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戶的話剛說完,便聽見啪嗒的一聲從後面響了起來,他先是下意識的朝管家那邊看了過去,可管家那裡顯然並沒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見此,他心中一驚,轉頭朝一邊看了過去,只見王香玲站在柱子旁,跌落在她腳邊的是一枚通透翠綠的鐲子,金大戶有印象,那是那日接她回來的時候,銀鈴親自給她戴上去的。而那原本好好的鐲子此時就那樣凌亂的跌落在地上。
他的目光上移,只見王香玲的面色灰白一片,金大戶看見這一幕,只覺得心裡很是堵得慌,他剛要開口說話,便看見王香玲小心翼翼的蹲下了身子將鐲子給收了回來,用自己那樸素的手絹給包好了,這才緩緩的轉身走了,沒有再多看金大戶一眼。
看見她離開,金大戶頓時蹭的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可這剛要邁步,卻又覺得面子上過不去。
第二天一大早,
王香玲這幾日每天早晨都會親自出去買菜,所以這天早晨她出去的時候,管家根本考慮其他,只是瞧見王香玲穿着有些樸素了,彷彿當初剛剛進府時從鄉下傳來的那一套,他心想,這位夫人不比前面那幾位,這一位才真真是個顧家的。若說模樣,雖然不比前幾位明豔,但人淡如菊,自然是有一番景緻。
這件事情便成了早晨的小插曲。元寶懵懂的從牀上起來的時候,樂呵呵的吃着孃親自做的早飯,很是開心,可一邊的金大戶卻始終冷着臉。
”爹,你今天這是怎麼了?“元寶很是好奇的問道。
金大戶擺了擺手,胡亂扒了一碗飯,便轉頭走了出去。
元寶也沒問,慢悠悠的吃完了飯,這才朝小廝吆喝道:“來人啊,將後院兒的梨給我裝一袋子,我要帶過去給寧寶和狗蛋吃。”
原本關係很是緊張的三個小傢伙兒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好像愈發的熟稔了起來,小廝聽見小少爺心情很好的模樣,頓時上前去收拾了。
元寶晃晃悠悠的去了學堂,一人分了好幾個脆梨,他一邊吃,一邊從自己的包裡往外掏東西。可掏着掏着忽然掏出一封信來。
一看那歪歪扭扭的字跡,元寶心裡咯噔一聲,嘴巴里的梨也掉了出來,一直順着地上滾出了老遠,他趕緊將信給拆開了,然後就瞧見了裡面簡短的兩句話。
“娘回家了,勿念。”
若說這些天元寶過得一直是泡在幸福的缸裡,那麼他孃的這一句話頓時將他給送進了地獄,原本還高高興興的孩子忽然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
坐在前面的寧寶和狗蛋一驚,立即轉過了腦袋,就瞧見元寶已經哭得滿臉都是淚水了。
“怎麼了?”寧寶詫異的朝元寶問道。‘
元寶哭着將手中的信紙給遞了上去,寧寶一看,頓時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狗蛋看着這一幕,想到:“你娘最後什麼時候出現的,你可曉得她走了多久了?咱們能否跟上?”
元寶一聽這話,頓時停止了哽咽,便將早晨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寧寶聽了聽,頓時說道:“瞧着應該快有一個時辰了,你讓小廝準備馬車,咱們立即出去找。”
“對啊,咱們快出去!”
於是,這天夫子還沒來的時候,三個小孩子齊刷刷的開始逃課了。寧寶給夫子留了一個字條,就上了馬車。
小廝按照元寶的吩咐直接朝他孃的老家趕了去。
金家這邊,管家在聽見下面人的吩咐之後,頓時嚇得趕緊去找金大戶。
“沒了?什麼叫沒了?”金大戶皺着眉頭道:“快,吩咐人每條路都給我去找,這個女人還長本事了!”
管家站在一邊,有些膽戰心驚的問道:“老爺,你說夫人是不是聽了昨日的話生氣了?”
“她生氣了?”金大戶聽見管家這樣說,原本還沒有從臉上消退下來的怒意就那樣僵直的定在了臉上。
是他說的話,傷了她的心麼?
看見金大戶在猶疑,管家這纔有些語重心長的說道:“夫人爲人雖然平和,可感覺是個有性子的人,老奴猜,以前老爺對夫人不管不顧的時候,夫人應該從沒有回頭找過老爺一次吧?”
“還真是這樣!”金大戶點了點頭。
“老爺,今日若是將夫人給找回來,就不要爲難夫人了吧?人心都是肉做的,夫人一輩子做到這樣的份兒上着實是不容易,若是夫人一旦鐵了心要離開這裡,到時候,只怕也不會再回來這府中。”管家覺得,自己忽然有些能明白王香玲的想法了。
你若無情我便休。
這世上,原本就是,沒有誰離了誰是活不下去的。
被管家這樣一說,金大戶頓時急躁了起來,可一時之間找不到人,他便像是亂鍋上的螞蟻一樣,他依稀記得,昨天自己說出那樣的話以後,王香玲眼睛裡透出的淡淡的眸光。
好像是對他失望至極。
他這輩子,好像一直在令他失望。
……
寧寶他們到了河西村以後,已經是大中午的了,元寶記得住處,可當小廝將馬車拉到門口的時候,卻是一個人都沒有看見。
“娘,娘,娘你在不在啊!”元寶明明看見了門上還掛着鎖,可仍舊是不死心的在上面敲打着。
寧寶見此,頓時蹬蹬蹬的跑到了鄰居家,對着正好走出門的婦人問道:“姨姨,你有沒有見過隔壁的這個姨姨啊?”
“咦,這不是香玲的兒子麼?你怎麼又回來了?“這婦人正好是那日借給王香玲雞蛋的女子,此時瞧見元寶,也是一臉的疑惑。
“姨姨,我娘沒有回來過麼?”元寶一臉着急的問道。
那人搖了搖頭。
“那怎麼辦啊?哇啊啊啊!”元寶頓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聲的哭了起來,趕車的小廝也是一臉的爲難。
寧寶瞧見元寶這麼一大坨坐在那裡,頓時上前蹲在了他的面前,很是嫌棄的道:“你坐在這裡哭有什麼用?你在這裡哭你娘就能聽見了麼?”
“那我要怎麼做?”元寶的臉上掛着滿眼的淚水。
寧寶蹲在那裡託着腮想了想,忽然道:“如果你娘不曾回來這裡的話,那定然還在縣城,她肯定是想離你近一些。”
元寶愣愣的擦了擦眼淚,這才緩緩的從地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