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妥當之後，其他員工也就散去了，范陽讓出去吃飯，周主任死活不肯。
聲稱買點饅頭大蔥將就一頓就完了。
范陽一再保證絕不去什麼高檔的地方，周主任才勉強答應了。
還是去冼星海大街，找了個普通的炒菜館子，要上幾個小菜，幾斤滷牛肉，每個人面前抓上幾把花生，大軍去車上提了兩瓶茅臺下來。
周主任看見便覺喉頭滾動，兩杯下肚，把釦子一扯：“舒坦，我說範總經理，以後咱們千萬別搞那些有的沒的了，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吹來的，這趟簡直太破費了，這趟包個飛機得多少錢？”
范陽也漸漸的摸清楚周主任的脾氣了，圓滑，也足夠正直，絕不是什麼貪得無厭之輩，打起交道來還是很舒服的。
“也沒多少錢，這邊在重修機場，民航停了，只有包機才能到，沒辦法的事情。”
周主任道：“那以後可別破費了，心意到了就行，咱們也就一普通人，幹工地的，你老整那麼豪華幹嘛，搞得我連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大家就按平常的相處，通力合作，把工作圓滿完成，我們就算完成任務。”
“那好。”范陽露笑意，能說出這話，之前的工作就沒白費：“那我就冒昧叫聲老哥，還有三位大工，這次的生意就仰仗各位了。”
順勢站了起來，大家吆五喝六的幹了一杯。
坐下，周主任又連忙補充：“但咱們交情歸交情，工作可半點馬虎不得，你知道咱們搞土建的，質量就是生命，責任重於泰山，如果產品的質量不達標，咱們也是愛莫能助啊。”
范陽笑道：“這是當然了，總之大家積極配合，有紕漏的地方也絕不馬虎。”
李麒麟怕話說得太滿，尷尬的一笑：“但實不相瞞，對於鋼鐵的質量這塊兒，我們可是徹底的門外漢，如果有什麼不達標的，貨值是生產工藝上的問題，我們可以跟廠家商量着改進嘛。”
質檢員小劉說道：“問題不大，咱們的應用強度標準是335兆帕，工業水平不高，技術指標還是很容易達到的。”
范陽問道：“那麼，咋們的考察主要是哪些方面？”
小劉說道：“其實也不復雜，一個技術指標，一個生產指標，技術指標主要是屈服強度測試，應力測試，肋紋間距是否合理，與混凝土的咬合力如何，這些都需要試驗證明，我們說了不算，得拿回去做檢測。”
范陽點頭，繼續問道：“那麼生產指標呢？”
小劉笑道：“這個得請教周主任，他纔是咱們的材料專家。”
周主任罵道：“什麼狗屁專家，我就一搞地質的，我什麼水平你們不知道？你問打地基我懂，測個沉降，打個樁，鑽個井我在行，論建築你們誰比我差？我連磚是橫着砌還是豎着砌都不知道，你跟扣高帽？這個賬我不認。”
一羣人呵呵直笑。
范陽則單獨敬了小劉一杯，表示請教。
小劉說道：“這個，這個是真要周主任說了纔算，因爲這次的進貨量大，價格也很便宜，所以上級領導希望我們認真考察，希望將你們納入供應商目錄，從這個角度來看，考察的項目就很嚴格了，要參考生產工藝，因爲技術指標是個很籠統的事情，我們只能做最基礎的碳檢測，應力測試，抗拉伸強度測試，但鋼鐵成型的微量元素，就測不出來，導致不同批次的鋼筋，在實際應用上，會差別很大。”
小劉繼續說道：“例如同樣指標的HRB400，兩個不同廠家，A廠的，就是比B廠的要好一些，有些屈服強度很高的，可咬合力就是不夠理想，所以爲了綜合判斷鋼筋的好壞，我們會考察工廠的生產工藝，還會考察第一流程，考察鐵礦石的質量，是赤鐵礦產的，還是褐鐵礦產的，或者磁鐵礦產的，是富礦還是貧礦，這些區別都是很大的。”
范陽有點吃驚：“光技術指標不夠，還要考察鐵礦？”
搞這麼複雜？
小劉微微一愣，眼光向周主任那邊傾斜了一點，周主任則迴避了小劉的目光。
抓花生的手似乎停了一下。
這微妙的一幕，被范陽敏銳的捕捉到了。
技術指標是死的，但生產指標，就涉及複雜了，豈不是嘴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想怎麼說怎麼說，他們說好，就好，他們說不行，那就完蛋？
豈不是可以隨便挑刺？
“嗯。”小劉肯定道：“最好是看一下，這些有利於我們更好的掌握產品的基礎情況，這對你們也是很有利的。”
周主任捻起花生放進嘴裡，一副馬大哈的樣子：“就是隨便看看，走個過場，都不叫事兒。”
范陽和李麒麟對視一眼，哪還不知道小辮子。
小劉又問道：“他們的礦場你們看過嗎？”
范陽搖頭道：“暫時還沒去看過，但應該是沒問題的，這個礦石區別很大嗎？”
小劉又是尷尬的一笑：“這個真得請教周主任了，他纔是咱們的地質專家……”
“什麼狗屁專家。”周主任又是破口便罵：“我警告你小子別給老帶高帽啊。”
材料員老錢笑罵道：“狗日嘞，拍馬屁的技術是爐火純青了嘞。”
施工員張工笑道：“老錢你就說錯了，材料專家呢，是冒充的，可地質專家可是實打實的，周主任可是正牌的西安石油大學畢業，老地質隊員，萬丈高樓平地起，靠的是什麼？靠的是地基啊，離開了地質什麼都等於零，你們搞建築的都是老二，周主任纔是咱們的中流砥柱嘛。”
周主任哈哈大笑，給笑得眼淚花子都流了出來：“行，行，一個個的拿我開涮，我說了算，有一個算一個，二級職稱一個都沒戲。”
一羣人鬨堂大笑，酒桌上的氣氛異常活躍。
攀交情嘛，肯定要投其所好，范陽便順勢說道：“周老哥是學石油的？”
“也不算，我是石油大學讀書，但專業是找礦，當然石油也能找，基礎嘛。”
“呵呵，這石油好找嗎？一般去哪兒找啊？”
周主任拿起酒杯吸溜了一口：“所謂是上山找礦，下山找油，油跟煤炭是一樣的，哪兒有盆地就往哪兒找。”
“上山找礦？下山找油？”范陽還真感興趣了，自己都是挖礦的，可無奈書本上學到的東西太過淺顯，到現在都還拎不清爲什麼能找到金子：“礦都在山上？”
“是啊，你要找礦，首先得弄明白礦是怎麼來的，不管是銅還是鐵，都是地幔層的岩漿涌上地表給帶上來的，它是一個擠出效應，就跟火山噴發一樣，自然是地勢越高的地方越好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