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家樓別有幽情

傍晚,歐陽暖剛走出碧溪樓,還沒走到花園門口,就見一隻雪白的獅子狗“嗤溜”一下從外面鑽了出來,直撲到她的腳下,圍着她跳着。

這是賀老太太養的狗,歐陽暖聽別人叫它鈴鐺。

紅玉蹲下身子,把它抱起來,親呢地道:“小姐,這小狗好可愛。”然後又輕輕地點着它的小鼻子,“您說是不是?”

歐陽暖含笑望着。

鈴鐺用嘴蹭着紅玉的衣服,但猛然間,它停止了這個親熱的動作,渾身的白毛和那對小小的耳朵都豎了起來,對着紅玉身後“嗚……”地叫了起來。

紅玉還沒有反應過來,歐陽暖已經順着狗狗的叫聲看過去,只見身後不遠處的走廊上,站着一個矮胖而醜的老婦,她的臉埋在樹木的陰影裡看不清楚,只看到滿頭白髮和臉上那對泛白的眼珠,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歐陽暖。

在那一瞬間,歐陽暖吃了一驚,她幾乎懷疑自己看見的究竟是人還是鬼。

紅玉不解地回頭看了一眼,頓時嚇了一大跳,她一隻手緊摟着鈴鐺,另一隻手捂着自己的嘴,渾身哆嗦着,卻挪不動腳步。

幸好,這時候院門口來了一個丫鬟,而那個矮胖女人,倏忽間一扭身,在樹林之間消失了。

“歐陽小姐,您怎麼啦?”來的是賀家老太太身邊抱狗的丫頭綠蘿,她見歐陽暖和紅玉一臉驚詫的神惰,愣愣地看着那片樹叢,不由自主地問道。

“小姐,你,你看見她了嗎?”紅玉用手指着剛纔那老婦站着的地方,半天才說出話來。

歐陽暖點點頭,這時候才發覺手心微涼:“綠蘿,你們府裡有沒有一個矮胖的婦人,生得很可怕,額頭上有一塊疤的?”

“沒有呀。”綠蘿露出奇怪的表情。

“或者有什麼新來的人你不知道?”歐陽暖微微擡起眼睛,盯着那老婦消失的方向。

綠蘿搖了搖頭,納悶道:“我們府上原來就有一些粗使的僕婦,在廚房裡專管做飯、洗衣。但她們都生得乾乾淨淨,臉上是一點東西也沒有的。咱們府上怎麼會用臉上有疤痕的媽媽呢?豈不是嚇壞了人?”

這就是歐陽暖覺得奇怪的地方,不管是什麼樣的人家,挑選丫鬟僕婦的時候,都會找整齊乾淨的,怎麼會找一個長相如此嚇人的在這裡?就算她是粗使僕婦,也不可能隨隨便便跑到夫人小姐們所在的後院來。可是看看綠蘿的樣子,又不像是在撒謊。歐陽暖微微一笑,道:“紅玉,把鈴鐺還給綠蘿吧。”

綠蘿接過鈴鐺,歡喜地道了謝,轉身走了。

紅玉看着歐陽暖,道:“小姐,咱們都是親眼看到那個女人的,還能一起眼花了不成?”

“自然不是眼花。”歐陽暖一笑,卻淡得幾似沒有,“也許,賀家有不少的秘密。”

碧溪院內,冬日的陽光淡淡的從白棉窗紙裡透進來,薄薄的似一層輕薄的琉璃紗,軟而輕綿。案上供着一尊白瓷觀音像,寬額豐腴,面目慈善,望之便覺慈祥敦厚,大有普渡衆生的慈悲之態。貴妃塌上,林元馨斜坐着繡一件嬰兒所穿的肚兜,赤石榴紅線杏子黃的底色,繡出百子百福花樣,一針一線盡是初爲人母的歡悅和對腹中孩子的殷殷之情。歐陽暖坐在一旁看書,紅玉則是在整理東西,屋子裡一派安寧祥和。

就在這時候,紅玉突然發現,放首飾的抽屜隙開了一條寬寬的縫。她拉開抽屜一看,首飾還好好地放在那裡,包裹首飾的一條帕子卻是沒了,微微沉思片刻,她回頭問道:“小姐,您吩咐其他人替您取過首飾嗎?”

歐陽暖擡起頭來,目中微微露出詫異:“沒有。”

“奇怪,抽屜好像被人動過。”

林元馨嘴角噙一抹愉悅安心的微笑,隨意道:“紅玉,是不是你自己開了抽屜不記得了?”

