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傷者就那樣很隨意的被擺放在坑坑窪窪的土地上,身下就連一條毛氈都沒有,他們身上留下的鮮血慢慢滲入土地間,將這片黃土地染成了鮮豔的紅色。
這裡的傷者實在是太多了,即便大夫好好救治,也不過只是用布條裹了傷口,那些小點的傷口還好,大多用布一裹,血就止住了,可是被刀劍砍傷的人,又怎麼可能只是一些小傷口,那些布條裹上去很快就被傷口留出的鮮血染紅了,根本不能有效的止住流血的趨勢。難怪在冷兵器時代,往往一場戰爭就要傷亡數萬人,在這種時候,受了傷醫藥基本起不到什麼治療作用,這裡的大多數人都是在等死罷了。雖然他們心中大多也都知道自己的結局,不過人就是如此,哪怕還有一線希望,就不願死去。
餘喬可以從那一雙雙眼睛中看到他們對生的渴望。可是她又能如何呢,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救不了他們。這就是現實,雖然知道這些人若是放在以後只要得到適當的救治那就一定能活下來,可是在沒有藥品,沒有技術手段的冷兵器時代,這些人的命就真的如草芥一般了。
這些毫不知情的士兵們只會將這一切歸咎於敵人的殘忍,他們不會也不可能明白究竟是誰將他們的生命視作一顆小小的棋子,隨意擺佈。
“讓讓,讓讓。”一個做藥童打扮的少年,捧着沾滿鮮血布條,急匆匆的跑過,將呆立的餘喬撞歪了半邊身子。
藥童這一撞,倒是引起了餘喬的注意,她的目光也隨之而去。這看起來不過是個少年的藥童,卻彷彿懷有一顆赤子之心,他對待每一個傷者都是那麼盡心盡力,雖然他能做的實在是很少,不過這正是一個醫者應有的品質。也許將來的某一年,這個少年真能成爲一個爲世人稱讚的好大夫也說不定呢。
等這少年再一次從餘喬身邊經過的時候,餘喬忽然神使鬼差的說了一句。“光用布是不能止血的,必須縫合傷口。”
那抱着白布奔跑的少年,猛然間回頭望了餘喬一眼,卻又疑惑的問道。“大人,您是在跟我說話嗎?”
“是。”原本想要含糊過去的餘喬,卻再次沒管住自己的嘴。那個字彷彿沒有經過大腦就崩了出來。
“大人,您說的縫合傷口是什麼意思?”這樣的一個少年還不是太懂得什麼是懼怕,所以他才能如此輕鬆的跟餘喬交談吧。
“就是用陣線把裂開的傷口縫起來,就跟縫衣服一樣,等傷口長好了,可以再把線抽出來。”餘喬機械的開口解釋。
“用針線?”少年被餘喬的觀點嚇了一跳。“那怎麼可能,您,您說笑的吧。”
“我像是說笑的樣子嗎?”餘喬嚴肅的將臉一板。不過她也知道讓一個人接受她的觀點有多難。“如果不試試的話,那些人就只能躺在那裡等死了。”
“可我只是個學徒,還不能獨立看診呀。”少年焦急的說。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還糾結與這些繁文縟節嗎。”餘喬嚷道。
“可,師父……”少年回身看看在人羣中穿梭的高大背影,一時迷惑了。
“你也看到了,你師父根本就沒有時間,這裡有那麼多傷者,只憑那幾個大夫是根本看不完的,你忍心看着這些人白白死去嗎?”餘喬繼續誘惑到。正是因爲這個少年還年輕,所以他的思想還沒有被那些老人同化,現在的他正是有着無限可能的時候,他們對於未來還充滿了幻想,這樣的人也許正是餘喬這些觀點的“繼承者”。
並不是餘喬不想自己動手,實在是若以她的身份來進行這件事,勢必會引起別人的猜忌。這裡的人只要打聽一下就會知道她只是粗通醫道,這樣的話,她的這些觀點又是從何而來呢?她的老師悟空大師可是從來也沒有過這樣的論調的,而且想要深入的治療這裡的傷者,她勢必要準確的說出一些臟器的具體位置,這樣的話,難道她要解釋說,她解剖過人體才知道的嗎。不然她難道要說自己會透視不成。其實她的一切是經不起那些聰明人的推敲的。以前並沒有那種會去研究她的聰明人,她怎麼做也無所謂,可這裡卻有個對她態度怪異的聰明人呀。
“我,我真的可以嗎?”對於救人,這少年是很熱心的。
“你可以的,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不過我想請你答應我一件事。”餘喬沉吟了一下然後說道。“這種救人的法子,是我的一個老師告訴我的,不過他的脾氣有些古怪,不希望有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這件事要是有人問起,你就要說是你自己想出來的。你明白了嗎?”
