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裝的繪畫主要是通過對人物、服裝、飾物等的表現來完成的，因此，涉及人體的比例就顯得很重要。”秦渭陽拿起畫筆，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了兩個人體畫。
“是我的人體比例不對嗎？”白未晞比較了一下自己的人體畫，問
。
“嗯，你自己也一眼就看出來了。”秦渭陽露出了笑容，“你沒有受過專門的訓練，所以會犯這樣的錯誤，情有可原。現實中的人體身高比例，受到年齡、性別、種屬、地區和環境行裝方面的影響，會有一些差別，但總的來說，成年人的人體比例，還是相對固定的。東方人是七至七個半頭，而西方人則是近八個頭的比例。”
白未晞用直尺量了一下，歎爲觀止：“真的，秦先生您畫的兩個人體，一個是七個半頭，一個差不多八個頭。”
“畫了幾萬幅人體圖，這點還會畫錯麼？”秦渭陽不以爲然地說。
“幾萬幅……”白未晞啞口無言。
原來天才，也需要努力。
“有時候，爲了更好地表現衣服的效果，經常會選用理想的八個頭比例，雖然我們的設計並不僅僅是爲西方人提供。有時候，甚至可以採用誇張的九個頭比例。”
白未晞聽得很專注，見他停頓下來，適時提出了自己的見解：“男人和女人的人體特徵也不一樣，男人肩寬臀窄，頭部方闊，脖頸和肢幹顯得粗壯。而女人胸隆臀肥，腰部纖細，四肢修長，體型偏於纖細。”
“你說得很對。”秦渭陽滿意地點頭。
教導像她這樣的學生，只要稍加提點，就能舉一反三。實在是一件愉快的事。
白未晞伏案作畫，畫出了兩個人體繪圖。可是用尺一畫，就頹然地發現，頭和身體的比例，小於七個頭。
“不行，差太遠了。”她搖頭自嘲。
“你現在纔剛剛開始練習，不急的。熟能生巧。以後你也能隨手就畫出比例協調的人體畫。”秦渭陽微笑地鼓勵，“你覺得工作室的氛圍怎麼樣？還習慣嗎？”
其實，她僅僅是一個有點天份。又肯努力的學生，他遠沒有必要親自教導。可是當他從辦公室裡走出來，看到她小小的辦公室裡亮着燈光，就忍不住擡角走了進來。
她的基礎，真的不好
。可是領悟力卻很驚人，又肯花苦功，因此進步迅速。
“嗯。很喜歡工作室的氛圍。我會努力的。”白未晞神色堅定，擡腕看了看時間，看着空空的咖啡杯，心裡一動，“八點半，正是喝咖啡的時間，我去替你煮一杯？”
“好啊，上次聽沈歆兒說你會煮咖啡，正想嚐嚐你的手藝。在咖啡館裡打過工，想來是不錯的。”秦渭陽沒有和她客氣。“我的辦公室套間裡，有家用咖啡機和虹吸壺。”
“有虹吸壺？那太好了，我煮杯單品咖啡。”白未晞低聲歡呼一聲，想到了自己第一次使用虹吸壺時的手忙腳亂，不覺赧然。
咖啡豆是熟悉的曼特寧，來自亞洲最著名的咖啡產地蘇門答臘島，幾乎知道秦渭陽的人，都知道他鐘愛曼特寧咖啡。
“一會兒就好。”白未晞承諾。
“好，我看兩份文件。”秦渭陽點頭。沒有和她爭奪咖啡壺的使用權。
咖啡豆有兩罐，一罐是蘇門答臘曼特寧dp一等，另一罐則是典藏蘇門答臘曼特寧。儘管dp一等中的dp含義沒有人能夠說得清，但是能夠被冠上dp的。一定是最最昂貴。這種咖啡豆種植在多巴湖區，充足的水分，爲咖啡的生長提供了良好的自然條件。
而典藏蘇門答臘曼特寧的價格，則要更高一些。顧名思義，這種品名的咖啡，在出口前要在地窖中儲藏三年。典藏的要求相當高，要保證地窖中不變的溫度和溼度，每隔固定的一段時間翻動整齊堆放的咖啡口袋，以保證咖啡的通風。三年後，裝船出口前還要將咖啡重新篩選和裝袋。因爲典藏過程的風險較大，一不小心就能可能損失整批咖啡豆，因此要比一般的曼特寧咖啡價格更高。
“這人真會享受生活。”白未晞感慨，“當然，金錢實力，是必不可少的。”
這兩種曼特寧，價格不菲。尤其是經過三年地窖生活的蘇門答臘咖啡豆，顏色雖然比一般的生豆略顯蒼白，但味道卻更加濃郁。酸度下降的代價，是醇度上升，餘味悠長，還會帶上濃郁的香料味道，因而深受咖啡愛好者的喜愛。
因爲私心，白未晞選擇了典藏蘇門答臘曼特寧，因爲“愛猶未盡”雖然以咖啡花色繁多聞名，但還沒有供應這種名貴的咖啡。