紅玉心道這就奇怪了,自己每次放好首飾,一向都是把抽屜關得好好的,這是怎麼回事呢?她困惑地搖了搖頭,難道今天是太累了,竟疏忽了?

歐陽暖是知道紅玉沉穩的性子,所以聽了這些話也是覺得奇怪,接着問道:“少了東西嗎?”

紅玉搖搖頭:“沒有。”那條帕子也不是小姐的,只是自己閒來無事繡着玩的罷了。

若是少了東西才正常……一樣都不少,這算是有人在暗中窺視,還是對她們起了疑心呢?歐陽暖手裡的書遲遲翻不過一頁,林元馨笑道:“你們呀,就是想太多了,肯定是紅玉自己沒有收好,她卻忘記了。”

林元馨總是將問題簡單化,這樣固然容易受騙,卻也可以少很多煩惱,歐陽暖聞言,笑笑:“恩,我也這樣想。”

紅玉還要說什麼,歐陽暖向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了。

入夜賀府小樓。

毛氏獨自一人進了小樓,揮退了看守在小樓外的那名又老又醜的婦人。她一腳踏進房門,裡面燃着一盞銀燈,燭光柔和溫暖,照亮了整個房間,房間裡裝飾華美,處處奢華,儼然是一間小姐的繡房。

她看了一眼周圍,試探着道:“家婷?家婷?”沒有人應答,毛氏嘆了口氣,將門小心掩好,坐到桌邊,靜靜等待着。

等了不多會兒,門猛地一下子被撞開,隨即屋子裡變得一團漆黑,燭光被風一下子吹滅了,毛氏卻已經對這種情形司空見慣,她站起身,叫了一句:“家婷?”

一道苗條的人影閃了進來,她將手中的一樣東西揚了揚,隨即丟在桌上。毛氏重新燃起蠟燭,桌面上赫然是一條繡着牡丹圖的帕子。毛氏剛要拿起來看,她的手就被另一隻纖手壓住了。

“慢。”十分嘶啞而冷酷的聲音,令人難以相信它和那纖手竟屬於同一個人。

毛氏擡起眼睛,舉目凝視。

“我要她做我的替身。馬上,越快越好,你馬上去幫我辦……”聲音由嘶啞變爲尖利,在屋子裡迴盪。

一絲爲難幾乎是不可覺察地掠過毛氏的面龐:“家婷,她是老太太的救命恩人,這實在是……”

“我不管,你以前說找不到合適的人選,現在有了人選你卻推三阻四!”纖手指着那條手帕,斷然地、不允許討價還價地說。

毛氏頓了頓,道:“你別急,讓娘想想辦法。”

第二天用完午膳,歐陽暖陪着林元馨在院子裡散步。過了片刻,一個丫頭急匆匆跑過來,衝着歐陽暖道:“歐陽小姐,奴婢是大夫人身邊的玉簪,我們大夫人想請您幫着描花樣子,您看現在有沒有時間過去?”

林元馨皺起眉頭,拉住歐陽暖的手道:“暖兒,你……”

歐陽暖拍了拍她的手,輕聲道:“沒事,我去瞧瞧就回來。”

歐陽暖便隨着那玉簪去了。一路上僕婦丫鬟來來往往,熱鬧得很,偏生到了地方後,裡面鴉雀無聲,只幾個青衣丫鬟站在廊下。

歐陽暖覺得有異,便叫玉簪進去通報,玉簪掀開簾子進去了,很快出來道:“老太太那裡來了客人,剛巧就把大夫人拉過去了。”

歐陽暖道:“既然大夫人不在,那我就先回去了。”

玉簪趕緊笑道:“不必不必,大夫人走的時候說去去就回,請您先進去稍候片刻。裡面茶水都沏好了。”

歐陽暖凝神望了一眼這院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大夫人住的正院,倒像是待客的花廳,她越想越奇怪,玉簪已經走上來,道:“外頭這麼冷,小姐別凍壞了身子,快進去吧。”不由分說將歐陽暖拉進了花廳,又出去了。