“可,可這,這能行嗎?”也許是年歲尚幼,他根本就沒想到餘喬會用這個方法陷害他的可能。他只是對這個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對他另眼相看感到了好奇。
“給我站好了,這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餘喬滿臉的嚴肅。“你只要老老實實按我說的去做就好,不要想太多沒用的事。”
“好。”這少年猶豫了一下,終於下定決心點了頭。“大人,您說要怎麼做吧。只要能救人,您讓我做什麼都行,我保證,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好,你去找些針線來,用水煮過備用,再找些烈酒,這酒要越烈越好,這是用來清潔傷口用的。”
“我這就去準備。”這少年慌忙放下手中的東西,一溜煙跑遠了。
其實用沸水消毒的方法,在中醫上早有運用,比如某些疾病治療時就要求要用沸水蒸煮病人的衣物。而用烈酒代替酒精也是不得已而爲之,現在的酒中還含有許多雜質,就算是用了,也不一定能起到什麼消毒作用。不過在這樣的環境中,也只能用這樣原始的手段來防止細菌感染了,雖然說效果可能十分微弱,不過也只能期盼這些東西能起到一些作用了。
煮過的針,被餘喬輕輕完成弧形,這樣就更便於縫合使用了。在做好了基本的情結工作之後,餘喬在自己的營帳中給那少年示範如何縫合傷口,他們選擇的這個病人已經因爲失血過多而陷入昏迷中了,在沒有血液補充的情況下,他很有可能熬不過明天早上,現在爲他縫合傷口,也只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用烈酒仔細清理的傷口之後,餘喬拿着針線,深吸了口氣,這種有難度的工作她也是第一次做,只不過她不能表現出來罷了。不過這時候的餘喬卻也有一項指標達到甚至超過了後世的醫生,那就是手的穩定性。常年的暗器訓練,讓她的手早就練得出神入化,這保持手的穩定這本來就是最基本的了。
餘喬快速的縫合打結,肌肉和皮膚的縫合一氣呵成,竟然出奇的順暢,這除了她手的穩定性,還有心態。
“你看明白了沒有。”餘喬放下針線。“給他包紮好傷口吧。”
“這樣就行了嗎?”看到餘喬那彷彿奇蹟一般的舉動,這少年依然恍如在夢中一般。就只是這樣繞動幾下手指,那猙獰的傷口就貼合在一起了。
“你可以先找些不那麼重要的部位先練習一下,要是傷到筋脈的話,我們暫時也沒有辦法了。你先去吧,那麼多人,就算把你累死,可能也救不完的。先找那些能救的人儘量救吧。”餘喬望着手中的鮮血嘆息一聲,只是一個人的力量,又能救得多少人呢。“對了,你把病人擡到我的營帳裡來醫治吧,這樣我也能幫忙,而且這裡也乾淨一些。”
“我知道了,大人。”少年慌慌張張的跑了出去。不多時就讓幾個將士擡了兩個傷者進入營帳。
“你們把人放下吧,本監軍已經把營帳讓給這位大夫,讓他醫治受傷的將士們了,你們只管將人擡進來,再把包紮好的人擡出去,若沒有我們的允許誰也不要到營帳裡來打擾,若是耽擱的救人,我唯你們試問。”餘喬冷冷的說道。
“是,大人。”這幾人慌忙答應下來。方纔那個已經被餘喬救治過的人,順勢就被這些人擡了下去。
“快點救人吧。”餘喬衝那少年一努嘴。“咱們一人一個。”也幸好這裡的傷者都是些刀傷,箭傷,而且大多不是深可見骨的傷痕,所以這些傷口處理起來並不是多難,那少年很快就處理的像模像樣了。這些人本來就是些普通人,而那些他們之前面對的匪徒,也不過就是些普通民衆組成的,這樣的兩撥人對陣,那揮動刀兵能有多大力道,只要不是命中要害,那基本是死不了的。就是斷手斷腳的都沒有幾個。實在是想要一刀砍下手腳來,那不僅需要力道,技術,還需要一把快刀,這時代並不是沒有好刀劍,正好相反,這時代的鑄劍技術甚至就連後世科技極爲發達的時刻都讓人爲之驚歎。不過那樣的好刀,自然不會發到這些普通士兵麼手中,他們的刀劍雖然厚重有餘,卻鋒利不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