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眼見着那老頭從自己的意識當中消失後,顧生瀾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很少出去,每到夜晚來臨的時候,他就會盤膝而坐,雙手十指不斷的翻轉變化,結成更種手印。在千變萬化的手印中,他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自己的身體在逐漸的飄離這個空間,而到達一種虛無的境界。甚至有時候,他會感到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身體的內在變化,在各種手印當中,他似乎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與這個空間悄然的連在了一起,從內在到外在,一切都是那麼奇妙。
其實顧生瀾自己不知道,這千般變化的手印,內視自身,外通萬物,乃是《大日金剛經》的精髓所在。而這《大日金剛經》,則是那南方十萬大山之後一個神秘宗教的鎮教聖典。
這《大日金剛經》上載有兩大絕學,一個就是顧生瀾所演的金剛法印,另一個叫做五相般若心法。兩者合二爲一,便可達到即身成佛,法通萬物的大境界。只可惜千百年來,能達到這一境界的只有一個叫做蓮花生的大師,而也正是這個蓮花生大師留下了《大日金剛經》。
在此之後便再沒有一人能將兩法融通,就是精研其中之一,也成了相當了不起的事情。就象那個教給顧生瀾的老頭,只因精與手印一門,便已經達到外通萬物,以借百用的境界。只可惜尚未能把五相般若心法融在其中,而終究法身滅跡。
顧生瀾哪裡知道這些,只是感覺每次把千種手印從頭到尾的做一次,就會有精神煥發的感覺,全身上下彷彿都注滿了力量一樣。也正好回來的這幾天師傅和同門的師兄都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他便自己躲在房間裡一遍遍的練習。
一直到第七天,華青雲才帶着齊無畏一羣人回到前院。
剛一回來,齊無畏便興沖沖的來看顧生瀾,雖然這個院子裡住着十多個師兄,但惟獨齊無畏對顧生瀾最是親近。
他來到顧生瀾住的房間,一推門,看到顧生瀾正盤腿坐在牀上,便樂呵呵的說道:“小師弟,師兄回來啦!”
此時顧生瀾剛剛把那手印挨個的做了一遍,正在享受那種力量充實的感覺,聽到齊無畏說話,忙把眼睛睜開,一跳下了牀,拉住齊無畏的手問道:“師兄,這麼多天,你們都去哪了,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連個說話的都沒有!”
齊無畏一把把顧生瀾拉到跟前,上一眼下一眼的看了半天,直看得顧生瀾全身不自在,才驚訝的說:“小師弟,這才幾天不見,你的進展竟然如此之大,看來再不用去提桶擔水了!”說完又愣愣的看着顧生瀾,嘴裡嘖嘖的驚歎不已。
顧生瀾也摸不到頭腦,只得唯唯的應聲說:“師兄,你還沒說你們這些天都去哪了呢!”
齊無畏這纔回過神來,說:“小師弟你不知道,再過段日子就是中原三大門派演武的日子,所以這幾天師傅師孃把我們帶到玄天洞傳授心法,希望能在這次的演武中爭點光彩出來。”
“演武?”顧生瀾聽的一陣糊塗,不知道到底這演武是做什麼。
齊無畏笑道:“說是演武,其實是鬥法還差不多,每五年,三大門派都要派出新一代的傑出弟子進行比試,比試的勝利者,將會得到主持門派所獎勵的一件法器。今年剛好是我們天都谷作東主持,而我們天都谷乃是中原領袖,我們這些做弟子自然要加倍努力,不能那讓獎勵溜到外人的腰包裡去……”
“是這樣,那應該是很熱鬧的吧,師兄這次是不是很有希望拿到那個獎勵啊?”顧生瀾一聽這麼大的活動,不禁有些嚮往。
齊無畏聽完了苦笑了一下說道:“師兄我已經連續參加了三屆,雖然屢有進步,可距離那個第一還是很遙遠啊!不過這次師傅親自指點我,使我一下突破了微天第七層而進入到第九層的境界,想來也能大展一下拳腳了!”說罷又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
要知道天都谷心法分爲三個階段,依次爲微天玉清、余天上清和赤天太清,而每個階段又分九層,隨着層次的提升,修習的難度也越來越大,而每從一個階段上升到另一個階段,更是難上加難。資質普通的弟子,頂多修習到微天玉清的三四層便再無法寸進。
這幾年齊無畏便一直停留在微天玉清的第七層而無法突破瓶頸再上一層。所以這次得華青雲的指點而一下進軍到微天的第九層,雖然雖然還未能進入到余天上清的階段,但畢竟已經站在了門口,心裡那份得意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顧生瀾卻聽得大是失望,說道:“那咱們這院子裡不是沒希望奪彩頭了!”