歐陽暖見花廳裡果然沒有外人,心道自己也許是疑心太重了,到底是來人家做客的,有些事情也不好太矯情,更何況紅玉也在一旁,橫豎出不了什麼事,也就耐心地坐下等候毛氏。

半盞茶的功夫,就聽得有丫頭在簾子外道:“請方公子進去等候。”接着一個丫頭打起簾子,一個一身華服的男子走了進來。

歐陽暖和紅玉都吃了一驚,紅玉趕緊擋住歐陽暖,滿是警惕的眼神盯着眼前的男子……可不知爲什麼,她陡然身形一僵,歐陽暖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原本垂下的頭擡了起來,望向那站在面前的人。外頭的陽光傾瀉而下,沿着他的身形輪廓投下暗暗的陰影,她的眼睛一時不能適應如此強烈的光亮,微微半闔起雙目才能看清眼前人的長相。

肖家的男人集合了數代優良基因的遺傳,無疑皆是長得高大而英俊,而眼前的男人,分明就稱得上是良品中的極品。桀驁飛揚卻微微蹙起的眉,一雙又細又長的鳳眼,漆黑的眼瞳裡深不可測,就連鼻子也高挺而輪廓分明,脣形更是堪稱完美。他身着深藍色的雲錦妝花紗四合盤領窄袖常服,袖口扣着兩顆指節大小、深藍色的寶石,看起來風度翩翩,氣質出衆。

那一刻,歐陽暖實在很想問個問題,順道寒暄上那麼一句……

明郡王殿下,您不是應該在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嗎?怎麼無緣無故跑到這裡來了?

若是她沒有聽錯的話,剛纔那丫頭叫他方公子?!

歐陽暖眉宇間不覺便蓄出了雲淡風清的笑意,美目半合,濃密修長的睫毛將她眼底微微浮現的波瀾巧妙地掩飾住了。她刻意驚慌失措地開口,把個柔弱膽怯的女子給扮演得入木三分:“何人如此大膽!”

肖重華微微眯起雙眼,深斂在眸底的光芒讓人難以臆測他的心思,他的左手比了一個手勢,隨後對着歐陽暖微微一笑,“對不住,打擾到您了!”聲音如玉暖生香,溫潤清越。隨即快步退了出去,又在外面低聲責怪丫鬟:“廳裡有小姐在,你怎麼不說一聲?!”

歐陽暖在屋子裡,凝神聽到外面的丫頭連聲賠不是,過了一會兒肖重華就遠去了,再過了片刻,玉簪紅着眼進來,哽咽道:“歐陽小姐,是外頭小丫頭不知道,竟然把外人放進來了,也是奴婢思慮不周到,您懲罰奴婢吧!”

歐陽暖的臉上淡淡一笑,道:“意外總是有的,既然大夫人還沒回來,我這就先去了。”說着不顧玉簪拼命挽留,領了紅玉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花廳。路上隱約聽見玉簪在後面叫她,她也佯作沒有聽到。

肖重華爲什麼突然在賀家出現?賀家大夫人又爲什麼想方設法引自己和他見面?是不是已經識破了她們的身份,還是在故意試探?不,一定有哪裡不對,如果已經被識破了,肖重華又何必換了一個身份呢?無數個問題在歐陽暖的心中悄悄衍生,全都變成一團亂麻。回到碧溪樓,歐陽暖並未向林元馨提起見過肖重華的事情,她隱隱覺得,肖重華這次在平城出現,必然身負很重要的使命。

回想起他對她做的那個手勢,歐陽暖知道,有些事情,今天晚上就能知道了。

當夜子時,歐陽暖悄悄穿好了外袍,輕輕走出了房門。剛出院子,便被一個人拉到了一邊,“噤聲。”

歐陽暖聽出是肖重華的聲音,點點頭,隨即聽到他道:“怎麼穿得這樣單薄?”

歐陽暖還沒來得及說話,一件紫地緙絲貉毛大氅已經落到了她的身上,她微微愕然。

“別多問,跟我來。”

歐陽暖忍住疑惑,跟着肖重華來到一座小樓前,只看到裡面影影幢幢的燭光,她微微頓了頓,輕聲道:“這裡是……”

“看了就會明白。”肖重華的聲音帶了一絲低沉,和不易察覺的凝重,“待會兒不管看到什麼,都別害怕。”

肖重華帶着她來到一個房間外面,屋子裡燃着幽暗的燭光,透着半掩的窗戶看進去,一個身形窈窕的女子蒙着面紗坐在銅鏡前面,旁邊站着的……赫然是昨天下午見到的那個生得十分嚇人的醜婦人。

“小姐,夜深了。”那醜婦的聲音粗啞難聽,歐陽暖的身上莫名其妙起了一陣戰慄感。

“來,把面紗撩起來,奴婢幫您上藥……”

