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翌日

還沒等姚家大舅領着錦好上姚家的門,莫家老夫人倒是難得小意兒派人來請了,而派來的人錦好再熟悉不過——莫老夫人的心腹愛將:顧嬤嬤。

“五小姐。”顧嬤嬤在進姚家大門時,“巧遇”了錦好,作爲資深奴婢代言人的她,自然是笑盈盈的迎上去,在一干奴婢面前,輕聲細語道:“老夫人可是一向當您是眼珠子疼,昨兒個瞧您沒回去,急得跟什麼似地,今兒個吩咐老奴,請姚家大老爺去府上的同時,讓老奴也請小姐回去。”

她頓了一頓,聲音越發的低迷:“老夫人說了,天見可憐的,讓五小姐小小年紀就遭遇這些事情,老夫人心裡是真的放不下小姐,這不,老夫人決定今兒個開始,就讓五小姐搬去老夫人的院子,日後再沒有人敢欺五小姐一份。”

錦好聞言笑了笑,神情卻有些木然:“老夫人的一片慈愛之心,錦好銘記在心。”

感激的朝顧嬤嬤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她話裡的深意——莫老夫人今兒個打算用自己要挾姚家,要挾姚氏,而且打算將她騙回莫家之後,軟禁在自己的院子裡。

果真地慈祥溫和的好祖母!垂下的眼眸,閃過風刀子陣陣。

顧嬤嬤又笑了起來,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她客氣而恭謹的給錦好行禮,去請姚家大老爺,態度比以往更來得客氣,而發自內心的敬畏——經過昨兒個事情之後,這個僅僅只有十歲的小主子,徹底征服了她。

若是以往,她和錦好還是互惠互利的關係,但是現在,就如同她昨晚教訓紫鵑一般——從心底真正的依附五小姐,將她當成自己頭上的天:天好,她們這些奴才自然就好!

甚至在老夫人的利益和五小姐的利益衝突的時候,毫不猶豫的傾向五小姐的利益。

而,錦好在顧嬤嬤離開之後,就停下步子,瞧着一旁的春花燦漫默思,下意識的伸手,輕輕的撫摸着那含苞欲放的花骨朵,靜靜立在花下許久,不知道是在看花,或是在神遊。

默立許久之後,她的嘴角才綻放出讓百花失色的笑意,冷硬而殷紅如花瓣似的脣,淺淺的勾勒出迷人的弧度,冷然而妖豔,擡起微微僵硬的手臂,用白玉瓷器般的修長的手指,將最嬌豔的花朵摘下。

那豔麗的色彩,襯着那雪白的肌膚,居然有種妖媚惑人的色彩,在晨光中,猶如極豔麗的熱血映着雪白的綢緞。

她的手指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收緊,柔嫩的花瓣在纖細的指尖,緩緩地扭曲,蹂躪,然後,含着冰冷的笑意,碎花瓣一片一片的灑落一地——若破碎的,而被左右的人生,無能爲力,只能任人踐踏。

雲燕瞧着這一幕,心有所動,驚訝的看了一眼錦好,垂眉,悄無聲息。

錦好挑眉仰望了一眼碧空白雲,道:“今天的天氣不錯。”很適合痛打落水狗!

雲燕明白了錦好未曾說出來的話,眼底閃過一道光芒,雙目若辰:“很適合活動筋骨!”

而,陪在一旁的雪蘭,卻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一頭的霧水:小姐和雲燕在說什麼,她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是她太過愚笨,或是小姐和雲燕太過聰慧,爲啥小姐現在行事,她半點都看不明白……不過,只要緊跟着小姐的步伐就好。

等到錦好和姚家大舅等人到了莫家的時候,已經坐了半屋子的人,等到姚家這邊的人再落座之後,可謂是一屋子的人了。

而莫家老夫人等人瞧見姚家大舅這邊的架勢,那臉又是一冷,心頭一沉,原來山古鎮的官老爺也來了,隨身還帶了兩名錄事的。

莫二老爺忽然覺得屁股下面生了小蟲,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覺,而莫老夫人心裡隱隱亦起了煩躁,唯有莫錦俊又是興奮,又是惶恐,整個人半邊如熱水裡沸騰着,半邊在冰水裡浸泡着,心情那個複雜啊!

