。
中原皇宮,靜謐的屋內,旖旎的異象與光芒之下,
似乎有兩個緘默又感觸的靈魂,
在緊緊相擁。
“這不是天堂,更不是地獄,這是荒野中的一束光,我終於看到了。”
淚流而下。
周圍靈氣充盈的異象潰散,洗刷的整個屋子,麝香味濃,靈氣充沛。
抱住眼前人,輕輕的將容光煥發的螓首,枕在他的肩頭。
這纔是快樂與幸福,與此相比,回首自己三十年,真的,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每天掛在容顏上的笑意,也不過是一種堅守,一種習慣,一種任務罷了。
此刻終於放下了一切,摒棄了所有堅守與習慣。
雲羅,終於找到了葉太。
“葉太,終於找到了雲羅,晚來了三十年,苦嗎?”
“苦,太苦了,我要將三十年的眼淚,今天流盡。”
淚溼衣襟,卻笑容滿面。
從前的雲羅,是哭着笑,她要開開心心的活到一百歲,等到葉太,給他帶來能讓死者復甦的薰衣草。
如今的雲羅,是笑着哭,她要流盡這三十年的委屈,三十年的淚。
這兩者不一樣,太不一樣了,雲泥之別,天地之差,是天下最悲慟的事情,與天下最幸福事情的同一種表現。
難以言喻。
“我來帶你走,跟我走嗎?”
“這個世界的雲羅已經死了,屬於葉太的雲羅,纔剛剛復甦。”
“那我們,走吧。”
“恩,慢點兒走,我要跟他們道道別。”
“好。”
兩人身形,受大道的牽引,向着空中飄去,像是成雙成對的蝴蝶,在穿花在飛舞,飄渺且絕美。
無盡光芒渲染下,兩人俯首,看向院外,呆愣在原地,感懷在原地,緬懷在原地的一衆人。
成是非。
小奴。
成落葉。
段天涯。
柳生飄絮。
段正淳。
歸海一刀。
上官海棠。
歸海燕返。
看着白光中,身形縹緲,天仙飛昇的,記憶中熟悉的身影。
武王成是非淚流滿面,“大哥,雲羅,歡樂時光,又他娘回來了!大哥,有沒有仙桃什麼的,給小弟留點兒啊。”
“成是非,兄弟,我度你成仙,可要?”
“要!哪個二百五,腦子被屎殼郎吃了,生個兒子沒**兒的不要!”
“爹!”成是非之女成落葉嬌嗔。
“別鬧,你爹的大哥是神仙,你爹也能當神仙了,我和你娘不準備生了,你是女兒,不算的!”
數枚異果飄落而下。
“你等分而食之,可得長生,成是非,這次帶不走你,下次……”
“不用了!”
成是非捧着仙果,仰頭大聲道:“大哥,我成是非要當人間神仙,天上太高,太冷,我不去,只活一世,是我的倔強,只爭朝夕,是我對小奴的承諾,一世活個幾千幾萬年,是凡人的野望!
你和雲羅去吧,在天上保佑我和小奴,生個女兒,我居然忘了當了神仙,能長生不老,當然要再生幾十個孩兒了!”
“成是非~~~”
空中的雲羅,音色回覆當年清脆,讓人感懷的想要落淚。
“成是非,替我和葉太,守着這個皇城,這個土地!我和葉太,會記住你的!”
“我也是啊雲羅,大哥,有空回來看看!”
雲羅繼續飛昇,道:“如果能,會的!段天涯,飄絮,海棠,歸海臉癱,你們要開開心心的當人間仙啊!我和葉太,會在天上,看着你們的!
燕返,正淳,乾孃要是能回來,給你們帶天上的果,天上的酒,天上的夫君和媳婦兒!
你們要好好的呀!”
“乾孃!”
“乾孃!”
歸海燕返和段正淳異口同聲,目光不捨。
“我們會開開心心,永生永世,永結同心的!您放心吧,夫君和媳婦兒,就不要了!神仙乾爹,在天上,要好好照顧,我們乾孃啊!一定!”
段正淳摟着嬌羞的歸海燕返纖腰,眼神複雜,眼眶微紅。
“什麼?!你們何時在一起……”
唰!
白光收縮,回到了那無盡遠處,天際重歸如墨漆黑,唯有星羅棋佈,繁星點綴。
新年的夜晚,真是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大大的意外與如臨夢境啊。
上官海棠揮着手,不斷的大聲向雲羅和葉太道別。
而歸海一刀,卻收斂震駭,眼神危險的看向段正淳和段天涯。
段天涯十分尷尬,餘光掃到自己兒子,摟着歸海面癱女兒的腰,眼角抽了抽。
不過卻絲毫沒察覺到歸海一刀危險的目光,感懷又駭然的看着無盡遠處的天際,目不轉睛。
柳生飄絮摟着自己夫君的手臂,口中喃喃自語,似乎在訴說着什麼,同樣也沒有搭理歸海一刀。
“公主!!!”
小奴對雲羅的感情最深。
方纔兩個閨蜜,還依依不捨,眼眶紅潤的訴說姐妹情誼。
當白光收縮,消失不見之後,小奴大慟悲哭,泫然泣淚。
成是非同樣感觸,淚花浮現,他摟着妻子小奴,摟着女兒成落葉。
悲慟道:“幸虧不是我女兒。”
唰!
刀光若銀河倒垂,水銀瀉地,閃爍人間,斬向成是非。
霸刀!
出手即是必殺!
……
公元1542年,正月初一。
新年大吉。
皇城謫仙又飛仙。
氣象沛然。
有旖旎仙光破雲層,落皇宮,入小院,近病榻,援佳人,度飛昇。
軼聞佳話,不朽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