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大結局下
尋常人類的刀劍不,傷不了他,但那把短刀,是雲溟給她的,可以殺妖斬魔。
婉茹爲了tuo身,那一刀又是用盡了全力的,那一刀,真傷得他不輕,婉茹看着刺進他xiong口的短刀,懵了。
嫵冰在暗處看得又急又恨,她本想殺了他們的兒子,讓他惱妻子無能,夫妻反目。
結果,竟傷了雲溟。
就在這時候,突然來了許多人襲山,帶頭的是雲夕。
嫵冰恨雲夕,卻也害怕雲夕,因爲如果被雲夕知道,是她拆散他和鮫人王,一定會讓她生不如死。
如果換成平時,這一仗對雲溟來說,根本不是什麼事。
但這時候,他被妻子一刀刺在心口上,傷得極重,又要護着妻兒周全,這一仗就打得極爲慘烈。
他在無法支撐的時候,那隻靈獸來了,他讓靈獸護着婉茹母子離開。
嫵冰本想跟着靈獸去,找機殺了那母子二人,卻被雲溟發現了她。
雲溟在看見她的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他雖然殺光了除了雲夕以外的所有人,自己卻也被捅與了篩子。
如果這時,他選擇逃走,未必逃不掉。
哪知,他突然向她真身的所在小村邊打邊退,退到樹邊,用盡全身力氣,砍斷魔樹。
在這同時,雲夕的劍刺進他的心臟。
他睨了眼不遠處呆住的嫵冰,臉上沒有她熟悉溫和模樣,冷厲地如鬼煞。
突然嘴sè勾起一絲冷意,手快如閃電地穿進雲夕的xiong膛。
雲溟死了,但云夕也因此重傷。
這時候的雲夕,就算是普通人都能殺了他,她自然可以。
她真身毀了,失去所有魔的力量,這樣的她,比一般的人類更柔弱無用,但殺重傷的雲夕,卻不是問題。
雲夕看見她的瞬間,就猜到雲溟的目的,立刻急逃而去,不給她殺他的機會。
她追了一陣,幾次差點殺掉雲夕,卻最終體力不支而被他逃掉。
失望地回去尋找雲溟的屍體,看還有沒有辦法能救。
但小村裡除了倒掉的魔樹,哪裡還有云溟的屍體。
她雖然肯定雲溟死了,但他的屍體去向,卻成了迷。
真身毀了,她也沒了魔力,而這個分身,沒有魔力的支撐,也維護不了多久。
她命好,在快要死去的時候,聽見附近有嬰兒啼哭。
強撐着趕去,發現竟是白族的聖女產下一個女嬰。
天不亡她,她棄了分身,讓魂魄進入女嬰的身體,吃掉女嬰的魂魄,把那具身體佔爲己有。
總算活了下來。
慢慢地,她發現白族聖女在南朝的地位極高,生活極爲奢華,而且白族懂黑魔法。
這樣的身份,對失去真身而變得一無是處的她,實在是太完美了。
等長大了,她可以利用這個身份尋找婉茹母子,讓他們不得好死。
她做夢都沒想到,婉茹那賤人,竟是南朝的長公主,那賤人漂泊了幾年,竟帶着兒子回到南朝。
報復的機會就在眼前,她開心得整顆心都在顫。
但在看見婉茹和雲溟所生的兒子云末的瞬間,整個人震住。
他和雲溟那麼像,像到讓她看一眼,都覺得心醉,即便他還只是一個很小的孩子。
白族聖女生來就是要嫁給南朝太子的。
南朝皇帝沒有子女,對妹妹的這個兒子,愛如己出,封爲太子。
也就是說,雲末長大以後,會成爲她的丈夫。
她死了的心,又慢慢活了。
嫵冰雖然恨婉茹,但是雲末太聰明,如果殺了婉茹,他一定會察覺。所以,她不但不能動婉茹,還要千依百順得侍候着。
婉茹那賤人也如她所願的,對她如同自己未來的兒媳,她做夢都沒有想到,這一切居然是雲末的給她設下的圈套。
最可氣的是,她到死,也不知道雲末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甚至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施放出去的黑魔法,會反射回來殺死自己,真是死不瞑目。
雲末看着嫵冰嚥下最後一口氣,守着她魂魄出竅,幸手一揮,凌厲的氣流把那團魂魄擊碎成千萬片,化在空氣之中,毫無留戀地轉身離開。
兩個地宮的黑衣人悄然無聲地飄落,擡着嫵冰的屍體,進入林子深入。
那裡是他們提前挖好的土坑。
不過兩盞茶功夫,白族的聖女就在這世上徹底的消失。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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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北朝到東臨有一個月路程。
無顏一掃平時沒正沒經的模樣,縮在車廂裡,極少露面,也極少去招惹如故。
而如故想早些達到煉出返魂丹的級別,除了基本的吃飯睡覺,所有時間都用在了煉丹上。
好在三生鐲裡的靈氣已經恢復,基本藥材不會缺乏。
只需要到了大些的城鎮,賣掉煉出來的丹藥,再去拍賣場,或者特殊藥材鋪子尋找一些藥引就可以。
雖然沒進入三生境煉丹,但一路靜心,月華好的時候,又可以抱着肉丸子睡覺,提高靈氣,一個月下來,竟邁上六階藥師的臺階。
進入東臨,如故彷彿有種進入死城的感覺。
街上冷冷清清,連一個行人都沒有。
偶爾有個把趕路的人,也都是行事匆匆。
看樣子,東臨的局勢比想象中還要緊張。
這樣的情形,突然來幾個外鄉人,想不引人注意都難。
無顏反而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拉着如故走向東臨最高檔的一家客棧。
寒香向來溫順,又少主意,自然是兄長說什麼,就什麼。
如故對無顏的心思細膩卻暗暗佩服。
大戶人家出門,誰不帶一堆丫頭僕人,他們這一隊人,不過七八個人,換成別的地方,並不起眼。
但在連鬼影子都見不到一個的街上,突然出現這麼一隊,就特別的顯眼。
如故邁進東臨城門的一廢,就知道想靜悄悄地秘密行事,不可能了。
既然已經成爲了被關注的對象,不如把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到自己身上,跟在他們身後的玉玄的容瑾,就會被人忽視。
東臨局勢雖然緊張,人心惶惶,但偶爾仍會有商賈來往,但外來的商人大多住在比較便宜的中小客棧。
玉玄和容瑾進了城,只需住進來往客人較多的中小客棧,基本就可以隱形了。
他們雖然高調住進客棧,但無顏的輕功如同鬼魅,就算客棧被眼線圍得像鐵桶,他仍然可以不驚動任何人,悄然無聲地進出客棧打探消息。
而一二三四,又是打探消息的好手,只要隨便出去轉一圈,也能帶出不少信息。
如故輕功不怎麼樣,自然和寒香守在客棧裡迷惑那些盯哨的人,掩護外出打探消息的無顏和一二三四。
轉眼三天過去,無顏終於如願打聽到鮫人公主的情形。
鮫人公主確實還活着,但終ri沉睡,人事不知,不吃也不喝,只靠着千年蔘湯吊着命,和死人沒有多大區別。
東臨皇一步不離地守在鮫人公主榻邊,生怕離開一步,錯過鮫人公主醒來。
他不離開鮫人公主的牀榻,而別人也不敢靠近,殺人的事也暫時消停。
朝中事務無人理會,朝中兩派更如同繃緊的弓弦,一觸即發。
寒香雖然沒有見過爹孃,但聽了這些話,心痛如絞,暗暗落淚。
無顏反倒像是沒事一樣。
但如故感覺得到,他越是表現地毫不在意,心裡也就越加難受。
伸手輕輕覆上他轉動着扇子的手,“有沒有打聽到進宮的辦法?”
他們身份雖然沒有暴露,但想明着進宮,除殺出一條血路,否則根本不可能去到鮫人公主的榻前。
無顏沉默了一陣,瞟了眼寒香道:“東臨皇雖然暴虐,卻是心思極爲細密的一個人,他賜給鮫人公主的清寧宮有一條水道。”
“水道?”如故想了想,明白過來,“是以防萬一,可以讓鮫人公主母子逃離的通道?”
“是。”
“如果這樣的話,那條水道一定通向宮外的某個海域。”
“是,不過那條水道,沒有開啓過,不知道出口在哪兒。”
“找玉玄,這件事,恐怕只有水族能有辦法查到。”
無顏也是這麼認爲。
一梅敲門進來,神sè有些異樣。
“出了什麼事?”如故問道。
“雲夕到了東臨。”
如故和無顏對看了一眼,雲夕來得比想象中快太多。
這些年,鬼殿雖然沒在東臨活動,但他不會忘記,當年雲夕是怎麼輕而易舉地買通冷宮的人,把他偷樑換柱地弄出去。
如果,沒有強大的勢力背景,是辦不到的。
“他們有多少人,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無顏心裡像壓上一塊石頭。
“只有十幾個人,有兩輛馬車,看不出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兩輛馬車?”如故眸子閃過一抹意外,“知道不知道,馬車上是什麼?”
她記得上次雲夕劫持她,有數輛馬車,除了雲夕自己的那輛,別的車全裝的是美人。
雲夕靠吸收女子jing華來煉功,如果路上要女子來煉,不可能只有一輛車,但如果不用女子煉功,那麼另一輛的裝的是什麼?
一梅道:“那隊護衛都是一流的高手,而街上又沒有行人,不敢靠近。”
“他們在哪裡落腳?”
“城西的一間大宅。”
雲夕在東臨有住處,在意料之中。
無顏扇子輕敲掌心,想了一會兒,道:“晚上,我去探探。”
他和如故一樣,覺得那了輛馬車有異。
“水道的事……”如故皺眉。
“暫時緩緩。”
雲夕已經進城,在沒弄清雲夕的動向之前,冒然出手,隨時可能打草驚蛇,到時蛇沒抓到,自己反而要被蛇狠狠地咬上一口。
何況還是打不死,也不能打死的蛇。
雲夕的住處危險重重,無顏不願意如故跟他一起涉險,讓如故留在客棧,仍是一個人潛向城西。
如故輕鬆遠不如無顏,也沒堅持,等到天黑盡了,突然看見一道黑影從月影裡掠過,消失在皇宮的方向。
如故一眼就認出,那是靈獸的飛過的影子。
止燁!
他也來了東臨?
止燁離開,是去查探他父親的下落,突然在這裡出現。
如故立刻想到一梅說的那輛馬車。
但他來了東臨,爲什麼不是去雲夕的地住查探,而是進宮?
難道宮裡出了什麼事情?
如故立刻放出無顏給她的信號彈,吩咐了一二三四幾句,從窗口翻出,離開客棧,朝皇宮方向而去。
剛靠近皇宮,有人無聲無息地落在她身邊,如故嚇了一跳,回頭見是無顏,鬆了口氣。
“看見止燁沒有?”
無顏輕搖了搖頭,“在宮裡。”
“他爲什麼這時候進宮?”
“他剛給我傳了信,說鮫人公主情況不好。”無顏口氣沒有太大起伏,但臉sè卻白得嚇人。
如故的心臟猛地一沉。
關於鎖心咒的解法,剛有了點眉目,如果鮫人公主這時候死了,這點線索也會跟着斷掉。
“寒香知道嗎?”
“還不知道。”無顏神sè黯然,“你回去吧,我進宮看看。”
他們還沒有公然進宮的機會,寒香如果知道了,也進不了宮,除了焦急難受,什麼也做不了,倒不如讓暫時瞞着她。
等他進宮弄清楚情況,再做打算。
“我和你一起。”如故抓住他的袖子。
現在朝廷分化厲害,宮裡也不會太平。
如故害怕無顏見到母親,情緒不穩定,不能保持冷靜,暴露身形,他就算功夫再好,也難保一定能安然tuo身。
無顏一旦暴露,那麼藏在暗處的止燁,也很容易被發現。
而云夕對止燁虎視眈眈,到時會是什麼樣的後果,如故不敢想。
“怕我闖禍?”無顏眼角斜飛,浮上一抹玩味。
“算是吧。”
如故知道無顏能忍,但有些事情,看見的時候,會不同的感受。
之前,她一直不明白這麼多年,無顏爲什麼不去看他母親,想辦法救他母親出來。
直到到了東臨,從一二三四帶回來的消息才知道答案。
無顏曾潛進過東臨冷宮,要帶母親走。
可是鮫人公主對東臨皇的癡心,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
她爲了東臨皇,寧肯生活在那暗無天ri的冷宮,也不肯跟他走。
無顏又氣又惱,卻又無可奈何。
後來,他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逼迫冷宮的人不敢再傷害鮫人公主。
無顏在等,等父親歸西,再帶母親離開。
畢竟鮫人的壽命遠遠長過人類。
但沒等到父親歸西,卻先等來母親的惡訊。
他本來打算安置好寒香,就獨自前來東臨,結果如故竟答應寒香,前來東臨。
明知道如故是了容瑾,但對她這份心思,仍是感激。
“皇宮重地,戒備森嚴,你確定能去?”無顏鄙視地睨瞭如故一眼。
“放心,我不會拖累你。”如故瞪了他一眼,不等無顏開口拒絕,從藏身處閃了出去,向宮牆潛了過去。
她輕功是遠不如無顏,但她煉了這麼久的丹,已經是六級藥師,內力已經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再加上她以前訓練,執行的都是秘密xing的危險任務,避人耳目是她的長項。
宮裡侍衛雖然多,也不缺高手,但和雲夕的鬼殿相比,弱了太多。
無顏望着如故的背影,退去,悄然無聲地落在如故前方,低聲道:“跟着我。”
東臨的皇宮,他潛進潛出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宮裡路線一清二楚,知道哪些地方有巡邏,哪裡地方又有隱衛。
即便是宮裡守衛有些改變,卻也能輕易避開,二人沒費多少功夫就潛到鮫人公主的寢宮。
無顏沒隨母親進入冷宮前,也住在這裡。
他之前進來救母親,都是直接去的冷宮,沒有到這裡來過。
事隔十幾年,到了這座樸實無華的寢宮面前,心裡仍陣陣酸楚,難以平靜。
如故輕握住他的手,感覺到他微微的發抖,輕道:“還好嗎?”
