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第二天是週末，不用去上學，唐昱自然需要爲拯救蘇慕儒好好的籌劃一下，不能在家中等死。
他老爸照常到政府上班，不過政府那邊從昨天開始就已經是人心惶惶，想必也做不了什麼有用的事。
二叔在海南那邊的事情已經基本處理完畢，除了有些尾款需要在半個月左右之內才能收回來之外，其他倒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留在那邊的人基本都能處理。昨晚打電話時聽說了這邊發生的事，立馬心急火燎的要趕回來，不過沒有凌晨的機票，最快趕回來也要到今天中午了，到時候還要唐昱開車去機場接。
昨夜思來想去，關鍵點還是在楊涵寧的身上。前世時候蘇慕儒案件的具體情況也沒有公佈，新聞上邊的都是官樣文章，不過有些見識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不是那麼回事兒，所以唐昱也不知道楊涵寧到底提供了什麼樣的證據能讓紀委直接對一個市長定案。
雖然案件背後有推手，不過沒有些有料的東西，想把一個實權市長給搞下來那是很難的。
這麼看來，突破口還是在楊涵寧身上。
開車快到老街的時候驀然想起，這時候她應該也處於風口浪尖之上，想找她的人多如牛毛，特別是蘇慕儒這邊的人，一定會想法設法去找她的，陳鬆威那邊也會想法設法的把她藏匿保護起來不被這邊的人發現，估摸着，她這回定然不在這兒公佈的住址。
在老街遠遠的地方就把車停了下來，果然發現巷子口有幾個人隱隱約約的晃動。
前世家裡落魄的時候唐昱在這邊住了好一段時間，自然能認得出來那些來回晃悠的人不是老街的熟人，只是不知道這些人是蘇慕儒這邊的還是陳鬆威這邊的。
看到那些晃悠的人唐昱也不敢冒險從這兒進去，找了條前世曾經開拓過的便道翻了幾堵爛牆繞進去，遠遠的果真發現楊涵寧家小院外的大門緊鎖着，旁邊也有人看似在晃悠，實則是在監視這邊。唐昱儘量放鬆着走過去，那些監視者只是稍微注意了一下，不過見唐昱是衚衕裡邊出來的也就沒有太在意，想來也不會對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人有多大的警惕。
出了老街回到車上唐昱不禁心裡發堵，他已經確定那些人定然就是陳鬆威找來監視這邊的人。楊涵寧此刻也定然被他轉移到了一個安全保密的地方。
正發愁到哪兒找到楊涵寧這個突破口，唐昱腦袋中驀然靈光一閃，“陳鬆威他們想把楊涵寧放在一個妥善的地方，既不讓其他人能夠輕易發現，還要讓省紀委的人隨傳隨到，自然是不能出了東陵市的，這麼看來，最好的地方莫過於中山公園那邊的兩棟豪華別墅了。”
再說，楊涵寧作爲尹匡虞的情婦，尹匡虞要金屋藏嬌，把她放在那邊的別墅裡的確是很好的選擇，那裡可完全不用擔心被人發現了。記得前世的時候，那個地方作爲陳鬆威和尹匡虞的老巢，是直到98年陳鬆威案偵破的時候才被人順藤摸瓜發現。現在東陵市的人對於中山公園附近的豪宅還一無所知呢，便是知道那兒有豪宅的人都不多。
這麼一想，唐昱不再猶豫，打火往中山公園的豪華別墅趕去。
依然像上次那般遠遠的把車停下，下車是看到後座上掛着的高倍望遠鏡，心道，“這東西終於能夠派上用場了，倒不枉自己花了五百的押金。”
