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爲難地看着秦馨。
“此車爲嫁車,怎能容外人入內?何況是個陌生男子。”吳敏冷冷道,“這豈不是羞辱我們李家?小姐即將嫁入李家大門,最好謹守李家規矩,恪守婦道。”
秦馨臉上一沉,生氣道:“有什麼事比救人一命重要?此人奄奄一息,危在旦夕,冷血將其丟棄一旁,任由自生自滅,便是李家規矩?”
周鳳香向前一步,冷淡道:“小姐,你不能讓他上車,以免污了小姐清譽,損了秦家名聲。”
周鳳香與吳敏通車,多少有些情誼,往日也有些看不慣秦馨,加之秦馨已成爲廢人,多少有些被周鳳香看輕。
秦馨聞言,心裡一涼,悲憤道:“你們一個李家規矩,一個秦家名聲,卻從無人考慮我的感受!”
秦馨直直看着吳敏道:“你既然以李家規矩勸我,便認定我已嫁入李家,按照規矩,我便是李家主母。”
秦馨惡狠狠道:“我以主母身份,令你讓開,否則逐出李家,也就是說,剩下的路,不允許你隨車隊前行。”
吳敏一怔,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她沒有想到秦馨如此霸道,毫不顧忌她元嬰修士以及李家長老的身份。
“我爲李家長老,你無權逐我。”吳敏氣急道。
秦馨毫不示弱道:“李家要麼娶我,要麼逐你,二者選一。我是廢人一個,我倒要看看,李家會不會爲了一位元嬰修士悔婚不娶!”
也許李家真的會爲一位元嬰修士而悔婚,但那樣的代價,李家絕對付不起,就算付得起,後果也極其嚴重。
秦家也許不看重秦馨,但是秦家的臉面,就算十個元嬰修士也不敢隨意輕辱。
想到這,吳敏不由有退縮之意,心裡又羞又惱,臉漲得通紅。
秦馨轉臉看着周鳳香,心中更氣,冷厲道:“你以秦家的名聲約束我,那麼還當我是秦家大小姐。現在,我以秦家大小姐身份,令你讓開,否則剩下的路,不許你隨行,你可自行回秦家。”
周鳳香心中一凜。
秦馨天資卓絕,素以性情剛烈聞名,身體受傷後,被家族輕視,低調許多,然而今天顯示出的決絕與狠厲,讓周鳳香明白,秦馨絕不容輕辱。
然而,周鳳香身爲元嬰,何曾被人當衆羞辱,逼得下不來臺?正要發作之時,一個聲音淡淡傳來。
“兩個活了幾百年的元嬰修士,合夥欺負一位築基小女孩,還被逼得下不來臺,是不是準備狗急跳牆,一掌拍死她?”
秦安坐着馬車車伕坐上,看着吳敏和周鳳香,道:“雖然小丫頭被逼嫁人,心情再不好,但也不能惹堂堂的元嬰修士,對吧?否則元嬰修士的臉往哪裡擱?”
“所以,你們動手吧,我裝看不見,如何?”秦安冷冷道。
吳敏和周鳳香聞言愕然。
“女人何苦爲難女人?這道理要是不明白,那麼元嬰修士處處爲難一個築基小女孩,是十分十分丟人的,總懂吧?”秦安不滿道。
吳敏和周鳳香臉上微燙,卻不敢出聲。
她們雖然是元嬰修士,不過都是元嬰初期,而秦安可是一位元嬰圓滿大修士。在秦安面前,哪有她們說話的份?多說無益,徒增煩惱而已,心裡不由有些後悔。
說到底,無非是自己兩人仗着元嬰修士身份,有些看輕秦馨,至於什麼李家規矩、秦家臉面,不過是一個藉口。如果世俗禮節在她們心裡能有多少分量,那麼她們也絕對修不到元嬰,修士一心修行,心中哪裡有多少規矩。
吳敏和周鳳香訕訕讓到了一旁。
秦馨進入車內,眼淚刷地掉了下來。
馬車向前飛快的疾馳。
“小姐,你把他搬到車上,打算怎麼辦?怎麼救他?”冰兒緊緊捂着鼻子,哭喪着臉,“嗚、嗚,太臭了!”
“你又不知道他得的是什麼病,怎麼救?”雪兒急忙把車窗打開,臉緊貼着窗口,大口地呼吸。
“此地方圓數百里無人煙,所以他不是走來的,而是上游落水衝到下游,自己掙扎着爬到岸邊。他臥躺河灘多日,所以必定又虛又餓,先給他喝點水,吃些東西。”秦馨冷靜道。
“嗯,看樣子他是個凡人,喂他半顆辟穀丹吧。”冰兒點頭道。
冰兒取出一顆辟穀丹碾碎,研磨成粉,一點一點地和水喂入口中。
馬車空間巨大,多一個人倒也不顯狹窄,雪兒慢慢地適應了臭味,倚在窗戶邊上,奇怪地問道:“小姐,這人好奇怪!你說他是年輕人,卻偏偏頭髮枯灰,肌肉萎縮,皮膚長滿老人斑,這是爲什麼?”
“難道是一種怪病?”秦馨眉頭微蹙,沉思半晌,道:“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也沒見過哪一本典籍裡記載這麼奇怪的病。他臭穢奇特,彷彿肉身腐敗,從渾身上下透出,並非尋常病人從嘴裡涌出……”
“小丫頭,別費神了,這人不是病。”秦安的聲音從車架上傳來。身爲元嬰大修士,神念強大,自然不用看,車裡的事情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不是病?那是什麼?”秦馨奇怪的問。
“詛咒!他被詛咒,五衰之咒。”秦安正色道。
“天啊!五衰之咒?”秦馨聞言,驚叫起來,“天人五衰之咒?”