無顏身體微微一震,“沒事。”
他收到止燁的傳信,立刻改道前來皇宮,但到了地方,卻有些望而止步。
他不知道這寢宮裡是什麼情形,不知道母親這時候,是不是還活着,也不知道進去後,會不會看見的是母親冰冷的屍體。
如故又輕捏了捏他的手,無聲地安慰,這種時候,他需要的不是語言的安慰,而是鼓勵。
突然一支帶着紙條的箭穿過窗紙,引來寢宮內一陣躁動,剛有人叫抓刺客,就被一個男子低沉的聲音阻止,“住口,誰也不許出聲,誰敢把這件事說出去,誅九族。”
寢宮裡片刻間恢復了安靜。
如故鬆了口氣。
從那個人的口氣可以斷定,那是東臨皇。
東臨皇還能用這樣口氣說話,說明鮫人公主還活着。
突然感覺,被無顏握着的手,猛地一緊,捏得她手骨都像要被捏脆,轉頭向無顏看去。
無顏長得極美,平時即便是不笑,也有天成的一股媚意,但這裡眼裡涌着一抹複雜的神sè。
如故心裡暗歎。
這屋裡的男人是他的親生父親,因爲這個男人,他們母子三人才會落到那樣悽慘的境地。
不管那個男人再多的苦衷,他們承受的一切,都是因爲那個男人。
她不知道無顏對這樣的父親,到底是什麼樣的想法,恐怕是怨恨多過其他。
“那箭……”
“是止燁。”
果然,如故猜到了。
東臨皇片刻不離鮫人公主的牀邊,如果不想辦法支開東臨皇,無顏很難單獨見到母親。
而無顏這時候的心態,絕不會願意和東臨皇見面。
“進去?”
無顏輕點了下頭。
拉着她繞開巡邏的護衛,蹲到側廳的窗下,用手指蘸了口水,戳破窗紙,往裡看去。
如故也跟着照做,見一個錦衣男子站背對窗而站,口中拿着一張紙,上面畫的是一塊玉佩的圖。
雖然看不見臉,但從衣着氣度上可以看出,他就東臨皇。
“爾顏給你的?”
那圖如故見過,正是爾顏當初找寒香辨認的玉佩。
站在東臨皇對面的,是一個蒙着臉的黑衣男子,身材高大挺拔,正是進入皇宮的止燁。
止燁道:“如果我說,我從別的地方得來,皇上會怎麼樣?”
“你從哪裡來的?”
“玉佩的主人,就在東臨。”
東臨皇身體一震,聲音都有些顫抖,急道:“他在哪裡,帶他來見朕。”
止燁道:“陛下覺得現在是能見他的時候嗎?”
東臨皇雖然xing情大變,但並不是蠢貨,突然聽見兒子和女兒的下落,只想着立刻見着他們,被止燁一問,立刻意識到現在朝中情形。
他現在雖然不理朝中事務,一心守着鮫人公主,但對朝中兩派僵持的形勢並不是一無所知。
“那你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
止燁來的目的是拖住東臨皇,無顏聽到這裡,已經沒有再聽下去的必要,拉着如故從窗下過去,進入母親的寢宮。
東臨皇自從知道鮫人公主在冷宮受虐待,對宮裡任何人都不再信任。
他不在的時候,絕不允許任何人靠近鮫人公主的牀邊,所以裡間沒有任何宮女。
無顏揭起牀帳。
牀上女人相貌仍然十分年輕,不過二十來歲的模樣,瘦得臉頰塌陷下去,卻仍難掩她絕sè的容顏。
無顏喉間一哽,差點落下淚來。
不再掩飾自己的身份,坐到牀邊,握住母親瘦如枯骨的手,哽咽着說不出一句話,兩滴淚從眼角滑落,落到鮫人公主的手上,化成兩顆渾圓的珠子。
一直沉睡,人事不知的鮫人公主,長睫輕輕一顫,竟慢慢睜開,黑沉沉地眸子,泛起清明的光華。
如故想到回光反照。
無顏心裡越加難受,止不住地落淚。
如故怔怔看無顏,鮫人泣淚爲珠,竟是讓人如此心痛。
無顏從懷裡取出半片玉佩,放進母親手中,把母親的手握住。
鮫人公主空洞的眼神慢慢凝攏,拇指在玉佩上撫過,脣微微地抖,過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出聲,問道:“顏兒?”
無顏輕點了點頭,“娘,孩兒來了。”
鮫人公主慢慢轉頭過來,過了好一會兒,纔看清無顏的臉龐,嘴角浮上笑意,“娘知道一定能等到你會來。”
無顏握着母親的手,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有沒有找到你妹妹。”
無顏點頭,“她就在東臨,娘,你要再撐撐,我會讓她來見你。”
“她活着?”
“活着。”
鮫人公主眼角慢慢化出笑意,一滴淚卻無聲地滑下,落在枕頭上,轉眼也化成珠子,與無顏的挨在一起,親密而又讓人心酸。
“娘怕是要等不到了。”
無顏xiong口一哽,說不出話來。
鮫人公主的手捂上xiong口,一顆小小的魂珠從她身體裡浮出。
“這是……”無顏看着那顆魂珠微微錯愕。
“這些年,你可有用過天玄之音?”
無顏輕點了下頭。
“天玄之音,雖然是我們族人生天的秘技,卻並不是誰都能擁有,能擁有天玄之音的人少之又少,而有高階天玄之音的,更是千百年,難有一人。高階的天玄之聲可以破海裂石,數百年來,只有兩個人擁有這樣的天玄之音。一個是你外公……另一個是……”
高級的天玄之音可以解鎖心咒,無顏的外公已經不在世上,那麼容瑾的鎖心咒能不能解,希望就在另一個人身上了。
無顏深吸了口氣,“另一個是誰。”
“是你。”
“娘弄錯了。”無顏苦笑,他用過天玄之音,雖然總覺得自己的天玄之音像有無窮的潛力,但不知道爲什麼,總在關鍵的時候提不上氣。
“你使不出高級的天玄之音,是因爲你生下來的時候,娘取出了你的魂珠,沒有珠魂,你就像擁有一個寶藏,卻打不開寶藏的門。”
“這是我的魂珠?”無顏視線落在那顆珠子上。
鮫人公主點了點頭,把珠子靠近無顏的xiong口,那珠子像認得主人一樣,從鮫人公主手中跳出沒進無顏的xiong口。
魂珠入體,無顏只覺得一股熱意走遍全身,身上被堵塞的各血脈瞬間通暢,以前的那種無力感頓時消失。
一時間怔住,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還有這樣一顆魂珠存在。
也這時才明白,爲什麼自己的身體總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原來是這個原因。
“爲什麼?”無顏不明白母親爲什麼要取出他的魂珠。
“敵人太過強大,你外公那樣有本事,最後也死在他們的手上。而你天資太好,好到娘害怕,害怕你知道自己長大後,知道自己有這個能耐,去找那些人報仇,所以取出你的魂珠,讓你即便有那能耐,也不能發揮……娘想你平安地活着……”
如故對鮫人公主的認知一點不認同,這弱肉強食的世界,就算天資平平,不去主動涉險,也不表示能平平安安的過ri子。
鮫人公主取無顏的魂珠,壓制住他該有的能耐,讓他不能毫無顧忌地去找對方拼命,卻阻止不了無顏報仇的心。
“那爲什麼娘,現在要給我?”無顏手捂上xiong口,強壓魂珠入體的炙痛。
“娘錯了,顏兒,強大吧。”她隱忍一生,結果並沒得到她想要的太平,丈夫,兒子,女兒,沒有一個能太平而幸福地活。
一陣腳步聲傳來。
無顏知道是東臨皇回來,雖然不捨得母親,卻不願意面對父親,給母親掖好被角道:“等我。”
鮫人公主不知是見到無顏後心情好,還是怎麼,竟比剛纔有jing神,輕點了下頭。
如故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她的母親也是生下她,卻不能撫養,讓老嫗把她帶走,然後一直懷着內疚之心等着和她見面的一天。
鮫人公主對寒香恐怕也是懷着同樣的慵懶,只是不知道鮫人公主能不能撐到看見寒香的一刻。
腳步聲近了,轉眼已經到了門外,他們已經不能從門口出去。
無顏看了如故一眼,拉了如故走向牆邊,在花格架上輕輕一按,牆上無聲地滑開一道暗門,門後是一汪綠水,這是給鮫人公主母子逃生的路。
東臨皇建這條水道的時候,絕對不會考慮換氣的問題。
如故鬱悶了,鮫人是生活在水裡的生物,可是她是人,又沒有玉玄的水xing。
從這裡出去,她不知道到了岸上是活人還是死人。
暗門無聲地關攏,無顏拉着她跳入水中。
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水沒過頭頂,如故心裡一慌,被一口水嗆得差點死過去,偏偏又在水中,不能換氣。
溺水的人只要六分鐘就能被淹死。
如故強迫自己不要慌亂,想辦法劃出水面,但眼前完全不能視物,根本不知道要到什麼地方纔能出水。
正有些不知所措,一個溫軟的身體貼了上來,手臂環過她的腰,脣被被什麼微涼而柔軟的東西堵住,細細的氣息渡了過來。
那氣息清新而幽涼,如同乾淨的泉水。
如故瞬間明白是怎麼回事,心臟怦怦亂跳,卻不能拒絕。
無顏平時雖然會沒臉沒皮地亂來,但這樣親密卻從來沒有過。
如故水xing雖然不好,卻不是沒有常識,知道這種時候,不能亂動,方便施救的人帶着遊向安全的地方。
她儘量讓自己放鬆,儘量讓自己無視這時的親密,但任包裹着身體的水冰冷刺骨,如故的臉卻越來越熱,火辣辣地像要起火。
如故不能視物,而無顏在水裡卻毫無障礙。
她墨黑的長髮在水中散開,如同黑sè絲緞隨水波輕揚,雪白的小臉已經褪去初見時的幼稚,秀麗而溫婉。
這樣靜靜地看着,剛纔波瀾難平的情緒竟慢慢平復。
他真想加深這個吻,或者做點更深入的事來安撫頭心苦悶,但他最終什麼也沒做,安靜地帶着她遊向前方光亮處。
有無顏渡氣過來,如故雖然不能像平時那樣呼吸,但完全不會缺氧,吸進的氣息清清涼涼,讓她這個特別怕冷的人,竟覺得極爲舒服。
漸漸接受水面,月光透入水中,如故突然近距離地看見妖媚容顏,驚得瞬間睜大了眼。
明明還是無顏妖孽,jing致的眉毛和長睫光在水中一根根生動地如同要活過來,他原來就極嫵媚的眼睛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條墨綠sè的眼線,斜斜地拉得極長,那雙眼睛越加媚入了骨子,而耳後多了一雙銀sè由墨綠sè漸變成金紅sè的薄鰭,映着水光,美得讓人窒息。
這時感覺,有什麼東西輕輕碰到她的腳,低下頭,是一條極大的魚尾,也是由墨綠sè漸變成金紅sè,兩側飄浮着薄薄的金sè薄冀,如同金sè的細紗輕裹着他們的身體。
都說鮫人是美人魚,但如故卻無法想象出‘美人’二字,竟能美成這樣人鬼共憤。
無顏在她看見他的瞬間,以爲她會被自己這模樣嚇到,然後會是鄙視,身體不由微微僵住。
心臟緊緊絞住,悶痛難忍。
別開臉,只想快些游到岸邊,放開她,儘快離開。
突然,傳來絲絲地瘙癢,低頭一看,如故竟伸了手在摸他身側紗冀。
她的動作小心翼翼,小心得像是害怕把它碰壞,不由得啞然失笑。
她動作越輕,他越覺得癢,到後來癢得不行,直接往上,浮出水面,抓住她的小手,終止那要人命的騷擾。
出了水面,光線被面前的一座礁石擋住,如故反而看不清無顏那妖嬈的模樣,怨念地瞥了眼面前的礁石一眼,簡直太煞風景了。
無顏可以在黑暗中視物,看着如故一副沒看夠的神情,心裡的鬱積瞬間消散。
“不害怕?”
“爲什麼要害怕?”
“我這模樣……”
如故鄙視地‘哧’了一聲,“又不是沒見過鮫人。”
寒香也是鮫人,而且寒香的魚尾不能變成人的模樣,雖然一直藏在寬大的裙襬下,但偶爾還是會看見的。只不過,她真沒想到無顏的魚身會比寒香漂亮得不止千百倍。
無顏無聲地笑了,爲自己剛纔一瞬間的自卑感覺到好笑。
她如果歧視鮫人,怎麼會收留寒香,還如同自己姐妹一樣對待寒香。
“鳳兒……”
“嗯?”如故看向左右,想看能不能挪個有光線的位置,無顏妖孽的真身可不是隨便能看見的,多看一眼,就佔一眼的便宜。
“謝謝你。”
“啊?”
如故莫名其妙地擡頭,眼前太黑,只看見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隱隱的光華,接着鬱悶。
“謝謝你猜到我的身份,卻一直不揭穿。”
“你的意思是要謝我?”
