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姝到了前廳, 朱府管家朱三向她行禮,“見過凌夫人。這二位姑娘是我家夫人特意送給您的歌妓,府上舉辦宴席, 她們可出來吹拉彈唱助助興。”
“替我謝謝你家夫人了。”
朱三走後, 靜姝仔仔細細打量這個兩個歌妓, 衣裳有些擰巴, 髮梢還沾了幾根草。
“二位姑娘怎麼稱呼?”
“奴婢嫣紅。”“奴婢胭脂。”
“都會些什麼?”
“奴婢會吹簫。”“奴婢會彈琴。”
“你們在朱府多久了?”
二人對視一眼, 嫣紅道,“才過了一夜就被送到凌夫人您這兒來了。”
“過了一夜,被朱大人收用過了?”
“不不, 奴婢們還是清白之身呢。”
“可見過朱夫人?”
“未曾,朱夫人安排奴婢們在柴房過了一夜, 今早就被送到這兒來了。”
靜姝心裡瞭然, 這確是姜嫣然能幹的出來的事, 她心眼小,哪裡容得別人跟她搶一個夫君。
“你們原來在哪裡當差?”
“稟夫人, 奴婢們原來是吏部尚書毛大人家裡的歌妓。昨日,朱大人去毛大人府上拜訪,毛大人便把我們賞賜給朱大人了。”
靜姝端着茶杯,“可惜,我們凌府也不需要什麼歌妓。凌大人一向在外應酬, 從不往家裡帶人。”
“咕, 咕。”嫣紅和胭脂的肚子都餓得咕咕叫, 兩人臉羞得通紅。
“你們可用了早膳?”
二人同時搖頭。
“茗夕帶她們下去用頓早膳吧。”
“是, 太太。二位姑娘請隨我來。”
米兒關切問道, “太太怎麼安排這兩個歌妓?”
“本就不是我們府裡的,還給那個毛大人吧。”靜姝淡然一笑, “這本是姜嫣然的難題,她
倒是挺會轉嫁的。”
過了兩盞茶的時間,茗夕把她們帶上來。
“謝夫人賞膳。”
“不必客氣了,這會兒子,你們就上馬車回毛尚書府吧。”
二人齊齊跪下,“求太太收留。奴婢們被賜予朱府,纔不過一天就被送回,老爺肯定會認爲我們伺候不周。求太太憐憫。”
“對啊,是把你們賜給朱府的。跟我們凌府可是八竿子打不着。你們回毛府,毛大人怪罪起來,你們只管照實說就是。我們凌府的內院事,我完全可以做主。這樣吧,若是毛大人覺得
我也不給他面子,那就讓他親自去找凌大人說吧。”
話已至此,嫣紅胭脂二人也無法留下,只得跟着凌府管家又回到毛府。
正巧,齊國公府的馬車停在門口。原來齊府也把另外兩個毛府的歌妓送回來了。
毛尚書才上完早朝回府,就發現自己送出去的歌妓被送還,還是兩個舉足輕重的人物,當朝的錦衣衛指揮使大人和最年輕國公爺的府邸遣送回來。
毛尚書覺得自己被朱文博打臉了,自己送出去的,人家不要,轉送給兩個姐夫,結果轉了一圈又回到自己這裡。
“好你個朱文博,要做清流官,是吧,那就去吧。”毛尚書恨恨地想。
第二日,朱文博並沒有受到任何應酬邀請,他以爲終於可以歇歇了,官場上的大人物,他差不多都見過了。
一連幾天都是如此,朱文博有些奇怪,而且幾個同僚對他有些疏遠,有的人還冷嘲熱諷他是朱青天、朱清流之類的。他一時有些二丈和尚摸不到頭腦。
某日下朝,齊恆之正巧和他同路,便打了個招呼,“多謝妹婿送來的歌妓,只是我們齊府並沒有畜養歌妓的規矩,因此又送回毛府了。在下很忙,先行回府了。告辭。”
朱文博恍然大悟,原來府中的歌妓被嫣然送到齊府了。
走到宮門口,準備上轎,凌無塵又向他作揖道謝,“多謝妹婿送來的歌妓,只是內院之事都是夫人做主,凌府府邸太小,僕婦衆多,已經不需要伺候的人了。”說完便策馬離開了。
朱文博尷尬笑笑,“打擾府上了。”
回府後就找到姜嫣然,質問那四個歌妓去哪兒了。
“夫君,是爲那等下賤女人在質問妾身嗎?”姜嫣然也生氣。
“我問你,你把她們分別送給誰了?”
“就送去兩個姐夫的府邸了。”姜嫣然手裡絞着帕子。
“哎呀,你怎麼這麼糊塗。這是毛尚書送給我的,你把她們送去凌府和齊府,人家接受也就罷了,可人家又把她們送回毛府了。這不是下毛尚書的臉面嗎?”
