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不對，此時天性薄涼的心情應該是：我本天生諸葛計，奈何一羣豬隊友。
“你爲何要去論壇發那個帖？”
天性薄涼語氣有些凌厲地質問着，對笑我獨醉質問着。
笑我獨醉愣了下，回答道：“自然是，想讓潛水知難而退，他們總這麼守着，行會裡面退會的人太多。我發了帖子，現在退會的果然少了很多。”
“知道他們爲什麼不退會了嗎？”
天性薄涼平靜的話語下，壓抑着磅礴的怒火。
笑我獨醉愣了下，在天性薄涼的威勢打壓下，竟然有些惴惴不安了起來，“爲、爲什麼？”
“因爲蔚藍星空從此之後……就都會活在大劍帝王的腳下！活在他的陰影之下！行會中的玩家心中都會去想，我們什麼時候被潛水收編！然後，一飛沖天！”
天性薄涼很少在行會頻道發火，甚至於他本身就很少發火，任何事物都是在他掌控之中的那樣。
但現在，他卻對着自己最爲倚重的副會長，同時也是行會投資代表的笑我獨醉，像是指着鼻尖在罵。
還好，這裡是指揮頻道。
笑我獨醉額頭沁出了兩道冷汗，天性薄涼的怒罵，讓他都有些難以招架，心中滿是震顫。
會這樣？
“他們，都是這樣想的嗎？”
天性薄涼只是冷哼一聲，他做了個深呼吸，緩緩平復着自己的心境，着實是被笑我獨醉氣到了。
“那，我去把帖子刪了。”
“不必麻煩了，原本你不說，這件事也隱瞞不了多久，不過是讓外人看我們蔚藍星空的笑話。”天性薄涼聲音恢復了淡然。
從怒極到淡然，他用時之短，確實是讓人感慨他心機城府之深沉。
笑我獨醉都是心中泛冷。不知不覺中，他從剛入蔚藍星空那種說一不二的實權副會長，也漸漸變得對天性薄涼馬首是瞻。不得不說，天性薄涼這方面，還是很有一套的。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笑我獨醉剛說完，就聽指揮頻道有人喊了句：“會長，潛水的副會長老狼想跟您見見面，去東城門談談。”
“讓他在那等，我這就過去。”
天性薄涼如此回了句，看了眼自己所處的方位，卻是在旅館之中。戰爭開始，他已經坐在這指揮千軍萬馬。
神奇的是，蔚藍星空的玩家對自家會長爲何一次沒死，完全沒有半點異議，感覺會長本就該如此，不用跟他們一樣衝鋒陷陣，坐鎮大後方就是了。
這或者，也是蔚藍星空遇到潛水，就如同積雪遇到開水，瞬間支撐不住的重要原因之一。
“要帶人過去嗎？總不能讓潛水小看了我們。”
“他們還用在其他地方小看我們嗎？”天性薄涼反問了句，讓那人啞口無言。
好像……
已經小看到夠夠的了。
天性薄涼孤身走出東城門，兩人卻是有默契般，老狼也孤身站在護城河的橋上。
周圍幾百米的範圍內，沒有半個人影，被守屍的蔚藍星空玩家，幾分鐘之前隨着這部潛水的撤離而逃走了。
老狼雙手插在袖口，一身其貌不揚的皮甲，頭上還帶着個小氈帽，看起來就像是個民國時期的小商販，渾身上下寫滿了老實。
倒是‘不務正業’的天性薄涼，衣衫飄飄，風度不凡，再有他標準的小白臉……
“天性會長，”老狼拱拱手，“好久不見。”
“狼副會長，”天性薄涼也拱拱手，“今非昔比。”
“來此一敘吧，”老狼做了個請的手勢，隨後看向護城河的岸邊。
天性薄涼站在兩米外，兩人都看着一面的河水，或說用這種方式表達兩人的關係，並不會有半點親密。
如陌路人。
老狼說：“讓天性會長過來一敘，主要是爲了兩家停戰的事宜，不知天性會長是否有什麼見教。”
“形勢比人強，潛水說打就打、說退就退，何必徵求我們弱勢一方的意見？”天性薄涼眼皮低垂，“只是爲何你們出兵，還需要給我個章程。不然，我蔚藍星空雖然不強，我天性薄涼雖然沒多少才幹，但也要跟你們不死不休。”
“呵，天性會長氣勢不錯。”老狼笑呵呵地說了句。
“並非氣勢如何，狼副會長不覺得，潛水現在已經有些目中無人，對我們這些不如你們的行會，各種欺凌了嗎？”
“我們弱小的時候，你們蔚藍星空裡面的這些成員，十有**可都是欺凌過我們。”
老狼此言一出，天性薄涼果斷沒了脾氣。
這種黑歷史反出來，潛水跟他們死磕到底，那也不會有任何玩家會非議什麼。
畢竟雙方已經是死敵，對自己敵人寬容大量，喊着‘以德服人’？ 那還玩什麼遊戲，還打什麼行會戰。
老狼又說：“今天沒用行會血殺令，其實是沒有經過會長同意，只是兄弟們有些氣憤，來找你們要個說法。”
“哦？”天性薄涼不由冷笑，“你們氣憤？要什麼說法？”
“你們副會長笑我獨醉不要臉，拿你們背後的財團找我們說事。”
天性薄涼道：“兩家藉着這層關係重修於好，不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我也沒說不好，”老狼嘆了口氣，做出自己也很無奈的樣子，“可惜啊，你們用錯了方式，找錯了人。”
