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姍姍進入角色也快，一段時間的店長，手機圈內的事就摸了一個門兒清，一旦涉及到廠家某款機型保價，這裡面學問可就大了。
對老闆這個電話，早上來店裡聊的時候，她還沒太明白，也是真沒想到老闆比自己還門兒清，魏濤專門跟她提點了一下，她自己上下聯想，想明白了這裡面的彎彎繞。細思極恐，這裡面的利益產出，對於一個打工仔而言，確實大的嚇人，她也算是明白爲何廠家這些辦事處主任和業務經理，一個個穿金戴銀花銷賊大也不在乎。
保修卡頭聯銷售之後撕下來，作爲廠家銷售人員統計貨物銷售情況，上報給公司，這臺手機意味着已經銷售成功，沒有上報給公司，甭管商家是否賣出，在公司這裡顯示，這臺手機還在未銷售出的狀態。
銷售出，自然不需要廠家給商家保價。
未銷售出，廠家要給商家保價，保護商家利益。
如果店內促銷員賣貨後，業務經理拿到保修卡頭聯，回到辦事處，或是他自己，或是辦事處的主任副主任，有一些小道消息，機型有可能要調價，那寧可我的辦事處這個月銷售業績差一點，銷量也不會往上報，壓着這些銷售證明，確保這些手機還處於‘未銷售’的狀態。
爲了私利，我不報，機器就在未售出狀態，廠家保價給商家，款項肯定是先打到辦事處，由辦事處財務跟本地的商家之間，進行保價款往來。
如果這時候這些未報銷量的保修卡頭聯是在辦事處的手裡，這筆款項即可截留揣兜，不犯任何毛病，很多時候商家都不知道，他們纔不管你什麼公司的銷量業績考覈之類的，我花錢進機器，以零售價賣出我賺錢了，你們業務經理要業績什麼的，我要保修卡頭聯也沒有任何意義，真遇到調價的機型，我店裡有多少，我保價拿多少錢。
魏濤要的是這些保修卡頭聯代表的銷量證明，握在自己手裡，估摸着現在很多經銷商還沒摸到這件事可以賺錢，我店裡是否售出，是不是也要看銷量數據在你們總部的網絡表格體現，如果我進貨30臺V10，我賣不賣的不告訴你們業務經理，保修卡頭聯握在我手裡，你業務經理統計下來，我一臺銷量沒有上報給公司，在總部那邊顯示，是不是我店裡還有30臺庫存，那一旦調價，是不是要給我30臺手機的保價款？
保價結束了，我再把手機銷售數據上報，這時間差帶來的利潤是非常大的。一次一臺手機如果調價300元，你手裡握着銷量數據證明，一張可就是300元，這錢是賺在我這，還是賺在徐亮他們這些人手裡，這份時間差收益，在未來幾年，將會是很多膽大業務人員收入的最大頭，也是經銷商和業務之間鬥智鬥勇的地方。
什麼機型調價，下面肯定不知道，你也不可能一直壓着銷量不上報，有時候緊俏機型廠家下放給各個分公司的數量也是有安排的，如果數據顯示，你市場流通還有幾百臺，某家店裡還有幾十臺，你再進貨，如果不夠分配，肯定不會給到你店裡。
眼光和運氣也就成爲了誰想要挖點廠家牆角賺廠家錢的關鍵所在，魏濤記不住所有，但對那幾年市場上非常流行的不同廠家幾款機型，還是有一些印象的，不知道具體時間不要緊，適當壓一壓，你廠家敢查我庫存？一個大嘴巴子扇過去，滾一邊去吧。
區別就是我壓了銷量證明，再進貨緊俏機型，可能你不給我，那平時你徐亮和業務經理等人，吃我的喝我的，好意思不幫忙不給貨嗎？
手機市場井噴火熱，魏濤來蹭順風車，記憶裡知道大行業發展趨勢，也知道這裡面很多彎彎繞，這樣的機型調整價格然後給經銷商進行價格保護，是非常直觀的賺錢方式，尤其是波導手機，這幾年賣的最爲火熱甚至一度趕超摩托羅拉諾基亞，但在質量上卻是不如這兩家，很多機型靠着外觀和新潮的功能，一時佔有市場，賣不了多長時間就會進行價格調整繼續搶佔市場，別人的利益不管，自身的利益保護的很好。
