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血液

豪華遊輪中永久保留着他的房間,克萊爾走進房間,煩躁地開始解襯衫上的扣子。浴室在拐角處,當克萊爾光着身子準備去浴室的時候,看到自己房間裡在喝酒的男人。對方雙眼赤紅,隔音不太好的房間隱約還能夠聽到外面嘈雜的音樂聲,就好像在享受這些糟糕透頂的音樂一般,他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打出了節奏。

克萊爾不慌不忙穿上褲子:“我想這是我的房間,先生。”

“我當然知道”男人不慌不忙給自己又倒了杯紅酒,“你可以繼續。”

克萊爾冷着臉,他找了件大衣披上,轉身就要出門,男人好像完全不擔心一樣,聽到了隔壁房間裡傳來了嘩啦啦的水聲後,他笑了笑,繼續喝自己的酒。於是當克萊爾回到房間去以後,男人仍然沒有離開他的房間,這讓克萊爾覺得很惱火。

“喂,請離開”克萊爾覺得稍微有點不悅。

“德斯蒙德”男人晃了晃自己的紅酒杯,“叫我德斯蒙德。”

克萊爾徹底失去了火氣,他並不是那種很擅長髮火的人。走到了德斯蒙德身邊,他取了一個乾淨玻璃杯,爲自己倒了一杯紅酒。酒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瓶中,粘稠的紅色液體在杯中幾乎要凝結起來,他幾乎能聞到那種類似血液的氣味。

危險,非常危險。

克萊爾幾乎是直覺告訴他。

“喝喝看?”德斯蒙德挑眉,說話時聲音中帶着誘惑,“一口就好。”

克萊爾把高腳杯放下,他緊緊抿着嘴脣。在上一世,他曾無數次見過死亡,所以對於杯中的液體,即使不用品嚐,他也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是血液,新鮮的,還沒有凝固的血液。克萊爾雙脣抖動了幾下,他發現自己什麼話都沒有說出口。

德斯蒙德聳聳肩,漂亮的紅色液體沾在他的嘴角,這讓他的模樣顯得更加富有誘惑力。好像對克萊爾的反應不滿意似的,德斯蒙德輕聲開口:“喝一口,試試看?”

克萊爾雙瞳收縮,他幾乎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只能帶着恐懼,慢慢後退。這個時候他幾乎已經知道對方的身份了,那個詞就在他的喉嚨裡,翻來覆去好久,克萊爾的聲音沙啞,他說:“吸血鬼。”

德斯蒙德嘴角的血液已經乾涸了,凝結成了固體。聽到克萊爾的說法後,他笑了笑,雙瞳中的紅色更加深邃,幾乎要融化成更深的黑色:“不,不是蝙蝠,是貴族。”

“我纔是貴族”克萊爾說話稍微有點顫抖,他撫摸着一邊的十字架,黃金鑄成的裝飾物價值連城,在這一刻終於有了實際意義。克萊爾不着痕跡地在自己的胸口畫了個十字,緊接着他歪着腦袋笑了笑,那笑容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都僵硬過了頭,並且帶着顯而易見孤注一擲的味道。

他把十字架尖銳的頂部對準了德斯蒙德。

德斯蒙德輕而易舉把十字架從克萊爾手裡奪了回來,他沒有戴手套,在觸摸到十字架的時候,他的雙手好像被放在火上燒灼了一般,克萊爾聞到了焦糊味。把玩了一會兒,德斯蒙德毫不猶豫地把金子鑄成的十字架扔到了海中。

吸血鬼端着手中的高腳杯,杯中的液體不斷搖晃着,泛着迷人的光彩,但是這些只會讓克萊爾覺得更加恐懼。德斯蒙德的力氣很大,在他刻意要束縛住克萊爾的時候,克萊爾覺得自己的胳膊幾乎就要斷掉了。

德斯蒙德另一隻手毫不猶豫地掰開了克萊爾的嘴,冰涼的手掌沒有半點屬於人類的溫度。德斯蒙德富有耐心地把整杯紅色液體都灌進了克萊爾的嘴裡。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克萊爾的眼睛裡流出,德斯蒙德失神,愣愣的看着眼淚滾落下來。

克萊爾在發抖。

從口腔中傳來了讓他作嘔的味道,血的味道讓克萊爾止不住地乾嘔。德斯蒙德鬆開了克萊爾,看到克萊爾狼狽的表情,這位吸血鬼居然表現出了愧疚,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罷了。

“我不知道”德斯蒙德的聲音近乎耳語,“那對我來說,真的是很美味的東西。”

克萊爾注意到德斯蒙德盯着高腳杯中的紅色液體,表情稍微有些迷茫。

克萊爾把身上襯衫揉成一團扔掉浴室裡,襯衫上已經沾了血跡。面對德斯蒙德可笑的答覆,克萊爾只是僵硬地扯扯嘴角,沒有做聲。從外面不斷傳來了音樂聲,顯然聚會已經到達了尾聲,人們各自小聲笑談着,走到自己的房間去。

咚咚咚——

克萊爾雙瞳收縮,他小聲問:“是、是誰?”