“啊?”無顏沒想到如故立刻打蛇隨棍上,“鳳兒,你想要什麼?”
“我想……嘿嘿……想什麼都可以?”
“嗯,只要我做得到的,都可以。”無顏聽着如故不懷好意的笑聲,抽緊的心臟隨之一鬆,也恢復了平時的無賴,柔軟的魚尾在水中纏上她的腿,“你想我以身相許都可以。”
“以身相許就算了,咦……什麼味道,這麼好聞?”如故吸了吸鼻子。
無顏身體微微一僵,臉難得地慢慢紅過耳根,不過好在礁石擋去所有光線,如故看不見他現原窘態。
乾咳了一聲,道:“或許這附近有什麼奇花異草。”
“奇花異草?”如故用力聞了聞,“不像,不像花香。”
無顏更加覺得窘迫,把身體往水裡沉了沉,卻怎麼也掩不去身體不斷散發出來的氣味。
剛剛見過母親,不知道母親還能活多久,他心裡明明沉重得像壓了塊鉛,居然會動那種念頭,而且還是完全不受他控制的**。
這樣的自己讓他十分氣惱,又憎恨。
纏在她小腿上的魚尾鬆了開去,慢慢退開,“你想要什麼?”
如故本來想說,讓她摸摸他耳朵後面的魚鰭,想知道泛着金光的落冀是什麼樣的。
不過到嘴邊的話,最終給嚥了回去。
無顏現在處境,她想這些玩意太沒良心了,乾咳了一聲道:“想早點上岸。”
無顏直覺她想的並不是這樣,凝視瞭如故好一會兒,不見她再有說下去的意思,看向四圍,眉心慢慢地擰起。
這裡居然是一處死潭,四周全是不可攀爬的懸崖陡壁,而且高入雲層。
即便是他自己一個人都未必能攀爬過去,帶着如故根本不可能過去。
如故不能在黑暗中視物,又在礁石後,揹着月光,完全看不清附近情形,但等了好一會兒,不見無顏動彈,問道:“怎麼了?”
“沒事。”無顏難得地一本正經。
飛快地看了如故一眼,重新做了件,他現在極不願意做的事——把如故重新攬進懷裡,感覺到如故身體本能地微微一僵,不給她問話的機會,猛地往水裡沉去。
像剛纔一樣,脣貼上如故的脣,幫她換氣。
父親既然修建了這條水路,不可能是一條死路。
一定另有出口,出口一定在水裡的某一處。
他靠着鮫人能感覺水流的天xing,朝着水流的方向游去。
如故在他潛入水中的瞬間,就想到出口在水底,不做任何牴觸地任無顏帶着她在水底潛游。
湖潭不大,無顏沒費太大的力,就找到另一條水渠,到了水渠盡頭,意外地發現,居然是一道石門,而不是通向某處江河,或者海域。
如故伸手摸向面前石門,石門上全是青苔,可見長年不曾有人開啓過。
轉頭向無顏看去,這裡極黑,她只能隱約看見無顏的輪廓身影。
“要進嗎?”
“進。”
無顏想知道父親當年給母親安排下的是怎麼樣的退路。
伸手向左手方,摸到一個輪盤,按着母親說過的方法,轉動輪盤,沉重的石門慢慢打開。
溫和的亮光從門裡照出來,無顏已經恢復瞭如故平時所見的人形。
如故暗歎可惜,剛纔在水裡光線不好,也不能把他看仔細,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看見他鮫人的模樣。
無顏手指輕輕刮過如故臉龐,停在她下巴上,把她的臉擡頭。
她臉上的水還沒幹,貼着一縷墨黑的溼發,更顯得肌膚凝白如脂,被水浸過的眸子越加黑亮,而爲了換氣,一直貼着他的脣的脣瓣卻紅若塗丹,讓她清麗的容貌添了幾分豔sè。
按理,這不該是他喜歡的類型,卻讓他心底深處漾開一圈一圈說不清道不理的情愫。
但現在不是該涉及兒女私情的時候。
勾起脣角,輕挑一笑,“鳳兒,被我迷住了?”
好奇是真,迷住——就算了吧。
如故不屑地‘嗤’了一聲,拍開他的手,“還是看看在什麼地方吧。”
這地方有燈光,說明有人居住。
是什麼人?
是敵?是友?他們完全不瞭解。
這種時候,絕不能有半點大意。
屋裡沒有半點動靜,靜得掉根針到地上,都能聽見。
二人交換了個眼sè,向屋裡潛去。
是一間地下室,但絕不是尋常人家用來儲存食物的地窖。
房間擺設雖然並不奢華,但無一不jing致,甚至可以說佈置得極爲溫馨。
如故迷惑。
石室外就是水潭,難免cháo溼,無論佈置得再怎麼好,但住着都不會舒服。
如果這裡是東臨皇給鮫人公主的另一處住處,鮫人公主可以無視這地下室的溼冷,但東臨皇畢竟是人類,他爲什麼不給他們的秘密愛巢弄得乾燥些?
不由問道:“鮫人喜歡這樣的環境?”
無顏翻了個白眼,鮫人喜歡生活在海里,但同樣喜歡陽光,誰喜歡這種陰陰溼溼的地方?
“這麼說,這間屋子不是你爹和你孃的……”
無顏瞥了她一眼,臉sè變得有些難看,他實在不願意把那個男人稱作是他的爹。
向屋裡的屏風走去。
他雖然恨東臨皇,但她有一點說對了,這裡不會是東臨皇給他母親的另處住處。
因爲他知道鮫人喜歡水和陽光,卻不喜歡cháo溼的陰冷地方。
他不是好丈夫,也不是好父親,但他不會讓母親住在這種地方。
無顏望着牆壁上的夜明珠。
牆壁上每隔三尺就有一顆鴿子蛋大小的夜明珠,而石屋正中懸掛的夜明珠足有鵝蛋大小。
光這些夜明珠就價值連城。
能在這樣財力,而又能知道這條水道的人,除了東臨皇,另外只有一個人。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這裡應該是雲夕的城西宅子。”
如故驚了一下,“爲什麼這麼認爲。”
“東臨皇給我母親的逃生通道,出口應該在海底的某一處,而不會是這種地方。這裡不是出口,而是進入我母親寢宮的另一個入口。”
如故也認同無顏的猜測,如果鮫人公主到了要逃命的地步,要逃也是往海里逃。
“可是你爲什麼斷定這裡是雲夕的地方?”
“我母親最信任的貼身侍女也知道那個水道,而那個侍女後來跟了雲夕,她爲了討好雲夕,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雲夕,當然也包括這條水道。”
如故恍然大悟。
鮫人公主被囚禁冷宮,但東臨王絕不會把她原來的寢宮給別人,鮫人公主原來的寢宮也就此空置,只得幾個下人打掃。
雲夕知道了暗道的事以後,在這裡開了道門,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從鮫人公主的寢宮秘密進入東臨皇宮,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有這樣一個通道,當年自然很容易進入冷宮,買通看守他和母親的宮人。
無顏眼底閃過一抹恨意。
只是,如果這只是用來進入東臨皇宮的通道,根本不用修建得這麼講究,難道這裡收藏着他極爲喜愛的東西?
無顏想到一梅說的那輛馬車,視線落在屋子一角的屏風上。
飄身過去,屏風後是一個水晶棺。
棺中躺着一具鮫人屍體。
如故跟在無顏身後,看向那具鮫人屍體。
這一看,驚得差點叫出聲來。
棺中鮫人相貌美得讓人覺得不真實,和剛纔看見的無顏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他的魚尾和鰭是如夢如幻的金藍sè。
比無顏鮫人的模樣少了幾分妖嬈嫵媚,卻多了幾分寧靜和沉穩。
“他……”
“我外公。”無顏看着棺中的鮫人王,想起母親說過的話。
外公戰死,可是屍體卻一直沒有找到,族人還曾奢望過他並沒有死,只是重傷流落去了別處。
沒想到,外公的屍體,竟一直被雲夕收着。
這些年,和雲夕的各種明裡暗裡的相鬥。
他不能殺了雲夕,十分被動,也因此幾次差點栽在雲夕手上。
雲夕明明恨得他要死,卻總在要致他於死地的時候,有些猶豫。
他每次僥倖逃生,都有些懷疑雲夕是不是故意放水,或者另外有什麼更大的陰謀。
爲了得到答案,他花了許多心思和氣力去查,結果次次無功而返。
也正因爲這樣,他更揣摩不透雲夕的心思,讓他對雲夕更加顧忌。
這時看着水晶棺裡的外公,突然發現,雲夕的那些異常舉動,不過是因爲他長得像外公,雲夕在想要他的命的時候,又有些不捨。
他想了多少年,沒想出來的答案竟是如此簡單。
一時間,不知該笑自己太過謹慎,還是該罵自己蠢。
突然隔間傳來一聲極輕微的喘息聲。
如故和無顏的臉sè同時微微一變,一起快步閃身向石門。
如果有人來,他們從來路返回水中,是最好的藏身之處。
但到了門邊,卻發現那聲音時有時無,微弱得幾乎不讓人察覺。
這樣微弱的呼吸的人,大多爲垂死之人。
二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交換了個眼sè,慢慢向隔間靠近。
隔間同樣掛着一顆明珠,但沒有任何擺設,連牆壁都是沒有經過打磨的粗石塊,純粹的一間地牢。
說是地賓是因爲簡隔的石屋角落放着一個大鐵籠,鐵籠裡鎖着一個人……
不應該說是人,而是一頭靈獸。
外形和如故在三生幽境裡看見的九靈一樣。
不過這頭靈獸處境看上去十分悽慘。
雙臂被鎖在鐵籠上,小手臂粗的鐵鏈穿過他的翅膀,他低着頭,長髮亂篷篷地垂下來,遮住臉,看不見長相。
而xiong口被人剖開,隱隱可以看見xiong膛裡的元魂珠。
無顏和止燁比親兄弟還親,這些年,一直在幫止燁尋找父親,突然在這裡看見這樣一隻靈獸,心臟猛地提了起來,急奔過去,一邊豎着耳朵凝聽,確認附近沒有別人,才小聲問道:“是九靈叔叔?”
靈獸沒有任何反應,只是不時痛苦地喘一口氣。
無顏不敢過久耽擱,立刻看向左右,設法打開鐵籠,結果發現這鐵籠竟是沒有門,而且不知道是用玄鐵做成,即便是手上有削鐵如泥的寶劍,也削不斷鐵欄杆。
由此可見,雲夕根本沒有讓九靈活着離開這鐵籠的打算。
無顏深吸了口氣,強壓恨不得立刻把雲夕殺死撕爛的衝動,道:“你能不能煉一味可以化玄鐵的丹藥。”
煉化玄鐵的丹藥最少得兩個時辰。
如故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煉丹上,從三生鐲裡取出噬魂,“用不着這麼麻煩。”
拿着噬魂上的小金鈴,向鐵欄杆削去。
這噬魂連天地共訴盤龍紫金槍都能毀,還削不斷這玄鐵?
如故在看見這隻靈獸的瞬間,就想到了他應該就是送了婉茹母子離開後,重新回去尋找雲溟的九靈。
她在三生石上知道九靈和雲溟的事以後,就曾想到過九靈會在雲夕手上。
只是沒想到,雲夕把他折磨得這麼慘。
看着忍受着巨大痛苦的九靈,心裡一陣酸楚。
幸好不是止燁先找到九靈,否則看見他這模樣,不知會有多痛苦。
無顏看着如故手中噬魂,啞然……
怎麼就忘了,她有這玩意。
拿起噬魂另一頭的小金鈴向另一根鐵欄杆削去。
他的內力高出如故不知道多少倍,手起鈴落,沒一會兒功夫就在鐵籠上開出一道門戶。
無顏搶上前,伸手拂開他遮住臉的長髮,露出和止燁像極的臉龐。
如故呼吸微微一窒,真是九靈。
這樣的一張臉,無顏哪裡還會有所懷疑,小心地先削斷穿着九靈翅膀的玄鐵鏈,玄鐵鏈在九靈翅膀中退出來的時候,痛得九靈身體不住顫抖,無顏心疼得差點掉下淚。
輕道:“九靈叔叔,您忍忍,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雲夕太過jing明,他和如故到這裡,雲夕一定會有所察覺。
他一旦察覺有人來過,必定會立刻把九靈轉移。
過去,無顏明知道九靈的失蹤和雲夕有關,但費盡了心力,也找不到九靈,可見雲夕一定有避開他耳目的辦法。
如果,他這次不帶九靈離開,下次再來,是不可能再找到九靈。
所以,這一次,無論如何,他得把九靈帶走。
九靈xiong口被剖開,不能受過大的震盪,也不能讓水進入他的身體。
所以從水路離開是不行的。
這裡是雲夕在東臨的落腳點,他能把九靈和鮫人王放在這裡,可見這座宅裡子裡高手如雲。
無顏不知道,憑着自己的能力,能不能帶着人事不知的九靈,一路打殺出去。
如故和他一起,雖然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但萬一不敵,她就得和他一樣把命搭在這裡。
這個險,他不想冒。
無顏突然伸手,摟住如故的脖子,把她緊緊抱住,臉龐貼着她的臉龐,他原本溫暖的臉,這時冰冷一片,“鳳兒,你去水裡等我回來接你。”
“你是想自己一個人帶九靈出去?”如故看着無顏,好氣又好笑。
“嗯,你太礙手礙腳。”
如果,他能送九靈出去,自然能回來接她離開,就算無力再打殺一回,也能從水路離開這裡。
萬一,他不能活着離開,他起碼能在死前發出信號,告訴止燁如故隱身於此,止燁自然能會來救如故出去。
止燁救瞭如故,自然能知道九靈的曾經被囚禁在這裡,從這個線索尋找九靈,會容易許多。
如故把他推開,鄙視道:“你還是想想,怎麼保住自己的小命。”
“鳳兒,如果我們兩個人都死在這裡,止燁可能就再也找不到父親了。”無顏知道騙不了如故。
如故白了他一眼,不理。
用意識和肉丸子交流,讓他去找到影子,告訴影子九靈的事,讓影子把九靈的元魂送出來。
無顏怕再耽擱下去,等雲夕來了,他們一個也跑不了,暗暗着急,正要再勸。
卻見如故從三生鐲裡取出一脈元魂,那脈無魂的氣息和九靈身上的竟是一樣。
驚訝得說不出話。
如故小心地把那脈元魂靠近九靈暴露在身體外面的元魂珠。
那脈元魂很快融進元魂珠。
如故取了針線,小心地把九靈被剖開的xiong腹縫合
她不知道這麼做,到底有沒有用,但除此之外,她再想不出別的辦法。
無顏看到這裡,雖然不明白如故怎麼會有九靈的元魂,卻已經知道如故要做什麼。
安靜下來,凝神耳觀八方,爲如故把風。
九靈的xiong口一縫合,傷口處滲出的血,化成一隻赤血蝶,繞着九靈飛舞,赤血蝶一隻接一隻的出現。
無顏對赤血蝶半點不陌生,見九靈的血凝成赤血蝶,眼裡閃過喜sè,九靈有救了。
紅sè的赤血蝶緩緩聚攏,落在九靈傷口處,很快撫平他xiong膛上的傷口。
如故鬆了口氣,九靈的傷口癒合,不怕水的話,他們就可以從水路離開,不用驚動雲夕和鬼殿的人,神不知鬼不覺。
九靈睜開眼,看着面前陌生的少女,明明不是靈獸,卻帶着靈獸的味道,而且還是他熟悉的味道,屬於他兒子的味道。
“你是誰?”