姚家大舅做事從來是滴水不漏,莫老夫人雖然臉色都不好看,他卻還是笑盈盈的見禮,然後又與衆人再一一見禮,禮數週全,即使今兒個上門這等咄咄逼人之事,硬是給他做出幾分禮數來。

這麼一番折騰下來,衆人越發對姚家大舅生出好感——果然是風度翩翩,讀書人的典範,雖然他的功名似乎,彷彿,好像,不是太好。

自然對那個未曾出面,但是家教良好的姚氏,也生出幾分好感與同情來。

再,瞧瞧一旁來了之後,就怯生生的,恍然失神落魄的錦好,心裡對姚氏和錦好母女的同情就又濃了幾分——多惹人憐愛的女兒,莫二老爺他怎麼就忍心下得去手的!

等到衆人落座之後,姚家的族長也不客氣,反客爲主,站起身子,一拱手道:“既然諸位都到齊了,我這把老骨頭也就託個大,先開個口。我姚氏一族做事,向來光明正大,也不遮着掩着,今日來莫家,就是要議一議姚氏族女麗娟與莫家姑爺的事情。”長嘆一聲:“當年的一對璧人,如今走到這等地步,雖然令人傷心感嘆,卻也無可奈何。”

莫二老爺昨兒個未能進姚家的門,酒醒之後,一直耿耿於懷,一聽姚氏族長這話,再看姚家這架勢,心裡明白,姚氏是真的不打算再回莫家了。

再想到今晨姚氏院子裡冷冷清清,那空蕩蕩的房間,心裡又是難受,又生出了滿心的怒氣,當下就想着先下手爲強,憑什麼你姚麗娟不顧夫妻情分,都要義絕,和離了,他還爲此傷心個屁。

於是,姚氏族長話音一落,他就冷哼一聲:“女子當三從四德,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姚氏自進莫家之門起,三年未曾有孕,莫家卻未曾有過一句半句的苛刻,如此寬厚公婆,夫婿,本該心存感激,豈料她竟然不孝至此,居然要義絕出門,姚家也是詩書耕讀之家,當訓誡她一二纔是,而不是一味縱容。”

姚氏族長雖然爲人一向厚道,可是聽他如此顛倒黑白,那火氣也不禁的一下一下往上拱,差點當場翻了臉。

倒是姚家大舅還是一臉的笑意,瞧着姚氏族長那一臉的紫色,便緩緩的起身,走到姚氏族長面前,不發一言的行禮,然後目光灼灼的盯着莫二老爺:“原本這內宅之事,我這個做哥哥也不好說什麼,可是今兒個,當着兩家族長,宗老們的面,二老爺給我那苦命的妹妹扣了一個不孝的大帽子,我這做哥哥的若再不爲我那妹子說上幾句公道話,豈不是讓你這行了醃攢事的惡人,以爲我姚家都是如我妹妹那般的鋸嘴葫蘆,儘可欺辱不成。”

他聲音越發的低沉:“二老爺,你說我妹妹不孝,那我問你,我妹妹進門這些年,可曾違背公婆,可曾忤逆公婆,這山古鎮上上下下哪個不知道,我姚家女最是孝順恭敬,上孝公婆,下友小輩,與同輩之間相處,亦是最和善不過,遇事寧可自己吃虧,受了委屈,也只是自個兒往肚子裡咽,哪裡當得起二老爺嘴裡的不孝二字?”

莫二老爺被問的氣息一滯,只得強自冷靜,冷哼了一聲不說話。

他不說,可是姚家大舅卻像是打開話頭了:“原本陳年鹹菜根子的事情,我也不想拿出來說,可是二老爺今天一心想要算舊賬,那我姚家也就不要了這張臉,將這舊賬好好翻翻。我妹妹當年進門是個什麼情景,在座的各位怕也沒人不清楚,說到底都是我這個做大哥的無能,才讓她與那商家女同一日進門,原本我父母還不樂意這麼親事,是老夫人和二老爺答應日後定然善待我妹妹,二房這邊,不納妾,就守着我妹妹過,我父母這才同意將我妹妹嫁過來。”

說到這裡,喘了一口氣:“可是前些日子,那佟家母女打上門來的事情,各位應該多少都有些耳聞,雖說這佟家小姐成了大房的人,可是這裡面到底是怎麼回事,相信大家都明白,當然,爲何成了大房的人,大概也有些風聲傳出來,是當日我內人聽了消息,強自出頭,將我妹子接回去的,否則怕就是二房的了。”

他向各位掃了一眼:“並不是我妹子善妒,不肯容人,而是那佟家小姐是大房的那位的表妹,二老爺又未曾而立,這麼個把柄落在大房那位的手裡,若是讓這位表妹進門,各位想想,我妹妹和我外甥女這母女會是個什麼下場?”