因爲太緊張的關係,他幾乎沒有辦法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好一些。

“你聽不出來我是誰?”外面是湯姆,他說話聲稍微有點含糊,每當他喝了太多酒的時候,講話就會更加粗魯,“開門,我的行李箱在你的房間裡。”

克萊爾環顧四周,果然發現了湯姆的行李箱。可是開門的話,德斯蒙德就會被湯姆看到,克萊爾回頭一看,發現德斯蒙德仍舊在自顧自喝酒,這次他喝的仍舊是貨真價值的血液。

克萊爾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隨後拿着杯子,爲哥哥開了門,假裝自己是在跟這個人談話。

湯姆-弗坎南喝了太多,因爲酒精的關係,他的語氣比平常顯得更加蠻橫,事實上,那也是他之所以在紐黑文遭到別人痛恨的原因:“你提前離開了宴會,我找不到你。所以,你就在這裡——”

他注意到了德斯蒙德,而對方甚至笑着跟他揮了揮手,算是打了個招呼。克萊爾被德斯蒙德弄得膽戰心驚,正要想辦法打發走湯姆的時候,就聽到他的哥哥把接下來半句話補充完整:“開小型宴會?”

湯姆接過克萊爾手中的杯子,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克萊爾雙瞳收縮,心中充滿了被戳穿之後的恐懼感。他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德斯蒙德,對方單手撐着腦袋,另一隻手託着紅酒杯,朝他致敬了一下。

湯姆可以確定自己並沒有邀請這個人上船,他以爲這是克萊爾的朋友,於是他什麼都沒有說。他把杯子放到桌子上:“不錯的酒。”

“年份不算久,但是味道一樣很好”德斯蒙德笑了笑,他裝得像普通青年一樣羞澀,“初次見面,我是德斯蒙德。”

猶豫了一下,湯姆最後還是傲慢地伸出手:“湯姆,叫我湯姆。”

在握手之後,好像已經對德斯蒙德感到厭倦了一樣,湯姆找到了自己的行李箱,然後毫不猶豫地離開了,他連僞裝都懶得做,對一般人而言,這真的是很大的失禮。不過顯然德斯蒙德不在乎這些,他依舊自顧自喝着杯子裡的紅色液體。

這一次克萊爾也無法分辨出,那是血還是葡萄酒了。

克萊爾覺得有點尷尬:“我哥哥的態度……有點糟糕,他只是喝得有點多。”

德斯蒙德不在意地聳聳肩,他把高腳杯遞給克萊爾,克萊爾還在想他哥哥的事情,直到杯中的液體送進嘴裡後他才覺得不對勁。他吐出了杯中的液體,然後發覺自己的行爲好像有點不得體,克萊爾低聲說了一句“抱歉”,不過那只是下意識的行爲罷了。

血液的味道在克萊爾的嘴裡瀰漫,讓克萊爾止不住地乾嘔。

德斯蒙德湊近了克萊爾,冰涼的氣息彷彿觸手可及,充滿了死亡之感。克萊爾定定地看着德斯蒙德赤紅的雙眸,心中的恐懼感變得更加強烈。然而下一秒,德斯蒙德卻離開了這間房間,就像是對他失去了興趣一樣,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裡。

克萊爾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背後全是汗水。克萊爾並不是那種畏懼死亡的人,但是德斯蒙德卻讓他感覺到自己不斷接近死亡,那種不安的感覺讓克萊爾幾乎要尖叫出來。

克萊爾在地上坐了很久才勉強站起來,他沉默片刻,又去洗了個澡。今天發生的一切給了他太多刺激,克萊爾覺得自己的眼皮幾乎都睜不開了。他努力讓自己顯得不那麼頹喪,然後把自己摔進了柔軟的大牀中。濃重的睡意向他襲來,意識開始變得模糊。

克萊爾無意間翻了個身,隨即他猛地坐起來,所有睡意在一瞬間煙消雲散。

他碰到了冰涼的東西,幾乎沒有重量,因爲牀鋪完全沒有因此下陷。首先看到的是一雙赤紅的眼睛,濃重的紅色乍一看幾乎被誤認爲是黑色,這雙眼睛裡,完全沒有人類的情感,冰涼得就好像對方的體溫,讓克萊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德斯蒙德給自己加了個枕頭,又把被子朝自己身上拉了拉,他對克萊爾說:“晚安。”

克萊爾僵硬地躺了下來,好像已經陷入了沉睡中一樣,德斯蒙德安靜地閉着眼睛,在克萊爾想要從牀上爬起來的時候,卻又睜開眼睛,沒有絲毫睡意。於是克萊爾只能渾身僵硬,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吸血鬼是不會睡覺的,但是他身邊的這個吸血鬼看上去卻睡得非常香甜,甚至打起來小呼嚕。克萊爾知道,只要自己稍微動一動,德斯蒙德的雙眼就會睜開。

帶着忐忑感,克萊爾靜靜等待天亮,他單純地覺得,只要太陽升起,這一切就會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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