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章 初入宮巧言化解刁難

109章 初入宮,巧言化解刁難

當巍峨莊嚴的宮門出現在眼前時,裴元華眼眸中閃爍起前所未有的光芒,灼灼熾熱。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宮門,但這次和以往不同,這次,她是帶着無數的希冀和夢想而來的。雖然現在她只是小住,但總有一天,她會光明正道地走進這座天底下最尊貴的宅院,成爲它裡面最尊貴的女人,讓所有人都匍匐在她的腳下,向她頂禮膜拜。

一定會!

裴元歌則是深呼吸着,凝神沉思。

此次入宮必定有許多是非,從踏入西華門的第一步開始,就得步步謹慎,步步小心,絲毫都不能掉以輕心。章芸雖然精滑狡詐,善於算計,但畢竟在裴府還顧忌着父親,不敢太出格。但太后不同,論手段論心計都比章芸強得太多,狠辣更是倍出其上。想要利用掌控自己,就絕不會只是利誘拉攏,『逼』迫威脅乃至陰毒設計絕對會有。自己雖是尚書嫡女,但在皇宮中,這身份並不算什麼,必須要小心謹慎,絲毫不能受人權柄。

乘小轎到大萱暉宮宮門口,裴元歌和裴元歌下轎,在宮女的引領下往偏殿而去。

所過之處,草木凝翠積碧,花卉絢爛芬芳,兩人各懷心思,目不斜視。然而,才走沒幾步,迎面便撞上一羣身着五彩紛繁華麗衣飾的女子,巧笑嬌語如鶯嚦婉轉,笑顏如花,似乎正在說笑。

看到裴元歌和裴元華,其中一名豐腴嬌媚的宮裝美人斂起笑意,斜睨着打量二人一眼,豐滿的脣微彎,卻沒有透出多少笑意:“這兩位美人是從哪裡來的?怎麼我從來都沒見過?”

領路的宮女躬身道:“回趙婕妤的話,這二位是裴府的大小姐和四小姐。”

這下,那羣宮裝美人頓時靜了下來。太后壽宴上的話。

“哦,原來是待選落選的裴大小姐,和最近被壽昌伯府退親的裴四小姐。”趙婕妤皮笑肉不笑地道。雖然沒親耳聽到,這些天也被傳得沸沸揚揚,她當然知道,這位裴四小姐將來很可能會入宮。現在又加上一個才名遠揚又曾經參加待選的裴大小姐,怎麼能不讓她心生敵意?

美眸微揚,這次細細地打量了二人一番,挑剔地道,“長得倒是不錯,不過這衣裳就不敢恭維了。雖然是簇新的,不過這料子只是尋常軟羅,簪飾雖然是赤金,不過樣式似乎早過時了。果然是沒見過場面的人,小家子氣就是小家子氣,這樣的氣度舉止就想入宮,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吧?”

裴元歌不願入宮,因此並沒有裝扮得太過出挑或者奢華,卻也依足了禮數,怎麼也沒想到,在太后殿居然被人挑這個刺加以羞辱,正要說話,忽然瞥眼看到旁邊領路的宮女一語不發地在旁邊看着,心中一動。

按理說,當今皇上重孝道,太后宣召她們入宮,這位趙婕妤再怎麼心裡有刺,也不該在萱暉宮裡就發難,這未免太不給太后顏面!這名萱暉宮的宮女更不該不管不問,連話都不搭一句……。恐怕,這位趙婕妤的挑刺,即使不是太后安排的,也必定是跟太后有關的人挑唆的。

裴元華卻沒有想得這般深遠。

她本來很想穿得漂漂亮亮,豔照四『射』,驚豔全場,但想到父親的『性』子,爲了給自己留條後路,便按捺下了這種衝動,派人打聽了裴元歌的衣飾,選擇了比之她稍遜的裝扮,果然在父親那裡得到了認同和讚賞。但心裡卻始終覺得遺憾抑鬱,明明自己能夠更加耀眼燦爛的!

