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康又匆匆跑了一趟淮王府。
到了淮王府中,自然而然地有人引見。南康一路風風火火,容旻只得跟在她的身後。這幾日的變故實在太大,容旻看着熟悉的淮王府,心中五味雜陳。
幾日前,他還在這裡查着案子,那個時候的淮王府……似乎並非是眼前這樣。他記得那個時候的淮王府雖然人不多,可到底看着還是有些溫暖的。如今只是少了一個靈溪,竟變得冷清無比,彷彿無人居住的清冷院子。
淮王府之中就零零散散地那麼幾個下人,幾人看到容旻,統統都行了禮,其中一名下人直接就進去通報了。
南康哪裡願意等人通報,直接“闖”了進去。她知道容晟大概應該在書房——反正不在書房就在寢殿,淮王府雖然這麼大,可她一定可以找到他。
思及此,南康便直接一鼓作氣地往裡衝。
容旻拉都拉不住。
而容晟……果然在書房,他的雙眼遊離,似是在對着一臺不起眼的硯臺發呆。猶記得硯臺之上是她曾經研的墨。
這一看,竟然不自覺地看入了神。他心裡有些恍惚,彷彿靈溪就在他的身邊,他在練字,而她則在一旁研墨。
南康的闖入終究是打散了容晟的回想,他收起自己的思緒,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南康。
南康直接跑到容晟面前,拽着他的手就往外拉。
“淮王叔,你不知道靈溪姐姐被打入大牢了嗎?走,快跟我去見她!”南康情急,總有幾分霸道之感。
容晟撒了手。
南康微微一怔,回頭看他。
她總覺得……似乎今日的淮王叔有幾分不太對勁。
“淮王叔?你不知道……”南康試圖想要重新問一遍,可是這一遍,她順理成章地口氣低了許多。
“本王知道。”容晟點頭,聲音也沉了下來。
“那你……不跟我去見靈溪姐姐嗎?”南康困惑,眉梢微微挑起。
“本王爲何要去見害死本王王妃的殺人犯?”
話音一落,容旻與南康二人皆是心裡一驚。他們彷彿都聽錯了,對,一定是聽錯了。即便不是靈溪,他也絕無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可事實上,他們沒有聽錯。
容晟又沉聲重複了一遍,“靈溪是害死本王王妃的兇手,本王爲何要去見她?”
容旻雙手握拳,不由地涌起一股怒意。
就連他這般隱忍性子的人,此時聽到他的話都生氣了。明明先前在天牢之內,靈溪吃了這樣的苦,都還惦念着淮王府的那幾盆花草,可是如今……容晟竟然可以當她是殺人兇手?!
四人從小一起長大,他竟一丁點都不相信靈溪的爲人嗎?
“淮王叔,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什麼?”
“本王清楚地很,可當夜新婚,就只有靈溪不在,不是嗎?淮王府侍衛森嚴,若非是王府裡的人,誰能動的了蘇奈?”
南康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會是淮王叔!
更何況還是那個在市井之中護着靈溪的容晟。
不,他應該不是淮王叔,他應該只是一個和淮王叔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容晟
應該是溫潤的,而不是眼前這般冷情之人。
南康越想,心裡就越是不可置信。
她恍然搖頭,竟能感同身受靈溪的痛。
“淮王叔,你太過分了!蓉兒以後都不想再理你了!”南康後退一步,當即跑了出去。
會不會就連眼前的淮王府都是假的?
其實她只是走到了幻境之中?
南康跑了出去,容旻也跟了上去。兄妹二人只能帶着淮王府的那幾盆花草離開。兩人出了書房之後,容晟才頹然坐下,他的面容有些蒼白,強撐令他的身子多了幾分疲憊。
他擡起手,終於揉了揉眉心。
如今,靈溪怕是真的要賜死罪了。
南康端了幾盆花之後,又忍不住踹了一腳旁邊幾棵樹,嘴裡卻仍舊憤憤不平地說道,“淮王叔真的是太過分了!靈溪姐姐這樣對他,他竟然還這樣……”
容旻抓住了她的手腕,“別鬧了,回宮去吧。”
“回宮去做什麼?母后如今在安胎,此事自然不能告訴母后讓母后跟着心煩。可父皇……父皇又幾乎整日不見蹤影。說到底還是淮王叔不好,若是他跟着我們一起去見了靈溪姐姐,說不定就沒那麼多事了!”
容旻不由地眉頭緊鎖,“你相信靈溪的人品,卻不相信淮王叔的?”