“我叫如故,你應該認得止燁,我是他的朋友。”
九靈視線落在如故額角上,對如故的話,他不用懷疑,因爲她的額角烙下止燁的血蝶。
靈獸的血無比珍貴,除了心上人,絕不會在別人身上烙下血蝶。
她是燁兒的心上人。
可是……
九靈看向如故身邊的無顏,她身的男人,又是怎麼回事?
如故立刻爲他解惑道:“他叫無顏,和止燁一起長大,是止燁最好的朋友。”
九靈一眼就認出無顏是鮫人,而且相貌和鮫人王有七八分相似,這孩子如果落在雲夕手中,恐怕和他一樣,生不如死。
輕點了下頭,視線落在如故手腕上的鐲子上,“原來你就是這鐲子的主人。”
他的元魂雖然沉睡,但並不是完全沒有知覺,“你救了我?”
“是,不過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如故不是聖人,不會說什麼救你不圖回報,“不過,現在沒有時間細說,得先離開這裡,能走嗎?”
“當然。”九靈雖然傷口癒合,但元氣還沒恢復,十分此次,加上被鎖在籠子裡已經許多年沒有動過,突然起身,竟站不住,向前猛地摔倒。
無顏忙搶上去扶住。
他身手極好,但不懂醫,見九靈虛弱成這樣,除了着急,一點辦法沒有。
如故取出幾顆藥丸,遞給九靈,“這個能助你快速得補充一些體力,但你身體太虛弱,要恢復得調理好長一段時間,不是我這顆藥丸可以辦到的了。”
“謝謝。”九靈接過藥丸,放進口中。
正像如故所說,這顆藥丸確實不能治好他的身體,卻在極短的時間恢復一些體力,這些體力可以讓他支撐着行動,翅膀慢慢回縮,完全變成人的模樣的。
雖然憔悴得不像樣子,但眼神卻有神了許多。
“走吧。”無顏扶着九靈出了隔間,看着水晶棺中外公的屍體,黯然神傷。
真不願意把外公的屍體留給雲夕,但從水路離開,他要照顧兩個人,不可能再帶上一具屍體。
靈獸水xing雖然比不過鮫人,但足以應付另外尋找出口,只是九靈作勢太重,身體又虛弱得一指手指都能推倒,根本沒有力氣自己游完那段水路,全程都得靠無顏扶持。
出了石門,無顏撒下袍子下襬,把如故的腰綁住,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腰帶上,免得有什麼意外的時候,弄丟了如故。
剛纔如故一直貼着無顏的嘴,和正常呼吸一樣,只是把用鼻子呼吸換成嘴,根本不用憋氣。
但現在無顏要照顧九靈,不能一直把她抱在懷裡,如故便開始學着自己憋着氣游水,等無顏過來給她換氣的時候,她就拼命的吸氣。
之前,只是輕輕接觸,無顏已經動情,哪裡受得了她這沒輕沒重的折騰。
而如故對他的身體還無比感興趣,總故意落下他半個身體的距離,在他尾巴和側嗜上東摸一把,西摸一下,只恨不得把他整個人給摸上一遍。
換成平時,他真會不理不顧,就在這水裡和她……
可現在身邊有個九靈,他哪裡敢亂來。
生生地忍着不受控制的情愫,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有半點曖昧舉動,第一次知道女人是這樣折磨人的妖jing。
好不容易從一條暗河離開死潭,進入一片海域,看見岸邊岩石上立着個兩個人影,長鬆了口氣,收去鮫人身形,浮出水面。
止燁接到無顏的信號,立刻找到玉玄,利用水族關係,以最快的速度查到死潭的出口。
和玉玄一起,急急趕來,他們怕和無顏錯過,不敢冒然進入死潭,等在了這裡。
止燁看着浮出水面的三個人,看清是無顏和如故,鬆了口氣,接着視線落在無顏緊緊扶着的人臉上,身體猛地一震,整個人怔住。
直到玉玄跳入水中,纔回過神來,急躍入水中,和玉玄一起從無顏手上接過九靈。
九靈吃了幾顆丹藥,但哪裡經得起水裡長時間的浸泡,醒一陣昏一陣,被止燁抱上岸,被夜風一吹,才又再幽幽醒來,看着面前比自己年輕許多,卻和自己酷似的少年男子。
他大難不死,還能和兒子相見,xiong口起起伏伏,是喜是悲,已經辯不出是什麼滋味,喉間哽住,四隻大手緊握在一起,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止燁半晌才哽咽了個,“爹”出來,淚涌了出來,其他的話,同樣再也說不出來。
無顏爬上岩石,看着止燁父子重逢的景象,欣慰的同時又有些心酸。
把摸他的尾巴,摸得意猶未盡的如故提了上去,仰面躺倒。
從雲夕的大宅出來,已經近一個多時辰,如果只是他自己,這一個多時辰的水路根本花不了他多少體力,但拖着陷入半昏迷的九靈和水xing很糟糕的如故,這一趟就累得不輕。
玉玄看見遠處傳來水族的信號,是鬼殿的人有所行動,顯然已經發現九靈被人救走,開始做出搜捕行動,很快就會有人來這出口查看。
道:“我們得走了。”
止燁輕點了點頭,拍了拍無顏的肩膀,“謝謝。”
無顏笑了一下,他和止燁之間從來不需要說謝。
止燁看向如故,如故立刻道:“我有求於九靈叔叔,所以你不用向我說謝。”止燁笑了一下,扶了父親起來,走向泊在海的快船。
船上備着乾淨衣服,如故在裡艙換了衣服,感嘆,二貨也能有這麼細心的時候。
玉玄沒有送如故和無顏回客棧,而是從水族的暗道進入水族的東臨分壇。
九靈明明神情萎頓,卻不肯休息,如故知道他是掛記着她要問的事,才一直強撐。
容瑾揹着藥箱,面無表情地走來,不看屋裡的任何人,冷冷道:“就算天大的事,也得有命才能去做,躺下吧……”
九靈不認得容瑾,向如故看去。
如故笑笑道:“他說的對,我的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得了的。”
止燁道:“他叫容瑾,xing格差了點,醫術卻相當不錯,爹聽他的就好。”
九靈這纔在牀上躺下。
容瑾回頭瞥了眼仍立在屋裡的衆人,沒半點好臉sè,“你們確認要在這裡看着?”
這話是在趕人。
換成平時,容瑾開了這口,這些人自然會識趣地退出去,但在場的人,都想第一時間知道九靈到底還能不能治得好,一個個要麼看天,要麼看地,硬是杵着不動。
容瑾瞟了衆人一眼,也懶得再說任何話,解了九靈的衣裳,打開藥箱,取了不知什麼藥物,塗抹在九靈的xiong口上,然後二話不說地把如故縫合的傷口剪開,然後接着開膛破肚,伸了手到九靈肚子裡搗鼓。
把人活剖,換成別人,早已經痛死,但九靈已經承受了十幾年生不如死的痛苦,這痛卻能生生抗下來。
九靈雖然硬抗了下來,但在場的人,除了學過醫,經歷過解剖的如故,其他人看着那滿肚子的花花綠綠,無不頭皮發麻,又膽戰心驚。
玉玄第一個撐不住了,打了個乾嘔,道:“我還去外面等着。”話沒說完,轉身就走。
無顏跟了上去,“我出去外面等着。”
止燁一言不發地默默看着,他對這樣活剖的事,也覺得太過驚悚,但他相信容瑾這麼做,一定有這麼做的理由。
房門輕輕重新關攏,容瑾又再冷冷開口,“你不出去?”這話是衝如故說的。
如故從容瑾的工具包裡拿了把小剪刀在手上,遞了過去,“我爲什麼要出去?”
那剪刀正是容瑾馬上要用的工具。
容瑾有些意外地擡頭看了如故一眼。
如故道:“我可以打打下手的。”她以前雖然主修的是中醫,但由於任務危險,難免受傷,所以在西醫急救一類上,也很下了些功夫,手術助手的活也做得不錯。
容瑾收回視線,接着忙手上的活。
如故知道,他這是認同了。
但很快發現,容瑾額頭滲出冷汗,知道是自己靠近他,令他鎖心咒發作,如故心裡難受得如同刀割。
默默地放下手中拿着的小剪,準備退開。
容瑾現在進行着,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紀也極困難的大手術,如果他這時候要忍受鎖心咒帶來的毀滅xing痛楚,這手術也就越加危險。
“呆着吧。”容瑾淡淡開口。
“啊?”如故怔住,過了好一會兒,纔回神,他是讓她留下,“我在這裡,你……沒事嗎?”
“習慣了。”容瑾沉着地從拿起小剪刀,剪去九靈身體裡的一塊腐爛肉塊,手沒有因爲承受鎖心咒的痛楚而有半點顫抖。
如故心裡泛開一陣酸楚,取了一塊乾淨帕子出來,塞給止燁,“你給他擦汗,千萬別讓汗水擋住他的視線,也不能讓汗水流下來,進入你爹的身體。”
止燁雖然不懂醫,但能理解如故要他這麼做的原因,接過手帕,拭去容瑾額頭滑下的汗珠。
容瑾潔癖的厲害,卻沒有拒絕止燁,反而側了頭過來,配合止燁。
如故心裡一陣溫暖,容瑾前一世,一向獨來獨往,從不與人親近,但他這時,卻不排斥止燁——他這一世,有了朋友了。
湊上前幫容瑾處理九靈的傷。
順帶給止燁解釋道:“雲夕把九靈叔叔xiong脯剖開,令他元魂珠露在體外已經很長時間,不乾淨的東西進入他的身體,反覆地引發感染,導致他許多器官壞死,容瑾在幫九靈叔叔清理壞掉的部位,只有把內臟全部清理乾淨,才能讓內臟慢慢地恢復正常功能。也只有這樣,九靈叔叔纔有機會活命。”
“原來如此。”
止燁從來沒懷疑過容瑾的醫術,但這樣不可思議的治療方法卻是第一次見,對容瑾越加的佩服。
如故曾給止燁縫合止血,做得極爲完美,而這次臨時給九靈縫合也是如此。
容瑾知道如故在醫術上有過人之處,但她只看幾眼,就能知道他在做什麼,卻仍超出他的意料。
這時的她,與當年懵懵的她真是有不小的變化。
這些變化越加讓他心動。
她爲了助他清理九靈體內爛肉,和他站的極近,近到髮絲不時輕輕拂過他的臉龐。
鎖心咒發作的痛,撕心裂肺,但這痛卻讓他感覺他還活着,並且和她親密不可分割。
如果鎖心咒解去,他和她是不是就從此化成陌路?
如果那樣,他寧肯忍受鎖心咒帶來的痛。
容瑾花整整六個時辰,才把九靈的xiong腔清理乾淨。
九靈早痛得昏死過去。
如故跟着無顏遊了很久的水,本來就累得不行,又苦撐了六個時辰,在幫九靈縫合好最後一針傷口後,身子一歪,靠着牀柱就睡了過去。
容瑾猶豫了一下,背起收好的藥箱,把如故打橫抱起,道:“九靈今晚會發燒,你小心看着,如果呼吸出現問題,立刻派我叫我,我就住在隔壁。”
“好。”止燁看着累壞了的如故,又感激又心疼,但父親生死一線,他不敢離開父親牀邊,至於父親到底能不能治好,他不想問,也不必問,他知道容瑾一會兒盡全力,如果容瑾也救不了父親,那麼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容瑾開門出來,見雲末靜立在臺階下,平靜地向他望來,略停了停,向他走來,從他手上接過已經睡得天昏地暗的如故。
道:“如果不想痛死,就不要強撐。”
鎖心咒無休無止,時間越長,痛得也就越厲害,六個時辰,與如故一起的這六個時辰,那痛確實快到了他能忍受的極致,他不知道還能忍受多久,九靈的命,還懸在容瑾手中,現在不是任xing的時候。
容瑾冷睨了雲末一眼,轉身走開。
無顏一收手中扇子,手握住雲末的肩膀,“喂,鳳兒,我來照顧就好。”
雲末抱着如故不放,直接從無顏身邊繞了過去,走向自己的房間。
無顏和如故有婚約關係,雲末直接無視了他,讓無顏很是惱火,但他見容瑾已經進了屋,正要關門,顧不上和雲末搶人,飄身上前,抵住門,問道:“九靈怎麼樣了?”