這時候被趙婕妤這麼一說,更是刺中了裴元華的心,讓她極爲惱怒。

都怪裴元歌,裴府又不是拿不出更好的衣飾,卻偏要穿戴得這般尋常,裝什麼清高?還不是在玩欲迎還拒的把戲?她畢竟是庶女,總不好比裴元歌這個嫡女穿戴得還要光華耀眼,被父親看到又該說她心思糊塗。以至於現在被趙婕妤羞辱!但禁足那許久,畢竟磨練出了『性』子,裴元華的表情倒是絲毫未變,依然帶着溫雅得體的笑意,柔聲道:“小女雖是寒陋,但畢竟是太后宣召而來,此處又是萱暉宮。當今皇上首重孝道,對太后十分敬重,趙婕妤這話,如果傳到太后耳中,只怕不好吧!”

太后若真有意冊封她爲妃嬪,必然是想利用她衝鋒陷陣,那麼,她就不能表現得太過軟弱可欺。

“倒是伶牙俐齒得很!”趙婕妤神『色』微變,冷冷地看着裴元華,居然搬太后出來壓她?“你也知道你們是太后宣召入宮的?既然如此,卻穿戴得如此簡陋,這不是掃太后的顏面嗎?也罷,既然被我看到了,就不能不管,不如我帶兩位美人到我住的宮殿,爲兩位好好裝扮一番再一同前來面見太后,好叫皇上看了也喜歡。”

那些宮裝美人的臉『色』頓時全變了,有同情的,有擔憂的,也有幸災樂禍的。

顯然,若真隨這位趙婕妤而去,必定沒有好事。

裴元華面『色』微變,這宮裡的人果然都是人精,這個看起來刁蠻尖刻的趙婕妤,頭腦居然也轉得如此之快。自己搬太后出來壓她,她就立刻拿太后做文章,說她穿戴簡陋是掃太后的顏面,又“好心”地要爲二人梳妝。雖然明知道她必定不懷好意,但卻沒有理由拒絕,就算鬧到太后跟前,趙婕妤也可狡辯說她是一番好意,寬容大度,爲皇上裝點美人,別人還會讚一聲賢惠,罵自己不知好歹,恃寵而驕。

這要如何應對?

“多謝婕妤娘娘的好意,只是,小女覺得這身裝飾並無不妥之處。”裴元華絞盡腦汁地思索着,想推掉趙婕妤的好意。

“你是說,你覺得你穿戴得如此簡陋來面見太后,是妥當的,正確的?放肆,你居然敢藐視太后!”趙婕妤眉梢一挑,透漏出幾分凌厲,咄咄『逼』人地道,“裴元華,你區區尚書府庶女,太后對你恩寵有加,才特意宣旨命你入宮,你居然敢這般怠慢太后?簡直豈有此理!我是個『性』子急的,絕容不得你如此怠慢太后,今兒就教教你皇宮裡的規矩。來人,給我掌嘴!”

裴元華大驚失『色』,沒想到一時言行不當,居然被抓到把柄,心中焦慮不已,忙道:“趙婕妤誤會了,小女並無藐視太后之意。”

“既然如此,那就隨我回去好好裝扮裝扮吧!”趙婕妤倒並沒有窮追不捨,微微笑道,“裴小姐不必推辭了,只怕將來我們就是姐妹,以裴小姐你們的人品才貌,必定能夠……。”她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柔媚地笑着,“說不定我將來還要仰仗裴小姐,今日就當是先結個善緣,裴大小姐莫非連這個面子都不願給我?”

說着,笑盈盈地上前,牽起裴元歌和裴元華的手,將想往外拉。

裴元華心中大駭,但趙婕妤這番話軟硬兼施,兩面都是陷阱,無論答應還是拒絕都不會有好事。心急之下,忍不住悄悄地推了裴元歌一把,這個丫頭平日不是自詡聰明嗎?難道看不出這其中的兇險,也不會想辦法解開這個危局?心中越發焦慮,猶豫着要不要大喊一聲,只要能驚動太后,應該就能轉危爲安。

但是,這樣一來,豈不是給太后留了個無能的印象?