又慘然一笑:“這沒進二房,都要滅妻殺女了,這要進了二房,我妹妹和外甥女焉能還有命在?公道自在人心,我就不信,我妹妹的人品會因爲二老爺三言兩語就能給扭曲,敗壞了!”

聽着姚家大舅如數家珍的將二老爺的底細給抖了出來,饒是莫二老爺這等厚臉皮之人,那臉色也漲紅了起來,四周落座的耆老族人都紛紛側目,雖說是自家族人,可是你這事也做的忒不地道了,你應了人家一輩子不納妾,這一轉身未曾而立納妾了不說,還專門納了個大房的表妹,這什麼意思啊?

原本就是大房強,二房弱,你還這般行事,不是存心要逼死人家母女嗎?還將一個小妾寵的沒天沒地的,要滅了妻子,一屍兩命,要誘騙女兒,殺了女兒,這……算什麼事啊?

當即,莫氏一族之中,就有尋常看不過莫府行事的宗老,涼涼的說了一句:“難怪我這子孫不成事,哪有族侄子這等行事風範,怕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教導不夠啊,不過,若是非要這般特立獨行,纔能有出息,我還是敬謝不敏了。”

一句話說得錦好幾乎笑出來,死死咬着脣,才忍下到喉嚨口的笑意,卻還是微微挑了挑眼皮子,將那宗老記在了心上。

莫二老爺卻是羞憤難言,莫老夫人雖然氣恨莫二老爺給她臉上抹黑,但看着兒子發窘,卻還是開口道:“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尋常,況且是酒醉行事,雖說有些過了,但也無傷大雅。”

姚家大舅聞言,冷笑一聲:“老夫人教子果真是應了莫氏叔叔那句特立獨行,難怪二老爺如此英雄,醉酒了還能行這失德之事,不過天知道是酒後失德,還是天生好色,借酒裝瘋……”

莫二老爺聞此言,幾乎要拍案而起,怒罵出口。

莫氏族長見火藥味太濃,大有大打出手的跡象,立刻站起身子,打起了圓場:“姚家大侄子,你先息怒,這夫妻過日子,哪裡沒有過磕磕碰碰的,都說牙齒和舌頭還打架呢,何況夫妻過日子呢,再說了,一日夫妻百日恩,這夫妻二人過日子,都是牀頭吵架牀位和,一家人有什麼話,咱們平心靜氣的好好說,就莫要再爭執那些陳年往事了。”

莫氏族長和宗老們今兒個被莫家早早的請過來,事先商議好了,能勸着,儘量勸着,實在勸不了,就和離,義絕是絕對的不行。

莫老夫人雖然還惦記着高門的媳婦,可是想了一夜,還是決定這當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姚氏性子懦弱,好拿捏,她也不是無法忍受,除了門第差了點,也沒啥拿不出手的,反倒是那水裡飄着的高門媳婦,誰知道會是個什麼性子?

所以,莫老夫人一聽族長的話,見了臺階,趕緊往下滑:“沒錯,今兒個咱們也不要扯這些有的,沒的。媳婦孝不孝順,咱們也不說了。她這次生氣,我這個做婆母的,倒是心疼,昨兒個我不在府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也不曉得,回來之後,我就訓斥了二老爺一頓,就是那興風作浪的姨娘,我發了話,等她生下孩子,就送去家廟。”

也不知道是佟湘玉運氣太好,還是她腹中孩子的生命力太過強盛,昨兒個那種狀況,衆人以爲那孩子十成十的要流掉,可是卻出乎衆人的意料,那孩子居然還是保住了,而且還沒有什麼大礙。

莫二老爺聽到此處,忽然化身爲情聖,一副憐惜心腸:“母親,母親……此事容後再說……先處理眼前的事情。”一副念念不捨的樣子。

姚家大舅瞧他這樣子,頓覺得噁心了一把,語氣森冷:“至於你們怎麼處理這位姨娘,是你們莫家的事情,不過,我可不敢再將妹子送回莫家了,誰知道二老爺這位捧在手裡的嬌妾,會不會故計重施,深更半夜派人到我妹子的院子請人,更不知,她是不是哪天又不高興了,那院子忽然又飛來丹鶴,然後又忽然就又沒了,我那苦命的外甥女就又成了邪魅,要打要殺的了?”

