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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經》曾說,“我往那裡去躲避你的靈?我往那裡逃躲避你的面??我若升到天上,你在那裡;我若在陰間下榻,你也在那裡。?我若展開清晨的翅膀,飛到海極居住,就是在那裡,你的手也必引導我,你的右手必緊握着我。”
白幻幽醒來時,抱着被子怔怔的翻了一個身,從手掌心滴落的水滴掉在被褥上,洇成淺淺的水跡,很快又消失去。
她稍微活動了一下手腕,看着窗外將明未明的天色,猛然翻身下牀。其實,對女人來說,武器唾手可得,然而,白幻幽更在意的是,要不要選擇這樣一種方式和父親對抗。所以,她洗漱後換了身輕便的衣服,推開房門,對着門口的保鏢說,“你們家廚師幾點開始做早飯?我餓了。”
在沒有宴會的前提下,誰家廚師也不會凌晨四點起牀。白幻幽不想餓着自己,更不想吃冰箱裡會讓她胃疼的冷食。所以,在保鏢請示過管家後,白幻幽如願以償的佔領廚房。
對她來說,與其說想要吃東西,不如說想要藉由做東西的時間,思考,到底她該如何從父親面前脫身。若真是等着埃裡維斯來救她,勢必要向他解釋,爲何自己要去那間療養院。
如果是顧氏與梅耶家族間有摩擦,父親好好的利用這一次機會,然而,她憑什麼讓埃裡維斯心甘情願的救她?
在家族利益前,個人情感根本不值一提。
白幻幽並不是沒有想過,利用病發,以病人的身份住進那間療養院。或許,這就是選擇急功近利而必須面對的後果。可是,她真得再也不想見到如行屍走肉般的呆癡的人、流着口水傻傻笑着的人、因發瘋狂自殘而被醫護人員強行拉走,綁在牀上還瘋喊着殺人殺己的人。
因爲從未瘋狂,卻要讓自己陷於恐懼和厭惡殘忍折磨精神的境地,當白幻幽看到母親時,她終於開始了悟,瘋狂或許早已隱藏在她們的血液甚至是基因中。當某一日來臨時,世界呈現的只有扭曲的面貌。
將揉好的麪糰分割開,然後一個個放在烤盤上,白幻幽心中有一種衝動,她想去問父親爲什麼要將母親扔在療養院,爲什麼每隔幾年就要換一個地方。他畏懼的到底是什麼,躲避的又是什麼?
雖然母親有着獨立的病房,但是,比之自己曾經住過的療養院,那種突兀的鐵柵欄和時不時傳出的尖叫聲,讓白幻幽一陣陣的心寒。她不過是在那裡呆了一週的時間,看到得卻是遠勝於以往的慘狀。
伸出的臉,對着她瘋狂地笑着,胡亂地說着不清楚的話。偶爾有病人從她身邊走過,笑嘻嘻地打着招呼,口水從嘴裡淌下,病號服上全是水漬。而陷入妄想的病人,或是做飛鳥狀,或是不斷地揪着身上的衣服,簡稱自己是野人。那根本不是一個適合靜養的環境,母親竟然會在這裡………白幻幽的心糾痛起來。
醫生說過,能出來的病患情況都不太嚴重,大部分都不會做出傷害別人的舉動。但是,白幻幽看過母親的檔案,除了最初的幾年,只能將他綁在牀上以免她傷害自己,剩下的這十多年來,自殘的傾向已經減弱許多。但是,不知因何緣故,母親始終未有片刻清醒。
白幻幽默默地想,就算是清醒,看到周遭的人,清醒與瘋狂間的界限早已被模糊,在恐懼的驅使下,沉浸在幻想的世界裡反而更能容易的活下去,
麪包烤熟之後,白幻幽拿着自己需要的量,以及一杯鮮榨的果汁,很自覺地回到她的房間。然而,她根本什麼都吃不下。因爲精神高度緊張時,疏於思考的問題,在此刻這種無事可做的情況下?,將一切的細微末節無限放大。
當埃裡維斯趕到蘇格蘭,在與顧漢卿溝通後,終於有機會走到古堡的塔尖,推開房門時,在滿是紫色的旖旎中,他一個回身就看到蜷縮在門後牆角的白幻幽。她兩手緊緊抱住自己的腿,下巴抵住膝蓋,眼睛直直地瞪着前方的地板,身子一直在微微抖動着。
“angel。”埃裡維斯走過去,小心翼翼地輕喚着她,心莫名的狂跳着,他甚至伸出手去試探她的鼻息。不過是一週未見,原本墨色的柔軟髮絲全部染成了亞麻色輕拂在額前,恍惚間看起來就像是那個驀然消失的卡西迪奧。他不知道她這一週到底是在怎樣的生活,但是她瘦了,瘦了很多,從敞開的衣領看下去,鎖骨明顯了,整個人有一股弱不禁風的感覺……好象一個精緻的瓷器,一碰就碎。
埃裡維斯伸手去碰他的臉,不敢使勁,手指輕輕的滑過她的臉龐。白幻幽像是感受不到外界的接觸似的,仍是一動不動,兩眼呆呆地望着地面。
“angel……”埃裡維斯心痛地喚着她,小心地將她整個人環在自己的懷裡。如果說在比勒陀利亞,白幻幽給他的感覺是困惑,那麼此刻的她就是完全的脆弱。他甚至擔心,如果自己太過用力,也許會將她箍碎。
回過神的白幻幽擡起頭看着埃裡維斯,許久之後,輕輕嘆了口氣,“對不起,我沒想到自己的任性行爲會將你甚至是你的家族牽扯進來。”
埃裡維斯用手輕輕的扳起她的臉,讓白幻幽面對着自己,柔聲地說,“這只是一個意外,真正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沒想到會將你牽扯到兩家的新仇舊恨中。”
“……他……”白幻幽呆視了半天,好不容易吭了一聲,頭又僵硬地轉開,繼續愣着看地面,“允許我離開的條件是什麼?”