心中猶豫不定。

因爲猜到這件事可能是太后主使,意在試探,裴元歌並不打算出頭,寧可裝傻,任由裴元華和趙婕妤過招。誰知道裴元華居然立刻就敗下陣來……。再看看旁邊依然袖手的萱暉宮宮女,裴元歌心頭一沉,到了這個地步,誰都知道,她們姐妹隨趙婕妤而去,絕無好事。雖然礙於太后和裴府,趙婕妤絕不敢明着胡來,但如果耍陰的,比如下個毀容或者致命的毒『藥』,只要是慢『性』的,不在宮中發作,事後趙婕妤便能推個一乾二淨。

這種事情,宮裡這些女人絕對做的出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點,但領路的萱暉宮宮女卻毫不做聲,亦不攔阻,只能說明,這一切是太后默許。甚至,就算真的把事情鬧大了,太后都未必會出面。換而言之,眼下她只能靠自己,要麼想辦法駁倒趙婕妤,向太后證明她有利用的價值;要麼就得隨趙婕妤而去,後果難料。太后的確是在試探,試探她的能力,但是,就算明知道這一點,她也不能再繼續裝傻。

因爲,太后的試探是狠毒的,如果她有用,太后接下來會想辦法收服她爲她所用。

如果她無能,無法解決眼下的危機的話,那麼,太后便會放棄她,而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尚書府嫡女,太后是不會在意她們的終身和死活的,即使被趙婕妤動了手腳,毀了一輩子,太后也不會爲她們皺一皺眉頭。儘管入宮前就猜到這次必有是非,太后一定會用盡各種手段,但是,太后的狠辣和決絕,還是出乎了意料。

要麼『露』出鋒芒,要麼就死!

太后根本就『逼』得她沒有退路,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電光火石間,裴元歌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竅,知道這次不可能裝傻過關,必須要想辦法解決現在的困境。遂微微一笑,貌似天真豔羨地道:“小女看趙婕妤容貌端美,衣着華麗,首飾精緻,想必一定很得皇上的寵愛,也一定很得太后娘娘的喜歡,不然也不會現在出現在萱暉宮。不知道小女猜得對不對?”

逢迎的話誰不愛聽?尤其這些宮中女子!

趙婕妤微微一笑,並不答話。但周圍其她品級不如她的妃嬪卻紛紛逢迎道:“那是當然,趙婕妤入宮才一年,就被封了婕妤,自然是得蒙聖寵的。而且前些天剛被太醫診斷出有孕,如果這胎是皇子,只怕是貴嬪都有了,現在正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呢!”

“是啊是啊,現在連皇后和柳貴妃,華妃見了趙婕妤,也客客氣氣的呢!”

……

聽着周圍的阿附,趙婕妤『露』出了得意的微笑,皇上親口答應她,主要這胎能生個皇子,就封她爲妃的。

原來如此,正蒙聖寵,又有了皇子傍身,難怪敢來明目張膽地針對她和裴元華,又想要把她們拉走,暗下毒手,原來是有這樣的依仗!裴元歌心中更加警戒,端詳着趙婕妤的容顏,道:“趙婕妤如此美貌,難怪皇上喜歡。尤其是今日這身衣飾,更襯得趙婕妤美貌雍容,氣度華然。只不過,這頭飾就稍稍有一點美中不足了!”

後宮之人以美存身,誰不在衣飾上下功夫,想要精益求精?聽到裴元歌這話,趙婕妤果然凝神,問道:“怎麼說?”

“這隻雙鸞點翠簪的確精緻,趙婕妤也戴得好看。只是……”裴元歌故意頓了頓,引得趙婕妤接連詢問,這才道,“上次的壽宴,小女看到皇后帶着一根九羽綵鳳簪,端莊大氣,尤其是鳳尾有九羽,每根羽『毛』都鑲嵌着各『色』寶石,既好看又華美,實在是美不勝收。如果趙婕妤戴着那根九羽綵鳳簪,一定會更加好看,那就完美無缺了!”

