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被踢下牀的皇帝傷不起啊
傍晚的時候,陰沉了一天的天氣終於開始緩緩飄起小雪。推開窗戶,伸手接了幾片雪花,看着那些晶瑩剔透的小東西在手中慢慢化成水滴,嘴角不知覺露出一個微笑。
“你身子剛好沒多久,小心着涼。”
林瑾言將我的手從窗外拉回來,從衣袖裡掏出錦帕幫我將手心裡的水珠擦乾淨。用鐵鉗撥了撥炭盆裡的炭火,讓火苗燒的更旺一些。林瑾言看着外面愈下愈大的雪花,明亮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笑意。
“下的越來越大了,二哥,我今天晚上回不去了。”
知道這傢伙在耍無賴,我表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將手從他的左手裡抽出來蜷回到袖子裡。
“無礙,景逸園裡有馬車,等下我讓齊管事套車送你回宮。”
聞言,林瑾言揚起的嘴角立時垮了下來,眼中的光亮不復,像是被人搶了肉骨頭的小狗一般。看着他如此孩子氣的一面,我努力剋制我眼中的笑意轉身走回桌邊,倒了一杯熱茶捧在手心裡暖手。見我不理他,林瑾言耷拉着腦袋走回桌邊在我旁邊坐下。
大雪一直到了晚膳的時候依舊沒有減小的趨勢,此時地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雪,駕着馬車回去也着實讓人不太放心。於是吃完晚膳之後我只字不提讓他回宮的話,而林瑾言也不開口回去,顛兒顛兒的跟在我旁邊跟我一起回了內院。
來福和陳炯林早已經習慣了我和林瑾言的相處模式,然而這可嚇壞了齊管事。看着林瑾言時不時對我賠笑的模樣,齊管事彷彿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整個晚上臉色都是雪白一片,看起來甚是嚇人。
見他如此,我也不樂意再讓他受驚嚇,開口便讓他下去休息了。在齊管事離開前,林瑾言還是讓他打開了我的主臥,命人燒暖了屋子,便讓陳炯林和來福收拾了我的東西搬了進去。
經過先前林瑾言對我的態度,當齊管事聽到林瑾言讓他打開主臥的房間時,也不再那麼驚訝了,表情恭敬的打開主臥的房門,讓來福和陳炯林進入。因爲主臥還沒有燒暖,我和林瑾言坐在偏房內,靜靜的喝着茶看着門外簌簌落下的雪花,內心甚是平靜。
片刻之後,對面的林瑾言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我看着他獨自傻樂的模樣,心中一陣無語。
“二哥,你還記得你九歲那年也是下着這樣的大雪,你帶着我偷偷玩雪被榮貴妃罰跪的事情麼?”
聽到林瑾言的話,我剛喝到嘴裡的茶差點噴了出來。擡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水漬,看着他笑容滿面的模樣,我差點忍不住擡手招呼過去。
當年小孩子心性,看到下雪自然忍不住有些激動。於是便帶着小尾巴似的林瑾言在偷偷的躲開宮人,在雪中跟瘋子似的瘋跑了一個時辰。等到我們兩人被母妃派來的老嬤嬤抓回去的時候,我們兩人身上早已經被淋溼了。因爲林瑾言身子弱,晚上的時候便發起了高燒,連父皇都驚動了。
母妃被我氣的沒法,最後讓我在悔心殿對着祖宗的牌位跪了三個時辰。後來又讓我拎着掃把掃了小半個御花園的雪。若不是父皇出面講情,估計母妃還會讓我掃完整個御花園……
回想當時我拎着掃把一邊掃雪一邊抹眼淚的樣子,我心中不禁一陣迥然。沒想到這事兒都過去了那麼久,林瑾言這臭小子居然還記得。若非他當年身子差,我怎麼可能被母妃責罰。他小子被包的跟糉子一樣在旁邊被人伺候着,而本王爺卻跟個苦力一樣掃了大半個園子的雪……
斜眼看着一臉笑嘻嘻的林瑾言,我放下茶盞開口說道:“不說話你能死麼?”
知道我是惱羞成怒了,林瑾言立時收斂起臉上的微笑繃住嘴巴點了點頭,後來發現不對,又快速的搖了搖頭。
我被他滑稽的模樣逗得瞬間沒了脾氣,認命般的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他的腦門。見我如此,林瑾言便知曉我並沒有真的生氣。安靜的坐着讓我摸他的腦袋。
“二哥,你說如果我們都不會長大那該有多好啊。”
聞言,我身體一僵,心情也不復方纔的輕鬆。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們永遠長不大。那樣,父皇就不會死,母妃也不會死,我們兄弟幾人也不會爲了那個皇位爭得頭破血流。林瑾言依舊是小時候那個軟軟糯糯的可愛模樣,他心中也不會對我有執念……
只可惜這世上最美好的兩個字便是如果,最殘忍的兩個字也是如果。
就在房中氣氛有些壓抑的時候,來福過來說主臥的房間已經燒暖,已經可以過去了。見此,我和林瑾言起身沿着走廊來到個我之前的房間。
房內的擺設依舊未動,牆壁上掛的是從父皇那裡討來的劉振遠的山水圖。架子上擺放的是從大皇兄府上順來的真品瓷器……整個房間的擺設看上去異常的庸俗,但從那時我的目光來說,任何人也沒有我房間佈置的有品位。
房間乾淨整潔,想來也是林瑾言經常讓人過來打掃。側頭見他一臉懷念的看着房內一切,我的心中不禁有些感動。
許是感應到我的目光,林瑾言側頭一臉微笑的看着我:“怎麼了?”
