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糰子靜默了一會兒,好像覺得蠻安全,在月色下伸展開身體,一隻腿超短的四足動物,它伸了個懶腰,接着抖抖渾身地毛,衝着建築物細細地嗷嗚了幾聲。
屋子裡的二黑在它的聲音停下來之後,跟着汪了幾聲,那聲音再回應,反覆幾次之後,屋子裡的人都有種這倆動物在談判的荒謬感覺。
孟紹卿他們是知道二黑聰明瞭許多的,但是鑑於狗本來就跟人類很親近,一些工作犬還能執行許多不算簡單的指令,於是到底聰明瞭多少沒辦法量化描述。
但是這會兒聽它一本正經地蹲着跟外面的莫名動物說什麼,屋子裡的人類再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覺得這個世界變了。
用後來嶽君澤的總結就是,身爲地球上智商最高的動物感覺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戰。
兩隻動物談好了,二黑就站起來用爪子扒拉門鎖,這個是它常有的動作,意思是讓把門打開。
孟紹卿確認了一遍,比劃了一個向外的手勢,“你要出去?”
二黑汪了一聲,還伴隨着點頭的動作。
好吧,雖然知道外面很危險,但是實際情況和看到的似乎有些出入,屋子裡的人討論了一番,一致決定開個門縫放二黑出去看到底怎麼回事。
門一拉開,空氣流通,灌進來的夜風裡除了動物的腥臊味兒,已經能清晰地聞到血腥。
這是咬了別的動物吃飽後又過來加餐的,還是附近有新鮮屍體?
站在門附近的幾個人渾身肌肉都繃緊了。
“你們幾個,站到門後面,隨時準備關門。”孟紹卿把握在手裡的球杆換了個方便的姿勢。
衆人嚴陣以待,畢竟二黑跟大家不是同類,萬一它野性迴歸想跟自己的同類呆在一起,大家姑且當損失個夥伴。
最怕的是外面那些目的不明的動物。
溶溶的月色裡,那隻短腿糰子滾動一樣溜到二黑眼前,嗷嗚了幾聲,看起來仰着頭跟二黑交流頗費勁。
若不是這樣危險的境地,莉雪幾個妹子可能會捧臉捂心尖叫“好萌”了,這會兒大家卻都是緊張的呼吸都比平時長了許多。
二黑竟然十分體貼地四肢微彎低下頭,並且擡起左前爪伸到那糰子眼前。
糰子嗷嗚了幾下,用腦門在二黑的爪子上蹭了蹭,一副撒嬌的樣子。
屋子裡緊張兮兮趴在不同的窗戶前面看外面的衆人集體石化了,洛西城瘋狂的撓頭,“臥槽臥槽臥槽,這是二黑失散的崽子嗎?”
二黑身高體長,是純種的雪橇犬,因爲變異又大了許多,站着的時候跟個小牛犢子一樣,而這隻糰子腿短的喪心病狂,在地面上跑動簡直像滾一樣,雖然看不清具體形貌,但是怎麼看都不是同一種啊!!
在屋裡人各種抓心撓肺的時候,二黑從糰子身邊離開,走到門口朝裡頭叫了幾聲,聲音不疾不徐,看起來沒什麼事兒的樣子。
洛西城手底下的人都齊齊去看孟紹卿幾個,那意思是,你們家的狗,這表達的啥意思?
……讓開門出來的意思。
孟紹卿小心翼翼地拉開一條門縫站出去,反手就要把門拉上,結果衛旭也跟着擠出來了,“我跟你一起。”
衛旭盯着外面,孟紹卿反手把門拉好,轉身的瞬間,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領口就是一沉,接着一個毛茸茸帶着腥氣的腦袋就湊到脖頸裡狂蹭了一番。
屋裡盯着外面的人已經忍不住驚呼出來,當下就有人拼命拉開門。
特麼的,這要是襲擊,已經死好幾遍了。
孟紹卿僵硬着把手按到糰子身上,一隻大手剛好把整個糰子罩住,揪住後頸的皮肉把糰子拎起來,一隻無法判斷是貓還是幼虎的崽子,被拎在半空中就歪頭細細嗷嗚了一聲,看起來乖巧又友好。
接着眼前強光一閃,二黑跳起來按開了門口的大燈。
附近的綠眼睛一下子消失了,暴露在燈光下的動物們齊齊後退了一步。
“紹卿你受傷了?”衛旭抓住孟紹卿的肩膀把他翻過來,燈光下他的頸側有幾道觸目驚心的血跡。
孟紹卿單手抓住糰子,在脖子裡抹了一把,“沒有受傷,不是我的血。”接着又把糰子拎高,湊到眼前仔細看。
糰子很有自覺,可憐兮兮地擡起右前爪,上面一道皮肉翻卷的傷口,還在緩慢地滲血,它見孟紹卿只盯着看並不幹什麼,又緩緩吐了吐小舌頭,再把爪子往前探了探,愈加可憐兮兮千迴百轉地“嗷嗚~”了一聲。
站在後頭的幾個姑娘被它嗷嗚的心都化了,莉雪踮起腳尖從孟紹卿肩頭看過來,“它是讓我們給治傷的吧?”
孟紹卿有些不確定,仔細翻來覆去看糰子,“好像是?”