衆人面『色』都是一變,隨即流『露』出不屑嘲諷的神『色』來。

趙婕妤愣了會兒神,旋即哂笑道:“裴四小姐足不出戶,果然沒有見識。宮中的簪飾衣裳都是有定製的,只有皇后的髮簪上才能用九羽的鳳尾,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婕妤,又怎麼能戴皇后的簪子?”心中卻對那隻九羽綵鳳簪頗爲豔羨,不止豔羨它的華美,更豔羨它所代表的母儀天下的身份。

“哦,原來如此,原來趙婕妤也知道,簪飾衣裳都是有定製的,不能隨意穿戴。”裴元歌淺淺一笑,眸中鋒芒微『露』,“既然如此,按照大夏王朝的禮制,官家女子入宮覲見,有品級者着品級正裝,無品級者着綾羅綢緞,簪飾則是赤金嵌寶。小女倒想問問趙婕妤,小女這身衣飾有哪裡不合禮制嗎?”

趙婕妤沒想到裴元歌拐了個彎,居然是設了個圈套給她,搬出了大夏的禮制,一時間有些張口結舌,無法應對。隨即又笑道:“裴四小姐何必惱怒,我不過是見這身衣飾實在遮了四小姐的光彩,只怕皇上會瞧不到四小姐的好,因此纔好意想要請二位隨我回去梳妝,四小姐這般,未免有些不識好人心!”

“多謝趙婕妤的好意!”裴元歌福身,不卑不亢地道,“就如同趙婕妤所說的,簪飾衣裳都有定製,不得僭越,小女和大姐姐都是無品級的白身,趙婕妤卻是從三品的婕妤,您的衣飾,小女和大姐姐又怎能穿戴?小女和大姐姐蒙太后恩寵看重,宣我二人入宮相伴,就更應該謹守禮制,這纔不辜負太后的厚愛。若是學那些小家子的人,得志便猖狂,連僭越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那纔是掃了太后的顏面呢!趙婕妤以爲,小女說得可對?”

前面的話,已經給趙婕妤留了餘地,她卻仍咄咄『逼』人!

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無可辯駁,暗地裡似有所指,卻又挑不出字面上的『毛』病。趙婕妤竟是難以辯駁,更不能再拉着裴氏姐妹到她的宮殿去,心中的抑鬱可想而知。原本以爲裴元華是長女,又才華橫溢,名聲遠揚,必定更難對付,沒想到卻是看走了,真正厲害的,卻是這個裴府的四小姐——裴元歌!

“四小姐果然聰慧,難怪太后喜歡。”趙婕妤一字一字地道。

就在這時,一個小太監匆匆跑了過來,見到一衆人等,頓時鬆了口氣,恭恭敬敬地道:“太后等了半天,都不見裴家的兩位小姐,便讓奴才出來催催,原來是在這裡。兩位小姐請快遂奴才過去吧,太后急着想見兩位呢!”說着,理也不理趙婕妤,徑自請裴元歌和裴元華往偏殿前去。

趙婕妤氣得臉『色』微白,明明她也在這裡,這太監卻當做沒看見,只顧招呼裴氏姐妹。她一個懷有身孕的婕妤,難道還不如兩個尚書府的女兒嗎?何況其中有一個還是庶女?

看到趙婕妤的臉『色』,裴元華暗覺出了口惡氣。

裴元歌心中卻越發謹慎,着小太監出現的時候剛剛好,顯然她的猜測沒錯,對於這邊的動靜和事態進展,太后完全知道,見她有能力應對趙婕妤的刁難,這才及時派小太監來解圍。如果她剛纔無法應對的話,那麼,恐怕太后就會坐視,任由事態發展了吧?

她所見過的人中,卑鄙無恥的有,但若論心狠手辣,冷漠絕情,太后絕對排第一位!

到了偏殿,太后卻表現得十分慈愛可親,不等兩人行完禮,就命嬤嬤扶她們起來,請上前來,一左一右地坐在身旁。太后拉着裴元歌的手,目『露』疼愛,道:“你這孩子真是可憐,竟接連兩次遇到那樣的婆家,好在現在都過去了。也別放在心上,你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將來必有富貴,區區壽昌伯府根本不必在意!”

