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弄玉閣院內,放着一個蓋着白布的擔架。春巧跪在這擔架前抹着眼淚,衣袖因着春巧的動作都溼透了,除了跪着的春巧擔架旁還站着公孫薔薇,薛一丁和明顯有些孕態的玉蘿。
孟宇坤摟着如玉飛進弄玉閣時,如玉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的擔架,以及擔架上慢慢滲出的紅色。如玉只覺得腳下有些虛晃,雖已猜到發生了什麼,可如玉還是看着場內靜默的衆人,問道,“怎麼回事?”在場的重衆人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各自將視線轉移開來。
如玉見狀蹲下身,手漸漸靠近那充滿鐵鏽味的擔架,如玉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微微有些顫抖,她深吸一口氣,拉開了白布。隨着如玉的動作,白布下月兒鐵青的臉慢慢呈現在衆人的眼前,春巧撲上前阻止如玉的動作,將白布重新拉下,“郡主,郡主你不要看了。”可那濃重的血腥味太過濃郁,即使白布被蓋下,也遮蓋不了白布下的人已經死亡的事實。春巧的眼淚滴到了如玉的手背上,溼潤瞭如玉的眼眶。
如玉有些呆滯的將擋在白布身前的春巧推開,固執的把白布再次拉開。白布下月兒睜大了雙眼,嘴大大的張着,像是在喧囂着自己的痛苦,整個人了無生氣的躺在擔架上。月兒的整個舌頭明顯被人割掉,留下了斷裂的舌根,月兒整個面部都以一種極其痛苦極其扭曲的姿態呈現在如玉面前。白布繼續往下拉着,如玉的眼睛慢慢瞪大,月兒的脖子幾乎被人給砍斷。脖子的兩端傷口明顯不齊,甚至還有些鋸口。如玉捂住嘴,這是兩個人將用鋸子活活將月兒給鋸死的,爲了防止月兒發出聲響,他們甚至將月兒的舌頭都給切了。
玉蘿懷着身孕,對血腥味極其敏感,此時終是忍不住胃裡的翻涌,捂着嘴乾嘔起來。三白雖與月兒不甚熟悉,可是看到一個女子死的這般悽慘她也是有些不忍,上前爲玉蘿拍着脊背順氣。也是難爲玉蘿了,畢竟也是個孕婦,能忍到現在也很不是容易。玉蘿只覺得嘴裡充滿了澀意,眼裡充滿了酸意,明明早上還到她房裡爲她送了燕窩的女子,明明早上還巧笑倩兮打趣她會生個大胖小子的月兒怎麼突然就這麼沒了呢?偏偏自己還這麼不爭氣,月兒死了自己卻在這嘔吐着。玉蘿掙扎着起身,將嘴邊的嘔吐物擦去,她畢竟也是皇宮裡訓練出的練家子,見的屍體不在少數,就連她都親自殺了不少人,什麼樣的場景她沒有見過?
玉蘿蹲在樹旁平復了下心情,感覺胃裡好了不少。她捂着肚子站了起來踉蹌的走了兩步,月兒扭曲的臉龐正好偏着面對着她,一陣風吹來,血腥味直刺激着玉蘿的大腦,小腹也隨着脹痛起來,她終是不住蹲下身嘔吐起來。眼淚在眼角出留下。
玉蘿這邊的動靜將如玉吸引過來,“無礙的,你現在是雙生子,月兒不會怪你的。”
玉蘿流着眼淚,被如玉摟在懷裡輕聲安慰着,“郡主,我覺得很慚愧。”如玉搖搖頭,“你不用擔心,我會仔細幫月兒查探的,你先下去休息,有什麼不懂的我會讓人去問你。”畢竟玉蘿是練家子,對人體構造自是瞭解,她一再靠近月兒也是想去查探月兒的身子尋些證據,可此時的玉蘿的確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如玉喚來伺候玉蘿的五娘將玉蘿帶進弄玉閣內,讓她好好的休息着。
如玉走回那擔架旁,重新將白布掀開,就這麼湊到月兒的面前盯着月兒的眼睛看着,良久,如玉沒有波瀾的聲音響起,“孟太子可否幫我將月兒擡到弄玉閣偏方內?”孟宇坤沒有說話,只是和甲乙上前將擔架擡起,“你帶路便是。”
偏房裡如玉將衆人都趕了下去,唯獨留了公孫薔薇和春巧二人。“春巧,你去打盆水,我想給月兒擦擦身子。”春巧紅着雙眼哽咽着應聲去了。公孫薔薇看着面無表情的如玉,“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如玉搖搖頭,“尚未,只是我想讓月兒走的乾淨些,男子在此處始終是不方便的。”春巧很快就回來,手裡還拿着一個包袱,她將端着的盆放下,把衣服放到月兒身邊,“郡主,這是奴婢剛剛去月兒房裡拿的她的衣服。奴婢去的時候夫人剛剛醒來,她問奴婢爲什麼要拿月兒的東西,奴婢真的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說月兒家中有事需要回家一趟,夫人和月兒的感情那麼好,她要是知道了月兒已經……”