那女子不聲不響地捏住面紗的下端,然後慢慢往上撩起。

從歐陽暖的位置看不到那女子的容貌,可是藉着剛透過烏雲的一點兒月光,她看到了銅鏡裡的那張臉,已絕不僅僅是令她驚訝,而是令她萬分的驚駭、恐怖。這根本不是一個年輕美貌的姑娘的臉,分明是無比的猙獰可怖!且不說臉上一道道歪七扭八的傷口和塌掉的鼻樑,臉頰上竟然還有一道疤痕長長地縱橫穿過全臉,更可怕的是,她的上嘴脣整張皮都沒有了,鮮紅的牙牀和長長的白牙兇相畢露地跳在外面……

歐陽暖本能地後退了一步,她實在不敢再看一眼這張可怕的臉。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一隻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怕就別看。”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幾乎是在耳語,裡面的人並沒有發覺。

“小姐,你的傷口好多了呢!”醜婦笑着道。

“好多了?這張臉我自己都看了十年了,有什麼好不好的?”年輕女子的聲音冰冷而尖利,像一把刺刀紮在歐陽暖的心上。起先歐陽暖只覺得那女子的嗓音透過面紗顯得粗濁嘶啞,現在更感到有着一層陰沉和冷酷。

“小姐,大少爺不是說過嗎,只要您按時用藥,會越來越好的。”

“越來愈好?那你爲什麼不敢看我?你害怕我這張臉,不敢再看了?”那個尖銳難聽的聲音又咄咄逼人地響起來。“我都敢天天照鏡子,你憑什麼不敢看!”

“小姐,你……”

“哼!你都害怕,更何況方恆!我娘還保證我一定能順利嫁給他?她拿什麼保證!”那刺耳的聲音幾乎要震裂歐陽暖的耳膜。

“小姐,夫人已經在想法子,今天她才讓他們見了一面呀!”

歐陽暖聽到方恆這個名字,微微一怔,接着又聽到那醜婦說什麼見了一面的話,不由得更加驚奇,她拍了拍肖重華的手,對方似乎停頓了片刻,才鬆開了手。

“走吧。”她用口型輕聲道。

肖重華點頭,兩人一起離開了這幢神秘的小樓……

夜色下,歐陽暖並未束髮,長髮如一股烏黑芬芳的泉水淌至腰間,月光下看起來越發的明眸朱脣,容光懾人:“明郡王,剛纔那名女子是?”

“她就是賀家的大小姐,賀家婷。”肖重華直視着她,溫和的黑眸中,閃過一絲難以辨認的光芒。

賀家婷?歐陽暖想到剛剛那兩人提起的名字,不由挑起眉頭,問道:“你不會就是她們說的方恆吧?”

“是。”肖重華耐心地應着,俊雅的臉龐上綻出淺笑,眼睛一瞬也不瞬的注視著她。

承認的還真是爽快,歐陽暖心中暗道,不免有些訝然:“你一早知道我和表姐在賀家?”

肖重華搖了搖頭,“不,我今天看見你也很吃驚。”

歐陽暖想了想,一連串的問題使得她的思路不是很清晰,好一會兒,她才帶着遲疑地輕聲詢問:“大夫人是故意引你來見我?目的是什麼呢?這和你今天帶我來見賀家大小姐又有什麼關係?”

某種柔亮的眸光,閃過肖重華幽暗的黑瞳,他薄脣微揚,脣角眉梢都是苦笑:“我剛開始也不明白,今天見了你才醒悟過來,我從花廳出來後,賀家大夫人對我說花廳裡坐着的是她的女兒。”

“女兒?”歐陽暖倒吸一口涼氣,定定地看着他,問得很是小心翼翼,“你的意思是,大夫人說我是她的女兒?”

“準確的說,她是希望我將你當成她的女兒。在事後我又向賀家的僕婦打聽過,她們一口咬定花廳裡面的人就是賀家婷。”他的黑眸轉到她臉上,就變得異常深邃,末了,只是很平淡地用一句話做了概括,“如果我不是早就與你相識,肯定會以爲你就是賀家婷沒錯。”

聞言,歐陽暖的心揪得緊緊的,她屏住呼吸,問道:“大夫人這樣做,究竟有什麼目的?”