撫慰了一通,又拉着裴元華的手噓長問短,若是不知情的人見了,只怕要以爲這是親祖孫了。

又是寒暄又是讓她們吃果子點心,又說了好一會兒的家常,直到太監來通報了兩次,說趙婕妤和其餘嬪妾來給太后請安,太后都不理。直到第三次說,太后才微微地垂了眼,道:“讓她們進來吧!”

因爲不是正經請安的時候,因此所來的嬪妾中,便以趙婕妤分位最高,也最受寵,因此便以她爲首按品級進來,向太后請安。趙婕妤懷有身孕,不必行禮,其餘的人卻是恭恭敬敬地下跪請安,得到太后准許後才起身,擡頭看到裴元歌和裴元華坐在前方,臉『色』便有些不好看。

趙婕妤被太后晾了許久,本就有些不忿,再看到裴氏姐妹坐在太后身邊,更覺惱怒。

雖然她懷有身孕,不必行禮,但也要福身彎腰,不然就是對太后的大不敬。現在這對剛被自己刁難過的姐妹正坐在前方,豈不是她在向裴氏姐妹行禮一般?太后好生霸道不講理,這人還沒塞進來呢,倒是先讓她們這些嬪妾吃吃裴氏姐妹的下馬威,卻偏偏又挑不出禮來,只能鬱郁地坐在旁邊,不鹹不淡地說着些閒話。

太后應付了幾句,便道:“婕妤現在有了受孕,正該好好養胎,爲皇上生個皇子纔是,就別再到處走動了,免得動了胎氣。”

如果不是聽說太后想往皇上身邊塞人,而且皇上對那位裴四小姐也十分中意,今兒又是裴元歌入宮的時候,趙婕妤纔不願意來呢!但這話自不能說,只得含笑道:“多謝太后垂愛,只是妾想着,太后福壽安康,所以想多來萱暉宮走走,沾沾太后您的福氣。這是妾的一點私心,太后不要見怪纔好。”

太后只是笑笑,眼眸中精芒一閃,道:“還是多保重你的身孕纔是要緊。”說着,忽然轉過頭,對裴元歌和裴元華道,“對了,哀家看你們兩個孩子都是知禮懂禮的,不是那些張狂的人,心中很是喜歡。正巧南邊南邊進貢來幾匹冰錦,我一個老婆子,哪能穿這些鮮亮的衣料,就都賞給你們這些年輕孩子,也不是什麼稀罕料子,先湊活着穿吧!放心,這是哀家賞你們的,不算僭越,沒人敢挑你們的禮。還有御製監送來些時新的宮花簪飾,待會兒哀家帶你們去挑些好的。年輕孩子就該打轉得漂漂亮亮的。”

趙婕妤的面『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

冰錦是十分貴重罕見的衣料,就算皇宮也不多見,她雖然得寵,被賞了一匹,但卻不捨得裁製衣裳,因此還沒上身。現在她穿的不過是貢品的錦緞,比起冰錦來遠遠不如。偏偏太后卻一賞就是好幾匹,還說不是什麼稀罕料子,湊活着穿,分明是針對她先前對裴氏姐妹的那番話來說的。

可惡,這還沒有進宮就如此猖狂,若是進了宮,還不尾巴都翹上天了?

看到趙婕妤嫉妒豔羨而又微帶怨毒的眼神,裴元華心中倒是一陣暢快。方纔這趙婕妤不是很得意很囂張嗎?奚落刁難,還想帶自己回她的宮殿算計,這會兒在太后跟前,不還是得陪着笑臉?之前還挑剔她的衣裳首飾,現在被太后這番話打臉打得啪啪直響,真是解氣。

不過,臉上卻沒有絲毫流『露』,裴元華福身道:“多謝太后賞賜。”

