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舊情新恨兩茫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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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舊情新恨兩茫茫(二)
王念智猶自後怕不已,遲疑道:“那老太太那邊。。。?”
冷夫人從鼻子裡嗤了一聲,冷笑道:“既然你父親擔了這個虛名,咱們也索性裝個糊塗罷了。反正他其身不正,這種低三下四的事兒又不是頭一回了,也算不得冤枉”
見王念智猶自垂着頭在地下跪着,心裡不忍,拉了他起來坐在自己身邊,柔聲勸道:“我的兒,事情過去就罷了。方纔也是爲娘性子急,生怕你學了你父親下三濫的那一套。讓我瞧瞧可砸到哪裡了?”
王念智心中一熱,險些滴下淚來,垂頭低聲道:“莫說是打了,就是立時讓我爲您死了,我也心甘情願。”
冷夫人聽他這話頗具孩子氣,不像是對自個兒的長輩說的,反倒像是對心愛女子綿綿情話一般,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因啐道:“說這話就是賭氣了。沒事死呀活呀的,到底是小孩子家,嘴裡沒個忌諱。”
又將那塊獬豸玉佩鄭重其事地放入王念智手中,因嘆道:“物歸原主,這惹禍的勞什子你且悄悄拿回去收好,萬萬不可再教人瞧見了。你可能體會爲孃的一番苦心?”
王念智低頭警容道:“孩兒不知,還請母,母親您不吝賜教。”
冷夫人乃正色肅聲道:“獬豸是最清白公正的神獸。你自幼聰慧異常,又熟讀聖賢書,一直以來都是咱們全家的希望。我也知道你是個好孩子,總是自個兒咬牙默默承受着所有人的期頤和壓力。可爲娘並不刻意要求你將來大富大貴,封侯拜相。只求你如此物一般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切莫像你父親那般蠅營狗苟,偷偷摸摸,我便於願足矣。”
王念智越發羞愧難當,紅着臉低聲應道:“孩兒全聽您的。”
冷夫人聽他這話,欣慰不已,便將王念智攬入懷中,輕輕地撫摸着他的後背,迷濛的眸子彷彿看向了不知名的地方,過了好一會,方長嘆道:“都是爲娘糊塗,總以爲你還是個孩子,沒想到不知不覺竟已長成了個毛頭小子,也到了該通人事的年紀了。也是我太大意,竟沒留心這一點,才讓你做下錯事。你也別總放在心上,免得落下病根兒。寧兒那丫頭雖然死了,到底和你好了一場,我已經命人拿了些銀兩給她老子娘,只說是老太太賞的,也就罷了。過兩日娘再仔細兒挑個摸樣周正的丫頭給你做房裡人,只是有一條,你年紀還小,千萬不可縱情傷身。”
王念智聞言,一仰頭,炙熱的眼眸滿含深情地盯着冷夫人,柔聲動情道:“您難道還不知道我的心嗎?再美貌端莊的女子在我眼裡都不及您的萬分之一。”
冷夫人心裡一驚,搖了搖頭,依舊笑道:“真是孩子氣娘總不能跟你一輩子。”
王念智霍地一聲站起身來,撞翻了炕几上的茶點,神情凝重地指天誓日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這一片心意究竟是真還是假,您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說完,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只留冷夫人一人在屋內看着撒了一地的殘茶和碎屑猶自發呆。
王念智鐵青着臉,一口氣衝到了院外,一見外邊等候的小廝梟獍便伸手揪着他的衣襟怒氣衝衝地質問道:“寧兒那賤人呢?”
梟獍被唬了一跳,好一會才結結巴巴地答道:“爺。。。爺找她做什麼?那丫頭已經被杖斃了啊。。。。”
王念智一腳狠狠地踹在了梟獍的肋骨處,恨聲道:“廢話我問的是她的屍身怎麼處置了?”
梟獍吃痛,也不敢哼出聲,捂着肚子半跪着回道:“按照規矩本來應該扔到亂葬崗的,太太心慈,求了老太太,賞她老子娘自便了,說是已經連夜草草下葬了。”
王念智眼珠一轉,從鼻孔裡冷哼了一聲,聲音透着刻毒的陰狠:“你去找幾個人挖了出來,扔到亂葬崗子去。再放幾條餓了半日的狼狗過去,讓它們好好品嚐那丫頭的細皮嫩肉兒。”
梟獍肩膀向後一縮,支支吾吾說不出個囫圇話來。
王念智見他怕成這樣,大笑兩聲,拍着梟獍的肩膀,不以爲然地冷笑道:“怎麼?素日裡你不是最能說嘴的嗎?這會子倒怕了。若辦不成事,你就呆在亂葬崗別回來了。”
卻說重華軒這邊,過了好半日,寒枝進來收拾,冷夫人這才從沉思中漸漸回過神來。因嘆道:“這孩子,真是大了。該接媳婦兒了。”
寒枝抿着嘴笑道:“六爺還小呢,太太就急着要喝媳婦茶啊。您瞧,府裡的四爺,五爺都還沒說親呢。”
冷夫人冷笑道:“大嫂就只顧和暗香閣的兩位鬥法使絆子,哪還顧得上那兩個燎毛的小凍貓子,只等有熱竈火炕讓他們鑽去吧。咱們和那邊早晚是要分家的,如今也不過是看在老太太的份上暫住在這兒罷了。難道爲了他們府裡的爛事,就要生生耽誤了智兒和靈兒的婚事不成?”