“也不能這麼說,要說有希望的,就只有小師妹一個人”
“什麼!”顧生瀾不聽倒也還好,這一聽差點跳起來
“就那個丫頭,居然有希望奪彩頭!”
“是啊,小師妹真是天生的資質,這次在玄天洞中,竟然一舉突破了微天玉清的境界而進入到余天上清,真是讓人佩服啊”齊無畏滿臉的羨慕流露出來,直看得顧生瀾是心驚肉跳。
“要是讓這丫頭奪了彩頭,那還了得!自己以後的日子還不得整天在這丫頭的陰影裡飽受欺凌”
顧生瀾心裡暗暗的盤算着,忙說:“師兄啊,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參加啊?好歹我也算是新一代的弟子”
齊無畏聽完哈哈大笑,說道:“小師弟,你還差很遠呢!不過以你現在的狀態,到可以不再提水,恩,該稟明師傅,讓你認一把劍了”
“什麼是認劍?”顧生瀾一臉的不解
齊無畏剛要做解釋,就在這個時候卻聽到院子裡一陣的吵鬧,連忙拉着顧生瀾出來看個究竟。
只見在院子裡,那十來個弟子此時正遠遠的圍着一個什麼東西指手畫腳說個不停,齊無畏大是奇怪,和顧生瀾湊到跟前,原來在院子中間,正懶洋洋的趴着一隻金毛的大狗,顧生瀾一看正是自己的阿黃。
這阿黃自從和顧生瀾回來,便四處的溜達,而顧生瀾這些天忙與在屋子裡練習那些手印,也沒太管束阿黃,他知道這狗不同與普通的生靈,很有靈性,所以即使看不見它也沒怎麼擔心。
今天阿黃不知道從哪溜達完回來,躺在院子裡,正好被回來的弟子們看到,顯然他們沒見過這麼大,又這麼威風的狗,一時間都覺得很是希奇。
顧生瀾來到阿黃的跟前,抱住它的脖子,得意的跟齊無畏說:“師兄,這是我提水時候帶回來的,威風吧!”
又調頭跟阿黃說:“老兄,這些都是我的師兄,以後咱都是一家人”
阿黃擡頭舔了舔顧生瀾的手,算是對顧生瀾說的話有個交代,又懶洋洋的趴在那裡,似乎對周圍的人並不怎麼熱情。
齊無畏被顧生瀾的樣子逗笑,心裡暗暗稱奇,要知道山川萬物都有靈性,這大狗分明不同與尋常,居然可以跟顧生瀾如此親熱,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此時華青雲與妻子秦柔就站在不遠的地方,華青雲皺了皺眉跟秦柔說:“你可認出這巨犬的來歷”
秦柔搖了搖頭,又想了想說道:“據傳在極寒之地,產有一種狗,身壯如牛,兇狠無敵,名爲獒,看樣子說的好象就是它,只是這狗似乎並沒有說的那樣兇狠,只是比平常狗大而已,或許並非是那傳言中的獒犬吧……”
華青雲點了點頭,以他的見識,也看不出這金毛大狗的來歷,只是看顧生瀾和這狗頗爲親暱,也就不再計較了。反正天都谷上承天地靈氣,自有一些奇珍異物,想來能出現這樣大的狗也不是不可能。
他頓了一頓,又跟秦柔說道:“你看瀾兒這孩子,才只是幾天的工夫,就脫胎換骨一樣,比起那些提桶提個五六年的徒弟,資質要強上百倍啊!”
秦柔一笑,說道:“要是依我看啊,瀾兒的資質在你這些徒弟裡面,怕只在笙兒之下了,這次你又收了一個好徒弟啊!”