裴元歌跟着起身道謝,所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原本以爲這趙婕妤是太后主使的,現在看起來,太后分明是跟這個趙婕妤不對盤,所以纔在中間挑事,既試探了她的能力,又給趙婕妤添堵。以趙婕妤的『性』子,頗有些狹窄驕橫,太后這番話固然爲她作臉,但同時,卻也狠狠地得罪了趙婕妤。

趙婕妤未必敢找太后的麻煩,但必定會恨上她和裴元華。

只是幾句話,幾匹冰錦,幾朵宮花簪飾,太后便爲她她豎了這麼一個敵人,若是不入宮還好,若是真入宮爲妃,別的不說,趙婕妤就先不容她。她是寵妃,又懷有身孕,想要針對刁難她輕而易舉,到時候就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如果不想被趙婕妤整死,就只有爭寵拼命往上爬。裴府根基尚淺,在宮中更是全無分量,到時候,除了抓住皇上的寵愛外,或許她真的只能依靠太后。

這算盤打得真是如意!

難道說這趙婕妤是柳貴妃那邊的人,所以跟太后不對盤?如果這樣的話,倒是可以試着通過宇泓墨和柳貴妃跟這個趙婕妤溝通下,至少讓她不要再這個沒頭沒腦地針對她!不然,她們鷸蚌相爭,最後只會便宜了太后這個漁翁……。

又閒聊了幾句,太后句句帶刺,趙婕妤實在有些受不了,便藉口身體不舒服,被宮女攙扶着回宮殿去了。

她一走,其他的幾位妃嬪也就陸陸續續地告辭了。

從她們進來時,太后就神『色』淡淡,直到她們走了,才徹底鬆了口氣,『露』出了慈祥和藹的笑容,道:“元歌元華,哀家知道,你們受委屈了。只是這趙婕妤最近很得皇上的心意,又懷了身孕,哀家也不好發作,只能敲打幾句,委屈了你們。待會兒好好去挑些簪飾宮花,不要客氣,就當是哀家補償你們的!”

這話說得十分掏心窩子,讓人不自居地心生好感。

如果不是從一開始就對太后深具戒心,裴元歌對入宮後的每件事都帶着別樣的猜測,看到太后這般作態,只怕也以爲這是個慈祥和藹,對她們親切疼愛不已的老人,是真的喜歡她們。

至少,裴元華是這樣認爲的。

挽住太后的手臂,裴元華維持着端莊大方的笑意,溫厚地道:“太后娘娘千萬別這麼說,您對我們已經很恩寵了。趙婕妤對我們有微詞,必定是我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小女和妹妹畢竟年輕,見識淺,總有不周到的地方,若能得到太后您的提點指教,那纔是真正受用不盡呢!”

這話裡透出的討好和順從之意,讓太后聽得十分入耳。

太后拍拍她的手,笑道:“你這孩子,這麼乖巧聰慧,又有這麼一張甜嘴,哪裡還有需要哀家提點的地方?趙婕妤的『性』子本就有些驕橫,如今又正是寵眷隆盛,那小『性』子就越發明顯了,最愛爭風吃醋,所以才故意找茬刁難你們。說句不該說的話,這后妃那能如此呢?總該寬厚仁愛,彼此和睦,後宮和和美美的才能讓皇上安心前朝……。算了,不說這些了。”

“太后娘娘說得是,尋常人家的妻妾也要和睦才能家宅興旺,何況是皇宮呢?”裴元華猜度着太后的心意,小心翼翼地道,“依小女看來,趙婕妤這是有些恃寵而驕了。”

這話算是出格了,不過太后卻並沒有怒『色』,只道:“你這孩子!這話可不能『亂』說!”

“小女膽子最小了,從來不敢『亂』說話。只是見太后對小女和妹妹如此厚愛,又和藹可親,一時間把太后當成了親人,這纔不小心說漏了嘴!”裴元華故作驚慌道,隨即又笑着把頭靠在太后手臂上,道,“不過太后娘娘教訓的是,小女以後一定謹遵太后娘娘的教誨。”

太后含笑點頭,轉眼看着裴元歌只是靜靜笑着,並不『插』話,心中暗自思忖。

就這樣,三人談笑了一會兒,太后推說身上倦了,讓人帶着裴元歌和裴元華在皇宮遊玩。等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後,臉上的笑容便全然消失,斜臥在榻上沉思不語,好一會兒才聲音沉沉地道:“張嬤嬤,你怎麼看?”