又從上次的路上繞到之前“偷窺”的那個位置，舉着望遠鏡觀看了約有半個小時之後，腰痠背痛腿麻的唐昱這才發現自己犯了個嚴重的錯誤，看了大半個小時，除了別墅外邊停着的上次見到的一輛別克兩輛寶馬之外再沒有看到其他的東西，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出現。
守株待兔確實是個不錯的想法，不過自己並不是那種受過專業訓練的人，能夠一動不動的在這兒等着目標的出現，只半個小時就有些受不了了。況且，此地的安保措施不錯，不能長時間呆下去，站的時間久了，說不準就要被安保人員給發現了，那些安保人員可不會把他當做一個觀賞風景的藝術家。送到警局倒是小事，打草驚蛇就不好了。
正想着是不是換一個更加聰明一些的辦法，在這兒傻等下去也不是辦法，那邊平靜了半天之後的別墅大門突然有了動靜，遠遠看到有人從裡邊走了出來。
唐昱不敢怠慢，調節望遠鏡一看，不禁喜從心來，出來的人不是苦等多時的楊涵寧又是誰來？只是不知道她這時候出來要到什麼地方去，這時候的東陵市可不是她露面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急着想要把她找出來。
正想着，楊涵寧已經打開車門進入那輛別克之中，把車駛向別墅區出口，奇怪的卻是車在出口處被幾個安保人員攔了下來，楊涵寧打開車窗似乎正在交涉什麼。
唐昱繞到出口附近，隱隱約約聽到楊涵寧有些憤怒的聲音，似乎提到她父親什麼的，安保人員似乎不同意她駕車出去。不過離的距離太遠，唐昱也聽不太真切。
接着楊涵寧從車上走了下來，拿着大哥大似乎在與什麼人交涉，時間挺長的，差不多有十多分鐘才把大哥大遞給了保安，看那保安隔着電話還點頭哈腰的樣子唐昱就一陣好笑，有些人生來就要把自己當奴才對待，這種人實在是……
保安似乎接受了什麼人的吩咐，接了電話之後就放行了，唐昱不敢怠慢，忙趕去停車的位置準備跟上她看她到底去做啥。他倒是沒想到，楊涵寧開車出來之後沒有直接走，而是停下來在附近一個賣水果日雜的便利店門前停下，下車之後一回頭，楊涵寧的目光恰好看到不遠處經過的唐昱。
看到楊涵寧的招手，唐昱心裡暗暗叫苦，沒事幹姑奶奶你在這裡停車幹嗎呀，這倒好了，跟蹤失敗。
被楊涵寧看到招手，他也不好裝作不認識，只好衝她走去，看她正買了幾斤新鮮水果和一包奶粉，心下奇怪，倒是不知道，這時候正處於風口浪尖的她要去看什麼人物，能讓她冒這樣大的險。要知道，眼下的東陵市，想要找到她的人海了去了。這些人裡邊，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又走了幾步，快靠近楊涵寧的時候唐昱這才驀然想起，剛剛在別墅區出口，模糊聽到她和安保人員爭執中以及後來打電話時提到父親之類的詞，又記起上次在老街似乎有人說過，她自小相依爲命的父親最近似乎生病住院了，鄰里間都不知道是什麼病。
隱約間，唐昱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麼線索，只是一時還沒有理出頭緒。
忍不住又有些走神的唐昱自然沒有注意到，神遊物外的他眼睛卻好死不死的正好落在楊涵寧高高束起的胸部，引得楊涵寧忍不住嬌嗔一聲拿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小鬼頭的眼睛還是這麼不規矩啊，見了姐姐也不打一聲招呼，不會是這麼快把姐姐忘記了吧，你可是還欠姐姐錢的。”
