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太陽還沒有露面,村莊的小路上還飄蕩着殘霧,只聽見馬車的車輪在潮溼的路面上嘶嘶輾過去的聲音。
知道青戟將軍和韓斐彬要離開村莊的消息,村民們從這條路、那條路,一下都匯合到一條通向“青府”大門的大道上來。
大道彷彿變成了河牀,道上的村民彷彿像巨流一般朝青戟將軍的府邸涌去……
此時,在“青府”大門前,一輛豪華的馬車已經準備好了,韓斐彬由青戟將軍攙扶着,慢慢地走向馬車,跟在其身後的則是夏芝蘭和李憐藍。
“韓公子,你真的要走了?不留下來多住幾天?” 李憐藍心裡很難受,眼淚無法控制在眼眶裡打轉。
“不了,我已經在這裡住了很久了,該回家了!這段時間多虧了你的照顧,我深表感激!” 韓斐彬嘆了一口氣說道,然後,伸出手來要和李憐藍握手道別。
李憐藍有些猶豫,一隻手顫抖着伸了出來和韓斐彬握了一下,然後,“嗖”地一下又立刻縮了回去,她漲紅了臉,低下了頭,只輕輕說了一聲:“保重!”忽而眼睛又放着異樣的光,微笑着,舉起頭來,對韓斐彬瞥了一眼。
韓斐彬的目光和李憐藍的遇着的時候,倒是他驚異起來了,馬上也收回了手,作了一種疑問的樣子,遲疑了片刻,他轉過身和突然出現的村長道別。
村長是一個瘦小枯乾的小老頭兒,凸腦門,彎彎的眯縫眼,流露着謙恭、幽默的笑容。活像一個討人喜歡的小壽星佬兒。
村長有些憂傷和不捨地看着韓斐彬和青戟將軍不作聲,默默地一竿子一竿子撐着。他滿頭霜雪,鬚髮皆白,古銅色的臉上刻滿皺紋,彷彿每一道深刻的皺紋都是人生經歷的記錄。看起來他不到六十,可是,實際上已經整整七十五了,爲了給他們送行,他特意一大早就起牀,步行了幾公里的山路趕過來。
“村長,我們要走了,這一段時間多虧了你的光照,我們不在的時候,就麻煩你照看一下我的府邸吧!” 青戟將軍緊緊地握着村長的手,激動地說道。
“放心吧,老朽一定會派人把你的府邸打掃得一塵不染,把你後花園裡的花草樹木整理得整整齊齊地,你就放心地回去辦事吧!”老村長點點頭,應允道。
“謝謝了,那我們就啓程了!”說罷,青戟將軍攙扶着韓斐彬坐上了馬車。
夏芝蘭一聲不吭地也跟在他們身後,正當她準備上馬車時,李憐藍突然走上來,拉住她的略有些冰涼的手,湊近她的耳邊小聲地囑咐說:“韓公子就拜託你照顧了,記住了,他身上的刀疤還未完全消退,忌食口味太重和刺激的食物,否則,容易留下疤痕!”
“嗯,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的,回到京城後,有時間我會給你寫信,你放心吧!”夏芝蘭拍了拍李憐藍的肩膀,承諾完她後,也坐上了馬車。
車伕揮動着馬鞭,朝着駿馬的身上狠狠地抽了一下,那四匹佩着羽毛的駿馬擡起腿發出一聲驚嘶,突然以異常的速度朝前飛奔而去。
一路上,他們從車窗外看見,
許許多多的村民們都不約而同地站在道路的兩邊,排成長長的隊伍,朝着馬車鞠躬致敬,很顯然,這些村民們是特意來爲他們送行的。
望着這羣熱情質樸的村民們,韓斐彬內心澎湃不斷:要走了,就這樣離去真的有點不捨。丟不下他在這陌生的環境中認識的一張張面孔,放不下他在這裡建立的深厚友情,看着緣分拉近的無數張親切臉龐對他浮現出依依的不捨,他的心裡很難受,只有在心裡一直默唸:“保重,朕回去以後,一定好好治理國家,讓你們都能過上好日子。”
馬車繼續飛速前行,爲了儘快趕回皇宮,他們在路上都沒有停下來,歇息一下。經過一天一夜的趕路,他們終於在第二天的晚上抵達了京城。
進了城門以後,馬車放慢了速度,此時,身上傷勢剛好,又剛剛解毒,身體虛弱不已的韓斐彬,經過了一天一夜的路途顛簸,已經疲憊不已,他靠在座位上睡着了。而夏芝蘭也被顛簸得渾渾噩噩,神志有些模糊不清,只有青戟依然保持着清醒,他透過車窗,機警地注視着馬車外的一切,隨時做好應變特髮狀況的準備。
正在這個時候,外面有人輕敲車廂,青戟臉上露出了戒備的神情,還未等夏芝蘭從驚愕中反應過來,他一下就把她按倒在自己膝上,拉過車內的毯子蓋住她。立刻,夏芝蘭聽到一大片雜亂的馬蹄聲向這兒而來。
一個人停了下來,大聲問:“這麼晚了,你們怎麼還在外面遊蕩?停車,接受檢查!”
