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懸於一發之際,從未如此接近死亡的三少心中爆發出前所未有地強烈的求生慾望,他的雙眼在瞬間變成赤紅,瞳仁中冰風呼嘯,血染的平原與骨堆的大山再度出現,山巔上那舉手向天的血手修羅對着血紅的蒼穹發出一聲不甘的咆哮!
這聲咆哮在圍攻三少的十八個黑衣刺客的心中響起,山崩一般的咆哮猶如颶風一般席捲了每一個刺客,十八個刺客同時給這聲咆哮震得心頭劇震,動作不由同時一緩!
十八柄快劍的劍尖在即將觸及三少的頭頸時停了下來,這一聲震撼心靈的咆哮其實並沒有任何聲音,至少除了這十八個黑衣刺客之外,外圍的死士們一個都沒聽到。可是這直接在心靈深處響起的咆哮,在這一刻,卻令時間靜止!
三少張開了嘴,仰頭向天,發出一聲無聲的長嘯。
束髮的金箍忽然自行斷裂,他那一頭長髮盡數倒豎而起,無風自動,瘋狂地舞動起來。
丹田內給束縛得緊緊的內力有如火山一般猛然爆發,洶涌狂暴的內力如同驚濤駭浪一般傾刻間疾走全身,淌遍他全身每一處經脈!
虛弱無力的四肢忽然間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三少抱着易菁菁,雙足發力一蹬,一躍而起。
他,一——飛——衝——天!
求人不如求己,等人救不如自己救!
當三少凌空躍起十餘丈之後,那給靜止的時間束縛得動彈不得的十八名黑衣刺客這才恢復行動。可是當他們恢復之時,卻驚駭欲絕地發現,本處在他們必殺的包圍之下的三少已經不見了!
正驚惶間,頭頂上忽然傳來一聲低沉肅穆的叱吒:“霸——皇——令!”
十八名刺客同時擡頭望天,天空中,一隻閃耀着金色光芒的遮天巨手緩緩拍落,那隻手掌在他們眼中好像有着奇異的魔力,掌手中出現一個肉眼可見的九色漩渦,漩渦中彷彿有着無窮的吸力,吸走了他們所有的勇氣和力氣。
時間在這一瞬間流淌得無比緩慢,空間在那隻手掌的落勢之下不復存在。儘管那隻巨大的手掌速度看上去很慢,可是它卻像能直接穿越空間一般,幾乎在瞬間便已擊到那十八名黑衣刺客的頭頂!
“轟!”一聲巨響,那十八名黑衣刺客在同一時間中掌,他們的身子好像給大山壓着一般,迅速矮了下去,整個身子從頭頂開始往下萎縮,傾刻間便變成了十八張薄薄的肉餅,然後那十八張肉餅同時碎裂,變成了十八灘橫流的血漿。
無論是他們手中的劍,還是他們身上的黑衣,都已在給壓成肉餅前就變成粉末,那是最徹底的粉碎,碎得連一絲殘渣都沒剩下!
三少緩緩落地,他左手抱着易菁菁,右手仍擺着出掌的姿勢,頭微微轉了一圈,目光從包圍着他的大羣死士們臉上一一掠過。
充滿着死亡與絕望的目光令這些根本就不怕死的死士渾身顫抖起來,這些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死士頭一次感到了恐懼,他們在這時候才知道,原來有些東西,比死更可怕!
三少的目光,比死更可怕!
沒有人能與修羅魔瞳的目光對視,所有的死士都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顫抖着低下了頭。
三少嘴角微微上揚,露出那抹殺機大動的冷笑,他咬牙切齒地,一字字地道:“敢對我拔刀……就要付出拔刀的代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不饒人!”
我不饒人!
沒有半點寬恕與憐憫的宣言,你們既然存心殺我,那便休想我會如那些所謂的正人君子一般,以德報怨!