我看着他有些無法言語,愣了半天只道出了一句‘謝謝’。對於我的感謝林瑾言似乎有些不太高興,負手走到我面前,緊緊的盯着我的眼睛開口說道:“二哥,我在之前就向你承諾過。我會守住你的一切,我也說過,爲了你,我怎麼樣都可以。所以你不用對我言謝,我需要的也不是你這聲謝謝。”
面對林瑾言灼灼的目光,我第一次感覺到心跳加速。錯頭狼狽的躲開他的目光,我轉身將目光投放到別處。
晚上睡覺的時候,林瑾言依舊與我同牀。躺在牀上,我和林瑾言都愣愣的看着牀頂,心中一片混亂。不知過了多久,旁側的林瑾言突然轉過身來,我轉頭看向他,正對上他那雙柔和的眼眸。
“不是沒睡好麼,怎麼不睡?”
“睡不着。”林瑾言伸手幫我將搭在肩膀上的被子掖了掖,悠悠的嘆了口氣開口問道:“二哥,你以前的理想是什麼?”
林瑾言的一句話倒是把我問住了,我雖是一個皇子,可是也是一個普通人,心中自然有理想抱負。小時候我想當一個征戰沙場的大將軍,統帥三軍爲父皇守護江山。等到我長大了,見多了人情世故,是是非非,我便只想當一個普通人,娶妻生子。可是無論哪一種,我都沒有實現。
見我不說話,林瑾言也沒有繼續逼問,而是看着我靜靜的說道:“小時候我只想二哥永遠不要討厭我,永遠都會讓我跟在你身後。長大後,你離開京城,我想在京中站穩一席之地,等你回來的時候我依然可以跟着你。”
聽到林瑾言的話,我忍不住嘆了口氣:“我們是不可能的,且不說我們是兄弟,就單是身份,你我也無法相守。到那時,你讓全天下人都指着鼻子罵你麼?”
聞言,林瑾言咧嘴笑了笑,想要伸手抱住我的腰身,被我抓住手腕甩到一邊。
“二哥,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怎麼說,我在乎的從始至終只有你一個人。我以前不知道陳子玉就是你,所以強迫你進宮是我犯渾,你若願意我也可以拋開身份嫁給你。可以爲你生育子嗣,可以爲你放下一切陪你離開這裡,過你想過的生活。二哥,答應跟我在一起試試好麼?”
我聽着林瑾言的話,愣愣的看着他不知該作何反應。我並非沒有心,林瑾言爲我付出多少我心裡比誰都清楚。聽到他剛剛的那番話,沒有感動那是假的,可是我能這麼自私的讓他爲我放棄一切麼?
不知該作何回答,我只是向哄小孩子那般拍了拍林瑾言的脊背讓他入睡。林瑾言今日也特別的乖巧,也沒有追問我的回答,被我拍了幾下便閉上了眼睛。
白天跑了一天,寒冷的天氣躺在溫暖的被窩,即便是沒有睡意,沒過多久我還是進入了夢鄉。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而懷裡的林瑾言依舊睡得深沉。想起他還未去上早朝,我忙將他從被窩裡拉出來。然而當我的目光觸及到他那張黑一塊兒白一塊兒的臉時,我愣了一下,隨即磨了磨牙擡腳將他從牀上踢了下去。
好小子!居然敢來糊弄我!虧我昨天還以爲他真的幾天沒有睡好才心軟讓他留下來,感情都是假的!看着一臉茫然的林瑾言一邊從地上起身,一邊揉着摔疼的屁股,我擡手將牀上的錦被扔到他頭上,起身套上了衣衫。
“二哥,你怎麼了?”
我看着還未曾發覺自己已經露餡兒的林瑾言冷笑一聲,擡手將桌上的銅鏡甩到他懷裡,而後走到門邊擡手拉開了門板。看到門外候着的來福和陳炯林,我側身指着抱着被子發傻的林瑾言衝來福說道:“帶着你們家主子,立刻給我回宮!”說罷,我轉頭對陳炯林說道:“從今日起景逸園大門關閉,若是這人再來,給我放狗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