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從石棺裡飄出來的古怪亡靈把冒險隊的成員們嚇了一跳。
林德制止了反應過激的同伴,沒有讓他們掏出武器上去攻擊,至少眼前的亡靈願意交談,這是怪事,也是好事。
守墓人古井不波地說道:“吾有一問——一名凡夫俗子,其生命價值幾何?”
“你很好奇我的答案?”林德說。
“不錯。汝可否作答?”
它深陷在枯槁眼窩裡的漆黑眼眸盯着林德,目不轉睛。
而林德能感覺到魔契的顫動,僅僅是一瞬間,似乎是錯覺,但依然彰示了這個亡靈的不尋常。
亡靈生物總是冷漠、邪惡,而眼前的守墓人卻僅僅是神秘,甚至這神秘中涌現的也並非對生者的憎恨,而是一種寧靜——如同看着樹上葉片的生長與雕零。
影心等人聽到守墓人的發問後神情各異,但他們顯然沒有打算開口回答。
林德思忖片刻後答道:“不。”
守墓人沉默着等待他的下文。
“生命的價值只有被當作商品時才誕生,而任何價值體系,都無法囊括生命本身,就像用魚簍無法困住河水,只有水凍結成冰才能被網縛。生命並非生來就是要被定價的,談論生命的價格時,它就已然變了味。”
守墓人點點頭,吟哦道:“生命先於言語。很好,我已得到答案。”
它轉變了話題:“我們曾經見過,吾記得你的面容。待時機合適,我們還會再見。”
林德輕笑道:“用不着神神叨叨的,老骨頭,等我們晚上找地方紮了營,你來營地找我們就行。”
守墓人不理會他,步履匆匆地走出了墓穴,再一轉眼,竟然就消失不見了。
“呼。”影心三人不約而同長出一口氣。
“幹嘛這麼緊張?”林德聳肩,“這老頭還挺和善的。”
守墓人是個神秘又強大的角色,事實上是耶格的化身,擁有凡人難以想象的神力,只需給它二百枚金幣就能復活死去的隊友。
其實剛纔它問凡夫俗子的生命價值幾何,林德想說“二百塊錢”來着。
有它爲冒險保駕護航,可謂是高枕無憂了。
影心略感不安地說:“林德,你不是牧師,你無法相信我剛纔感覺到了什麼,那個亡靈身上,可能存在一絲神性。我知道這聽起來像是瘋了,但……我真希望那是我的錯覺。”
蓋爾也表示同意,“我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亡靈,它絕對不是巫妖。但不論如何,一定可怕得很。”
阿斯代倫摸着心口,“聽聽我這撲通撲通的小心臟,真是嚇死我了。希望這個骨頭怪物沒有把它的隨葬品都帶走。因爲我可是需要一大筆精神損失費。”
這個白毛精靈倒是心大,人家前腳剛詐屍,他後腳就惦記起陪葬品了,耶格這老東西也該爆金幣了,棺材裡鋪着一層金燦燦的古代金幣,約莫一百多枚,看得人直流口水。
“錢錢錢,好多錢,發財咯……咦,這是,天吶!”
“怎麼了?”“你發現什麼了?”
阿斯代倫從金幣堆裡摸出兩枚漆黑的圓形硬幣。
這硬幣似乎是黑水晶製成,表面散發朦朧的紅光,硬幣內部有奇特的灰白氣流盤旋,看到它的時候,衆人耳畔都響起了混亂的低語,無端涌現出一股絕望和憤怒。
這是靈魂錢幣,多元宇宙裡最硬的硬通貨,魔鬼們的最愛。
單單一枚靈魂錢幣,就抵得上大半個棺材的收穫。
“你先收着吧,說不定哪天我們會遇到魔鬼,到時候也能交易一番。”林德揮揮手,並不在意。蓋爾聞言卻緊張地說:“林德,千萬不要和魔鬼進行交易。你是一枚邪術師,應該比我更清楚這是一樁多麼可怕的慢性自殺和永世墮落。”
“魔鬼?誰坑誰還不一定呢。”林德灑然一笑,“在我的魔契不曾衰落前,我可是殺過一頭深獄煉魔的。”
同伴們都用關愛智障的表情看他,沒人相信他殺過深獄煉魔。
耶格遺蹟探索完畢,四人灰頭土臉地鑽出墓室。
“接下來去哪兒?”影心問。
“我提議去北面,那邊似乎有個營地。”
“同意,我真希望能找到一家旅店,呵,我需要泡個澡,休息一下。”阿斯代倫拍了拍俊俏的臉蛋,這會兒已經沾了不少灰,說不定還有骨粉呢。
一行人往山下走,有說有笑,半途中影心忽然警覺起來,“你們聽。有人在說話。”
林德豎起耳朵,風裡隱約飄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萊埃澤爾,洋基妹,她在叫罵。
“過去瞧瞧。”林德揮揮手,“她可能遇到麻煩了。”
“一個吉斯洋基人,我不確定把她帶在身邊會是個好主意。”影心顯然心存芥蒂,在螺殼艦上,萊埃澤爾就曾提議對她見死不救,這就結下樑子了。
林德輕笑道:“洋基妹不是挺可愛的嗎?她只是憨了點兒,又從小被同族帶壞了。身爲帕拉丁,我有指責引導她改邪歸正。”
“哦,現在你想起來自己是帕拉丁了?”影心小小地陰陽怪氣了一下,大家都莞爾一笑。
今天凌晨,洋基妹在河灘獨自離開,她準備去找自己的同族匯合,然後清除腦內的奪心魔蝌蚪,吉斯洋基人對抗奪心魔數千年,的確是有辦法除掉蝌蚪。
林德也是這麼跟同伴們解釋的,“要是有她引薦,說不定咱們都可以藉助吉斯洋基人之手,除掉這個禍害。”
生死事大,再多的矛盾糾紛都能暫時放下。
他們找到洋基妹的時候,發現這傢伙居然被兩個提夫林給俘虜了,她被困在陷阱籠子裡,吊在半空。
提夫林青年惡狠狠地瞪着洋基妹,說道:“蘇洛說得沒錯,確實是一個蛤蟆兩個醜!”
他的同伴有些懼怕外星人,“這傢伙很危險,留給地精們去殺吧。”
狼狽不堪的洋基妹看到了林德一行,她盯着林德,通過奪心魔蝌蚪的心靈鏈接傳來消息:除掉他們!
林德回覆道:火氣別這麼大。
洋基妹冷哼了一聲。
那兩個提夫林也發現了林德四人,善意提醒道:“小心,我們抓到了一個危險分子。”
林德露出笑容,主動與對方握手,一道交友術不知不覺發動,他附和並肅聲道:“這傢伙一看就很危險,正義的我們不能放着她不管。你們快走,由我來應付她!”
在提夫林看來,林德此人的話語如此可信,他的面容似乎都蒙着一層正義的光輝。
他們忙不迭地點頭應是,匆匆跑開去了。
洋基妹對林德放過這兩個提夫林感到不滿,她喊道:“放我下來!”
林德卻不着急了,微笑着說:“我似乎沒聽到‘請’?”
萊埃澤爾翻了個白眼,“你真的在意這種無意義的客套的話,那麼,‘請’放我下來。”
影心露出促狹的笑意,表情滿意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