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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有你相伴

“大哥,吃飯了。”

單暉站在門口,沒有進去,屋裡的人雖說是他的親大哥,然而六年的空白讓少年腦海中關於這個大哥的印象已經淡去,這個昨天帶着大包小包回家的好看男人於現在的他而言,也不過是個陌生人而已,所以即便這個房間讓他十分好奇,也有一種莫名的心情讓他不輕易進入其中,只站在外面小心窺視。沾染了墨跡的硯臺,碼放整齊的書,還有父親特意做的書桌上的白紙大字,雖然這些東西單暉每樣都見過,但單暉就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覺得大哥不是自己的大哥,而是,是什麼呢,對,就是鎮上私塾的先生,上次先生用戒尺打在自己手心時的疼痛似乎還在手心灼灼燒着,單暉敬畏的看了一眼單薔,下意識捏了捏自己的手心。

單薔轉過身來就看見自己的弟弟正一臉敬畏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讓這個幾年未見的弟弟露出這樣的表情,想到這六年自己都未能照顧這個唯一的弟弟,單薔心裡十分愧疚,刻意放柔了臉上的表情,對單暉招招手:“小暉,過來。”

微笑的單薔讓單暉想起了年幼時記憶裡那個模糊的影子,娘說過,大哥以前對自己是很好的,有什麼好吃的都可着自己,雖然自己不太記得了,但娘總不會騙我的。男孩還有一些戒備,到底是慢慢走到單薔面前,低着頭,用腳蹭蹭地面,偶爾擡起頭看一眼面前的男人,又飛快地低下去。

單薔把單暉的這些動作都看在眼裡,心裡好笑,擡起手撫摸男孩的頭,隱約記得自己離開時男孩的身高只到自己的腰間,如今卻已到達自己胸口的高度了。手下的男孩有些不自然的扭動,單薔苦笑着收回手,這孩子以前可是很喜歡賴着自己的,這六年,自己到底還是錯失了一些東西。

單薔從旁邊的小箱子裡取出一袋包裝精緻的外國糖果,當時離開上海時十分匆忙,單薔一時想不到要買什麼禮物給家裡的弟弟,最後只能買一些小孩子都喜歡吃的甜食帶回來。見單暉的眼神若有若無的朝自己手上的糖果飄,單薔突然想要逗逗這個孩子。他故意把糖果背在自己身後,拖長了音調問道:

“哎呀,大哥可沒忘記啊,當年好像有誰纏着我不讓我走,非得讓我答應買糖回來才肯放手呢,不答應就哭。你說,這個小饞蟲是誰啊?”單薔蹲下-身笑着颳了刮單暉的小鼻子,眼看着單暉的臉迅速的漲紅了才悶笑出聲,果然還是自家可愛的孩子。面前男孩測了測身子,想要從這個惡劣的大哥面前跑掉,然而到底捨不得剛纔看到的那包漂亮糖果,張了張口,臉憋得更紅了也沒把自己就是那個小饞蟲說出口,只吶吶的站在單薔面前,時不時看看單薔身後。單薔看着也差不多了,逗得太過惹惱了小傢伙可是得不償失。

“好吧,既然小饞蟲不在,那這包糖果就只好送給你了。咳,沒有什麼要說的麼?”

單暉的小眼睛瞟了瞟單薔手中的糖果,迅速從單薔手中搶了過來,沒等單薔反應就拔腿開跑。單薔愣了一下,朝門外喊了一聲,“小暉你怎麼不等等我一塊去吃飯啊?”迴應他的只有走廊遠處蹬蹬蹬跑遠的腳步聲。單薔笑笑,優雅的從房間裡走出來,好像剛纔那個逗得人家小孩羞憤滿面的惡劣大哥不是他一樣。

走進廚房就被單母發現了,單母問這個已經有些陌生的大兒子:“薔娃,你剛纔給小暉什麼了,懷裡抱着個東西就衝到他自己的房間去了,連我叫他吃飯都不理。”

“沒什麼,就是我給他帶回來的一包糖而已。小暉害羞呢。”