他在救下九靈的時候,就知道九靈的傷有多重,九靈之所以不死,是因爲他體內有噬血藤,可是剛纔他看見容瑾從九靈體內取出噬血藤。
沒有了噬血藤,九靈還能不能活命,他不能確認。
門‘哐’地一聲合攏,容瑾連半個字也沒留下。
無顏望着鼻尖前的門板,怔了。
容瑾的鎖心咒,還得靠他來解,容瑾居然給他臉sè看?
怒道:“不想解咒了?”
玉玄手臂搭上無顏的肩膀,“說不定,還真不想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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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無顏怔了,“痛着很爽?”
“或許。”玉玄拍拍他的肩膀,當年容瑾做沙華是自願的,他既然選擇了做沙華,又怎麼會在意鎖心咒?
無顏怔了一會兒,扇子一敲掌心,鎖心咒不解,他還少個情敵,挺好……
轉身進了九靈房間。
這夜,雲末什麼也沒做,緊抱着如故,一動沒動。
而如故也在他懷裡睡了一夜,連身都沒翻一翻。
如故這一覺,睡了很久,直睡到飽,才睜開眼,眼前還是她熟悉的眼。
四目相對,他仍是無言。
經歷了數萬年,太多的問題想問,太多的話想說,可真到了嘴邊,卻發現不知該說什麼。
如故擡手,手指輕拭過他的脣。
他僵住,任她手指輕輕劃過,“你……”
如故壓住他的脣,阻止他說下去,“我什麼也沒看見,過去的事,不記得的,仍不記得,我也不想再記起,這一世該怎麼過,還怎麼過。”
雲末笑笑,想當烏龜,不過橫豎有他,她這時候選擇當烏龜確實是最好的辦法。
“我爹去到越國,情況怎麼樣?”
“你爹這輩子都活在男尊女卑的北朝,哪看得慣越國的女子爲尊,這會兒怕是憋屈得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如故嘴角微揚,“他這把年齡在外頭也打不動了,去我娘後宮清清小怪,也是不錯。”
雲末輕咳了一聲,“越皇……沒有後宮,王爺怕是沒小怪可打。”
如故揚眉,“其實,這樣也是不錯。”
雲末微微一笑。
鳳真當年捨去一切,隨靖王到了北朝,不管靖王是被迫也好,無奈也罷,終究是負了鳳真,現在靖王被遣往越國,落盡了面子,鳳真也算可以出出這半輩子憋着的惡氣,而靖王雖然死要面子,尋死覓活,但他爲鳳真守了一輩子的身,又豈能不想見她,這樣的結果,他們夫妻也算是得個善終。
這也算,他對鳳真的一點回報。
下人在門口輕咳了一聲,道:“雲公子,九爺醒了,等郡主醒了,請郡主過去。”
“知道了。”雲末應了一聲。
如故這纔想起,止燁和容瑾他們都在這裡,而她卻和雲末同屋睡了一晚。
這樣的情況,換成臨安府的時候,是再常見不過的,但他們已經離開臨安府,也就是說,和她之間已經解除了妻侍關係,這樣處境就有些尷尬,忙從牀上跳下來,飛奔屏風後洗漱。
九靈是靈獸,在雲夕手上的時候,傷口長年暴露,血有一點流一點,連赤血蝶都化不出來,只不過身體有噬血藤吊命,才勉強活着。
昨天,在地牢,如故幫九靈把傷口縫合,雖然治不了他身上的傷,卻讓新生出來的血液不會流失,才重新化出赤血蝶。
後來又有容瑾徹底的治療,恢復了正常的造血功能,雖然高燒不斷,但新化出的赤血蝶卻極好修復了他的傷,一夜過後,就tuo離了生命危險,人也就甦醒過來。
如故看見九靈的時候,他已經不肯再躺在牀上,四平八穩地坐在牀邊,兩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開門見山地問道:“姑娘想知道什麼?”
九靈直接,如故也不繞圈子,看了眼站在身後的雲末,問道:“雲溟在哪兒?”
據說當年一戰,雲溟戰死,但他沉屍地底,雲夕把地皮都快翻了個遍,也沒能找到雲溟的屍體。
雲溟的屍體找不到,就不能說明他真的死的。
九靈沉默。
經歷過那樣慘厲的事情,他不相信凡人,即便是救他xing命的如故。
人類迫害靈獸,如故知道他對自己不信任,“你有沒有三生鐲裡的記憶?”
“怎麼?”
“如果有,你應該知道三生鐲裡的影子。”
他和雲溟的元魂靠着影子的生魂之氣殘存,當然知道影子。
但他在三生鐲裡的那縷魂,無知無覺,也不能思考,所謂的記憶,不過是偶爾有意識的時候,眼前隱約浮過的人像,直到他的魂魄歸位,他纔開始想那個地方是哪裡,他爲什麼會在那裡,而影子又是誰。
這些全是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不由地看向靜立在一旁的雲末,影子雖然只是少年模樣,但和雲末,長得卻是一模一樣,不難猜出,他和影子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那地方叫三生鐲?”
“應該說是三生幽境,是容瑾用三生石做出來的三生空間。”
“那個人叫影子?”
如故點頭,“準確說,他叫雲末,影子是他的生魂。那脈生魂已經支撐不了太久,如果不能在他散去之前帶他出來,他會化在三生鐲裡,雲末也會就此化在八荒之中,不會再有來世。”
影子一直在三生幽境裡,這些年來,沒有與外界觸,心思純潔如水,但三生境外的他,是不是還能像三生境中的影子那樣善良,九靈不能確定。
“讓他離開三生境和雲溟有什麼關係?”
“他如果完不成宿願,是不會離開三生幽境的。”如故自從看見影子守護着的兩個元魂,就感覺到,反魂丹不是爲他自己煉的,而是爲了雲溟,但如果救不出九靈和雲溟,他也不會離開三生幽境。
現在九靈已經救了出來,剩下的就只有雲溟。
“他的宿願是什麼?”
如故搖頭,“我沒有機會問他,不過他守着兩個元魂,一個是你,一個是魔君雲溟,而云溟是他的父親,我想,他的宿願,便是雲溟。”
雲末說過,他的族人在煉獄中受苦。
他借了雲溟之子的身份轉世,也就擔了雲溟的責任。
要想他徹底解tuo,只能有一個辦法,找到雲溟。
“你找雲溟,爲什麼要問我?”
“當年雲溟身邊有一個靈獸,與他不離不棄,九靈,那就是你吧?”
九靈再次沉默。
“我知道你不相信人類,但能救雲溟的,只有我。雲末和雕這鐲子的人都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我不能讓他們死在我之前。九靈,我需要你的幫助。”
三生鐲自從戴上她的手腕,就與她魂脈相生,只有她可以從鐲中取出雲溟的元魂。
容瑾心裡一震,她說,他是她生閤中非常重要的人,她不能讓他死在她之前。
一直以爲,自己在她心目中,什麼也不是,原來他錯了。
轉頭向雲末看去,雲末眸子沉得沒有一點光亮。
真是天意弄人。
他是她命魂選中的良人,可是卻在她出生的時候,與她錯身而過,陰差陽錯,她到了雲末身邊,雲末終ri在生死的邊緣浴血苦戰,把她死死護着,一點點把她養大,最後卻落到被她忘得一乾二淨的地步。
被毀了一生的他,和傾其一生的雲末,誰能沒有怨恨?
他恨雲末佔去本該是他的位置,而云末又何嘗不恨他?
論不出是誰對誰錯,不過是天意弄人。
雲末不信天,偏要逆天而行,他又何嘗信過天?又何嘗不是一直在逆天而行。
最後,他們卻要站在一起,同心同心協力,可笑,可悲,又可氣,卻又無可奈何。
九靈重看向雲末,他出事的時候,雲末還很小,現在的雲末早不是那個玉雕出來一般的小人兒,眉眼神情和雲溟無一不像。
他相信雲溟,卻信不過婉茹,也因此不能信任有婉茹和雲溟的兒子。
雲末知道九靈對他的母親存有心結,纔沒有主動表明和雲溟的關係。
九靈見雲末沒有任何想爲自己和母親辯護的意思,對他多了幾分好感。
視線重新落在如故手腕上的鐲子上,盯着鐲子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開口,“其實你也算不上是人類。”
如故是曼珠轉世,確實不是凡胎。
九靈深看了如故一眼,道:“去麻婆村。”
衆人同時一怔,面面相覷。
這些年,他們一直想不明白,爲什麼長清把他們都放在麻婆村那窮到鳥不生蛋的地方,難道那裡會是雲溟的埋骨之地?
東臨表面上看,並沒有被鬼殿控制,實際上鬼殿的人已經深入東臨各個角落,只等雲夕一聲令下,就可以結成強大的網,把整個東臨包裹在他們勢力範圍之內。
九靈被救,已經驚動鬼殿,他們只要離開水族,一舉一動,都會落入鬼殿的眼中。
要避開鬼殿的耳目,人不知鬼不覺得離開東臨,只有一條路——海底。
如故乘坐過雲末的建造的怪船,只是不知道這裡有沒有那種怪船。
雲末不等衆人問話,道:“給我兩天時間。”他只需要兩天,就能把存放在東臨水族的怪船組裝起來。
衆人暗鬆了口氣。
雲末向九靈行了一禮,轉身離開,路過門口,睨了眼懶洋洋靠在門框上玩扇子的無顏,道:“東臨局勢緊張,寧王還是留在東臨玩玩奪位的遊戲,不必和我們同行了。”
無顏不屑地‘哧’了一聲。
雲末和如故雖然兒時拜過堂,但根本沒有得到兩邊爹孃的認可,名不正言不順,而他和如故的婚事卻是鳳真親口訂下的。
拋開他和雲末鬥了這許多年,就憑着他和如故的這關係,雲末也視他如眼中釘,肉中針。
但能成爲雲末的肉中針,偏偏是讓他最得意,但快活的事。
扇子輕壓雲末的肩膀,“我好歹也是在麻婆村長大,聽說最近青崗山最近變化很大,我怎麼也得回去看看。”
至於奪位什麼的,他沒興趣。
雲末鄙視地拍開肩膀上的扇子,話都懶得說,徑直走了。
無顏扇子輕敲手掌,看向如故,眨了眨左眼,“我們鳳兒要去,本王怎麼能不陪着,是不?”
九靈聽了無顏的話,看了兒子一眼,視線落在如故額角的赤血蝶位。
靈獸是極專一的,一生只會有一個伴侶,止燁在如故身上種下赤血蝶,說明她是他認定的女人。
可是,從三生鐲可以看得出來,如故和容瑾還有云末之間的關係非同一般。
現在聽無顏的口氣,和如故也是曖昧不清。
不由得濃眉慢慢鎖緊。
如故知道無顏爲了給雲末添堵,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這時胡說八道,也純粹是讓雲末不舒服。
止燁和玉玄他們見怪不怪,早已經習經爲常,但九靈並不知情,聽了這話,自然會想去別處。
從九靈質疑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經誤會了什麼。
如故真怕在這節骨眼上生出什麼變故,恨不得把無顏這不怕死的妖孽有多遠踹多遠。
給止燁悄悄遞了眼sè,示意他找機會向九靈解釋一下,轉身拽了洋洋得意的無顏出去。
無顏任如故拽着,回頭笑嘻嘻地對九靈道:“九靈叔叔,你好好休息,我和鳳兒說說話,晚些再來看你。”
九靈眼裡的迷惑更深。
如故恨得咬牙,狠狠地踹了無顏一腳。
無顏痛得哎喲一聲,被如故拽得一個踉蹌出門去了。
如故拖着無顏,快步走到小花院一角,才狠狠地摔開他的手,“你瘋了不成?”
“哪有?”無顏扇子輕擡如故下巴,“我覺得我們家鳳兒比以前更漂亮了,看得我有些情不自禁,不如我們早些圓房算了。”他雖然隨口說笑,但話一出口,卻想到之前的情動,心裡不由地一漾,這話也就半真半假了。
如故本想訓他幾句,讓他以後安份些,別盡瞎搗亂,聽了這話,直接氣得暴走,讓他老實,還不如去讓頭豬學禮法。
無顏半眯着桃花眼,看着如故走開的背影,手中扇子‘啪’地一聲抖開。
如果能把如故娶過門,雲末的臉,一定非常好看。
人影一影,一個傾國傾城的臉擋住他的視線,無顏不悅地收回視線,“你就不能挑挑時機?”
“人都走了,還要挑什麼時機?”玉玄臉黑如鍋底,“有個叫爾顏的人要見你。”
無顏眉心微蹙,“來得可真快。”
爾顏去過北朝,對他的身份早晚會懷疑,而且知道他來了東臨,一定會憑着他和玉玄的關係,找來水族。
“你見是不見?”