當時表哥趙凱說給介紹的是波導的副主任，魏濤才因此去了一趟省城，當了冤大頭，明明徐亮來到松江之後給予自己的幫助不多，依舊讓他佔自己的便宜。
根本原因就在這。
還有姚雪軍的事情，不止是爲了站穩腳跟，也不止是爲了有面子，這裡面也有相應的利益，只是現在波導剛剛崛起，二手機的市場還沒有真正有多少波導的手機，等到多起來那天，在這魏濤還有賺錢的方式，到那時，就是擺平售後了。
“大春，你這一天忙一點，來回多跑跑，興隆鄉的事你跟磊子也別去，不過如果那邊有年輕人要出來打工求到咱們，女孩男孩都可以接收，推薦給各家店當店員，如果想進入手機圈的，咱們店裡實習，特別好的留下一兩個，剩下的讓楊姍姍幫襯着，推薦給各家店，要押金什麼的，咱們店給擔保，別的店不知道底細，咱麼也不怕他們跑了。”
魏濤剛換了一個手機，摩托羅拉388C，觸摸彩屏，有觸屏筆，商務範十足，在這個年代絕對是高端機的代表，他沒去弄什麼兩個手機，覺得拿着麻煩，一個皮揹包裡，放了充滿電的兩塊備用電池，一個充電器外加一個這個時代特有的萬能充。
他出門都是一個包，簡簡單單，一條牛仔褲，一條運動短褲，四件T恤，一疊襪子幾條四角褲，疊好了放在揹包裡，又放了一個防水密封兜裡面裝着洗漱用品，看似東西不少，實際佔不了多少地方，揹包不會在外面看起來很擁擠，側面放瓶水，包前面的小口袋放煙和打火機。身上除了手機，只放一個錢包，裡面一張身份證兩張銀行卡，一些現金，沒有智能手機支付的時代，身上非常有必要的多這麼一個塞在牛仔褲兜裡的錢包。零錢則直接隨手塞在褲子後兜，免得來回掏出錢包。
他這邊檢了票，走到站臺上，連着打了好幾個電話，本來他就來得晚，檢票時候都沒排隊，等他到了站臺，前面多數旅客都上了車，這幾個電話打下來，他都覺得站在車廂門口的列車員，催促的就是他。
擡了擡手，拿出票，衝着對方笑了笑以示歉意，上了軟臥車廂。
整個列車，只有這麼一節軟臥車廂，半數硬臥車廂，半數硬座車廂。
揹着雙肩包，腳下運動板鞋，牛仔褲搭配T恤，哪怕是手裡拿着五千元價位的手機，抽着玉溪煙，怎麼看也都更像是返校的大學生，區別也就是沒有拎着笨重的行李箱。
生活好了之後，魏濤從不會委屈自己，這個時代奢侈品概念還不嚴重，耐克阿迪的鞋子就算是不錯了，T恤運動褲也算是好東西，傑克瓊斯、小魔魚的牛仔褲，班尼路、以純、真維斯的衣服也是年輕人的首選，他不挑，但會以舒服爲主，畢竟比這個價位再低的T恤，可能穿一穿‘起球’，洗一洗縮水變形，在透氣透汗舒適度層面，還達不到要求。
以前記得是工作了一兩年，纔開始告別夜市路邊攤打折商品，真正買一些有名字品牌的衣褲鞋子，現在到也不至於報復消費，穿着舒服，夠用，也就可以了。
看了看車票所在的軟臥車廂，對照着車廂上的號碼，走到了地方，呃。
以前魏濤不太相信巧合，但重生這種事發生之後，關於命運、生活等等巧合，他完全可以做到心態平和。
“魏濤！”
魏濤看着曹曦雨一家三口，露出些許苦笑，舉起自己的火車票。
軟臥車廂，更舒服，鋪位更寬，空間更大，還有可以關閉的門來提供相對不被打擾的環境，一個車廂，四個鋪位。
曹海洋和周敏，當然不會蠢到認爲魏濤是衝着自己女兒來的，再蠢的人也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只能說是巧合。
“曹叔叔，周阿姨。”魏濤打招呼，正好此時來了一個電話，他隨手將揹包扔在自己的鋪位上，在包廂門口沒進去，隨手將另一側的摺疊座椅按下來，坐在上面接電話。
“喂……”