他搖搖頭:“我們姚家的女子,從來就不是什麼奇女子,不會手段,也沒啥祥瑞來賀,這等強大的姨娘,咱鬥不過,還躲不過嗎?昨兒個,老夫人也說了,和離最好,我回去,費了千般口舌,萬般心思,總算是將我那一門義絕的妹子,勸動了,這不,總算同意了和離,不過我妹子說了,錦好和腹中的孩子,她要留在身邊教養,省的放在莫家,白白丟了性命。”

莫老夫人和二老爺大吃一驚,沒想到姚氏會提出這麼個條件,一時間面面相覷。

在座的莫氏等人,也吃驚不小,不過震驚之後,都紛紛勸着,讓姚家大舅莫要聽信姚氏的意氣用事,更有什麼寧拆十座橋不拆一門婚的說辭。

就是連錦好,都被推出來,哄着她勸說姚家大舅,一時間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粉面玉琢的小少女的身上。

錦好暗暗醞釀的情緒,跑到莫二老爺的面前,莫氏衆人心頭一喜,誰知道下一刻都目瞪口呆。

小小纖細的身影,猛地跪在莫二老爺的面前,一個勁的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父親,父親……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不是妖怪……我不是邪魔……不要殺我……”

姚家大舅似是不忍,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將錦好拉了起來,微紅着眼圈,看了衆人一眼:“這孩子,昨兒個回去之後,就一直是這麼個樣子,不是傻傻的發呆,就是哭着‘父親不要殺我……大哥不要殺我……姨娘不要殺我……我不是妖怪……邪魔’”

他長嘆一聲:“我也不是什麼鐵石心腸的人,我也不是不知道世事艱難的人,哪個做哥哥的希望妹子和離,可是,這不是逼的沒法子了嗎?”

他吸了吸鼻子:“在座的不少是叔叔伯伯,都是看着我兄妹長大的,我們是什麼性子,叔叔伯伯還能不知道嗎?絕不是那種閒着沒事就惹事的人,就是與我同輩的哥哥弟弟,也該知道我兄妹從不惹事,今兒個實在是退無可退,走投無路了。”

“說句不怕丟人的話,昨兒個一夜,我姚家鬧騰了一夜,我勸我那妹子,莫要義絕,她以爲我還想勸她回莫家……居然……要一頭撞死在牆上。而我這外甥女,更是夢魘了一夜,嘴裡一個勁的喊着打打殺殺,妖怪,邪魔的,她舅母昨兒個照顧了她一夜,這不,今兒個原本打算來的,卻因爲擔心我那死心眼的妹妹再想不開,所以才留在家裡照看她……人心都是肉長的,看着她們這樣,我……我……”像是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半響之後,在一室沉默中才開口:“都是我這個做哥哥的,做舅舅的無能,這一次,說什麼我也要完成我妹妹的心願,讓她和離後,親自養育錦好和腹中的孩子。”

他擡起腦袋,神情再認真,嚴肅不過:“我昨兒個和內人已經想好了,若是莫家不同意這事,我定要鬧到官府了,若是官府不給我妹子做主,我就領着妹子去敲登聞鼓,就是滾釘板,我也要給妹子討個公道。”

這話可謂是擲地有聲,表示出姚家和離,以及奪得孩子的決心了,姚家大舅自然不用滾釘板,畢竟姚家還有個當官的兒子,真要想鬧到皇帝面前,一封摺子就行了。

莫老夫人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姚家的骨血,沒有外流的道理,就是鬧到皇帝面前,也沒有和離之人,帶着孩子的道理。既然姚家大老爺非要鬧得滿城風雨,我莫家也就豁出這張臉不要,也要奉陪到底,省的日後,被人戳着脊樑骨罵。”

姚家大舅,聞言冷笑:“怎麼就會被人戳着脊樑骨罵了,我妹妹只是和離,親自養育孩子,不放心孩子,又不是要讓孩子改姓,兩個孩子自始至終都是莫家的骨血,哪個說不是莫家的骨血了?哪個閒着沒事戳你們莫家的脊樑骨了?你們莫家做出這麼多戳脊梁骨的事情,不怕捱罵,現在倒是擔心捱罵了。”