寒枝賠笑道:“太太說的極是,是奴婢見識淺,沒有想到這一層。那奴婢就先向您道喜了。等接了奶奶過來,太太身上的擔子也能鬆些。”
冷夫人想起王念智方纔反常的舉動和熾烈的眼神,不由得心驚肉跳,坐立不安起來,因道:“早早兒定下了親事,我這心裡也能安穩些。常聽人說鼎鼐伯府家教甚嚴,養出來的女孩子個頂個的賢惠知禮,進退有度。你去準備一份拜帖使人送去,就說我明個想去拜候伯爵夫人。”
寒枝點頭答應道:“太太這是要去相媳婦兒了。只怕那府裡的小姐個頂個花容月貌,您指不定會挑花了眼呢。”
冷夫人正色道:“長相還是其次,最重要是人品要賢惠沉穩,性情要溫和敦厚。智兒還有些孩子氣,性子又有些活泛。要有人在一旁幫扶着約束着,太跳脫的女孩子怕是不合適。”
寒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躊躇道:“太太,奴婢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冷夫人滿臉疲憊道:“你跟了我這些年,我一直把你當做自個兒的梯己人,還有什麼可避諱的?”
寒枝垂頭絞着帕子,想起前些日子收的那些個名貴衣料首飾,猶猶豫豫開口說:“太太要給六爺娶親何必捨近求遠呢,現下府裡就住着一個。年齡雖然大上幾歲,難得的是穩重大方,又是親上做親,彼此都知根知底的,豈不比外頭尋來的更好?”
冷夫人眉心一動,斬釘截鐵道:“她不成。那孩子只是看着老實,心性卻大得很呢。人家可一門心思想攀個高枝,只怕咱們這廟小容不下她這尊大佛。既然明知不成,我又何必去自討沒趣。反倒平白叫老太太多心。”
寒枝見冷夫人堅定冰冷的神情,就暗自猜度姑太太所求的事情八成是不能了,可又實在捨不得那些個好東西,不得已還是硬着頭皮勸道:“太太多心了。從前咱們在嶺南時,三姑太太和太太感情就極好,這表姑娘打小在咱們府裡住着,三姑太太就有意親上做親,只是那時六爺和表姑娘還小,也就索性渾着了。這次回京,三姑太太話裡話外透出來的意思也是想將這門親事定下來,只是她剛剛和三姑老爺鬧了和離,到底有些顧忌,怕您會因爲這看輕了表姑娘,這纔沒有明着開口。其實憑咱們六爺的人品,根基,表姑娘這心裡肯定是一萬個願意呢。況且婚姻大事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老太太有別的想頭,這表姑娘到底還是孔家的女兒,雙親又都在,老太太也不好插手。”
冷夫人忍不住微微抿嘴笑道:“你這丫頭的嘴倒像是倒了核桃車子似的。罷了,等明日瞧過孟家小姐再說吧。你去挑幾個老實本分的丫頭來給我瞧瞧,智兒年紀也不小了,該放個人在屋裡收收心了。”
寒枝聽冷夫人這樣說,就知道她心裡雖然還屬意鼎鼐伯府的小姐,卻也有了些鬆動,自個兒也算是勉強交差了。便鬆了口氣,自下去料理不提。
是夜,鼎鼐伯府,凌波館。
一年近四十的男子瞪着桌上的拜帖,深邃幽暗的瞳仁裡閃過一絲怨憤與嘲弄,因冷笑道:“好啊,我正想着什麼時候再會一會這位謹明侯府的二夫人呢。可巧人家就主動送上門來了。”
旁邊一個頭插金蛙嵌瑪瑙簪,身着大紅縷金葡萄紋對襟褙子,荔枝色繡金五色牽牛花抹胸,金紅二色撒花馬面裙的麗人低眉順目應道:“老爺放心,妾身明日自會安排。”
那男子點頭欣慰道:“母親病着,府裡的瑣事就偏勞你了。”
那麗人垂頭輕聲答道:“這都是妾身份內的事。婆母今日還唸叨您呢,妾身知道老爺公事繁忙,只是婆母的殷殷期盼舐犢情深實在教人不忍,老爺您能不能。。。。。。”
那男子忽的拉下臉來,冷冷道:“夫人倒真是賢良淑德。我累了,你也早點回去歇息吧。”
那麗人眼圈一紅,盈盈淚珠在陰晴不定的眸中徘徊,坐也不是立也不是,只得委委屈屈向門口走去,卻聽得身後又傳來一聲冰冷的吩咐:“往後不要隨便來凌波館,這間屋子不是你能進的。”
那麗人步子一頓,身子驀然僵硬如臘月裡的冰雕一般,嘴脣囁喏着卻再也吐不出半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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