三少消失了,那堪比瞬間移動的輕功身法發揮到極致,超越了人類肉眼視覺極限的速度令這些死士沒一個能看清三少的移動軌跡。
下一個瞬間,三少已經出現在人羣裡,他左手抱着易菁菁,右手往一名死士持刀的手腕上一搭,發力一扯,咔嚓一聲響,那死士的手臂給他自肩扯了下來!
三少獰笑着,抓着那條斷臂往那死士頭頂上砸去,砰地一聲大響,那死士的頭頂連同半個身子都給砸得粉碎,碎骨血肉內臟不要錢般四下亂濺!
三少棄掉手臂,將那手上抓着的刀握在手中,搶進了人羣之中。
屠殺,正式開始……
“瘋……瘋子……”長街邊的一座閣樓中,藏在暗處觀察着三少屠殺的某人牙齒開始打戰,聲線開始顫抖。
他看到三少如惡虎撲進羊羣一般展示他的鋼牙利齒,他看到鮮血與殘肢齊飛,天地共血漿一色,他看到在人羣中掀起腥風血雨的修羅瘋狂地大笑,他看到那柄如蛟龍鬧海一般的刀施展出前所未有的刀技。
刀在絞,像絞肉機一般在絞動。
那一柄平凡的鋼刀,被三少賦予了靈性,普通的劈斬之類的招式三少已沒有使出。他用刀絞殺一切生靈,每一個罩進了三少刀網之中的死士會在瞬間連人帶他們手中的兵器給三少絞得粉碎!
從來沒有人像三少一般使刀,三少好像已經不滿足於掠取這些死士的生命,他要他們——死無全屍!
絕對殘忍的刀法,絕對瘋狂的殺手,長街在瞬間被鮮血染紅,飛濺的鮮血積起一汪汪鮮血的血潭,蔓延成一條條血色的河流!
那躲在暗中觀察的人承受不住了,他從來就沒見過這麼瘋狂的人,這麼殘暴的殺手,他轉過身不去看那血腥的一幕,彎腰捧腹瘋狂的嘔吐起來,直到吐盡了腸胃中的一切,直到連苦膽汁都嘔出來。
在他嘔吐的時候,他擡起頭看了站在他身旁,同樣在暗中觀察的一個年輕人一眼,卻發現那個年紀並不比他大的年輕人嘴角掛着一抹淡淡的微笑,面不改色地繼續觀察着外面。
“公……公子……”他對那年輕人說道:“請恕小人……小人失態……”
那年輕人淡淡地道:“此事怪不得你,畢竟你從未見過這般場面。秦仁果然不愧是修羅魔瞳的主人,‘修羅魔瞳,屠戮人間’,這句話一點也沒說錯。”
他點了點頭,道:“公子……秦仁……秦仁如此殘暴瘋狂……恐怕……恐怕我們沒辦法……刺殺他了……”
那年輕人淡淡地一笑,道:“本公子從來就沒指望這一次能將秦仁刺殺成功。本公子不過是想試試,秦仁是否真的因爲給華蓉限制的武功,這才聽任華蓉擺佈。現在看來,秦仁初時的確是有禁制在身,無法施展武功,可是生死關頭,他卻有能力自行衝破禁制。呵呵,華蓉也太小看秦仁了,修羅魔瞳的主人,又豈是能輕易禁制得住的?”
他抹掉嘴邊嘔吐的污穢,擦淨眼角的淚珠,感覺胃裡稍稍舒服了一點,“公子,現在怎麼辦?”
那年輕人道:“非凡,你覺得應該怎麼辦纔好?”