“不過是一個項目而已。”埃裡維斯有些懊悔,他只是想小小警告一下,但是沒想到結果與設想相差甚遠,何況,放棄一個必定會賠錢的項目,對他來說那是他和歐陽聿修早就定好的計劃。
白幻幽茫然地轉過眼珠,凝視着埃裡維斯,像是想確定什麼。許久之後,她低聲道,“我所虧欠的,怎樣才能還清?”
埃裡維斯看着她,伸出手將她拉起來,“angel,這些事情以後再說,現在,我們先離開這裡。”
任由埃裡維斯牽着她的手,白幻幽緩緩走下樓梯。顧漢卿站在樓梯的盡頭,眼中閃爍着平靜的光芒,在白幻幽經過他身邊時,脣邊扯出一抹輕笑,他在她耳邊說道,“白小.姐,我想,下一次的重逢或許並不遙遠。”
白幻幽緩慢的腳步停滯,她回眸凝望着自己的父親。兩世,她用了幾乎四十年的時光才走到父親的面前,就像是在療養院那般,依舊無法坦誠身份,所以,只能做偶爾擦肩而過的路人。
這一刻,她很想問父親,爲什麼別人可以依賴的雙親,對她而言卻是那麼的遙遠。她想問父親,可不可以將母親從那個恐怖的地方接出來,哪怕母親一輩子都認不出自己,她也願意照顧她一生一世。
她想,無論父母怎樣的冷漠淡薄,畢竟,他們給予了她生命。然而,她什麼都不敢說,只能默默地看着父親。
——父親,偶爾你會想起我麼?
——父親,你會爲我的離去稍稍心痛麼?
——父親,如果你知道那些事情,一定會恨我吧。
——沒有給家族帶來任何榮耀,甚至,成爲了顧家的恥辱,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好孩子,一個孝順的女兒。
——或許,那件事被揭開的時候,你會深深的希望,我從未存在過這個世界上。所以,比起做顧幻璃,我更適合做白幻幽對麼?
“顧xiansg,謝謝你這一夜的收留。”白幻幽微笑着,她用最平緩的語氣說道,“雖然有些遲,但是,還是要祝您新年快樂,並且願您身體健康,萬事勝意。”說完,她倒退了一步,從管家的手裡取回她的行李箱,然後轉身離去。
在走出大門的那一瞬,白幻幽在心底默默道,『父親,再見。』
坐上車,漸漸遠離,陽光從巍峨的古堡流瀉過去,明亮歡快,事實上沒有任何感情。卻無意中,被她捕捉到,並且牢記在心。
“謝謝。”她如此說道。
埃裡維斯伸出手將白幻幽攬在懷裡,讓她可以輕鬆地靠着他的肩膀。看着長而濃密的睫毛輕輕抖動,彷彿有細碎的光芒閃爍,以及眼底微微的青色,他低聲道,“一夜沒睡麼,怎麼臉色這麼差?”
“只是想了些事情。”白幻幽呢喃了一句,她淡淡地看着窗外的雲捲雲舒,母親以及父親的臉交錯出現在記憶的末端,然後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離開前,先送我去一個地方。”
那個地方並不遙遠,對紀櫻而言,她第一次看到住在自己對門的鄰居,以及跟在那名嬌小女子身後的散發的強勁的優越感的男子。還有不經意間的一個眼神,清冷乾淨,帶點厭惡的,從她的臉上划過去。
紀櫻搖搖頭,然後鎖上門,離去。
這是白幻幽不曾住過的房間,然而,她卻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它。很自然的走到鞋櫃前,隨手拿出最新款的皮靴,她不是要換鞋,只是稍稍用力,將鞋跟掰掉,然後從中拿出一個u盤。
可惜,她猜到了結果,卻沒有猜到過程。
跟在白幻幽身後的埃裡維斯愕然地看着她的舉止,最終,嘴角露出一抹輕笑,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短髮,“想不想去滑雪?”
“嗯?”白幻幽回望着他。
“au?yeung有工作,估計兩三個月後纔會回來。你一個人在家也無聊,年前的聖誕假期也沒過好,現在正好有時間,要不要和我去瑞士滑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