華青雲微微一笑,又想起自己的女兒華笙,也頗有些得意。
且說華笙自從出了玄天洞,便在天都谷四處的閒逛,這些天在洞裡修習天都心法不見天日,自然是悶的一塌糊塗。所以一出來便跑到師叔師伯那裡玩。
這次洞中修真,華笙的突破最大,一舉登窺了天都心法的第二階段,雖然上了第二階段以後,每一層就更難修煉,但以華笙的資質,以後只要勤加修煉,修爲頂不會弱與他父親華青雲的。
本來她準備在師叔師伯面前要炫耀一番的,結果連跑了幾個地方都沒見到人,原來這些師叔師伯也如她父親一樣帶着一干的弟子修真去了。弄的她不禁有些意興闌珊,回到自己這邊的宅院。
剛一進門,正好看到顧生瀾和幾個師兄在那裡圍着阿黃熱鬧,華笙本就是孩子的性子,一見這麼威風的狗自然也是說不出的喜歡,忙湊到近前,上上下下仔細了半天,問齊無畏說:“師兄,哪裡來的這麼威風的大狗啊?”
齊無畏笑着指着顧生瀾說:“這是小師弟帶回來的,還給起個名字,叫阿黃”
“阿黃?這麼土氣的名字!”華笙撅了撅嘴,又掉過頭來喜滋滋的看着那大狗,越看越是喜歡,手便湊上去要摸摸那長長金毛。
哪知道阿黃本來還懶洋洋的趴在地上,卻呼的一下站起來,它本來就比平常的狗要大,此時一站起來,更是驚人,直嚇的華笙啊的一聲跳開了好遠。
這一動也把其他的幾個師兄嚇了一跳,以爲這大狗要去咬小師妹,連聲吆喝,阿黃卻看也沒看,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邁着懶洋洋的步子向門口走去,臨走的時候還和顧生瀾搖了搖尾巴。直逗得顧生瀾是哈哈大笑,卻把一干師兄弄了個大紅臉,好不尷尬。
華笙這一驚又一個鬧,也弄的滿臉通紅。惱怒的說:“什麼破狗!”說完了惡狠狠的瞪了眼顧生瀾,一跺腳跑回了房間。
正這個時候,華青雲和秦柔一起走了過來,這幾個徒弟連忙站在兩邊,對師傅施禮。
齊無畏走到華青雲跟前說道:“師傅,小師弟這幾天也已經破了玄關,在正式修習心法的之前,是不是該進行認劍大禮啊?”
華青雲來到顧生瀾的跟前,拉起顧生瀾的手,將真氣渡進顧生瀾的體內察看,半晌點了點頭說道:“不錯,進展很快,看來我要稟告師尊,爲瀾兒進行認劍大禮。”
原來天都谷弟子突破了玄關之後,還不能正式修煉天都心法,而要進行一個儀式,就是從天都谷中上萬柄劍中找到一柄屬於自己的劍,這不僅僅是人對劍的認同,更是劍本身對認劍人的認同。
天都谷成名近千載,隱爲中原正統第一派,盛名豈是隨便得來,就說這劍,在天都谷內便藏了上萬把,以天都鍾秀之靈氣,配上物產精華,每一把劍都不是凡品,而自從劍破廬出世的那一天,便有了自己的靈性,所以只有能得到天都藏劍的認同,纔是正式成爲天都的弟子。
且說第二天,華青雲帶着衆弟子通過天玄門,來到靈谷大殿旁的一座內殿拜見師尊。顧生瀾雖然是第二次經過這裡,但依舊被這裡奇異眩目的景象所陶醉。
天都谷主林破念此時雖已出關,但這種初級弟子認劍的儀式本不需要他勞神,可還是吩咐華青雲把顧生瀾帶進這個名叫清虛的內殿,要看看這個自己給起的名字的孩子,可見對顧生瀾頗有些不同,這也讓華青雲心裡暗暗的欣喜,畢竟顧生瀾是自己的徒弟,能得師尊如此重視與他臉上也有光彩。
許久未見,林破念依舊是深藍色的長袍,頭挽紫金羽冠,與上次的威嚴相比,這次多了一些飄飄出塵的感覺。
他望了顧生瀾半晌,微微一笑說:“後生可畏,能在短短几日內突破玄關者,在天都谷內也是寥寥了,不錯不錯”
扭過頭對右下垂手的一位灰衣老者說:“有勞師弟,帶青雲他們去天都鑄仙洞,進行認劍大禮……”言罷雙眼合閉。
天都谷內有四大禁地,這四大禁地藏有天都自建立以來的所有機密,乃是天都的根基所在,所以在建谷時,天都谷祖師便在這裡設下了禁界幻陣,以防外人窺視,日後經過歷代谷主的演習完善,這四方幻陣已名列當今十大法陣之首,傳言這四方幻陣還有更爲神奇之處,但到底是什麼,卻也不得而知。不僅如此,天都谷特設四大護谷長老,分別守護在這四處禁地,可以說是風雨不透。
這鑄仙洞便是其中之一,這裡不僅有天都谷的萬柄藏劍,更有天都鎮谷之五把上方古劍,只是尋常弟子雖然在這裡進行認劍大禮,但卻從來沒有一個人看見過這五把古劍的模樣。
那位老者帶着華青雲和衆弟子來到一個雲霧繚繞的地方,這地方又不比靈谷大殿,與顧生瀾平時去的地方也大不相同,只見一層一層的雲霧裹在周圍,時而舒展,時而又彷彿受到什麼力量驅使一樣擠成一團一團,顧生瀾跟在華青雲後面,心裡暗暗想:“什麼認劍,弄的如此麻煩,這地方什麼都看不清楚,那個什麼洞在哪呢?”