他想了想,道:“現在秦仁功力恢復,根據我們的潛伏魔門的臥底回報,秦仁與華蓉面和心不和,兩人處處明爭暗鬥,我們不如等秦仁跟華蓉鬥個兩敗俱傷之際,再從中漁利。”
那年輕人搖頭笑道:“這方法行不通。秦仁和華蓉都是聰明人,我們刺殺失敗,他們應該知道定州城中已經混進了不可小視的敵對勢力。在這種時候,他們就算要鬥,也要等將刺客之事查個水落石出,擺平定州城內的局勢之後纔會放開手腳互鬥一番。而在眼下,他們兩個很可能會聯合起來。”
那叫做非凡的年輕人猶豫着道:“華蓉有虎嘯,秦仁有龍吟,若他二人聯手,龍吟虎嘯合璧,我們恐怕不是對手……”
那年輕人不以爲然地一笑,道:“本公子經營多年,便是西門無敵在世時,亦無法摸清本公子的底細。現在西門無敵都死了,僅憑華蓉和秦仁這兩個小兒,就算他們有龍吟虎嘯,又能奈本公子何?要知道……”
那年輕人說着,緩緩地伸出雙手,左手掌心冒出一點紅光,那紅光很快變爲金色,接着變成純白色,最後變成接近透明一般的顏色。而他的左手皮膚,則變成了泛着淡淡的金屬光澤的顏色。
而他的右手掌心,則冒出一點靛藍色的光芒,那靛藍光芒接着變爲紫色,然後又變成藍紫兩色交織纏繞的顏色,光芒之中則閃動着一道道細小的電火花。到了最後,那藍紫兩色的光芒漸漸變成一片漆黑的顏色,黑光之中,跳動着無數細小的,藍紫色的電火花。而他的右手,皮膚變成了黑色,還冒着如冬天凍氣一般的白霧。
他兩手一合,那透明的光芒和黑色的光芒合二爲一,糾結纏繞,融爲一體。當他兩手再次分開之時,光芒已然消失無蹤,他的兩隻手也已經恢復了原狀。
“公子神功蓋世,天下無敵!”非凡跪伏於地,恭聲頌道。
那公子淡淡一笑,道:“再犀利的兵器也只是兵器,縱是天兵又如何?天神留下的兵器,又如何比得上天神傳授的武功?”
當華蓉帶着大隊人馬趕到出事地點時,長街之上,除了三少之外,已經沒有一個站着的人了。
地上幾乎看不到幾具完整的屍體,殘碎的肢體和破損的頭顱遍地都是,鮮血、內臟、肉塊不僅鋪了滿地,甚至長街兩旁的房屋牆壁之上都沾滿了。
三少抱着易菁菁,提着一柄只剩刀柄的斷刀,佇立於碎屍血海之中。
華蓉默默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切,面不改色。而跟在她身後的周凌飛、趙子揚、獨孤鴻漸則已有些臉色蒼白。在三位護法後面的魔門弟子們,則有大半已經別過了臉或是低下了頭,不敢再看這一幕,有些迷心宗的女弟子已經捂着嘴,俏臉煞白地小聲嘔吐起來。
“你來啦?”三少望着華蓉,極爲燦爛地一笑,那染血的臉龐有着說不出的猙獰可怖,那給鮮血沾成一縷一縷的亂髮猶在往下滴着鮮血。
華蓉有些勉強地一笑,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三少點了點頭,道:“知道就好……”說話間,忽然甩手一擲,那斷刀閃電般射向華蓉。
華蓉臉色一變,十指連彈,連射出十餘道各色光芒,方將那斷刀擊成粉碎。
周凌飛厲喝一聲:“大膽,竟敢以下犯上,刺殺至尊!來人哪,去……”
一句話還沒說完,三少已經一眼狠狠地瞪了過來,將周凌飛後半截話生生堵在了嗓子眼裡。
“你想死?”三少冷笑着,抱着易菁菁一步一步走向周凌飛。
周凌飛情不自禁後退一步,指着三少顫聲道:“你……你想幹什麼?”
“我是問你想幹什麼。”三少無比陰冷地笑着,“是不是想找死?”
說話間,三少猛地跨出一大步,只一步,竟直接到了周凌飛面前。
周凌飛駭得連退三步,險些跌倒,“你……你不要過來……大家同爲本門護法……你沒有權力……沒有權力殺我……”
三少哈哈一笑,道:“我秦仁想殺誰,誰就必死無疑!”