“對不起哦，我得後天能到，路上有個景區，我想拐過去看一看，耽擱一天。”衛寧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
“沒事。”
“你生氣啦？”
“沒有，我正好明天去辦點事。”
簡單聊了幾句，魏濤掛斷了電話，火車也正式啓動，走進包廂，對於曹海洋和周敏的爲人，通過送女兒去上學的小細節也可見一斑，這還不是個需要刻意低調的時代，曹海洋隨便一個電話，自然會有人給他安排一個包廂，都別說他，周敏這邊，估計手機電話薄內，能夠安排出行舒服一點的人，不會少於兩位數。
最近魏濤也通過劉大龍等人的口，瞭解到，最近有消息傳出，他馬上要升爲副職了，到那時候，門前賓客真的能排到另一條街。
二中教學資質越來越好，開始有跟一中分庭抗爭之勢，周敏這個教學副校長，也是下一任校長的熱門人選。
這樣的兩個人，如果想，會有太多太多人想要巴結，別說坐個火車了，坐飛機都會有人買好商務艙機票，再安排車來回接送於機場。
“去報道？”魏濤也沒必要緊張，曹海洋和周敏坐在一側下鋪，曹曦雨坐在另一側下鋪靠窗口的位置，人靠坐在鋪位上，魏濤直接在她腳下位置坐下來。
“嗯。”曹曦雨將小桌板上母親在家裡洗好的油桃，遞給魏濤一個：“我都說了，不用他們送，我自己可以的。”
周敏不在學校裡，身上的氣場收斂了很多，遞給女兒一片紙巾，白了她一眼：“還說自己行，前段時間去旅行的事忘了？”轉頭又詢問魏濤：“魏濤你是去燕京談生意？”
剛看到了他的火車票，知道大家是一個目的地，周敏實際上要比曹海洋更好奇這個年輕人。
自從水果果盒的生意被學校給擠出去之後，周敏就沒再見過魏濤，到是從丈夫的口中，聽到過他的一些消息。
以曹海洋的位置，想要了解魏濤那些檯面上的信息，易如反掌，這個年輕人以野蠻生長的狀態從最底層爬起來，現在儼然有了一點規模，夫妻倆牀頭夜話時，曹海洋不止一次表現出對魏濤的認可。
“最近太累了，跟朋友約好了去玩兩天，放鬆放鬆，主要我想去中‘觀’村看一看，互聯網的發展太快了，我這後悔死了當初沒好好學習，真要是十天半個月不看報紙，就感覺自己一下子被時代拋棄了一樣。”
在父母面前相對放鬆一些的曹曦雨，聽聞此言，翻白眼：“魏濤，你中考多少分來着？”
魏濤抱拳，拿着油桃開始吃，一副我服了的樣子，大姐，咱這樣揭短沒意思吧。曹曦雨一邊吃着東西，一邊仰着下巴，嘴角有着掩蓋不住的笑意，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喜歡看到魏濤吃癟的樣子，或許是那一夜在江邊，對方留給了她太深刻的成熟印象，現在這樣，纔會讓她覺得雙方是同齡人。
“多學習好，活到老學到老，我現在都在業餘時間學習計算機，這網絡的力量真的太強大了。”作爲一名教師出身的人，周敏不歧視學習不好的，欣賞有一份積極學習態度的人。
很家常帶有客套的聊了一會兒，曹海洋看了魏濤一眼，表現出一點點的坐立不安，魏濤馬上心領神會，站起身打開揹包，拿出煙來：“曹叔叔，抽一支去？”
“嗯。抽一支。”
到了車廂吸菸區，剛點燃，曹海洋就來了一句讓魏濤心中暗自一緊的話：“別再做糊塗事了，孫海那邊，差不多得了，那就是個普通人，服軟了，你也別不依不饒的。劉大龍那邊，你們做生意合作沒問題，有些事，不能什麼都找他。”
“我知道了，曹叔叔，以後會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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