隨即忍不住一般,又冷哼了一聲:“原本我還顧及着親戚的關係,想要給你們莫家留點臉面,不過莫老夫人這般說話,我倒是不樂意了。”

姚家大舅環視了衆人一眼:“莫老夫人口口聲聲說什麼戳脊梁骨,那我今兒個就讓大家看看,我這外甥女和我妹妹的腹中的孩子能不能留在莫家?我妹妹要帶走這兩個孩子是不是強人所難?莫傢什麼纔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他說完也不等人開口,就從袖子中掏出一張紙,揚了起來:“這是孫道姑的供詞,這裡面是她交代莫家大房的大少爺是如何讓她誣陷錦好被邪魔入體,如何算計錦好的性命的?”

他雙手將孫道姑的證詞交到莫氏族長的面前:“莫四伯,您若是不信小侄所言,那孫道姑就綁在外面,您自己問她也行。”

莫錦俊一聽這話,整個人一時驚慌過火,一下子就跌落下來,癱在了地上。

莫氏族長瞧了他一眼,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當下心裡跟明鏡似的,也不找那孫道姑問了,多問一遍,不過是多尷尬一份。

而,莫老夫人猶自不敢相信的看着莫錦俊:怎麼會是他?

她搖頭:“這事情,不可能是錦俊做的,這一定是佟湘玉那個賤人搞得鬼,一定是!”

“那就讓人帶孫道姑上來說個分明吧!”姚家大舅自然不會考慮莫家人的心情,尷不尷尬,那是他們的事情,他今天來,就是要狠狠地下莫家臉子的。

孫道姑帶上來,身上依舊是清清爽爽,乾乾淨淨,絕對沒有嚴刑逼供的成分在裡面,她不等衆人開口,就倒豆子一般,將莫錦俊如何聯繫她,如何花高價買丹鶴,要整死錦好的事情,說的個明明白白,半分不差。

這下子,容不得莫老夫人不信了,二老爺暴跳如雷,上前一腳踹在莫錦俊的胸口:“孽障,那是你妹妹……你親妹妹……”

錦好在一旁差點要笑出來,這莫二老爺說話咋就這麼逗呢,他這個親父親被人三言兩語說得都恨不得要滅了她了,怎麼就能義正言辭的奢望他那歹竹就能生好竹,指望個畜生記起血脈相連了。

就她,也還是姚氏基因改良的結果呢,否則怕也要長歪了。

衆人還沒從莫錦俊謀害錦好的震驚中清醒過來,此時,外面就傳來一陣吵鬧聲,莫老夫人怒火正盛,當即遷怒:“去看看是哪個在外面喧譁,這麼不懂規矩,直接杖斃了。”

秋菊領命而去,而,莫氏族人卻蹙眉看了莫老夫人一眼:這般心狠手辣,一個吵鬧,就要杖斃,難怪莫錦俊這般心狠手辣,不由得又想起姚家大舅之言,倒是對姚氏不放心錦好和腹中的孩子,想要自個兒養育,有了一些理解——將兩個孩子,放在這麼一羣惡狼中,先不說能不能平安的活下去,就是真的養大了,怕也是變成了另外一兩隻狼吧!

衆人思緒各千,卻發現晃神之間,外面的情景又是一番精彩,只間一楚楚可憐的女子,手持利剪抵着脖子衝了進來,一雙妙目赤紅一片,瞪着莫錦俊,猶如生死不共的仇人。

而,莫錦俊卻像是見鬼了一般,指着來人,顫抖着聲音:“你……你……是人……是鬼?”

莫老夫人心裡升起一陣不妙的感覺,雖然氣恨莫錦俊不顧手足之情,硬生生的要砍斷莫家榮華富貴的梯子,可是卻到底是長房嫡子,心裡還是顧惜一二。

現在見冬雪出現,莫錦俊的異樣,頓有所悟,立時站起身子,呵斥道:“來人,將這賤人給我趕出去。”

轉頭對向冬雪:“你是姚氏的陪嫁,不在姚家陪着你家夫人,闖到我莫家幹什麼?難道你們夫人就是這般教你規矩的嗎?”