“夠了!”華蓉突然攔在了三少面前,“阿仁,刺客之事還未了結,不要自亂了陣腳。”
三少冷笑兩聲,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好,我便先饒他一命。現在……先救人吧。”
洗了個澡,換了身乾淨衣服的三少坐在華蓉的書房裡,靜靜地等着華蓉。
剛纔清理戰場的時候,活着的人只剩下三個,柳逸菲、易菁菁以及一個迷天宗的快劍手。其餘的魔門弟子全部戰死,而且大半都給剁成了碎片。
柳逸菲小腹中劍,失血過多,腹腔內積滿了淤血,生命垂危。易菁菁胸口中劍,劍創離心臟僅有兩分,儘管如此,她胸腔內也是積血過多,命懸一線。
而那名迷天宗劍手雖然還剩下一口氣,但根本沒辦法救治了,腸子斷了好幾根,肺葉也給刺穿,憑這時代的醫療水平,儘管魔門有天下最好的大夫,也沒辦法將其救活。
三少對魔門沒有什麼好感,但是這些天以來柳逸菲、易菁菁對他曲意逢迎,無論在哪方面都是無條件地滿足他,剛纔面對刺客之時,又以生命來保護他,三少縱然鐵石心腸,也頗爲感動。
過了很久之後,華蓉才帶着滿臉的疲倦緩緩走進了書房中。三少看到她的第一句話便是:“逸菲和菁菁怎樣了?”
華蓉淡淡地一笑,道:“想不到三少還記得那兩個丫頭。不必擔心,本門有天下間最好的大夫,蓉兒又會一些療傷的法術,兩個丫頭的傷勢已經穩定下來了。”
三少點了點頭,看着華蓉,慢慢地道:“我的功力已經恢復了。”
華蓉點頭道:“我知道。”
三少道:“你不怕我殺你?”
華蓉呵呵一笑,道:“三少向來恩怨分明,蓉兒自問這些日子待三少不錯,三少應該不會對蓉兒下手。更何況,三少憐香惜玉,對逸菲和菁菁這兩個丫頭尚且有情有意,又怎會殺蓉兒?”
三少輕笑一聲,道:“你還真是瞭解我。蓉兒啊,我不殺你,可是並不見得我不會走。憑我的武功,如果想走的話,你一定沒辦法留住我吧?”
華蓉笑道:“阿仁你真愛說笑。今天的刺客是來殺你的,爲了你,本門弟子死傷慘重,逸菲與菁菁都身受重傷。依你的性格,在沒有查出刺客的幕後主使之前,會走嗎?”
三少道:“你說的對,我暫時是不會走的。刺客的事情,有沒有查出點頭緒?”
華蓉搖了搖頭,語帶責怪地說道:“阿仁你下手太狠,一個活口都沒留下來。非但如此,他們大半給你分屍,想從他們屍體上查點線索都是難上加難。好不容易找到幾顆完整的腦袋,卻又都是戴着人皮面具,冒充定州城原居民的生人。而剝下人皮面具一看,他們自己的臉早已給毀容了,根本無法辨認。”
三少微微動容,道:“哦?這麼狠?不愧是死士,動手以前居然把自己的臉都毀了。”
華蓉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他們穿的衣服也都是定州城裡都有的賣的普通衣物,至於兵器,更是隨便哪個鐵匠鋪都能打出來的大路貨,教我們無從查起。”
三少沉吟道:“一整條街都被刺客預先潛伏,街上所有的人都是死士,這麼大的動靜,你們居然事先沒有查覺……蓉兒,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華蓉道:“的確很奇怪。我雖然才控制定州城沒幾天,可是城裡佈滿了本門的眼線,又有北疆軍四處巡邏,按理說,不該有這麼多人潛進城來卻不爲我所知。我懷疑……本門中有奸細。”
三少點頭道:“而且還是個地位不低的奸細,否則的話,絕不可能安排如此大的手筆。他究竟是誰?又是哪個勢力,這麼着急想要我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