“她有那樣的女兒,自然是想要把她嫁出去的,可是賀家婷變成那個模樣,誰敢娶她呢?賀大夫人愛女心切,行非常手段也是難免。”肖重華輕輕嘆了一口氣,聲音又低又沉,直道她的身不由己。

歐陽暖冷笑:“她愛女心切就可以做這種掩耳盜鈴的勾當嗎?不管她嫁給什麼人,都是騙婚而已!蓋頭一揭開,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她若是真心爲女兒好,會做這種事情嗎?”這一連串的詰問把肖重華說的微微一愣,他想了想,隨即笑道:“若我喜歡你呢?”

歐陽暖正有些氣憤,沒有料到他說得是這個,稍稍錯愕了一下,一時不知道如何接口。

肖重華睫毛盛着細密低迷的微光,垂下,復又擡起,聲音輕得如同月色:“我的意思是,若是方恆愛上假的賀家婷了呢?一旦訂了親,到時候‘賀家婷’再出什麼意外毀了容貌,不論是出於道義還是人情,這個新娘子,孑然一身的方恆都推不掉了吧。”

歐陽暖徹底愕然了!

賀大夫人推出一個讓方恆着迷的賀家婷,等婚事一定,再故意製造意外“毀掉”賀家婷的美貌,讓真正的賀家婷嫁給方恆,可是這裡最大的問題是,方恆又是什麼人,賀夫人憑什麼認爲對方一定不會藉口推掉這門婚事呢?歐陽暖心念急轉,迅速想到了一個可能,賀夫人篤定方恆不會拒絕,除非他對賀家別有所求!想到這裡,她苦笑一聲,只覺得胸口被一種柔軟的東西堵住了,像是一團絲凌亂地交錯着,眼中便就浮起一絲難以解讀的複雜:“那麼,我可不可以問問,方恆對賀家有何求呢?”

什麼樣的目的,會讓肖重華在最關鍵的時候放棄一切跑到賀家來?她盯着肖重華,正好撞上他那眩目的容光,彷彿濃墨重彩畫進這背景中一般,寂靜無聲,卻也奪盡光華。

肖重華沒有立刻回答,知道的越少,對歐陽暖來說才最安全。

不該問的話,歐陽暖是不會問的,在她看出這一點後,她只是道:“賀家老夫人知道這件事嗎?”如果知道,她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

肖重華搖了搖頭,道:“目前看來,她還被矇在鼓裡。”他接着道,“這件事,你可以告訴你表姐,因爲我如今住在賀家,她總會知道的,提前讓她知道總比一直騙她好。”

歐陽暖停了停,自知這個問題是無法迴避的,便深吸一口氣,道:“好。但是你要告訴我,皇長孫如今在哪裡?”

肖重華知道這個問題,歐陽暖是代替林元馨問的,他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琢磨的複雜神色,垂眼掩住眼底的漩渦,眉頭輕皺,復又展開:“我只能說,他很好,也很安全。”

秦王奪了京都,皇長孫還能無動於衷,莫非他根本是早有對策?歐陽暖微微皺眉,“很好,也很安全”,對林元馨卻沒有隻字片語的關懷,她對肖衍這個人,突然萌生出一絲強烈的厭惡,但是在肖重華的面前,她並沒有讓這種情緒影響了臉上的笑容,只是輕聲道,“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對錶姐說的。”

第二天一早,歐陽暖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讓林元馨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她想了半天,才緊張地道:“他有沒有皇長孫的消息?”

歐陽暖搖了搖頭,道:“他和皇長孫不在一處。”

林元馨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去,歐陽暖笑道:“表姐不必着急,沒有消息纔是最好的消息,你說對不對?”

林元馨點點頭,就在這時候,丫頭進來稟報說:“老太太擺了戲臺子,說要請兩位去聽戲。”

發生了昨晚的那件事,歐陽暖對這賀家上上下下都有一種微妙的反感,這一去必然會碰見賀家大夫人,她現在可不想見到這個人!剛要開口拒絕,那丫頭笑道:“老太太說是二夫人他們回來了,要引薦給二位認識呢!”