那糰子一副歡天喜地任蹂躪的樣子舉着前爪朝莉雪呼嚕了幾聲。
“看來確實是。去屋裡那個醫藥箱來,其他人都回去。”孟紹卿謹慎地合掌扣住糰子的前肢把它固定住,就剛纔它那速度,再加上鋒利的爪子尖兒,一分鐘就能把大廳裡的人全殺光。
嶽君澤從屋裡出來,帶着一個急救箱,還有劉姐提供的盆兒和清水,莉雪幾個給搬了凳子小桌子出來,依依不捨地躲進去了,依舊趴在屋裡的窗口看。
孟紹卿固定住這隻糰子,嶽君澤出手如電,幾下剃光了傷口旁邊的毛髮,把它的前肢按進盆裡洗乾淨血跡泥水,酒精棉球按上去,糰子渾身抖成一團,前爪卻一下都沒掙扎。
接着爲了癒合好,嶽君澤給它縫了三針才包紮起來,動物太小,三針的傷口已經快截斷它的前肢了。
明達和小桑從門縫裡塞出來一盒牛奶,孟紹卿聽到身後聲音,眼風掃過去,“乖乖呆在屋裡!”
兩個小孩子立刻哐當關上門垂頭認錯,憋了一會兒,小桑在裡頭小聲說,“我錯了,就給它吃一點唄。”
孟紹卿嘆口氣,這輩子保護的比較好,小桑和明達都比上回多了許多純真幼稚,不知是好是壞,唯有讓隊伍更加強大好了。
嶽君澤對秦桑的任何想法都贊成的很,給小糰子包好了傷口,利落地拆開紙盒放到糰子眼前,“過期了也不要嫌棄,湊活喝吧。”
糰子聞到奶香,一頭扎進紙盒,咕咚咕咚沒有半分鐘就喝光了,接着舒爽地嗷嗚了一聲躺倒在桌子上,毫無顧忌地翻個身把肚皮亮出來,接着低一聲高一聲地細細叫起來。
據說,在人前亮出肚皮是動物信任的表現。
孟紹卿和嶽君澤面面相覷,眼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動物隨着糰子的叫聲散了許多,剩下的一些不怕光線地往前緊貼着鏡師傅做的圈子站了一圈,隨着糰子的聲音停下來,這些動物匪夷所思地各自用奇怪地姿勢蹲好,有的舉爪有的擡腿有的撅屁股有的亮肚皮。
特麼的一定是我眼花,要麼就是這個世界封魔了。
嶽君澤揉揉眼睛,不可置信地觀察了一圈那些動物,“好像都是來求治傷的,它們還懂讓人類給治傷?”
在他之前所處的星際時代,人類逃離地球的時候除了一些當做食物儲備的家養禽畜沒有帶走任何其他動物,對於地球上的物種,人們所知全部來自於久遠的影像記錄。
當時間過了三千年,他們重回地球的時候,雖然也見到許多超出日常認知的動物,但是在他活着的那百十年裡,人類還真沒有認真去研究過地球所存留的動物智商如何。
今天一看,說不準數十萬年後,星際時代的地球會被新的智慧生命統治了。
團隊裡的所有人都驚呆了,孟紹卿捂住額頭深深嘆了口氣,戳了戳糰子翻起的肚皮,“我們非常累,十分想睡覺,天亮再幫忙可以嗎?”
這糰子果然是聽得懂的,當下翻身三條腿站穩,大眼睛盯住孟紹卿討好地嗷嗚了幾聲,隨着它的叫聲,又有幾個動物小心朝前探了探。
嶽君澤無語地開始洗手,“這幾隻傷的太重,到天亮就流血流死了,甭睡了吧。”
看來它們是真的沒有敵意,孟紹卿又讓衛旭和洛西城出來幫忙,屋裡的人也多燒點兒熱水,鏡師傅小心地把陣法開了個口子,放了那幾只受傷動物進來。
一夜無眠,直到太陽升起,嶽君澤揉了揉太陽穴,找到的手術針都縫的斷了一根,再捨不得用專門的針了,索性這些動物皮糙肉厚,直接讓洛西城用金屬現弄了幾根針出來好歹都該縫的縫該包的包,解決完了。
由於周圍被這羣變異動物圍着,度假山莊竟成了異常安全的地方,半數人都一夜沒睡,孟紹卿跟人商量了下,大家在這裡再停留一天,剛好也利用這裡的東西改裝一下車輛,同時再多準備一些耐儲存的食物。
被包紮治療的動物傷口一裹好就散了,唯有那隻糰子留下來,堂而皇之地晃到屋子裡,找了個沙發墊子趴上去睡得天昏地暗。
等到中午,休息了一早晨的大家起來幹活,改車的改車,做食物的做食物,這神奇的糰子被劉姐做飯的香味引起來,死皮賴臉跳進廚房,對着劉姐一通蹭,換了半塊兒跟它身體一樣大的肉餅,吃完之後咻一下跑沒影兒了。
孟紹卿聽到屋裡的喊聲,得知那糰子跑了,吁了一口氣,繼續幫洛西城扶住加到車上的鋼架,“那小東西看着萌,實際上估計附近山裡它是老大吧,走了我安心多了。”
衛旭想起昨晚的情況也心有餘悸,給那糰子包紮時候他可看到了,當時小東西疼的刨桌子,愣是把實木桌面撓出幾道深溝,“以它的速度和爪子,是沒什麼天敵,不知道傷是怎麼弄的。”
“之前有變異的鴿子和喪屍的鴿子打鬥,我想,可能這山裡的變異動物和感染喪屍病毒的,也得爭地盤,那個傷口看起來整齊平滑,必須是利器才能造成,不會是被抓撓或咬的。”嶽君澤仔細分析了下,“咱們之前遇到的那隻喪屍貓也是有異能的,山裡的喪屍動物也可能有,這樣就能解釋了。”
“風刃?二黑那樣的冰錐?”衛旭在自己腦門上拍了下,世界真是太危險了。
屋子裡的女人正在又高興又可惜糰子跑了,劉姐只覺得眼前一花,那毛茸茸的小東西又蹲在她眼前的窗臺上了,小嘴裡吐出一塊兒手指頭大的青色石頭,討好地“嗷嗚”了一聲。
還會肥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