容晟亦是跟着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他是怎麼樣的人,兩人自然心裡有數。容旻固然生氣,可追着南康出來冷靜一番過後,卻又覺得此事終究是多了幾分蹊蹺。
南康聽容旻這麼一說,心裡也不由地咯噔一下。
容旻倒是說的有幾分道理,在來之前,她哪裡想到容晟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想來……他說不定會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南康的氣總算是消了一些,“好吧,可是我已經答應了靈溪姐姐,到時候她那邊我該怎麼說……”
想到這裡,南康心裡不由地就多了幾分擔憂。
若是淮王叔真的有什麼難言之隱,到時候此事還不是要被靈溪知道?她若是知道淮王叔不相信自己的話,一定會很難過的!
說到底,南康還是擔心靈溪的感受。
容旻聽她這麼一說,心裡也跟着擔憂起來。
南康說的沒錯,故而他沉吟片刻,最後還是有了決定,“靈溪那邊……這些時日暫時就別去了。我到時候讓人看看,想辦法說服淮王叔去一趟。”
南康點頭,此時卻也只能如此了。
翌日,容旻終於又跑了一趟淮王府。他今日前來,自然是想有些事情好好同淮王叔說說的。到了容晟的面前,容旻不由地就多了幾分拘謹。
“淮王叔……今日前來……”容旻不知道該如何啓齒。一直以來他都壓抑自己對靈溪的感情,如今爲靈溪而來到底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他雖然從小與靈溪一起長大,對她又頗爲照顧,可這不一定代表他能以靈溪的名義來要求容晟做些什麼。今日此行,只怕他還是隻能找他“聊聊”,僅此而已。
容旻說到一半,容晟卻已經知道了他的來意。故而他便打斷了他的話,同時接口道,“本王知道,你是爲了靈溪的事而來。”
容旻不置可否地挑
眉。
他不打算否認自己的來意。
既然如此,容晟也不打算有所隱瞞,他嘆了一口氣,隨即沉聲道,“你先走吧,無論你來多少次都沒有用的。”
“淮王叔?!”容旻不解。
“如今看來,最有可能殺死蘇奈的兇手便是靈溪,除了她,我實在不知道還有誰有這種動機,同樣的,我想不到還有誰比她更容易完成這件事。”
容旻心裡涌起一陣不可置信。
“淮王叔,我們幾個從小一起長大,更何況靈溪對你……你難道就不清楚她的爲人嗎?”先前容旻一直都相信,先前容晟所說的話定然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否則他今日也不會專程跑這一趟。可今日這一行,他幾乎一改往日溫潤的口吻,一臉彷彿根本不認識段靈溪的那種漠然,實在令容旻極其不安。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也會有如此不安的這一天。
容晟搖了搖頭,“知人知面不知心,並且……你也知道,蘇奈纔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靈溪殺了本王的王妃,本王即便是再有容人之量,怕也是不能原諒。”
原諒?
容旻看着眼前陌生的淮王叔,他只覺得……眼前的這個淮王叔實在過於陌生。可是他深知淮王叔的爲人,也能感覺到前些日子淮王叔對靈溪的關心照顧。他……是真的毫無所謂麼?
即便再陌生,他仍舊看着他,似乎想從他冷漠的臉上找出一絲破綻或者端倪。然而,什麼都沒有。不知道是容晟裝的太像,還是自己的眼力實在不夠。
“淮王叔,你……當真這麼想?”
“不然你要本王如何想,若是偏幫靈溪的話,那本王的王妃豈不是死得太冤了一些?”
容旻仍有幾分不甘,想同他繼續爭辯下去,“那你就真的相信一切都是靈溪所爲麼?她曾經能花那麼多心思在你的那些花花草草上,如今怎麼可能會對你的王妃有任何非分之想?即便是有,即便也就她能動的了手,她又豈會選擇在你大婚之日?淮王叔,你不妨好好想一想,在你成親之前,你那窗上的喜字統統都是她自己一點一點剪出來的。她雖然並不算是真正的公主,可從小也沒怎麼吃過苦頭,到了你的淮王府之後,她甘願當一名侍女也要留在你身邊!”
“夠了!”容晟厲聲打斷了他的話,“你今日的話太多了。”
容旻眼裡的最後一絲希望終於也灰飛煙滅。明明眼前的人不過是淮王叔罷了,他所說的話對自己來說根本毫無作用,可不知道爲什麼,他說着那些傷害靈溪的話,在容旻聽來竟然感同身受地可怕——他已經能感覺到靈溪對他的不可置信,以及對他不相信自己的深深絕望。
“淮王叔,我真的沒有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容旻搖了搖頭,開始下意識地退後。
無論眼前的人是真是假,於他而言都幾乎太可怕。
容晟微微抿脣,“容旻,你最好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作爲太子,你以爲你可以血氣方剛得自以爲是嗎?”
當然不行。
容旻心裡很清楚,他的身份根本不允許他有如此複雜的感情。可是事情到了靈溪的頭上,他實在沒辦法做到置若罔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