張嬤嬤早上前幫太后『揉』肩捶腿,邊道:“依奴婢看來,裴大小姐雖然名聲遠揚,但無論是定『性』還是聰慧,都遠不如四小姐,之前跟趙婕妤衝突,被趙婕妤幾句話就弄暈了頭腦,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但好處是,裴大小姐有這個心思,奴婢覺得,太后不如試着栽培裴大小姐,畢竟她的悟『性』也不算差!”

“她不是不知道如何應對,而是她自己只怕也看不上自己那身衣飾,所以不知不覺中就入了趙婕妤的言語圈套,忘了根本。不過就像你說,她有這個心思是好事,磨練磨練還是能用的!”太后沉『吟』着道,想起裴元歌,眼眸中微光閃爍,“這個裴元歌哀家沒有看錯,的確是塊好的材料,聰慧不已,只怕如今也看出來是哀家在試探她了。”

張嬤嬤神『色』微變:“不會吧?那要怎麼辦?”

“看出來就看出來了,難道她還能把哀家怎麼樣?哀家是太后,她沒有婚配,哀家就有權力宣她入宮冊封,現在又豎了趙婕妤這麼一個敵人給她,到時候她要不想死,就只能往上爬!正因爲她是聰明人,所以更明白這個道理。不過,她這『性』子未免太傲了些,畢竟是官家嫡女,從小到大大概也沒吃過太狠的苦頭,需要磨一磨她的傲氣和棱角纔好用!”太后蹙眉沉思着道,“就照哀家之前吩咐的去做吧!”

不給裴元歌些苦頭嚐嚐,她就不知道權勢的重要『性』。

以爲什麼都能靠她的聰明解決?

笑話!

“是!”張嬤嬤到門口,對着心腹宮女吩咐了幾句話,揮手命她去了,這纔回來,又問道,“奴婢將兩位裴小姐安頓在右偏殿,裴四小姐安頓在採晴院,裴大小姐安頓在霜月院,太后以爲如何?”院如其名,採晴院採光好,各種裝飾也好,霜月院就稍遜一籌了。

“不,反過來安排!”太后沉聲道,“另外吩咐下去那些宮女太監,要對裴大小姐更恭敬些。”

張嬤嬤一怔:“太后的意思,是想擡舉裴大小姐?”

“裴元歌太傲了些,大概還以爲哀家求着她入宮,所以不當一回事。那哀家就讓她知道,在這皇宮之中,若沒有哀家的庇護,她究竟會是何等情形?再說,嫡庶有別,哀家不信,她就能穩穩看着裴元華這個庶女後來居上,越到她的頭上去。一樣東西,總要爭搶起來才能顯得矜貴。既然她敬酒不吃非要吃罰酒,哀家就成全她!”太后聲音微微帶冷,“反正她年紀還小,一時半會兒也還不能入宮,哀家有的是時間跟她慢慢磨。”

至於這段時間,不妨擡舉擡舉裴元華。

雖然才智聰慧頗有不如,但勝在聽話乖巧,也是貌美如花,溫柔可人的『性』子,總能得皇上一時的心思。

“四妹妹,本來我還害怕,怕有什麼應對不當的地方,觸怒了太后,沒想到太后竟如此寬厚豁達。”裴元華邊走邊笑意盈盈地道,想到方纔太后對她的和顏悅『色』,心情十分飛揚。尤其,這一路走來,引路的宮女對她比對裴元歌更熱情殷勤,顯然是因爲方纔偏殿中,太后對她更親熱。