“見。”
大廳。
爾顏在無顏邁進門檻的時候,就站了起來,直直地看着無顏。
那眉那眼,明明和兒時隱約有些相似,但他現在的容顏實在太美,美得讓他竟沒想到無顏會是他的幼弟。
無顏瞟了爾顏一眼,徑直走到桌邊坐下,自己給自己斟了杯茶,喝了半杯,才斜眼看向爾顏,“找我有事?”
爾顏一直在找到無顏,當真這時找了許久的人就在面前,反而不知該說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想請容瑾給四娘治病。”
他口中的四娘是無顏的母親,鮫人公主。
無顏沉默。
“昨晚四娘醒了,如果容瑾肯治,未必不能治。”
“她死了,東臨皇纔會發狂,朝中支持他的老人,也會從此倒向你,扶你上位,對你更加有利,你爲什麼要治?”
“四娘對我有恩。”
“皇家的恩情狗屁不是。”無顏嘴角浮上一味玩味的譏誚笑意。
“我在皇家長大,如果說沒有坐上那位置的想法,你肯定不信。”爾顏輕抿了脣,不過,皇家爲了奪權,不擇手段,恩情確實太無足輕重,但那是別人,不是他爾顏。
無顏不置而否地笑笑。
爾顏接着道:“我確實想當皇帝,而且我能當個好皇帝,就算四弟想要那位置,我也不會輕易相讓,但我要憑着自己的實力做上皇帝,而不是淌着父皇的鮮血坐上那個位置。”
一個一身樸實青衣的女子從門口進來,款款地向爾顏行了一禮。
看見她,爾顏彷彿看見年輕時候的鮫人公主,正是在石海村見過的寒香。
爾顏忙上前扶起,“皇妹不必多理。”
寒香從小長在民間,又一直過的不好,聽見‘皇妹’二字微微一怔,輕道:“三皇子叫民女寒香吧。”
爾顏搖頭,“我這次來,除了請容瑾公子以外,還奉父皇的命令接妹妹回宮。”
寒香不答,悄悄看向洋洋地坐在一邊的無顏。
無顏手中轉着的扇子一停,“爾顏,你可以帶她進宮,你和別人怎麼鬥,我不管,但如果傷了她一根頭髮,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寒香來東臨的目的,就是想看一看母親,而母親又何嘗不想看看打出生就被送走的女兒。
這些年,他打聽母親的事的時候,聽說爾顏不時會偷偷拿錢出來打點冷宮的奴才,讓她們對母親好些。
雖然效果甚微,但總強過那些恨不得把他母親折磨死的人。
他還有太多的事要做,不方便帶着寒香在身邊,這次來東臨,他着重打聽了爾顏的爲人。
正爲爾顏他自己所說,他是個有野心的人,手段也極強硬,但難得的是還存着皇家子嗣難得的良心。
把寒香交給他,起碼在他前往麻婆村的這段時間,他不用擔心寒香的安危。
“那容瑾……”爾顏見無顏答應把寒香交給他,鬆了口氣。
“我會問問他,他答不答應,就不是我能作主的了。”
寒香知道跟爾顏進宮,就能見到母親,這些ri子懸着的心總算落下,至於以後她已經不去多想。
是夜。
無顏坐在天井旁,望着天上明月,扇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掌心,怔怔出神。
如故走到他身邊坐下。
“擔心就說出來,何必裝着不在意?”
容瑾和寒香一起進了宮,容瑾進宮多久,他就在這裡發了多久的呆。
“容瑾進宮,也不過是儘儘人事,我有什麼可擔心的。”無顏雙手枕在腦後,靠向身後藤枕。
“我以前,也恨我爹孃,恨他們不要我,但不管我怎麼恨,他們還是我的爹孃。”
無顏眼角閃過一抹自嘲,她說的不錯,明知道母親已經沒有希望,但仍希望能有一線機會,他爲這點奢望在擔心。
“鳳兒,等天下太平了,你想去哪裡?”
“沒想過。”如故一屁股的爛事,不過是過一是一天,哪裡敢想以後。
“如果沒有想去的地方,我帶你去遨遊大海。”
“我不想淹死在海里。”
“有我呢,哪淹得死。”
如故想起和他嘴對嘴吸氣的情形,臉慢慢地紅了,乾咳了一聲,掩飾去泛起的不自在,“光顧着吸氣命活去了,還遨什麼遊。”
無顏嫵媚的眼角噙上笑意,突然湊近她,在她耳邊道:“我倒很喜歡。”
如故狠狠瞪他一眼,起身走人。
無顏道:“海底有種果子,吃上一粒,可以在水裡呼吸十幾個時辰,採上一包呼吸果,隨你在海里怎麼玩。”
“真的?”如故不知道海里竟有這樣神奇的東西。
容瑾清冷的身影在院門口出現。
無顏視線落在容瑾身上,連她的話,都忘了回答。
容瑾從他們身邊走過。
無顏眼裡浮過一絲失望,自嘲一笑。
明知道結果如何,還奢望什麼。
如故心裡也有些難受,剛想開口隨便說點什麼,分散無顏的注意力,容瑾停了下來,道:“可以多活三年。”
無顏怔了一下,想笑,眼底卻溼了,忙低下頭,不讓如故看見他眼裡的淚意。
如故識趣地走開,無顏好面子,她還是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好。
鮫人公主有了三年壽命,加上找回寒香,雖然沒能帶回小皇子,東臨王有些失望,但他知道鮫人公主不喜歡血腥,收斂暴虐的xing子。
對帶回寒香,又請來容瑾的爾顏越加看重。
爾顏乘機打壓反東臨王的另一派朝臣,東臨動盪的局勢暫時安穩下來。
這樣的結果在無顏的意料之中,也是他想要的結果。
因爲爾顏想當明君,就得重孝道。
那麼,他就會盡自己之力保護鮫人公主和寒香的安全,避免讓東臨皇再次成任意殺伐的暴君,直接東臨王肯自動讓位給他。
第二天夜裡,止燁等人扶着九靈上了怪船,怪船潛入海底,他們一隊人馬,無聲無息地從東臨消失,鬼殿的人還在東臨做地毯式的搜查。
事事順利,卻在無顏給容瑾解鎖心咒時出了意外。
容瑾的鎖心咒是冥界的封禁,只有在冥界才能解開他身上的鎖心咒。
無顏在這裡施展天玄之音,不但沒能解開他身上的鎖心咒,反而讓他陷入了沉睡。
沙華一睡就是一千年。
他們等不起。
要喚醒沙華,並解開他的鎖心咒,只有前往冥界。
冥界是死界,生靈不能zi you進出三生界。
能帶他們進入冥界的人,只有一個——地府的仙姬修蘿。
如故上回和修蘿放了狠話,把修蘿得罪得狠了。
但事情到了這一步,如故只有厚着臉皮,求助修蘿。
修蘿爲了容瑾,仍是來了,但臉sè卻難看得不是一般二般,“怎麼?肯殺雲末了?”
雲末囚在三生幽境裡的那脈主魂靠吸食靈氣爲生,三生幽境裡的靈氣再生極慢,養着那脈魂,總有一天靈氣會耗盡,靈氣耗盡,三生鐲就毀了,而容瑾也會死。
如故煉出丹藥,化去鐲裡濁氣,不過是解了燃眉之急,並不能根本地解除禍根。
除非雲末死,不再消耗鐲中靈氣。
如故直視無視修蘿惡劣的口氣,道:“你要的不過是容瑾有往生的機會,而不會此生一過,就此化在八荒之中。如果我有辦法讓他得回不死之身,你肯不肯和我做一筆交易?”
“只要你殺了雲末,別說一筆交易,就是一百筆,一千筆,我也全部依你。”
“我有不傷雲末,卻又保住容瑾的辦法。”
修蘿冷笑,她固守輪迴臺已經不知多少時ri,所見所聞,都不是尋常人可以相比,如果世上真有那樣的辦法,她豈會不知?
如故取出得到所有的三生石碎片,“修蘿,世上確實還有你不懂的東西。”
“什麼東西?”
“情。”
“情?”
“親情,愛情,友情。”如故平靜地看着修蘿。
“再多的情,都會隨着那一世的結束而結束,這種無謂的東西要來何用?”
如故笑了,修蘿守在輪迴臺邊,看慣了生死輪迴,事間百態,她都已經看淡,淡得反而感覺不到最尋常不過的情。
她對容瑾也只是一種執念,並沒有真正感覺到男女之間的‘情’字。
“如果我能讓容瑾重得不死之身,只是需要你的一些幫助,那你是幫,還是不幫?我也不會殺雲末,如果你不幫,大不了過完這一世,我與他們二人一同化在八荒之中,而你修蘿依然孤孤單單地守着那人來人往的輪迴臺。但,如果你幫,你起碼知道他在這世上的某一處。”
“難道容瑾對你而言,真的這麼一無是處?”容瑾爲了她付出一切,從不奢望回報,她看着都心酸,難道如故的心真是石頭長的,竟絲毫不爲之所動,寧肯他化在八荒之中,也不肯舍了她的情郎?
“雖然俗語說有得有舍,但並不是只有舍才能得,我是貪心的人,我不願舍,無論是雲末,還是容瑾,我都不會舍。如果非要捨去,我寧肯把自己捨去。”
修蘿沉默,過了半晌,才緩緩開口,“你真的可以?”
如故眸子慢慢地黯了下去,“是。”
她不知道這個辦法,是不是真的能成全她的貪心,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如果真的失敗,舍的是她,而云末和容瑾之間的牽制,會因爲她的消失而消失。
至於瓊樓……
她只有抱歉,因爲她不會再有來世,爲她當年胡鬧闖下的禍事而負責了。
修蘿眸子半眯,明明最看不得這個沒心沒肺的曼珠,但不知爲什麼,這一剎那間,竟信了她。
“你想要我做什麼?”
“送我們去冥界。”
修蘿看着陷入沉睡的容瑾,想了良久,才道:“我不能送你們去冥界。”
如故沒想到她明明答應了,卻又突然反悔,“爲什麼?”
“冥界有冥界的規矩,你們是生魂進到冥界,立刻就會被發現,你們根本沒機會做任何事,除非你們是想去冥界大開殺戒。”修蘿睨了雲末一眼,去冥界開殺戒的事,這位可是做過的。
“沒有別的辦法?”如故皺眉,發現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我可以在這裡開一條通往冥界的通道,讓冥界的氣息和這裡相通,也就是說讓這裡暫時成爲冥界的一份子,不過以我的能力,只能維持十個時辰,夠不夠用?”
“夠了。”如故暗鬆了口氣。
人算不如天算,衆人做夢都沒想到,鎖心咒的背後竟是死咒。
鎖心咒解的同時,就激活了死咒。
容瑾一口血噴出,鮮紅的血染紅他乾淨的青衣。
如故手指拱在容瑾的脈搏上,膝蓋一軟,坐倒在容瑾身邊,腦中空空,恨不得死去的是自己,而不是容瑾。
修蘿的臉瞬間白了,飛撲上前。
九靈不認得修蘿,見修蘿兩眼赤紅,滿滿痛意和恨意,怕她傷害如故,揮掌阻止修蘿靠近。
如果容瑾的魂魄化去,就會要這世上完全消失,再沒有生還的機會。
“滾開。”修蘿見有人阻擋,想也不想地還手,她數十萬年的修爲,豈能是大傷過後,剛剛活轉過來的九靈能敵。
如故關係到雲溟的生死。
九靈急了,哪怕是拼得一死,也不容修蘿靠近,他雖然大傷剛醒,但抱着同歸於盡的念頭,卻也不是修蘿能奈何得的了。
止燁和無顏雙雙搶上前,拉住九靈。
他們知道修蘿有多看重容瑾,容瑾氣絕,必然會激怒修蘿,修蘿恨如故是必然的,但她這時的舉動不像要殺如故泄憤。
再說現在的如故不是她現在傷得了的,倒不如看看她要做什麼。
修蘿上前,一把推開如故,“走開。”伸手捂向容瑾的xiong口。
如故見她如此,靈激一動,“是不是容瑾還有救?”
“和你沒關係,滾。”修蘿一掃平時的媚氣,變得急躁。
如故心定了下來,她一定有辦法救容瑾,否則的話,她這時候拼了命,也要殺了她來泄憤,而不會是這樣的舉動。
修蘿有時固然執着得可惡,但能在那位置這麼多年,能力絕對不需要懷疑。
修蘿突然手一揮,面前豎起一道結禁,把衆人隔開。
如故不知道修蘿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事情到了這步,她能做的只有等。
九靈驚訝道:“她在施渡魂之術。”
“渡魂之術?”
“容瑾死於死咒,即便是有返魂丹,也不能復生,除非渡魂。施展渡魂之術的時候,不能有別的雜魂在旁邊,所以她纔會把我們隔開。”
“這麼說,容瑾可以重生?”
九靈能感覺到石屋裡強大的魂波,修蘿的修爲高到讓他意外,輕點了點頭,“但……”
“但什麼?”
“爲他渡魂之人會死。”
如故怔了。
結禁散開,修蘿面sè慘白地歪坐在地上,直直地瞪着如故,“你不要忘了你許下的承諾。”
如故看着修蘿,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一句話,只輕點了點頭。
修蘿嘴角慢慢化出一抹笑,眼角卻凝上了一滴淚,“你明明那麼混賬,我卻得相信你,真是可惡。”
如故想扯出一個笑,卻沒能扯出來,“你會死?”