她也算是個聰明的,一句話點出冬雪的身份——姚氏的陪嫁丫頭,就是做出什麼不利莫家的事情來,那也是姚家指使的。

誰知道冬雪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當下慘笑點明:“老夫人,冬雪什麼話還沒說,您就別忙這往夫人身上,往姚家身上潑髒水。婢子今兒個來,與姚家沒有關係,與夫人也沒有關係,是來找大少爺清算清算他和婢子之間的帳。”

“胡言亂語,尊卑不分的東西。”莫老夫人怒斥:“你一個小小的丫頭,有什麼資格找府裡的少爺算賬,我看你是得了癔症了!”

冬雪今兒個已經豁出去了,還有什麼顧忌,說起話來,那是半分情面不給莫老夫人留:“老夫人,癔症可是個尊貴病,不是我這個奴婢能得的,也只有大夫人,二小姐那樣尊貴的身份才能得。”

“至於我一個低賤的奴婢沒有資格找大少爺算賬,我也認,可是我沒有資格,你們莫家的長房嫡孫總有資格吧!”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悽然而笑:“大少爺,奴婢知道奴婢身份低賤,也不曾癡心妄想,想要佔個什麼名分,就想帶着這孩子陪在大少爺的身邊,求大少爺賞口飯吃,給孩子一條活路。”

說到這裡,神情憤恨起來:“您若是不願意,一口回了我就是了,我冬雪雖然一步行錯,可是起碼的骨氣還是有的,自然不會纏着您不放,只當自己被狗咬了,做了一場噩夢,自然求着我家夫人,放我離開,一碗湯藥,除了這個孽種,若是命運不濟,母子二人一起去了,也當乾淨,若是死不了,自然日後青燈相伴,了此殘生。”

“可是,你不該喪心病狂,居然將我掐得暈死過去,再扔進河裡,想要殺人滅口。”她上前啐了一口吐沫在莫錦俊的臉上:“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當初滿口甜言蜜語哄騙我,讓我失了清白在先,又利用孩子牽制我,讓我在夫人的院子裡澆油,要害夫人一屍兩命,到最後,卻還是將我……你這黑心肝的,你不顧念我也就罷了,卻連自己的骨血都能棄之不顧……你……你……”

淚流滿面,恨意滿身,舉起手中的利剪:“我大難不死,就是爲了找你報仇,今兒個,我跟你這個喪心病狂的,豬狗不如的東西拼了……”

說罷,整個人就像瘋子一樣,衝了過去,衆人被精彩絕倫,高潮迭起的戲劇性的情景給看得目瞪口呆,這可比戲臺子上唱的精彩多了,一時間,不曾想到,是不是該阻止的問題?

而,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爺也給嚇到了——原來在他們面前表現得的溫和的莫錦俊,揹着他們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啊,一時間,傻了眼,倒也忘了阻止。

至於當事人莫錦俊,也被這般瘋狂的冬雪嚇到了,他記憶中的冬雪,一向是個溫柔恬然的少女,怎麼今兒個卻像個索命夜叉一樣,一個猝不及防,那臉上就硬生生的被劃下一道猙獰的血痕。

疼痛,讓莫錦俊下意識的反擊過去,抓住那利剪朝着冬雪的方向刺了過去,或許是冬雪太多虛弱,或許是這兩天的夢魘一樣的生活,讓她對人生絕望,她居然毫不阻擋的任由那利剪刺進自己的胸膛,嘴角居然帶着詭異的笑容。

“你……還是殺了……我和……孩子……”當胸膛的血液噴灑出來的時候,她眼底的笑意居然越發的明顯,甚至帶着暢快:“衆目睽睽之下,你殺了我,真好……真好……”

她聲音剛落,腦袋一垂,就斷了氣。

乾脆直接的連讓莫錦俊發表感言的機會都沒有——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有機會對自己的女人,對自己的孩子下兩次手的,多麼難得的感言啊,冬雪也是個福薄的,這麼深刻的感言都不能多撐着一會,聽上一聽。

“殺人了……大哥殺人了……不要殺我……大哥不要殺我……”那刺紅的鮮血,顯然刺激了錦好脆弱的神經,於是,錦好小少女,再次華麗麗的暈倒了,而姚家大舅在這片混亂之中,理所當然的吩咐人,將她送回姚家好好休養。

人出了命慌亂的時候,即使這位能讓莫家一步登天的孫女,也自然放不進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爺的眼裡,畢竟孫女還是自家的孫女,可是這孫子等一下,就不知道是誰家的了——衆目睽睽之下殺了人,即使這奴婢命如草菅,那也是一條人命,何況這條人命的賣身契還不在自家人的手裡。

於是,如何保下莫府的嫡孫,成了眼下首要條件。

姚家大舅跺腳,看着香消玉損的冬雪,憐惜不已:“你這丫頭,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有什麼事情,不會找姚家給你做主,怎麼就……”長嘆一聲:“也是個烈性子的!”