“此言怎講？”天性薄涼冷聲問。
“此言，就這麼講，”老狼嘴角一撇，略有些不屑，“若是笑我獨醉先找到玲瓏，用老同學的身份對玲瓏懇求，並許諾蔚藍星空和我潛水不再敵對，玲瓏或許會拒絕，但絕對會在我們會長那說兩句好話。”
天性薄涼皺眉聽着，他不太喜歡，將行會這種大事，和兒女私情什麼的牽扯起來。
再有，那小玲瓏在潛水中的作用，能改變潛水的發展決策？
老狼似乎看出了他的不解，解釋道：“不要小看我們玲瓏長老，可以這麼說，她現在一句話就決定你們蔚藍星空的生死。甚至於不用我們潛水動手，你們不久就會崩離解析，倒臺都不知道怎麼倒的。”
他這是在半詐半嚇，雙方談判，必然有虛虛實實。
天性薄涼不由想到了這次行會對抗中，種種讓他看不明白的地方，比如那些神秘軍團的歸屬。
所有人都以爲那是潛水的勢力，但他明顯感覺出了對方的實力，從排兵佈陣，到他們行軍、分佈路線，都不像是一家行會主戰玩家所能表現出來的。
天性薄涼心中一寒，大劍帝王這四個字，彷彿蒙上了一層灰濛濛的薄霧。
老狼在詐他，他反而信了。
天性薄涼道：“那你們爲何又要出兵征討於我？”
“說話這麼文縐縐的，”老狼撇撇嘴，冷笑道，“因爲，你們和我，把玲瓏給氣哭了啊。”
“嗯？”
天性薄涼眉頭緊緊皺起，老狼卻不再言語。
行會之中傷亡過十多萬人次，損失不可計數，雖然沒有傷筋動骨，但也會讓他們一週的收益化作泡沫。
巨大的虛擬經濟損失、不可計數的名望損失、根本不能估算的對未來的影響……
竟然是，因爲……
一個女孩哭了？
“荒謬！”天性薄涼再次沒壓抑住內心的憤怒，“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蔚藍星空的存在，一場戰爭的資源消耗，是這個原因？”
老狼卻鄭重地點點頭：“我意思沒錯，就是這個原因。”
“你們不覺得，這樣太兒戲了嗎！”
“不兒戲啊。”
老狼擡頭看着天空，低聲說着：“若是我潛水行會之中，有個普通的妹子被外人氣哭了，他所在的團隊肯定會站出來要個說法。玲瓏被人氣哭了，我們這個團隊，也要站出來要個說法。”
他笑了笑，繼續道：“誰讓，我們是潛水小分隊。只不過，我們能動用的資源，還有我們小分隊的隊長假面帝王的力量，比普通團隊要多罷了。”
天性薄涼愣住了。
或許其他人不明白老狼的言語是什麼意思，但他帶行會以來的種種經歷，卻讓他明白了，老狼究竟想要表達什麼意思。
這就是，潛水的行會精神嗎？
稍有些意興闌珊，天性薄涼嘆道：“我能整合出蔚藍星空，一步步是拜你們潛水的大勢，卻沒想，沒了和你們爭鬥的資格。也罷，我的目標本來就不是你們。”
“是因爲你當年的隱情，想找自己昔日的仇敵報復，才費盡心思架構起蔚藍星空的嗎？”老狼問。
“不錯。”
“我聽狐狸大姐說起過，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啊，她在這個圈子裡混了這麼久。”老狼默默地黑了狐狸大姐一把，繼續道：“我也不瞞你，我們會長說，他想給未來岳父大人一些好處，以後我們潛水沒有什麼大事，不會打你們了。”
“哦？多謝。”
“不過我還是勸你一句吧，”老狼縮了縮袖子，“畢竟恩怨糾葛瞭如此漫長的時間，倒也有些對你惺惺相惜。”
天性薄涼搖頭冷笑，意思不言而喻。
他有些看不起潛水的總調度，因爲老狼經常表現出來的個性特點，便是中庸和平庸。但天性薄涼也知道，老狼這種人是最適合做會長的心腹，正因爲他沒有多少突出的能力，反而讓上下更爲放心。
老狼自顧自地說着：“無畏者行會現在中國區排名第十九，而且行會排名不斷上升。我們和金玉商盟對抗過，知道這些老牌巨無霸行會的可怕。你們，還是多忍忍吧。”
說完這些，老狼朝着城門而去。
如果不是考慮穆老闆要給玲瓏和婉月的父親些許好處，老狼也不會如此勸天性薄涼。
因爲往往仇恨這種東西，會帶着一艘大船，裝上冰山。
天性薄涼站在那良久無語，老狼卻自顧自地走向城中，走向傳送祭壇，離開了此地。
……
到處都是肆虐龍捲風的副本中。
村裡有棵樹、法師妹子蘭新月、聖三髒，身影站在各處，都是氣喘吁吁、血量殘了半管。
村裡有棵樹的大劍，刺入了一處凝固的颶風之中，颶風漸漸消散，露出了裡面一個身形寬廣的男人身影。
是那個給他卷軸的npc。
“你，不錯，”這人點點頭，笑道，“可以接受我的傳承。”
一個小小旋風模樣的就職水晶飄到了村裡有棵樹面前，這獸人少年臉上終於露出了些笑容，久違的會心一笑。
師父，我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