“那也不能怪妾身吶,只能說明是姜靜嫺和姜靜姝容不下人唄。”
“夫人真是糊塗,我現在正值仕途上升期,得罪了上司和同僚還怎麼在官場混下去?”朱文博一甩袖子去了書房。他想不通,成親前,看着溫柔大方端莊聰慧的娘子,成親後就變了。
姜嫣然還是頭一次見朱文博發火,她有些後怕,要知道自己還沒懷孕生子呢,萬一朱文博在外有人了,她可就無依無靠了。
午膳,她親自端去書房,認了錯,表演了一套梨花帶雨的戲碼,朱文博就心軟了。他知道妻子對他的愛慕之心。
“你呀你,別擔心外頭那些鶯鶯燕燕,誰都沒法跟你比。下次再有人送女人來,你只管安排,哪怕打發到遠遠的角落裡,都隨你。要懂得轉彎。”他摟她在懷中,細心教她。
“妾身知道了,妾身昨個兒一時打翻醋罈子。夫君別生氣了。”她淚眼朦朧望着他。
“不生氣。”他擡起她的下顎,輕輕吻了上去。
一晃就到五月,靜姝傳出好消息,懷孕了。
正巧,大老爺姜正明四十壽誕,他決定大辦一場。
因爲是姜正勳的嫡親大哥,又是九城兵馬指揮使姜承祖的父親,這場壽宴,大半個京城的達官顯貴都來了。
午時未到,姜府門口早已車水馬龍,做爲新晉的大貴之家,各家親戚絡繹不絕。
靜姝也到了,她由凌無塵親自抱下馬車。
“放我下來吧。”
“我抱你走過這幾道門,門檻高,萬一摔了怎麼辦。”凌無塵貼心道,不顧衆人目光,將她抱至東暖閣那裡。
不少賓客紛紛側目,這就是傳說中陰險狡詐的凌無塵?他對娘子倒是珍視得很。
放下靜姝,二人向姜老太君行禮,“見過祖母。”
“好好好,都起來。別彎腰了,姝兒坐到祖母這兒來。”
“哎。”靜姝坐過去。
“瘦了,懷了多久了?”
“二月餘。”凌無塵搶先答道。
“那要小心着點。今個兒別亂跑,就在我身邊坐着。”老太太對靜姝道。
“那就勞煩祖母看顧她了,孫女婿說的,她不聽。”凌無塵又接話。
衆人笑起來,三太太打趣道,“到底是新婚燕爾,這般如珠如寶疼着。像咱們這種成親多年的,都是盼着他早點走,別在眼前晃。”
承業如今六歲了,也聽得懂大人們說什麼,接口道,“三嬸嬸說得不對,前個兒,我還看見
三叔出門前抱了一抱您呢。”
三太太笑着用帕子捂住臉,衆人鬨笑起來。
“快來吃糕點,再說下去,你三嬸嬸都不敢呆在這裡了。”魏玉貞把承業拉過來。
衆人三三兩兩聊起天來,姜嫣然卻想着要製造一個大驚喜。今日,她帶來了那件時疫病人穿過的衣服,事先裁剪成好幾篇破布,事後,又把那把剪刀扔了。
二房的三位少爺,承業、承昭、承德,雖不是一母所生,但是從小由魏玉貞帶着,兄弟三人
感情甚好,也沒人敢向他們提起他們的身世,誰要是多說了一星半點兒,老太太肯定往死裡收拾不可。
三房的少爺和小姐,承輝和婉柔自小也和他們玩在一起,幾個堂兄弟姐妹感情都好。外帶一個大房的嫡曾孫,姜承祖和陶氏的長子姜濟源。
姜濟源時常和這些年紀差得不多的叔叔姑姑一起讀書寫字,一起玩耍。老太太看着這些小可愛,心情大好,總說他們是姜府未來的希望。
今日大老爺壽誕,他們都可以不用睡午覺,承業年紀最大,決定帶這羣小蘿蔔頭去北面的臨水閣釣魚。
“好啊好啊,我最喜歡釣魚。”姜濟源年紀小小,最喜歡這種安靜不動的玩法。老太太常誇讚這個嫡長曾孫子,將來必定是個沉穩的。
孩子們畢竟還小,心性未定,釣了半天,不見魚兒上鉤,就自己玩自己的了。只有姜濟源一個還在那裡坐着,他聽父親說做事要有恆心,不可半途而廢。小小的人兒坐在釣魚臺前,還挺有趣。
婉柔用帕子做成一個老鼠樣子的布偶在那裡玩。
“四妹妹在玩什麼?”姜嫣然笑着問。
“在玩布偶,我自己折的。你看。”
“真漂亮。三姐姐也給你做一個小兔子看看。”姜嫣然拿出自己的帕子折着一個小兔子。
“好看,我也要學。”
“好啊。就是沒有多餘的布。”
“不礙事的,我去房裡取。”婉柔畢竟是兩歲多的小孩,天真無比。
“這樣一來一去太麻煩。咦,你看,草叢裡有好幾塊布,就用那個吧。橫豎就是拿來練習,
等你學會了,再用好的綢布做小動物。你說是吧?”
婉柔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對。”她去草叢裡撿起那幾塊布,認真做起小老鼠,還有模有樣學起兔子的做法。
姜嫣然教了幾種做法走了,她用的是自己的乾淨帕子,計謀得逞,她心裡倍爽,“婉柔真聰明,別忘了跟其他的哥哥弟弟分享。”
婉柔拿着一堆自己用布做的小動物給他們看。幾個小少爺都拿在手裡欣賞起來,紛紛誇讚,“婉柔妹妹好聰明。”
承業已經開始讀書了,像個老夫子似的,搖晃着小腦袋,“妹妹真是蕙質蘭心啊。”
熱熱鬧鬧的壽宴,晚間終於散去。
第二日,婉柔發起燒來,府醫初步診斷出來是染了風寒,便開了一劑藥。
只是這都五月了,還能染上風寒,甚是奇怪。幾天之後,依然高燒不退還嘔吐起來。不止是婉柔,二房的三個少爺,三房的少爺也是如此。
老太太請了御醫來看,四位少爺和一位小姐居然都染上了時疫。
姜府將這事報備官府,因爲府中五人染上時疫,姜府戒嚴,進不去也出不來。
整個府邸都亂了,老太太差點暈倒,拄着柺杖狠狠戳着地面,“查,給我好好查。是誰幹的缺德事,這是要我姜家絕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