單薔已經恢復了他一貫好哥哥的形象,走上前去幫着單母拿碗筷,單母的手下意識要過去阻擋單薔的動作,然後反應過來這是自己的兒子,幫自己母親乾點活是他該做的。只是現在的單薔讓她看着有些陌生,有點怪怪的,感覺大兒子本應該是一個貴族子弟,而不是一個木匠家裡的大兒子。單母心裡想,大兒子在外面時自己不是想的跟什麼似的嗎,如今兒子就在自己跟前了,待家裡人還跟以前一樣,自己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興許過段時間就會和以前一樣了,畢竟血緣就在那裡,這是什麼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單父本就是個老實巴交的木匠,雖然也很想念六年未歸的兒子,然而本性沉默讓他對着兒子說不出什麼來,只把沉甸甸的父愛如大山一般壓在自己心裡。兒子現在出息了,單父卻有些悵然,相比起如今村裡人都敬重的單先生,單父覺得當年那個跟自己學木工的小小兒子其實也沒什麼不好。不過兒子能夠光宗耀祖,他這個做父親的也是很高興的。

廚房裡一時沉默下來。好在吃飯時,單暉不知道從那裡鑽出來,之前臉上的羞憤已經被一臉驕傲代替,想來是和村裡的小夥伴炫耀過了。因爲那一包糖果,單暉面對這個大哥自然不少,單薔和他說話時也不是一問一答了,主動與單薔說起自己和那些小夥伴的趣事。偶爾單母單父也會跟着插一句話,餐桌上的氣氛慢慢融洽起來,先前的那些隔閡在家庭溫馨的相處中消失不見。

單薔吃着熟悉的飯菜,懷念的口味讓他幾欲落淚,只有回到家裡切身感受到踏實和溫暖以後,纔會知道漂游在外的他有多想念家。只是鼻子一酸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單薔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他已經不小了,還哭鼻子是會被小暉看笑話的。

“對了,爹孃,昨天回來時太晚了,沒來得及整理行李,待會娘和我一塊整理一下吧。快要過年了,我便從外面帶了些東西回來,有些東西需要處理一下。”

單母聞言埋怨道:“買什麼東西呢,家裡什麼都不缺。你那些銀子自己好好存着,不要有了錢就亂花。”雖然是這麼說,但單母臉上的喜色說明她對兒子一直記掛着家裡的心意很受用。

單暉對單薔帶回來的東西很好奇,也跟着進去看。單薔並沒有買十分貴重的東西,只是瞧着上海有而這裡沒辦法買到的東西買了一些,在單薔眼裡不算什麼,但是在單母和單暉眼裡這就很了不得了。單薔看兩個人興致沖沖地討論,笑着把自己的東西擺放好。此時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房間門口響起,“師弟。”

單薔轉過身去,眼裡閃過一絲驚喜,雖然只和這個人分開了不到一天,他已是如此不習慣,視線經常習慣性地尋找這個人的身影,就連單母都看出來他的心不在焉,問他是不是在找什麼東西,單薔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麼以後,苦笑,自己是如此習慣這個人出現在自己身邊了啊。

陳易水沒有看漏單薔眼裡的驚喜,臉上的表情越發柔和。

“易水,你怎麼來了?”

“單伯母好。”陳易水先和單母打了個招呼,然後低頭笑着和單暉打招呼道:“小暉好。”最後纔回答單薔的問題:“師弟,你忘了說好明天去看師傅的。”

單薔瞪着這個人,他知道明天要去看師傅,他是想問,爲什麼陳易水會出現在自己家裡,他不是應該在他自己家裡嗎?

單母驚喜地走上前去,拉着陳易水說:“喲,這個是易水吧。伯母都差點認不出來了,真是越長越俊了。這幾年和我家薔娃沒少受苦吧。嘖嘖,果然瘦了。”單薔給了陳易水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繼續整理自己的行李。陳易水苦笑,迎接單母一如既往的熱情關懷。