林元馨對歐陽暖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將對方得罪了,歐陽暖也明白這一點,便點點頭,道:“好,我們稍後便來。”

戲臺上背景已經搭好,對面的廂房門大開着,一路走進去,便看見裡面燕翅擺開幾張矮足長榻,榻前几上擺了果盤、茶茗。賀老太太一見到她們,立刻笑道:“來,見見我的二兒媳婦。”

二夫人汪氏看起來三十多的年紀,容長臉兒,白淨皮膚,說不上很美,長相卻讓人覺得很標緻,她穿戴華貴,頭上珠翠環繞,見人就是三分笑:“哎呀老太太,您從哪兒找來這樣的美人?”說着她站起來,拉着林元馨看了半天,又盯着歐陽暖看,片刻後才鬆開她們的手,道,“我今天可算開了眼界了。”

歐陽暖微微含笑,並不答話。汪氏的身後站着一粉一翠的兩個美貌少女,穿戴也頗爲華麗,一個嬌俏,一個冷豔,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汪氏笑着向歐陽暖介紹了她的兩個女兒,嬌俏的二小姐賀家如和麪色冷淡的三小姐賀家歡。

大夫人面色如常地坐在旁邊,歐陽暖也很客氣地與她打了招呼,便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一會兒,戲便開場了,這一出演的是《寶塔記》。

“這可是咱們平城極爲走紅的旦角同春,今天演出的是他的拿手戲。平日裡他可是輕易不出場的哦,還是咱們雨生爲了討老太太高興,千方百計請回來的呢!”二夫人得意地說着,目光不着痕跡地落在大夫人身上。

大夫人恍如不覺,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

同春果然扮相俊美,唱做俱佳。寶塔記前半部雍容華貴,後半部哀怨悽楚,都表演得恰到好處,那唱腔的幽咽委婉,迴環曲折,更是無與倫比。

就在這時候,賀老太太突然輕輕咦了一聲,道:“那戲臺上唱小生的是哪個?怎麼這樣眼熟?”

二夫人便笑了:“傳下去,待會兒讓那個小生來見見老太太。”

戲曲都是大同小異,歐陽暖實在是不感興趣,她的目光彷彿十分入神地看着戲臺上,思緒卻已經飄得很遠。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到鑼鼓一聲響,卻是戲已經唱完了,一時掌聲響起來,歐陽暖纔回過神來。

賀老太太讓人特地領了同春和那個小生上來見見。同春倒沒有什麼,見了面,遠遠領賞後也就下去了,畢竟女眷多,他也不可能登堂入室,可是那個小生卻筆直地走了過來,惹來大夫人驚怒:“這戲子太不像話了!”

這小生已經換了一身質地考究的白底白花長衫,臉上的皮膚細嫩白皙,兩道精心描畫過的劍眉直插鬢角,一雙烏黑的眼珠靈活傳神,長得可謂出奇的清秀漂亮。

可是賀老太太一見到他,立刻驚訝輕呼:“雨生?”

原先站在汪氏身後的賀家如笑起來,調侃道:“弟弟什麼時候做了小生了?”

二夫人顯然也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說話,卻聽到大夫人冷冷道:“扮成戲子像是個什麼樣子,雨生你也太不成器了!”

賀老太太顯然很喜歡賀雨生,淡淡瞥了大夫人一眼,道:“這孩子是綵衣娛親呢,你也別太較真了。”

大夫人氣息一窒,頓時臉色難看起來。二夫人壓下冷笑,臉上笑容燦爛道:“雨生你呀,就愛做怪,也不怕嚇着客人們。”

賀家如倚着賀家歡的肩膀,拿眼睛瞅着賀雨生抿着嘴笑。

賀家如滿臉堆笑地對賀雨生說:“二弟,我介紹你認識一下,這是蕭夫人,這是歐陽小姐,她們是來咱們府上作客的。”

賀雨生先是笑着朝林元馨彎一彎腰,嘴裡一邊俏皮地說着:“久仰,久仰。”然後又轉向歐陽暖。在那個瞬間,他的眼神頓時變得格外閃閃發亮,聲音也更爲脆糯圓潤:“歐陽小姐,今日幸會。不知剛纔的戲尚中看嗎?有勞歐陽小姐清神了!”

歐陽暖微微一笑,然而臉上的笑容卻很是冷淡。

賀家的確是富貴,端上來的茶水。各式茶點,無不味道醇正,做工精巧。賀雨生尤其溫柔多情,善解人意,對歐陽暖,更是殷勤備至。見到丫頭遞靠墊,連忙掏出手絹撣淨上面假想的浮灰;見端過來的茶水稍許有些燙,便忙不迭從丫頭手中接過杯子,一邊用嘴輕吹,一邊掏出手絹在杯子上扇着,忙乎了一陣。才把杯子送還給歐陽暖。

這樣的熱切露骨,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幾乎令歐陽暖懷疑這賀家究竟是什麼樣的家教,居然養得出這種奇葩!

她強壓下心頭翻滾的疑惑,淡淡笑道:“表姐,你不是說身子不舒服嗎?咱們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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