修蘿鄙視地睨了她一眼,看了太多的輪迴,死對她而言,一點不可怕,只可惜,沒能看那個人最後一眼,“如故,你說錯了我。”她輕咬了脣,身體慢慢地淡去,轉眼間化成一團小小的光華。
九靈把那團光華抄在手中,走向容瑾。
容瑾慢慢睜開眼,坐了起來。
九靈把那小團光華放到容瑾手中。
容瑾看着手中魂光,原本就沒血sè的臉,越加的白了。
半晌把那團魂光遞到如故面前,輕道:“她給你的。”
“什麼?”如故怔怔的看着容瑾。
“這是她一世的修爲。”
魂光從容瑾手中浮起,浸入如故的xiong口。
如故只覺得一股寒意傳遍全身,接着重新匯到一起,直衝玄關。
這些ri子一直衝不破的玄關,被那道強勁的寒流衝破。
如故怔了,她得了修蘿幾十萬年的修爲,煉丹之術直接從六階躍到九階。
容瑾起身,一個人走向後艙,身影蕭瑟而孤單。
他和修蘿沒有半點男女私情,但修蘿卻是他在一世又一世孤寂的輪迴中,唯一能和他說得上話的人。
往後,他會再回到輪迴臺邊,一樣地一世又一世地無休止的等待,但那個小小心心走到他身邊,說:“上次你彈的那曲子,還能再彈一個嗎?”的女子卻再也不會出現。
如故看着容瑾的身影在艙門後消失,心裡像壓了一塊石頭,她確實看錯了修蘿。
修蘿並非不懂得‘情’,只是把‘情’埋得太深。
深吸了口氣,揮去心頭悶積。
兩個月後,如故看着眼前的麻婆村,恍然如夢。
第二天,如故輕敲了敲容瑾的艙門。
裡面傳來容瑾清冷的聲音,“進來。”
如故推門進去,意外地發現,容瑾沒有像她想象中那樣獨自傷情。
正安靜地分排着各味藥材。
如故遲疑地了一下,上前,她不知道,他的鎖心咒是不是真的解了,她靠近他,他的心臟還會不會痛。
“如果你來,是爲了看我這張臉,可以出去了。”聲音一如即便的冷漠無情。
如故臉皮向來極厚,當然不會因爲他的一句話,就出去,乾咳了一聲,道:“那個……我是來找你雙……雙修的……”
明明是煉丹,但這話說出來,實在讓人有些面紅耳赤。
隨手拿起一味藥材,想掩飾這份不安,無意中看清面前的藥引,‘咦’了一聲,向其它藥材看去。
是煉製赤陽丹和返魂丹的藥材。
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赤陽丹和返魂丹的藥引極爲難得。
她收集到現在,也沒收集到幾樣,可是容瑾竟已經備齊了。
容瑾道:“明天開始,每ri卯時,一個時辰。”
每ri卯時是一ri中靈氣最清純的時候,如故伸手到他額頭摸了一把,容瑾沒想到她敢對他動手,微微一怔,竟被她摸到。
“沒汗。”如故長噓了口氣,換以前她一靠近他,他早痛得一頭冷汗,看來鎖心咒真的解了。
容瑾攥緊金絲,換成以前金絲早已經出手,這時看着如故帶着欣慰笑意的眼睛,金絲竟無聲地收了回去。
看着如故歡悅地飛奔出去,心軟軟地塌了下去,冰冷的眸子,慢慢轉暖。
一個月後!
如故站在麻婆村的村口,把眼睛搓了又搓,都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麻婆村燒燬的廢墟被清理得一乾二淨,修建了幾十間民房,四周是一塊塊田地,不知哪裡移來的村民正彎着腰勞作。
村民們察覺有人進村,擡頭望來,向他們和氣地微笑。 шшш _тTk дn _c○
山裡一片和平,再不是過去那荒蕪的景象。
走到村尾,她和小郎以前的住建了間雅緻的別苑。
止燁義父的那間鐵匠鋪照着原來的模樣還了原。
至於無顏的住,也是那老頭的埋骨之地,老頭最討厭豬屎。
無顏吩咐人在那地上建了個豬圈,僱人養了數十頭豬,讓老頭就算埋在了地下,也要整天被豬屎浸泡。
如故捏着鼻子,繞過那碩大的豬圈,對無顏的孩子氣,好笑又好笑,但想到他兒時受的那些虐待,又一陣心酸。
自從北朝和越國南朝結盟。
錢家仍壟斷商業,而水運仍被掌控在水族。
各國君主明白,雲末看似再不理各國政事,但他和錢家,水族不可分割,這些手段足以把越國,北朝和南朝控制在手掌之下,不敢再起異心。
凡塵間是史上不曾有過的和平盛世,這樣下去,魔界被污染的水源也會重新變得乾淨。
雲末微笑,雲末真是用心良苦。
九靈經過一路的調養,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
看着眼前太平景象,一陣喜一陣難過。
當年他和雲溟費盡了心力沒能辦到的事,孩子們終於辦到了。
如果能除掉雲夕,也就再沒有後顧之憂。
驀地尖尖指甲劃破手掌,鮮紅的血涌出。
如故吃了一驚,不知他爲什麼突然自殘,正想阻止,卻見他握手掌,讓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面上,血滴慢慢凝成一個圖騰,那圖騰和雲末後肩膀上的一樣。
圖騰吸進月光,慢慢龜裂,剎時間天崩地裂。
如故被拋出老遠,風砂過後,卻見地下慢慢浮上一個人來。
那個人眉清目朗,極爲英俊,蹙緊的眉心卻帶着股讓人生畏的凌厲霸氣。
雲溟!曾讓人聞名變sè的魔君。
雲末向來淡定,但在看見雲溟的瞬間,眼眶也慢慢紅了。
容瑾把返魂丹放入雲溟口中,但云溟只是一具沒有氣息的屍體,丹藥入口,卻無法吞嚥。
而且雲溟雖然肉身沒有半點腐爛,如同熟睡一樣,但被埋在地底多年的屍身冷如冰塊,就算返魂丹進入他腹中,也不能融化。
即便是容瑾醫術高超,一時間也想不出辦法。
一匹快馬急駛而來,如故奇怪,他們到麻婆村,行蹤極爲隱秘,這時候誰會突然來這地方。
一身素服的女子從馬上躍下,面紗飛開,露出一張絕sè的臉龐。
婉茹!
如故有些意外,下意識地看向雲末。
雲末也沒料到母親會突然來麻婆村。
婉茹只匆匆看了雲末一眼,就急急奔向牀邊,看清牀上如同睡着的雲溟,鼻子一酸,落下淚來。
一步一步走到牀邊,慢慢坐下,手顫抖地撫向丈夫冰冷的臉,“我一直奇怪,爲什麼長清會把孩子送到這麼貧瘠荒涼的地方,原來這裡纔是你的埋骨之地。”
雲末上前叫道:“娘,你怎麼會來?”
婉茹從懷裡取出一把短刀,遞給雲末。
當年,她正是用這把短刀刺進丈夫的xiong膛。
雲末迷惑接過,發現短刀陣陣發熱,並微微震動。
原來如此……
母親這些年,一直把這把短刀帶在身邊,父親出土,這把短刀感應到主人,引了母親前來。
“末兒,娘來的匆忙,也沒準備棺木,你去備個來吧。”
如故道:“我們好不容易把魔君找到,可不能再讓你給埋了。”
婉茹臉sè一變,眼裡慢慢浮上怒意,“人死了,入土爲安,他是我的丈夫。就算你是鳳真女兒,我也由不得你亂來。”
靖王府的老太太,因爲如故命硬,特意給她招了個小夫君來供她剋死。
這件事,婉茹已經聽說。
雖然,當時雲末娶還是嬰兒的如故爲妻,是爲了活命,但婉茹對這件事,哪能沒有心結?
對如故自然不會喜歡。
而如故對害死男人,還要拖累兒子的婉茹也是百般不待見。
二人見面,自然不會有好臉sè,開口,自然更不會有好口氣。
沒有戰火的硝煙即時蔓延開來。
雲末忙把如故拉到自己身後。
婉茹見兒子處處護着如故,心裡越加惱怒,“怎麼,怕我打她?”
如故從雲末手臂旁探出頭,鄙視道:“他是怕你打不過我,被我傷着。”
婉茹被如故阻止裝棺,已經氣得不輕,聽了這話,哪裡還忍得下氣,‘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取出長鞭,“那我倒是要向郡主討教討教。”
如故也取出噬魂,道:“來呀,看誰怕誰。”
雲末一個頭三個大,把如故塞到身後,抓住母親的鞭子,道:“娘,你誤會了。”
“誤會?”
雲末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婉茹聽說雲溟可以死而復生,而且丹藥還是由如故和容瑾一起煉出來的,看了如故一眼,心裡五味雜陳,分辯不出是什麼滋味。
幽幽開口,“我有辦法,你們先出去。”
“容瑾都沒辦法,你能有什麼辦法?”如故看婉茹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婉茹看在返魂丹是如故煉製的份上,強忍了怒意,道:“難道我和我丈夫之間的事,也要向你一個小姑娘彙報?”
如故怔了一下,突然想到什麼,臉刷地一下紅了。
雲末怕婆媳兩又再吵起來,忙拉住如故的手,把她拽了出去,“先等我娘試過再說。”
如故雖然不相信婉茹能有什麼辦法,但她現在也想不出辦法,也就由着婉茹去試,算是死馬當活馬醫。
其他人也紛紛退了出去,順手關上房門。
容瑾爲了讓雲溟身體轉暖,在屋裡架了火盆,又備了熱水。
婉茹擰了帕子,把丈夫的屍體仔細地擦拭乾淨。
這些活,原本在他死去的時候就該做的,卻遲了這許多年。
幫丈夫穿整齊衣裳,重看向丈夫的臉。
他的容顏和當年活着的時候一模一樣,而她卻已經是漸漸老去,心裡陣陣心酸。
低頭,脣貼上丈夫的脣,把暖氣一點點吹進他的口中,沉睡的元魂聞到熟悉的氣息,慢慢甦醒,冰冷的身體也開始轉暖。
婉茹感覺到卡在他喉間的丹藥一點點化去,突然感覺到他停止的心臟微微一動,忙匆匆起身,開門出去。
對上門外數雙眼睛,窘得臉有些發紅,道:“他……好像要醒了。”
衆人面面相覷,紛紛搶進屋。
雲末手指搭上搭上父親脈搏,長鬆了口氣,“成了。”
如故有些意外,婉茹還真有辦法?
衆人重新退了出去,剩下的事,就看雲末了。
如故好奇婉茹用的什麼辦法,可是到了門外,卻不見婉茹身影。
雲末道:“我娘走了。”
“走了?”如故不解,“她不等你爹醒來?”
雲末苦笑,母親對刺傷父親的事耿耿於懷,是不會再見父親的。
關於雲溟和婉茹之間的恩怨,如故是知道的,覺得婉茹雖然蠢了點,但畢竟母子連心,她保護雲末,才誤傷了雲溟,當時情況,也不能全怪她。
等重新進入屋,雲溟已經醒來,正坐在牀沿上,目光平和地看着她和雲末走近。
他和雲末相視一笑,千言萬語,都化在了這微微一笑之中。
如故道:“歡迎王者歸來。”
“謝謝。”雲溟笑了,和諧地看着如故笑了,“你就如故?”
“嗯,你認得我?”如故覺得雲末的這個爹比他那個娘,真是強了太多,最少不會見到她就橫眉冷對,打打殺殺。
雲溟微微一笑,以前他常看望雲末,不過每次都不會走近,只是遠遠看看,所以也常看見和雲末一起的如故。
只是從來不曾近看,遠看時,只覺得她頑皮jing怪,這會兒近看,比起遠看,越加討人喜歡。
雲末望了望天sè,正sè道:“雲夕到了。”
門外傳來一聲輕笑,一身錦衣華服的雲夕慢步進來,鄙視地睨了雲末一眼,“小子,你讓我等這一天,等了太久。”
雲末平靜地直視向雲溟,神情淡淡地,沒有因爲雲夕的出現,而有半點不安。
如故想到雲溟重生,雲夕會感應到,但沒想到他會來得這麼快。
而且聽這話,顯然一直在等雲溟重生。
想了想,明白過來。
一天沒找到雲溟的屍體,雲夕一天不得心安。
而九靈把雲溟藏得太好,他找了十幾年,也沒能找到雲溟的埋骨之地。
但云溟重生,他卻可以感應得到,所以雲溟重生,找他的人,比找他的屍體容易太多。
長清說過,除非用時間挪移把他殺死在從魔界出來以前,可是雲溟剛剛重生,體力還沒來得及恢復,而小開那裡也還沒去溝通。
如果,能明着打,他們這麼多人,一人一腳都能把雲夕給踹死,但偏偏雲夕可以全力打殺他們,而他們卻不能把雲夕給殺死,這樣被動的局面,讓如故突然有一種被打亂陣腳,不知所措的感覺。
雲末不露痕跡地站在如故身前,把如故保護在自己的身後。
如故彷彿回到了很久以前的九重山,每次要打架,他都是這樣把她護在身後。
她現在是曼珠,又得了修蘿的一身修爲,就算單打獨鬥,即便是打不過雲夕,也未必能吃多大的虧。
但他仍習慣xing地護住她。
如故心裡一暖,突然間好想回到過去,能重新選擇一次。
如果能回到過去,她絕不會讓他遠離,不管他要去哪裡,她都會和他一起,說什麼也不再把他弄丟掉。
雲夕明明感覺這宅子裡還有好幾個高手,但他進了屋,卻不見任何人有動靜,這樣詭異的氣氛反而讓他有些不安,警惕地環視四周,卻看不出雲末他們做了任何戒備。
弄不明白狀況,最好的辦法就是第一時間控制雲溟,只要雲溟到手,其他的小毛頭也就不足懼。
道:“二弟得罪了。”話音沒落,就飛快欺身過來,又急又快地向雲溟抓來。
雲溟平靜地看着雲夕,突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一笑讓雲夕心裡‘咯噔’一下,直覺中了什麼圈套,但到底是怎麼回事,卻猜不出來,這種感覺實在不好。
如故噬血魂剛要出手,突然眼前景緻一變,發現回到了雲溟當年和雲夕在魔界一戰的地方。
雲夕被突來變化驚住,慌亂地看向四周,“這是怎麼回事。”
如故腰上一緊,被雲末攬住,向後急退,飄上一處高臺,如故接着發現,止燁,玉玄,容瑾還有九靈,各站了一角,以一種封閉式的陣式把雲溟和雲夕包圍起來。
如故心臟驟然一緊,難道時光倒流了?