唐昱這纔會過神來，再擡頭仔細看她，卻覺得與前幾日見到之時有這明顯的不同，面雖含笑，眼睛深處卻隱藏着一絲不易發現的淒涼和無奈，面容也明顯有些憔悴，雖然膚色姣好，不過只是略着淡妝的她還是很明顯能看到兩眼的眼袋，顯然是最近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涵寧姐這麼漂亮，我怎麼敢忘記啊，涵寧姐總不會小氣如斯專門蹲點在此讓我還錢吧。”說話那小意的神態，引得楊涵寧忍不住掩嘴而笑。
“對了涵寧姐，你怎麼在這兒呀，上次記得你好像住在老街那邊，買這水果又是去看誰啊。”注意看着楊涵寧眼神的唐昱清晰的感覺到她聽到問話時目光中的閃爍。
“小弟弟關心的倒是挺多，姐姐要去看自己的爸爸，他生病住院了一段時間明天就要出院了，我卻忙着不能去照顧他，今天才有空去看他。”
“都和姐姐說了我不是小弟弟嘛。”
“知道了，你不是小弟弟，好了，小弟弟，姐姐走了。”
唐昱正腦子裡邊回想楊涵寧說的話，耳邊又響起楊涵寧清麗的音線，“小弟弟要不要搭便車啊，姐姐到二院，要是順路的話稍你一程。”
“不用了，姐姐先走吧，我就在附近。”
看別克絕塵而去，唐昱忍不住陷入沉思，楊涵寧的父親現在在二院住院，已經住了好一段時間，她現在要到醫院去看她即將出院的父親。
不知爲何，他隱隱感覺到此事是一個突破口。
看了看便利店牆上邊的掛鐘，差不多是二叔下飛機的時間了，上了車往機場開去。到了機場恰好看到二叔在路邊準備攔出租車，身上除了一個隨身的手提包，什麼也沒有帶，看得出來走的很匆忙，什麼都沒來得及準備就上了飛機。
唐天浩倒是沒想到唐昱真能把車開過來，電話裡聽自己大哥說的時候還有些不信，剛剛看他熟練倒車的樣子可不像是新手能做到的。
上了副駕駛座，唐天浩迫不及待的問起蘇慕儒的事情。有些事，電話裡也不好講，他也只知道個大概，倒是聽唐昱一說之後明瞭了許多。
唐昱說的也極是簡單，總的概括起來就是建材局的楊涵寧陷害市長蘇慕儒。當然，除了事實之外，唐昱在敘述中還刻意的加上一點自己的“猜測”來引導唐天浩的思維，
“二叔你看，蘇慕儒剛想那建材局立威，建材局的人立馬就舉報了他，這絕對不是巧合，我爸是瞭解蘇慕儒的爲人的，知道他絕對不會犯那樣的原則性錯誤。所以，我們可以大膽的猜測，這可能是一個有預謀的陷害案，有可能就是建材局的人被蘇慕儒捏到了什麼把柄，他們知道蘇慕儒要對他們下手，所以提前動手自保。這個舉報者楊涵寧，一定有問題。”
唐天浩皺着眉頭微微沉思了一會兒，也覺得唐昱說的似乎有些道理，“這個楊涵寧我知道，雖然沒有見過面，不過東陵大美女的名聲也不是蓋的。可是，你爸不是說省紀委那邊已經掌握了確切的材料嗎，要不也不能把蘇市長叫到南山賓館啊。要是蘇市長真的一點問題也沒有，楊涵寧也不能給省紀委提供確切的材料啊，省紀委的人總不好和東陵市的建材局同流合污吧？再有，蘇市長不時的到建材局調研，其實下邊早就有風言風語了，不過傳的不甚嚴重，估計也沒有傳到你爸和蘇市長的耳朵裡，說他和這個楊涵寧之間有什麼齷齪，那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二叔你說的這個具體我們也不清楚，不過若是楊涵寧真的有心陷害，建材局僞造一些證據也不是不可能的。”他倒是真的不知道，下邊原來早就有蘇市長和楊涵寧的風言風語了，那楊涵寧舉報的作風問題就可能弄假成真了。
“你越說越離譜了，僞造證據，總不會說省紀委的那些人都這麼好糊弄吧。咱們也別瞎想，紀委的人總能搞清楚真相的。”