春巧剛剛在青蓮閣裡強忍着的悲傷在此刻忍不住爆發,她的臉上佈滿了悲傷,眼淚簌簌的流着,自上次春狩以後,她與月兒的交往也多了起來。私底下她也知曉月兒家境並不好,月兒是姐姐,父母在八歲的時候給她添了個弟弟,同年父親又在勞務時去世,爲了養起這一干老小,月兒這纔到相府做了個死契丫鬟。春巧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哭的都快抽了過去。
如玉聽到“春狩”二字時身體突然一震,月兒一個相府丫鬟平時也沒怎麼與人交往,人際關係更是單純。月兒的傷口如此猙獰,明顯就是泄憤所殺,如果不是因爲有人隨機殺人那麼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仇殺。可她姬如玉自問在這偌大的相府裡還沒有出現如此心思歹毒之人,誰又會對月兒這個丫頭下如此狠手。
公孫薔薇被春巧的悲慟帶動,眼角也有微微的溼潤,怎麼着也是一條人命,讓她怎能不動容。如玉將帕子浸溼擰乾想要爲月兒擦拭,可是一看到月兒那張驚恐的表情,如玉突然不知該如何下手。她瞥開臉,快速擦去眼角的淚痕,“薔薇你知道嗎?人死前眼裡會留下兇手的身影,可爲什麼我剛剛在月兒的眼裡看到的,只有痛楚。”
如玉伸手將月兒瞪大的眼睛闔上,輕輕的撫着她眼角的於傷,這個怕是月兒反抗的時
候那暴徒對她下的狠手吧。月兒的嘴如玉卻怎麼也無法闔上,一直保持着死前吶喊的模樣,驀的如玉好像在月兒張大的嘴裡發現了什麼。
如玉在心底道了聲抱歉,伸出二指伸入月兒的嘴裡。“郡主,你在幹什麼?!”春巧好不容易止住心底蔓延的悲傷,想要幫助如玉爲月兒整理着,誰知淚眼模糊中竟看到了如玉如此舉動,一時讓她有些錯愕。
公孫薔薇眼尖的看到月兒張大的嘴裡似乎有些堅硬的物體,她走到如玉身邊,衝着春巧擺擺手,“無事的,月兒嘴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如玉在看,春巧你再去打幾盆水來,叫上三白一起。”
春巧吶吶的應了一聲,叫上在門口侯着的三白往弄玉閣的小廚房走去。
公孫薔薇擡起月兒的下巴,使她脖子上揚,方便如玉在月兒的嘴裡尋找。只是月兒的脖子本就已經斷裂開來,被公孫薔薇一動,腦袋竟與脖子分裂成了兩半,如玉的手就這麼從月兒的脖子裡捅了出來,一個玉扳指滾落到門邊。
公孫薔薇驚愕的看着月兒分爲兩部的屍體,一時有點難以接受,雖她自稱小霸王可是她也從未經歷過這種事情。“如玉,我……”“月兒的頸部本就已經被人弄斷,只靠一層皮連着,她的體溫越來越低自是容易出問題。你不用介懷。”如玉將月兒的頭部和頸部對上,看着自己的手指沾上的一些白色的結晶物,“此時此刻,月兒更想讓我們給她報仇雪恨。”公孫薔薇也只好點頭,她看着如玉手上白色的顆粒,問道,“這是從月兒的脖子里弄出來的?這是什麼?”
“鹽。”“鹽?”“傷口撒鹽,是爲了讓月兒痛不欲生,這個人看來很恨月兒。”如玉說着彎腰撿起那個玉扳指扔進盆子裡,不一會兒那盆清澈水浮起一層血色。等那盆裡不再升起血色時,如玉捻起水盆裡的玉扳指,用力甩幹上面的水,用手帕擦了擦。扳指隨着如玉手的轉動而轉動着,一個小小的“朱”字映入二人眼中。“是朱家?”
如玉搖了搖頭,“不止。”視線落到月兒的身上,看到月兒因痛苦而緊緊握住的雙手,如玉將白布一掀。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想到此,如玉的心是真的沉了下去,她將月兒的衣裳褪下,往月兒腿間看去。果然!
公孫薔薇見着如玉脫去月兒的衣裙卻面色凝重的看着月兒的雙腿,公孫薔薇也不禁跟着如玉走到月兒的雙腿處,只見月兒雙腿間赫然青紫一片。“這……”
“只怕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也與那二公主脫不了干係。”如玉聽到屋外春巧哭泣聲愈來愈近,連忙將月兒的衣裙放下爲她撫平衣角,又將玉扳指收起,放入隨身的荷包裡,既然得了個物證自是得放好,日後說不定能派上大用場。有的人,真的是過分的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