飛快向天空看去,果然和三生石中看見的景緻一模一樣,甚至連飄下的落葉都一成不變。
雲末在她耳邊低聲道:“我們回麻婆村的路上,就已經傳信給小開,小開提前到麻婆村佈下一切。鬼殿的人只注意到我們這一隊人,卻疏忽了提前半個月就到了麻婆村的小開,所以雲夕纔會肆無忌憚的前來。”
如故手心滲出冷汗,“他的記憶也恢復了?”
“記憶一時半會兒還恢復不了。”
“他沒有記憶,怎麼會時光挪移?”
“時光挪移是浴火族的特殊能力,不會因爲記憶的封禁而遺忘。”
如故暗鬆了口氣,還好。
雲末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她也有害怕的一天。
雲溟和雲夕的一戰,是生死之戰,比當年更加激烈,雲夕最終被逼入死角,雲溟的長劍抵住他的咽喉,如同當年。
唯一不同的是,雲溟沒再收回抵着雲夕喉嚨上的長劍,毫無猶豫地刺了進去。
雲夕環視結成結陣的衆人,再看雲溟,直到嚥氣的時候,才知道自己進了什麼圈套。
雲溟撥出長劍,一把抱住雲夕撲倒下來的身體,兩滴淚慢慢滾落。
時光重新流轉,除了魔界多了一座墳,彷彿從來沒有改過什麼。
雲夕死了,清理鬼殿的餘孽還得花上一些功夫。
雲末和止燁加玉玄三人馬不停蹄的奔走,而無顏趕回東臨送外公的遺體迴歸故鄉。
自從魔界回來,如故就再沒看見過容瑾,長清說容瑾走了,去了哪裡,沒有人知道。
如故怔了半天神,心裡酸楚不是滋味,尋思着,或許他會回來和她告個別。
一個人在村口徘徊了許久,直到天黑,容瑾也沒再回來,如故擡頭看向遠處的濃得像墨的夜空。
山裡的夜風極冷,但服下赤陽丹以後,這冷已經遠不如從前,並不難忍受。
但每服下一粒赤陽丹,就像是被容瑾在心尖多刻下一道記憶,越加難以釋懷。
如故訕訕回走,回到別苑,守園子的老人家說小開公子找她。
明知道小開沒有以前的記憶,但如故仍有些害怕見到小開,生怕他面對着她,突然鬆動了哪根記憶神經,那麼她真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不過她更希望的是,乘小開沒有記憶的時候,想辦法給他塞一個女人,哪怕是勾引下藥,用盡卑鄙手段,也讓他留個種,免得浴火族真的就此滅絕。
如故胡叫亂想地進了書房。
小開手指靈活地撥着盤算珠子,眼皮都不擡一下,“你欠我的錢,是不是該還一還了?”
如故一腦門的黑線。
這些ri子,她所有時間都用在了修煉丹藥上。
自從知道在三生鐲裡修煉會消耗鐲子裡的靈氣,威害雲末的那脈主魂,就再極少進鐲子修煉,煉出來的丹藥實在有限,這些丹藥好的餵了肉丸子,差的換了錢支付ri常開銷,基本沒能剩下多少。
而她欠小開的除了之前的一億六千金加利息,還借了一船的上好藥材。
這會兒就算把她賣了,也湊不出這些錢。
尷尬地笑笑,慢慢後退,“能不能再多寬限幾天?”
“啪”地一聲,小開收了小算盤,“我不催不問,只當你是個識趣的,如今回來了,卻是兩手空空,讓我還怎麼信你?”
如故苦了臉,就知道小開小財迷,不會就這麼算了,纔不敢回郡主府,躲到這山旮旯裡來,哪知,他竟提前守在了這裡。
“我把肉丸子抵給你,幫你種藥材。”
“它本來就是我的,我沒向你討要,不過是讓你幫我喂着。”
如故懵了,這才反應過來,當年向他借藥材的時候,是把肉丸子抵給了他的。
小開接着和她算賬,“肉丸子是我的,它種的藥材也都是我的,你沒經我同意挪用的藥材,是不是也該算一算了?嗯……你現在是七級丹藥師,從四級到七級需要的藥材……少說也值個一二十億金。這些錢,你又打算怎麼還?”
如故的臉直接黑了,“你放屁,我用的是三生鐲裡的藥材,藥材種子是我自己買的……”
“沒有肉丸子,種子能變成藥材?你把藥材錢還來,我還你種子錢就是。”
如故氣得腦門發昏,“錢小開你能再不要臉些不?”
小開奇怪地‘咦’了一聲,“你還要臉?”
如故氣塞,突然生出一些無力感,真應了拿人手軟這句話,使了橫,“錢沒有,人有一個,以身相許,要不要?”這丫怕女人,用這招準嚇跑他。
“要。”小開回答乾脆。
“啥?”如故怔了,“你想要我?”
小開看着如故秀麗的臉龐,臉慢慢地紅了,忙轉開臉,強迫自己不再看她,走向門口,“這事就這麼定了,三天後,我娶你進門。”說完,臉更紅得像煮熟的大蝦,飛快跑走。
如故莫名其妙,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不是沒恢復記憶嗎,怎麼想着娶她過門?
把在門口探頭探腦的三順招了進來,“這是唱哪出?”
三順道:“錢家老爺子給小開公子下了死令,讓他半個月內哪怕是娶豬娶狗,都必須成親,郡主,你回來的真是時候。”
“他娶豬娶狗關我什麼事?”
“你又不是不知道小開公子除了郡主,誰也不能碰。”
如故無語了,從來都是她碰小開,不是小開碰她,好不?
“雲末,容瑾呢?”
那一億六千金是雲末劫持她,才欠下的,而那些藥材是爲了淨化三生鐲欠下的,憑什麼由她來還?
“雲公子說,他不好爲了這些小事,傷了和錢家的感情,所以就不參與這事了。而容公子說,郡主欠下的風流債,得郡主自己還,至於怎麼還,讓郡主自己斟酌着辦。別說現在容公子不知去了哪裡,就算在這裡,也不會幫郡主出這錢的。”
“他們就不怕我真嫁了小開?”如故恨得咬牙。
三順低頭沉默,公子們的心思,不是她一個丫頭能揣摩的了。
如故抱了包裹走向門口,到了門口,又折了回來,準備爬窗跑路,回頭警告三順,“你敢叫人,我回來不饒你。”
“錢家的人無處不在,郡主能逃去哪裡。”
如故僵了,把包裹往桌上一丟,憤憤地坐到小開剛纔坐過的桌後,打發走三順,叫來一二三四,“我要回去。”
“回哪兒?”
“三生界。”
一二三四怔了一會兒,纔回過神來,“你想逃婚?”
如故扁嘴,她壓根就沒答應過要嫁小開,哪來的逃婚,不過在這世上,寧肯得罪小人,不能得罪小開。
小開現在掌控着錢家大權,別看他長得白麪小哥一個,跺跺腳,地皮都得抖一抖,關鍵是他想整你,你想在街上買個饅頭吃都困難。
如故已經想象到,如果她拒婚,會淪落到怎麼樣悽慘的地步。
“我是想出來了這麼久,那水沒人淨化……”
一二三四捂嘴偷笑,能把整天惹事生非的曼珠逼到落荒而逃,也是個人才。
話說回來,凡塵雖然有趣,但出來久了,也會想家,一二三四也確實想念三生界。
“可是要怎麼回?”
她們雖然都不是正當途徑來的這世上,但人界和三生界之間的結界結實過鐵皮銅牆,真不是她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如故眼珠子轉了半圈,眨眼一笑,“我有辦法。”
一二三四交換了個眼sè,她們的這個小主實在是個不靠譜的主,她的辦法大多是損招,惹上一堆禍事以後,拍拍屁股走人,最後給她擦屁股受罪的還是她們四個。
四人不由得開始懷念容瑾,她們寧肯伺候容瑾主子一萬年,也不願意伺候她一天。
如故哪裡理會一二三四肚子裡的擔憂和怨念,去後院找到正和九靈下棋的雲溟,親暱地叫道:“溟叔叔。”
雲溟對如故極爲喜愛,落下一粒棋子,笑盈盈地向她看來,“有事?”
“我想請溟叔叔幫忙,送我回三生界。”如故立刻點頭。
雲溟是魔君,他衝出結界前來凡界,得路過三生界,他能出來,自然也能進去,只要她離開這裡,滾回三生界,就不用擔心拒婚淪落得比乞丐還慘。
“只是這樣?”雲溟已經聽說如故和這幾個後輩之間的糾葛,料到她早晚會有所行動,只是沒想到,她居然會用第三十六計,走爲上策,不禁有些好笑。
“除了我,還有我的四個丫頭也一起送回去。”
“還有呢?”
“沒了。”
三生界是天地間靈氣最強的地方,回到三生界,把影子放出來,再不用擔心他會死在三生鐲裡,他出來了,容瑾也就不再受到雲末的束縛,自然恢復不死之身。
至於小開……反正錢家已經下令,讓他娶媳婦,她跑路了,他只能去找別的女人來充數,娶了媳婦回家,一回生,二回熟,說不定要不了幾回,就能生個小小開,浴火族傳宗接代的問題也就解決了。
如故光想想,都覺得一身都輕了。
救命之恩,不是一句謝就可以的,如故的救命之恩,雲溟早已經記下了。
所以,如故所求,只要他能做得到的,他都會去做。
再說,她那些爛攤子,不是人界,短短几十年可以收拾得乾淨的。
倒不如放她回去,過上數萬年,數十萬年,這些爛攤了總能慢慢收拾乾淨。
打開結陣,送了如故和一二三四回三生界。
如故回到三生界,直奔向三生泉泉眼,那裡有一面水鏡,可以看見人間。
她雖然不能和他們快活的一起生活,但能在這裡看着他們平平安安地,她也就滿足了。
水鏡中小開小財迷難得地暴跳如雷,指了天罵,“如故你這個不要臉的,欠錢不還,是吧?我告訴你,你別以爲你能逃得掉。”忽地見小開從袖子裡摸出小金算盤,晃了晃,開始算賬,算的是如故多少年後該付的利息。
如故得瑟地笑笑,有種你來三生界追債啊。
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輕咳。
如故背脊一僵,嘴角的笑瞬間消失,木訥地慢慢轉身,對上雲末似笑非笑的眼,怔了。
“你怎麼會在這兒?”
“鬼殿餘孽已經清七七八八,剩下的小魚小蝦已經翻不起浪,下頭沒我什麼事了,自然是回來歇歇的時候了。”
“確實是該歇歇了,你慢慢歇。”如故心虛,堆了一臉的笑,慢慢退開,“我就不打攏你了。”
“去哪兒?”
“我也去歇歇。”
如故和瓊樓的賭約還沒有結束,這時候,還是先躲爲妙。
“歇之前,是不是該把我們的賬,先算算?”
“我……我們哪有什麼賬可算?”如故心裡七上八下。
雲末欺身上來,“你打出生,就掉我懷裡,吃的,穿的,用的,無一不是我一手cāo辦,一件件算下來,可不是一筆小數。還有,爲了保你這條小命,跟人打架,大大小小的傷,一樣一樣的拿去看大夫,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喂,不帶這麼賴皮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傷,你哪有看過大夫,花過錢?全是你自個治的,好不?”
“雖然是我自己治的,難道就不算錢了?”
“自己治,哪裡還有要算錢的道理?”
“就算治療費免了,但採來的藥材賣出去,也值不少的,這錢總得算。”
“我的娘礙,你什麼時候拜了小開爲師?”
“近墨者黑,總要受些影響。”雲末臉不紅心不跳。
如故恨得咬牙,“成,你開價,多少?”
“你照着三生石,把你曾經吃的穿的用的,還有我治傷用掉的草藥,仔細點清楚,是多少就算多少,我絕不多要。不過沒點明白以前,不許離開我身邊,省得你過期不認。”
如故差點一口血噴了出來,這得點到猴年馬月?
“雲末,你這是在故意爲難我。”
“我還就爲難你了。”雲末長指擡起她的下巴,“我以前就是對你太放縱,你纔會如此無法無天。”
如故理虧,不敢看他的眼睛,“能等我和瓊樓的賭約到期,再數嗎?”
“不行。”
“可是……萬一瓊樓記起來了呢?”
“你說呢?”
“我哪知道?”如果她能有辦法,用得着逃回來三生界?
“真不知道?”
“不知道……”
雲末驀地低頭下來,吻住她的脣,再不讓她多說一個字。
如故驚得擡眼,對上雲末黑不見底的眼,鼻息間是她熟悉的味道,陣陣暖意從他臂間傳來,那溫暖的感覺讓她想也不想地往他懷裡縮了縮。
他的眸子越加沉了下去,吻也漸漸地加深,良久,兩個身影仍是緊緊相依,彷彿要一直站到天荒地老!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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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姑娘們一直的陪伴,正文雖然結束,但其他男主會在番外故事繼續,希望姑娘們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