“二叔，你怎麼就不能好好考慮一下我說的可能性啊，總之啊，我就是覺得這個楊涵寧有問題。而且，我已經打聽到，她爸在二院住院，你幫我去打聽打聽，看看他到底得了什麼病，具體是怎麼回事兒。她爸已經住院有一段時間了，若是重病的話，她一個工薪階層，哪來那麼多錢看病啊。”唐昱總不好和他說，這件案子背後搞不好還有省裡邊的大人物在推手，要不紀委怎麼會有那麼快的效率。
唐天浩一聽，也是這個理，反正打聽以下也不費什麼事兒，就叫唐昱直接把車開到二院。
唐昱心裡邊清楚，這種事情讓他二叔去做遠比他自己做要順利的多，他二叔在東陵市多年，關係網遍地，去打聽個這事兒，確實是小事一樁。
看醫院外邊那輛別克還停在那邊，唐昱也不好下車怕被楊涵寧出來撞見了。
不大一會兒唐天浩就出來進入車裡邊，面色有些嚴肅，“這個楊涵寧，怕是真的有些問題。我找了一個熟人問了，她爸是食道癌中期，前幾天剛剛做過手術，還算成功。我具體問了一下住院的費用，單單手術費就十多萬，還不算昂貴的進口藥物以及住院費等等，總的算下來，起碼有二十多萬的樣子。”
二十多萬在93年的東陵市意味着什麼，唐天浩整天研究市場的他再清楚不過了。
93年，東陵市的人均月工資還不足五百，大部分的工薪階層的年收入也就是五千左右，也就是說，一個工薪階層，不吃不喝四十年纔有可能攢下二十萬元的鉅款。楊涵寧在建材局裡邊的職位不高，也僅僅屬於工薪階層中上層而已，建材局是自收支單位，工資和福利都不高，而她家裡邊父親無正式工作，在工地上打零工，腿還受過傷。家裡邊還有妹妹在上大學，只有她一個人在工作。從理論上來講，無論如何她家了拿不出二十多萬這樣一筆鉅款。
可是，根據唐天浩打探到的消息，除了住院的時候是建材局的雷大福出面打的招呼掛了一段時間帳外，之後楊涵寧很快就付錢了醫院包括手術費在內的一切費用，沒有一點的拖延。
不能不說，這是相當不正常的，也證實了唐昱剛剛在車上所說的，這個楊涵寧確實有問題。
“二叔現在搞清楚了吧，這個楊涵寧本身就是有問題的，她根本就沒有那樣一筆鉅款的合理來源，她自身有問題，那她的舉報就不足以取信了。
唐天浩猶自有些猶豫，“萬一這筆款是蘇慕儒給的呢。”
“要真是蘇慕儒給的治病錢，楊涵寧她還能去舉報蘇慕儒？”
頓了頓，“叔你先回去，把這些事情和我爸說一下，不過你們在家裡邊不要輕舉妄動打草驚蛇，說不準這時候家裡邊也被有心人盯着呢，我小孩子家家的別人不會注意，叔你把車和大哥大給我留下就成，我在外邊，說不準還能打探到什麼消息，至於楊涵寧這個突破口，千萬不要打草驚蛇，要不被他們發覺了，建材局那邊有的是辦法抹平這件事，直接用建材局的財政來衝賬就完事了，所以這事咱們暫且知道就成，不要有什麼舉動。”
唐天浩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不得不說，自己這個侄子考慮問題確實要比自己周到不少啊，“那你自己小心點，我回去和你爸再商量商量看看還有什麼好的辦法，實在不行，只能和紀委反應楊涵寧的問題了，不過也像你說的，那樣幾乎沒有什麼效果，或許人家建材局會說他們內部是爲職工報銷醫藥費的，那咱們也無話可說，你自己小心點就成。”
唐天浩走後，唐昱把事情前前後後想了一遍，腦海中總是不由自主的想到前世見到楊涵寧最後一面之時其眼中似無辜似無奈似絕望的眼神，又想到自己兩次與她見面，無論如何也看不出這是一個蛇蠍心腸的女子。不過，如今從她爸住院需要大筆款項或許可以解釋清楚很多事情。
突破口，還是要放到楊涵寧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