他擡起臉來,對着莫家老夫人正式道:“老夫人,雖說此時說這個不合適,可是我還是想爲這個丫頭討個名分,讓她以正房夫人的身份葬在莫府的祖墳,日後享着莫府的香火,也算對得起,她這份烈性和腹中的孩子了。”

“不行。”莫老夫人斷然否決,莫府的祖墳哪裡是一個低賤的丫頭能夠葬進去的,若是同意了這麼個荒唐的條件,日後她怎麼對莫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既然如此,這事,我也就不多說了。”姚家大舅冷着臉:“來人,將冬雪的屍首帶回去,讓她的家人領回去,好好安葬了,所有的費用,我們姚家出,雖說這丫頭背主,做出了這麼些醜事來,可是到最後,還到底能憑着良心說出了真相,還不算沒了天良,這份公道,我姚家作爲主家,定然會給她討回來。”

姚家大舅重重一哼:“我就不信,衆目睽睽之下,傷了人命,還能不用償命!”

這話一出,莫老夫人,莫二老爺的臉色皆是一白:姚家大舅這話,是要莫錦俊償命。

也是,謀算他妹子和外甥女的性命,現在又這樣的好機會,怎麼會輕易放過?

莫老夫人囁嚅着開口:“姚家大舅,您看都是一家人,這事情……是不是……是不是……再商量……”

“沒什麼好商量的?”姚家大舅斷然打斷她的話,義正言辭:“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古今往來,這是常理。你莫家大少爺衆目睽睽之下,傷了人命,大家都看在眼裡,事實俱在,還有什麼好商量的,難不成,都要讓我們做睜眼的瞎子,將聖人教誨放在一邊,縱着你莫家的大少爺不成?”

一時間,姚氏族人,皆連連點頭,紛紛附和:不敢忘聖人教誨。

而莫氏族人,雖然未曾說話,卻也不敢應承下來閉口不言——若是姚家大舅真的告到官府,這麼多人,即使他們閉口不言,也抹不去這事實,到時候真的閉口不言,那就是包庇的重罪了,哪個願意擔上這麼個罪責——官府的大牢,黑漆漆的,沒有人喜歡那滋味,又不是腦子被門縫夾了。

姚家大舅尋思了一會,對着一旁族裡的某個宗老道:“三叔公,您是最懂律法的,這傷人性命之罪,該判個什麼?”

“腰斬!”姚家大舅那話一落,白鬍子的三叔公就摸着鬍子,乾乾脆脆的答了出來。

腰斬二字一出,莫錦俊雙腿一抖,嚇得失禁了,一時間,氣味難聞,衆人的目光都盯向了他的褲襠那潮溼之地,不說姚家的族人了,就是莫氏的族人都露出了不屑的目光。

莫錦俊面上如燒,用力夾緊兩腿,卻在異常尷尬之中,還咬脣說了一句話:“冬雪已經不是你們姚家人了,她……她……已經被二兩銀子賣進飄香院……是我……是我……花錢贖回來的……”

姚家大舅用一種聽天方夜譚的神情,聽完了莫錦俊的話,然後用一種同情的神色看着他:“我看大少爺是嚇得癔症了,否則這麼異想天開的話,怎麼能說得出口?這山古鎮誰不知道我姚家最是修身養性,姚氏一族風評良好,這些黑心肝的錢財,我姚氏從來不賺,怎麼好好的就將丫頭給賣進了飄香院,難不成我姚家的小姐,莫家的二夫人還缺這二兩銀子?再說了,就憑冬雪那模樣,怎麼着就值二兩銀子?這……這委實……說不通,你要誣陷我家妹子,你也找點可靠的說辭,這……”

不說姚氏族人了,就是莫氏族人也對他露出輕視的目光:你說你要誣陷人也找個可靠,聰明點的說辭啊!