正自疑惑的時候,只見華青雲向那老者深施一禮說:“有勞師叔了”
那老者點了點頭,雙手合攏,又緩緩張開,只見一點一星的光亮不斷的從這老者手中騰空而出,彷彿焰火一樣,剛開始的時候還不覺得怎麼樣,可後來越聚越多,那一點點的光亮竟凝結成片,在半空中翻騰跳躍,灰衣老者此時嘴裡唸唸有詞,手指遙遙點向那半空中的光亮,只見那已經成片小亮點隨着這一指合在一起,竟然形成了一個太極陰陽的圖案,那陰陽兩極不斷的旋轉,從半空中射出一道光芒來。
只聽得轟的一聲,在那光芒照射的地方,出來了一個洞口,洞口上面有兩個彎曲的古字:鑄仙,而兩扇石門已經隨着那一聲轟響打開,隱約間,有金戈之音從裡面傳出來。
“瀾兒,隨你太師叔進去,師傅和師兄們在外面等你”華青雲把顧生瀾拉過來說道
“師傅不進去嗎?”顧生瀾望着那黑漆漆的山洞,不禁想起自己前幾天進去的那個山洞,頗有些害怕。
華青雲一笑說:“有你太師叔在,不會有事情的,只要你能從裡面拿出一把劍來,就可以了”
顧生瀾聽華青雲這樣說,想想也覺得似乎不是什麼難事,便隨着那老者進了山洞。隨着兩個人在洞口消失,兩扇石門又緩緩的合上了。
進了山洞,顧生瀾才發現這山洞竟比自己先前在後山見到的那個要大上不知道多少倍,洞內的石壁每隔十餘米就鑲嵌着一顆閃閃發亮的明珠,使他可以看到洞中的一切。
只見在這洞的石壁上,插着數不清楚的劍,每一把都深深的埋在石壁當中,只露出各式各樣不同造型的劍柄,或彎如泓月,或古若班駁,或閃閃發亮,或黯然無光。
“孩子,從這裡走過去,你就會知道哪把劍是屬於你的”那老者拍了拍顧生瀾的額頭,便盤膝坐下,閉上眼睛再沒有任何言語。就彷彿這一切再與他無關。
顧生瀾聽了太師叔的話,便邁着步向前走去。可是走了一會,也沒見石壁上的那些劍有什麼反應。
“真是莫名奇妙,這算什麼鳥認劍!”顧生瀾心裡暗暗的說道,又想起師傅說只要帶出一把劍就算完成任務了,便抓住身邊一個造型比較奇特的劍柄,想把劍拔出來,哪知道這劍就如同生在這石壁當中一樣,顧生瀾拔了半天,竟然是絲毫不動。
顧生瀾好生的氣餒,回頭看看那太師叔,似乎並沒有察覺自己的舉動,便又向裡面走去。
又走了多遠,猛然間,顧生瀾覺得自己額頭的硃砂紅痣忽然一疼,竟然如針刺的一般,顧生瀾啊的一聲,疼的一咧嘴,忙用手捂住腦門,就在這個時候,只聽得嗡的一聲,一聲劍鳴從洞深處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