車伕停住了馬車,輕輕地說了句什麼,但士兵不滿意,越發擡高嗓門努力地訓斥,也許把剛纔受制於人的火氣全移到這兒了。
青戟微微地拉開了一點窗簾,露出半張臉,不悅地說:“這是怎麼回事?我從未聽到有人通知說京城執行了宵禁。”
“對不起,公子。但我們在執行公務。請您下車來讓我們檢查,以便證明您的馬車上沒有窩藏逃犯。”士兵的氣焰在面對青戟那霸道的貴族作派時立即消了下去。
“什麼?”青戟顯出一副受辱的模樣,怒氣衝衝地說:“你怎麼可以提出這種過分的要求?如果說爲了抓一個逃犯使你們必須如馬蜂一樣亂撞,那麼那也是你們的事,與我毫無關係。你們可以搜查這黑暗中的每一處角落,但我的馬車絕對不允許你們這樣無禮地亂搜!”
“逃走的是要犯可是綁架了皇上的反賊,如果他逃跑了,你當得起這個罪名嗎?”這些身份低微,沒有入過皇宮的士兵顯然認不出在他面前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青戟將軍,依然無禮地堅持着。
不好,原來他們是要抓的是夏芝蘭,青戟將軍暗中捏了一把冷汗,但他依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和皇上的行蹤,他只想悄悄地把皇上護送回宮。他擔心在路上暴露了韓斐彬的行蹤,又會引來殺手的暗殺。
“即使是死囚也與我無關。”他揚起頭對車伕說:“走吧,還要快點回家。明天一早,我會去向青戟將軍要求解釋。” 青戟將軍明白這些地位低微的小兵雖然未見過他的模樣,但一定聽過他的威名,所以他故意提到自己的名字,
想嚇唬一下那個目中無人的小兵。
他的嚇唬果然奏效,也許是他一副高不可攀的派頭,也許是他提到了青戟將軍。總之,士兵被震住了。他嘟嘟囔囔地說着抱歉之類的話,從他們身邊跑開了。
青戟放下簾子,總算舒了一口氣。
夏芝蘭立刻掀開毯子擡起頭來。“這是怎麼回事?他們要抓的人是我嗎?!”
青戟看着她,嘆了一口氣,緩緩地點了點頭。“是的,看來皇上離開皇宮的這段日子,皇宮裡一定大亂了。我們必須馬上把皇上送回去,不能再耽擱了。”
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奇怪,藉助從簾外透進來的昏暗的光,她發現那英俊的臉上有濃濃的憂慮與悲傷。他有心事。可是什麼呢?她此刻已沒有心思去關心了。“那麼,我們現在就會皇宮嗎?”
“是的,馬上就回去。不過,要抵達皇宮,還有一段時間呢,你還是先休息一下爲好。這一路上你都繃緊着神經一定很累吧。冷靜些,放鬆些。沒有什麼值得擔心的,一切就快好了。”
“可是,街道上那麼多追捕我的士兵,我怎麼能安心地休息……”夏芝蘭想抗議,但一陣幽香撲鼻而來。不知不覺,疲倦的感覺侵襲上來,她感到很累很累,連眼前的青戟也變得模糊不清了。在車廂有節奏的晃動中,沉沉入睡了。
但即使在夢中,也不曾安生。在夢中,許多雙士兵的手抓住了她,要治她的罪。她怎樣也不能爲自己辯白,怎樣也不能安撫那羣士兵,讓他們收回懲治的劍。
“夏芝蘭,夏芝蘭!”有人抓住她的雙臂用力搖撼。漸漸地,士兵們的影子消失了。她勉強睜開了眼睛,發現原來自己一直都靠着青戟的肩膀。
“做惡夢了嗎?瞧你,一臉的冷汗。”青戟拿出手絹細心地替她拭去一臉的汗珠。“你一直睡得不安穩,夢見了什麼可怕的事?”
夏芝蘭無力地搖頭,這場惡夢耗盡了她僅存的精力。過了一會,她才擺脫恍惚的模樣,發現馬車已不知何時停了下來。“爲什麼停下來了?”
“我們已經到了。”
“到了?”那麼她在馬車上渡過了幾個小時?
“是的。你睡了有一會功夫了。對不起,我未曾經你同意就對你用了一點安眠藥粉。不過我希望睡眠能讓你恢復過來。我們已經到達皇宮了。”
馬車突然停下,由於慣力的作用,沉睡中的韓斐彬的頭磕到了車廂上,一陣劇痛從額頭上傳來,睡了一路的韓斐彬這才清醒了過來,他聽到“到達皇宮。”幾個字,也睜開了迷迷糊糊的眼睛,站了起來。
車門打開了。青戟將軍攙扶着韓斐彬說:“好了,皇上我們已經到了。現在請下車回您的寢宮裡去休息吧。在車上蜷一夜的滋味絕對不好受!”
夏芝蘭揉了揉痠疼發麻的腿,也站了起來,看着韓斐彬一路上只顧着自己睡覺,一句話也不跟她說,現在睡醒了,也不看她一眼,只顧着自己先下馬車,她的心裡十分難受,但也不敢表現出來,只是一聲不吭,默默地跟在他們後面,一同進了皇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