宮中的人眼神最利,這宮女敢這樣,只怕太后的心思的確偏向她了。

畢竟裴元歌方纔未免太過冷清了。

裴元歌看着她當着萱暉宮宮女的面稱頌太后,但笑不語。這個裴元華,說不定還在爲她得了太后的青眼而歡欣鼓舞,爲太后替她打了趙婕妤的臉而解氣暢快。殊不知,這一切都是太后的設計試探,她不過是太后的一顆棋子而已!而且是顆無足輕重的棋子,可以肆意安排。

就在這時,一個小太監匆匆地走來,一時沒看人,跟裴元歌撞個滿懷,兩人一起跌倒在地。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請貴人恕罪!”小太監嚇得魂不附體,也顧不上爬起來,就那麼磕頭不止。

領路宮女也不去攙扶裴元歌,反而笑『吟』『吟』地道:“你不必擔心,這位是裴四小姐,不是宮裡的貴人。再說,裴四小姐心底善良,最是寬厚不過的『性』子,定然不會怪罪於你,還不快起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看你這匆匆的歌模樣,定是有急事,小心誤了事,那纔是誰都救不了你呢!”

她能引裴元歌和裴元華出來逛,當然是善於察言觀『色』之輩。臨離開時,太后的一個眼神就讓她明白,這一路上該逢迎誰,冷落誰。這個裴四小姐實在太不知好歹,居然敢不攀着太后,她以爲她是誰啊?

“我沒事,你起來,該做什麼做什麼去吧!”裴元歌神『色』淡淡地道。

聽了她的話,小太監這纔敢起身,飛也似地跑遠了。

見那宮女和裴元華始終沒有扶她的打算,裴元歌也不指望了,自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青石板的地面,雖然撞得有些疼,好在也乾淨,因此衣服沒有污損,倒沒有什麼狼狽模樣。淡淡地看了眼裴元歌和引路宮女,道:“沒事,繼續走吧!”

見引路宮女和裴元華都不理會自己,裴元歌索『性』退了兩步,藉着轉彎時兩人身影消失的機會,展開了手中的紙團。方纔那小太監撞倒她時,竟是飛快地塞了紙團在她手裡。紙團不大,褶皺的紙上,墨跡酣暢地寫着一行小字:“別去芙蓉亭,切記!”

曾經在溫府壽宴見過宇泓墨的題詩,裴元歌一下子就認了出來,這是宇泓墨的筆跡,心中一震。

宇泓墨既然這樣說,芙蓉亭就必定有所不妥,還是不去爲妙。裴元歌思索着,忽然靈機一動,假裝剛纔被撞到了腰,一步一步慢慢地踱到轉彎處,果然已經不見裴元華和那個引路宮女的身影。以引路宮女對她的冷落,想來也不會刻意回來尋找她,正好藉此機會甩開她們,躲開芙蓉亭。

不過,做戲要做全套,裴元歌四下環顧,找個一個太監,向他形容了裴元華和引路宮女的模樣,又解釋說自己撞到了腰,腳步慢了些,因此轉了個彎就不見人了。根據小太監的指引追過去,在沒人看到的地方故意朝着反方向走,又四下找人詢問。

這樣如果事發,太后問題,她也可以推辭,而且有證人證明,不會讓太后懷疑到什麼。

但裴元歌本就對皇宮十分陌生,又故意走的錯路,兜兜轉轉到最後,竟是真的『迷』路了。眼看着周圍越走越偏僻淒冷,人跡罕至。雖然有宮殿院落,卻都有些淒涼零落,絲毫也沒有皇宮的繁華端莊。這地方實在太過冷清,若是出了什麼事,她哭都沒地方哭去。裴元歌嘆了口氣,轉身往回走。

然而,走了許久,卻都不見人,裴元歌有些急了,忽然看到前方院落出有人影閃出,急忙上前去攬住她:“姑娘等一等!我是太后宣召入宮的,不小心跟引路宮女失散了,『迷』路走到了這裡。請問下,從這裡去太后的萱暉宮要怎麼走?”

驟然被攔住,那宮女嚇了一跳,聽了她的話,才鬆了口氣,道:“原來如此,你要去萱暉宮——”

話音未落,便被一聲淒厲尖銳的女子聲音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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