見秦馨臉色微變,冰兒奇怪地問道:“什麼是天人五衰之咒。”
“傳說仙人無病無災,能長生不老,卻會被天道詛咒而亡。臨死時,頭髮衰而枯,皮衰而皺,肉衰而脫,骨衰而碎,髒衰而臭,其狀慘不忍睹。”秦馨打了個寒戰,“最後屍爛流毒,化爲腐肉泥沼。”
“世上哪有仙人?”雪兒不以爲然道。
“修士修至虛境,便可勉強稱爲仙人。突破之時再無雷劫,而是遭受仙人劫,指的便是五衰之劫。五衰之劫爲天道所降,阻止修士成仙,也稱天人五衰之劫。”
秦馨爲修行天才,博覽修行典籍,聽說過五衰之劫,只是從來沒有見過虛境修士,自然談不上見過五衰之咒。
“此人身上毫無靈力波動,分明不過是一介凡人!”秦馨奇怪地問道,“五衰之劫爲天道阻止大修士成仙,如今煌煌天道降咒一名凡人,這怎麼可能?而且仙人遭受五衰之劫都會死,弱如螻蟻的凡人,怎麼可能還活着?”
“所以,此人必定是大奸大惡之徒,幹出了什麼天地不容之事。”
沉吟半晌,秦安緩緩道:“被天詛咒都不死,無非有兩個原因:一是此人身具大功德大氣運,二則入輪迴時,被高人所救!”
聞言,冰兒雀躍起來,道:“天海河畔瀕死都能碰上咱們小姐,一定身具大功德大氣運,咱們救他,沒準也能有好報呢。”
“呸!整天想着天上掉餡餅。他是大奸大惡之徒才被詛咒的呢,咱們救一個大惡人?”雪兒呸道。
秦馨搖頭苦笑道:“詛咒之力奇特,多半隻有施咒之人才能解除,咱們哪有手段解除?何況天道降臨詛咒,天道,上哪裡去求?”
秦馨心裡一動,道:“秦爺爺,你已經是元嬰大圓滿修士,見多識廣,應該知道如何解除詛咒吧?”
“你說得對,詛咒多半隻能由施咒之人解除。世上能解除詛咒的,大概還有巫修、佛門等等,修士當中,那些整天算天算地的牛鼻子們大概也知道,我是不知道如何除咒。”
看着微微有些失落的秦馨,秦安話語一轉,輕笑道:“此人有些不同,既然他能活到現在,說明已經扛過五衰之咒,只要能讓他的皮、肉、骨、髒等恢復生機,便能救他!”
秦馨皺眉道:“恢復生機極易,吃下富含生機靈力丹藥即可。不過這裡只有修士所用丹藥,即使最低級的丹藥,也會讓凡人爆體而亡。”
秦安哈哈大笑起來,“丫頭,五衰之力,即便是虛境修士都無法抵擋,區區低級丹藥,就想去除此人身上的詛咒之力,不過是妄想。”
秦安正色道:“要想完全去除他身上詛咒之力,至少要用虛境以上修士能用的丹藥,這種丹藥,世間難見,就算有,賣了整個秦家也買不起!”
秦馨聞言咂舌。
元嬰修士所用丹藥,秦家也不多,說價值連城都有點貶低元嬰修士所用丹藥,更遑論虛境丹藥。
虛境修士只聽說過從未有人見過,虛境丹藥,自然更少,虛境丹藥,只有虛境修士才能煉製,煉丹的修士都沒有,哪來的丹藥?
秦馨想了想,取出了一顆築基丹。
築基丹爲練氣修士築基所用,蘊含着能夠成爲築基修士最低需求的靈力,不過即便是練氣修士,不到練氣巔峰即將築基時也不能用,有爆體的危險,更遑論凡人。
凡人服用必死無疑!
身爲築基圓滿修士,築基丹是秦馨隨身的最低等丹藥了。其實,築基丹對一些人來說,已經珍貴無比,但對秦馨來說,隨身只是爲了當禮物,賜給親友所用,畢竟身爲秦家大小姐,出手也不能太寒酸。
秦馨有些戰戰兢兢地將築基丹研磨成粉,用靈力裹着喂入那人嘴中。
半晌,秦馨能感覺到築基丹的靈力驟然爆開,如光一般從那人口鼻一閃而逝。
那人眼睛緊閉,胸口起伏明顯,呼吸也明顯加重起來。
秦馨輕舒了一口氣,突然,那人手一動,一把抓住了秦馨的手。
“不,不離……不棄,輪迴……輪迴相依……”
“如意,……不離……不……棄,輪迴……相依……”
“……”
那人眼睛緊閉,虛弱地喃喃自語,緊緊抓住秦馨的手不放。
秦馨心裡一顫,心裡觸動。
“不離不棄,輪迴相依。”秦馨重複着這句話,心裡突然被刺疼,一股心酸的感覺莫名地涌上心頭,眼睛微微溼潤。
“誰與你不離不棄、輪迴相依?你到底經歷了什麼?”秦馨心裡暗忖。
“不是說這人是大奸大惡之徒嗎?說得話倒像是兒女情長,癡心癡情之人。”冰兒小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