單薔發現,陳易水比他更像這個家的兒子,他自己呆在家裡尚且感覺有些陌生,陳易水卻跟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讓單母對他倍加關懷不說,還在短時間裡取得了單暉的崇拜,就連單父也會和這個年輕的小夥子說上幾句。單薔傷心了,他覺得家人的注意力都被陳易水搶跑了,正瞪着陳易水運氣呢,卻看到陳易水隔着單暉對着自己笑,單薔的臉不自覺地紅了,撇過頭時想,有這個人活躍下氣氛也不是什麼壞事,至於家人是這個傢伙搶不跑的,借他哄哄也沒什麼。

晚上照舊是單薔和陳易水同睡一間房,時隔六年,兩人再次躺在那張牀上,心境卻和六年前完全不一樣了。陳易水想起自己當年聽說單薔可能會成親時內心的苦悶,彼時的自己,尚未明瞭自己的心意,卻已經不想放師弟離開了。而現在的自己,更不會放開手中緊握的另一個人的雙手,即便他要面對的,是洶涌而來的反對。

陳易水從後面抱着單薔,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從冷冷的空氣裡他也能聞到屬於單薔的味道,那讓自己沉迷的味道。陳易水含住了單薔的耳尖,感覺到懷裡人抖了抖,呵呵笑了出來,故意湊在單薔的耳邊說:“師弟,有沒有想我?”

單薔被陳易水弄得很不舒服,從耳朵傳來癢癢的感覺讓他渾身都不自在,單薔扭了扭,想從陳易水的懷裡掙脫開來,同時沒好氣的回答:“想什麼想,不過只是分開一天不到而已。”陳易水本就是緊貼着單薔的身體,不算厚的褻衣讓陳易水輕易感受到單薔身體的熱度和形狀,本就有些躁動的身體隨着單薔的扭動愈發明顯,陳易水自然知道這不是個好地方,少不得只能壓抑自己,啞着聲音道:“師弟,不要動了。”

單薔扭動的時候還沒感覺到什麼,停下時便感覺到一個有些硬有些熱的物件正抵在自己股間,頓時一動也不敢動了。單薔壓低聲音斥道:“你這個……你怎麼大冬天的也……”此時的單薔,不止耳尖是紅色,整個臉都有被紅色侵佔的趨勢。

陳易水蹭了蹭單薔的腦袋,呢喃道:“誰叫我想你了呢。”

單薔聽到這話也不說話了,半響,陳易水都以爲單薔要入睡了,突然聽到黑暗裡單薔的聲音響起:“我也是。”黑暗中陳易水勾起嘴角,親了親單薔的耳尖,果然感受到了溫暖。這是他的,彆扭害羞的,愛人。

第二天兩人回到葉宅自是又是一番熱鬧,葉石蘭並未有太大的改變,依然喜歡笑眯眯地捋自己的鬍子,不過在見到單薔他們帶回來的敦煌壁畫後,立馬拿着臨摹的壁畫跑到隔壁和殷先生炫耀去了。至於安安,本就聰慧可愛的她,如今更是成長爲一個曼妙女子,這六年時不時的通信讓幾人的感情並未褪去,見着單薔二人便上前來吵着要禮物,純真如同當年的小女孩。

單薔二人在葉宅住了好幾天,要不就被周生拉去比試,要不就被安安叫去講他們這幾年的經歷,要不就是和葉石蘭說說這幾年的收穫。雖然一直有通信,但薄薄一張信紙怎能比得上站在面前活生生的人,心情很好的兩人,住在葉宅的這幾天臉上一直笑吟吟的,就連看見熟悉的僕人也樂於主動打招呼。

“聽殷先生說你三年前成親了,去年還有了一個兒子,真是恭喜。只是可惜我與易水沒有喝到你的喜酒呢。”咋聞周生已經成親的消息時,單薔還吃驚了好一會,隨即想到周生年紀比自己還大呢,他這個年紀成親還算晚的。

周生聽到單薔這話一愣,那雙看着他的茶色眼睛裡是純粹的喜悅,周生笑了笑,像是放下了什麼,語氣清朗的說:“是啊,你可是回來晚了。”單薔無所察覺,依然笑道:“那你家小子可以讓我看看吧,聽安安說可是比你可愛多了。”“我的兒子自然可愛。”“呵呵,沒想到你還是個兒控。”“兒控?”……

有些感情,沒有勇氣追求,便只能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