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史老爺也回來了,路上報信的小廝已經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稟告。史老爺到了產房外時,臉色陰沉。雖然他不重視庶出的孩子,但並不代表他能無視別人殘害他的子嗣。要是此事放任不管,或輕輕揭過,那以後要傷害的是嫡子呢?
“娘,讓您受累了。”史老爺看到史老夫人守在門外,又聽說她把自己的百年老山參都拿出來了,心裡很是過意不去。因他後院之事,累得老孃操心實屬不孝。
“娘這也是爲了我史家的子孫。”老夫人頓了頓神色沉痛的說:“只是這大的怕是保不住了,小的也不知怎麼樣了?”
“娘,您保重身體。”史老爺安撫着自己孃親。
等到安撫完老孃,史老爺又對史夫人說:“夫人辛苦你了。”
“老爺,這是妾身的本分,只是這雪燕~~”史夫人說着抹了抹眼淚。
“我知道雪燕是夫人的陪嫁丫頭,這情分自是要好一些,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心裡存着怒火的史老爺誤解史夫人這是捨不得雪燕,也責怪史老夫人的決定,頓時心中有些不喜史夫人的不識大體。
史老爺的語氣立即讓史夫人警覺,她回想剛纔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得體。然後方纔說道:“哎,子嗣重要,這也只是雪燕福薄,命不好。”
這時陳嬤嬤從產房內出來,神色有些不好。“老夫人、老爺、夫人,雪燕已經去了,孩子也因爲在腹中憋太久跟着去了。”
“阿彌陀佛。”老夫人唸了一聲佛,然後不在說話。
“把人埋了吧。”史老爺臉色更黑了。
“正兒,現在管家權交予了你媳婦,今天的事本應由她過問。但事關史家子嗣與後宅安寧,老婆子我不得不親自過問了。”這時就在衆人以爲史老夫人不再過問時,她發話了。“來人,把涉及今天之事的人都帶到正廳,正兒與正兒媳婦也一起來吧。”
老夫人這一出弄得大家措手不及,她強硬的說完,也不給人說話的機會,自顧自帶着人離開。史老爺和史夫人只能跟着。
因爲史老夫人並未提及惠娘,於是她便留了下來。因爲憐憫,她也不顧產房犯忌諱,推門走了進去。裡面充斥着一股血腥味,一名小丫頭跪在牀頭嗚嗚咽咽的哭着。幫忙接生的婆子們正在收拾裡面的一團亂。
雪燕孤零零的躺在牀上,她臉色蒼白,髮絲凌亂,眼睛睜得大大的,直勾勾的看着牀頂,滿臉的不甘與痛苦,她的手還緊緊的抓着身下的牀單。她的身邊放着一個用襁褓包着,小小的、皮膚呈紫黑色的孩子。
因爲孩子生下來就斷了氣,所以並沒有清洗乾淨。他露出襁褓的肌膚上還粘着血跡和污濁物。
這副場面看起來滲得慌,加上這母子二人又是冤死之人,更是讓人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寒意。秋霜畢竟年紀小,害怕得臉色發白,雙手緊緊扯着衣角。
“去,給你主子找身體面的衣服。”惠娘吩咐小丫頭,然後又對秋霜道:“你去打盆熱水來。”
小丫頭抹了抹眼淚,然後急忙去拿衣服,秋霜也如蒙大赦一樣跑了出去。幾個婆子面面相覷,不知這唱得是哪出。在府裡有些體面的婆子是不會被派來做這些的,所以這些婆子還算客氣的上前問:“李姨娘,您這是?”
“人都已經走了,就讓她走的體面些吧,嬤嬤你們忙你們的。”惠娘神色有些悲傷的說。
“李姨娘,擡人的家丁馬上就到了,您還是快着些。不然耽擱了,大家都不好交差。”其中一名婆子說道。
“我知道,多謝嬤嬤提醒。”惠娘點點頭。
秋霜打來熱水,惠娘幫雪燕擦洗乾淨,又和小丫頭一起幫她把衣服換上。秋霜就一直在幫忙換熱水,惠娘也瞧出她的恐懼並未讓她幫忙打理屍體。
幫雪燕和她那苦命的孩子打理好之後,惠娘想幫她把眼合上,但一直無法合上。“你這又是何必呢,這都是我們的命。別恨了,帶着孩子好好走吧,下輩子找個好人家繼續做母子。”
不知是不是真的有靈,還是惠娘多次的努力雪燕終於合上雙眼。擡人的家丁很快就到了,惠娘讓小丫頭找來一牀較新的被子,讓幾個家丁把雪燕母子裹在一起。
看着家丁把人裹好,擡着人漸漸遠去。惠娘眼前模糊一片,雪燕只是個通房丫頭,那孩子不止是庶出,而且還是橫死,她們都是沒資格進史家主墳的。
家丁把人擡走也只是找個荒山野嶺,挖個坑埋了。連口薄棺都沒有,更別說墳碑,到頭來只是荒山野嶺一杯黃土。
要是當初惠娘生產的時候沒有挺過去,她們母子將會和雪燕母子一樣的下場。一想到這,惠娘心裡既害怕,又酸澀。
惠娘回到屋內,清洗了身子,又換了衣服之後才抱着史浩寧輕聲呢喃:“還好娘還有你,還好你沒有離開娘。”
“娘,寧兒一定會好好的呆在娘身邊,健康長大。所以娘你也要一直好好的看着寧兒長大。”史浩寧也緊緊抱着惠娘,他感覺到惠孃的悲傷,但她卻並沒有流淚。
看他孃的樣子就知道那邊不好了,就不知道是個如何淒涼的結局讓他娘傷心至此。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緊他娘,讓她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秋雨和春蘭退出門外,她們去找秋霜詢問今天發生的事情。
此時史家大廳燈火通明,史老夫人高居首位,史老爺與史夫人分別坐於下方。周姨娘神色憔悴的跪在地上,聽說雪燕死了,並且是一屍兩命,她的心裡害怕極了。
與周姨娘一起跪着的還有那名把人推下水的小丫頭,她低着頭,佝僂着背,有些顫抖的跪在那裡。
“給我說,是誰指使你把雪燕推下水的。”史老夫人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着小丫頭。
“老夫人饒命,老夫人饒命,是周姨娘指使奴婢做的。周姨娘嫉妒雪燕懷有老爺的骨肉,就指使奴婢往雪燕那裡送些帶有落胎藥的吃食和衣物。誰知雪燕十分小心,於是她又讓奴婢把人推倒,讓雪燕的孩子無法出生。”
“姨媽,表哥,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做啊,這是有人在陷害我。”周姨娘看着史老夫人與史老爺哭了起來。
“閉嘴,是不是你等查完了自有論斷。要不是你做的,我定會還你一個清白。要真是你做的,那你就別怪姨媽無情。”史老夫人瞪了周姨娘一眼,不再去看她。
周姨娘乖乖閉嘴,跪好,要不是姨媽悄悄差人讓她無論什麼情況一口咬定自己是無辜的,這會她說不定真以爲姨媽要狠狠治她了。史老爺本來準備說些什麼,但史夫人都這樣說了,他也就閉口不說。
接下來史老夫人並沒有接着審問,而是對她的心腹吩咐:“陳嬤嬤你帶人去給我仔細查查這丫頭房裡和雪燕房裡。竹香你去給我查查這丫頭的來歷。”
史夫人緊緊攥着手帕,這死老太婆插手準沒好事,但願底下的人辦事警醒、利落些,別給人鑽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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