他搖搖頭,又是感慨,又是輕嘆:“難不成大房這一脈,真的都有些癔症不成?”

這麼一句話,差點讓莫老夫人兩眼發白,暈了過去——姚家大舅其心可誅,這是要毀了大房一脈啊!

誰知道,人家也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就轉移了話題:“好了,這冬雪的事情,等一下再說,反正官府的老爺還在客廳吃茶,咱們不急,先解決了我妹妹和離的事情,莫老夫人您就給句痛快話,是同意還是不同意我妹妹的要求,若是同意,咱們痛痛快快的簽字,再請官老爺來做個見證,過個明路,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若是您不同意,我姚家也囉嗦,這就回去,該上衙門的上衙門,該寫狀子的寫狀子。”

經過冬雪之死這事,這堂上的氣氛已經呈現一邊倒的氣勢,不說姚氏族人,就是莫氏一族,雖然無人說話,但是衆人其實心裡也都覺得錦好和姚氏腹中的孩子,最好由姚氏撫養最好,不說日後成才與否,那姚氏品格有目共睹,至少不會教養出想莫錦俊這麼個心狠手辣的出來。

而且,人家姚家大老爺說的也對,又不是斷了祖宗根源,還是你莫家的子嗣,還姓你的莫,跪你莫家的祖宗,又何嘗不可?

莫氏一族無人出來幫腔,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爺心裡越發的慌了。

莫氏族長是個見過世面的,到了此時,自然看出姚家是有備而來,而且底氣十足,看來今兒個不答應這條件也不行了,不過卻還要想着法子保下莫錦俊——莫府這裡,可不能出現一個殺人兇手的長孫,壞了莫太老爺的前程,對莫氏一族也是不利。

“其實和離的夫人,將孩子養在跟前也不是沒有過,太祖皇帝的長公主就是和離之後,將兩個兒子養在自個兒的跟前。”他給了莫老夫人稍安勿躁一個眼色:“只是,姚家侄子你也知道,我這二侄子的子嗣一向艱難,日後這兩個孩子留在麗娟這孩子身邊教養,這身邊就空蕩了些,錦俊這孩子是不是……”

姚氏族長見姚家大舅皺着眉頭似乎有些不樂意的的樣子,立時開口:“大侄子,這錦好和麗娟侄女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莫家的骨血,咱們總要給孩子留點顏面。”

姚家大舅想了許久,跺了跺腳:“罷了,罷了,只要冬雪的家人不追究,我們姚家也……”長嘆一聲:“兩難,兩難啊!”

於是和離之事,總算達成協議,姚家大舅當即請了官府的衙門做了見證,掏出早就寫好的,姚氏簽了字的和離書,莫二老爺即使很想撕了去,不過爲了自家的兒子,還是咬牙籤字畫押,心裡還想着,和離之後,還能哄着回頭,若是真的將兒子腰斬了,哪裡還尋得回頭。

不過,心裡卻到底將莫錦俊罵了個狗血噴頭,莫老夫人心裡也恨死了莫錦俊,心裡想着日後若是錦好與姚氏貼心,與姚家貼心,真的攀上貴人之後,怕是要忘了莫家,有了好處,怕也是姚家在先,莫家在後。

當即,就尋思着,怎麼哄錦好與她貼心了。

官府做了筆錄,過了明路,這事就算是成了。

姚家大舅拿了和離書,片刻也不想停留,不屑的瞧了莫二老爺一眼,就告辭了,姚氏一族自然也瞧不上莫家行事,紛紛告辭。

而莫氏族人也生怕冬雪之事,牽扯上自己,也都拱了拱手,散了去,就是那莫氏的族長一把年紀了,那腳下也是生風,生怕晚了被留了下來。

莫老夫人覺得今兒個讓官府的老爺看了笑話,雖說往日裡,她這四品夫人沒將這麼個芝麻小官看在眼裡,可是今兒個冬雪的事情出來了,她自然要熱絡幾分,想要備些酒菜,好好款待一番,可是人家芝麻小官只是連連推辭,腳下同樣生風的離開了:開什麼玩笑,雖說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擡出去的那直挺挺的屍體,還是看見的。

只是民不告,官不究罷了。

只將莫老夫人氣得那口一直強忍的血,又吐了出來,然後華麗麗的暈倒了,一時間莫家上下一片雞飛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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