儘管在相當長的時間裡，她在藍天科技習慣了espresso咖啡機，但重溫虹吸壺的感覺也不錯，並不覺得生澀
。
濃香撲鼻，色澤鮮豔，正是典藏蘇門答臘曼特寧的特點。
深吸一口氣，方心佩滿意地端起咖啡碟，走出套間，剛要說話，卻忽然一愣。
秦渭陽不在。
她想了想，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果然看到秦渭陽正在翻看她的素描簿。
都說專注的女人最美麗，在方心佩看來，專注的男人，也最英俊。因爲微低着頭，劉海下垂，蓋住了他的眼瞼。可是他的側臉，在燈光下顯得立體感十足，就像希臘神殿裡的雕像。
“真香。”秦渭陽擡頭微笑，“你的手藝，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好。”
“謝謝誇獎，喜歡就好。”方心佩把咖啡碟輕輕放在他的桌前，“你的咖啡豆好，我也沾光爲自己煮了一杯。”
“有同好者共飲，纔是世上最美妙的事。”秦渭陽失笑，“我出咖啡豆，你出手藝，相得益彰。”
“因爲我沒有品嚐過典藏曼特寧，所以假公濟私了。”白未晞不好意思地解釋，“可能你更青睞曼特寧dp一等。”
“兩種口味我都喜歡，有時候會把曼特寧dp深度烘焙後與摩卡混合，味道也相當不錯，以後有機會你也可以試試。”
白未晞恍然：“難怪我在櫃子一角，還發現了摩卡呢！我一直以爲，曼特寧只要經過中度烘焙就牟得到濃香口味。”
“一般的曼特寧，確實只需經過中度或者中度偏深的烘焙，但偶爾嘗試一下深度烘焙的曼特寧，也別有風味。下次有機會，我給你帶一包深度烘焙的曼特寧咖啡豆。”秦渭陽淺淺地啜了一口，露出滿意的神色。
“那怎麼好意思呢？”白未晞搖頭，“我平常喝咖啡，都是使用咖啡機，很方便。爲了健康考慮，還會多加一點牛奶。”
“可以喝卡布其諾和拿鐵。”秦渭陽建議。
“是的，最近經常喝這兩種咖啡
。”白未晞微笑着說，低下頭攪動小匙。當初，她的第一杯卡布其諾，就是在他的指導下完成的。可是，他已經記不得。
“我剛纔在看你的靈感手冊，很有意思。”秦渭陽把話題帶向了設計。
“不好意思，那是我自己胡亂做的。”白未晞尷尬地笑，“一定會讓行家笑話了吧？”
秦渭陽淺笑：“恰恰相反，我很欣賞你的靈感手冊。要知道，設計的構思，正是根據具體穿着的要求，然後採用素材蒐集、靈感獲取和提煉深化這幾個步驟來加以完善和落實的。你用靈感手冊蒐集素材，是許多大師們經常採用的方法。你的編排，也很有意思，主題的分類雖然不明確，但相互關聯，有啓發作用。”
“這些都是平常去博物館和逛街得到的素材，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先記下來再說。”白未晞指着一幢建築物，“這也不是什麼名勝，當時只覺得這個屋頂有點意思，就順手畫了下來。還有一些，則是電影裡看到的。最近看了幾部奧斯卡獲獎影片，裡面有幾個鏡頭記憶深刻，也畫在這裡。總之，我的這個所謂的靈感手冊，其實是隨意杯盤，興之所至，就塗抹兩筆而已。”
“隨意杯盤雖草草。酒美梅酸，恰稱人懷抱。”秦渭陽漫聲輕吟，“你自己能從中得到靈感，那就是好點子。不過，靈感並不僅僅侷限於影像和書面資料，有時候聽覺也能牽動美感的萌生。比如鳥鳴簫音，都有可能引起某種情感上的共鳴而生成靈感。有時候，優美的音樂旋律，會對人的心靈產生難以忘懷的感觸，設計的構思會靈光一閃，就躍然紙上。”
白未晞一邊啜着咖啡，一邊思考，隔了一會兒才露出笑容：“是的，我對素材的攝取侷限於視覺資料，其實大自然的聲音，也會給人以靈感的。怪不得藝術家們特別喜歡大海，濤聲潮聲，都可能成爲靈感的源泉。”
秦渭陽點頭：“對，靈感無所不在。”
他的咖啡也見了底。
白未晞伸手收取了咖啡杯：“今天我耽誤了您太久的時間，不好意思。”
“不，我喜歡和你探討，教導你的過程，也是啓發我自己思路的過程。”秦渭陽說得太謙虛，以至於白未晞有點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